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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节 战前(三)

    “大夫等打仗的时候再派过去,现在先给你几个护士和中医去维持下基本卫生保健。你到那里之后部队和劳工里的卫生员应该也派回去了。”

    何平走了之后,时袅仁又开始埋头在桌子,用不大熟练的技巧在图版上画着示意图。他的想法是为正在培训中的医护人员搞几套标准流程。他知道土著医护人员素质差,文化低,接受能力低下。所以想用图册的方式来进行简化教育的难度。

    “靠,这玩意看起来真壮观”梅晚看着从远处慢吞吞的喷着黑烟和蒸汽行驶过来的临高本地产的蒸汽工程机械。

    与其说“行驶”,不如说是在“爬”。速度慢得几乎无法觉察到它们在移动。连公路上川流不息的牛车都一辆接一辆的超越了它们。

    “新设备么。我看表现比流星一号火车头好多啦。”单道谦带领的支援队尽管用得是牛车,还是比工程机械提前了一大段路抵达了。

    修路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从三亚召回的单道谦负责――单道谦在三亚完成了简易铁路的修筑,他把在三亚修筑公路的事情委托给季润之去办,设计图已经全部做好,筑路的工程队也有了经验,季润之只要负责监督工程进度就可以了。

    这次翻修驿路对单道谦来说几乎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他没有使用任何现代化的施工机械,全部依靠临高本地的工业支持。机械部门制造几台使用随巢蒸汽机的推土机和压路机。

    采用锅驼机原理的蒸汽压路机和推土机冒着蒸汽和黑烟,从百仞城的工业区以每小时不到3公里的速度缓缓的爬上公路,身后跟随着一票工人和技术人员,还有几辆装满了零配件和维修设备的牛车。这几台钢铁怪物尽管性能不佳,到处漏气冒烟,还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叫,但是这钢铁怪兽扭动着身子蹒跚前行的摸样给沿路的百姓的震撼却远远超越了更现代化的农用车和吉普车。

    但是对单道谦来说这些设备的可靠性欠佳。三辆蒸汽动力的压路机和推土机走走停停,不时维修和对机械设备进行调整。差不多花了整整24个小时才来到施工路段。

    但是一抵达路段,机械的力量就显示出来了。尽管蒸汽机设备使用不便,而且还一个劲的出故障,效率依然高出人力和畜力一大截。用牛牵引的石磙根本无法和蒸汽压路机相提并论。至于推土机,尽管每天能使用的摩托小时不到六小时,但是干得土方量足够一百人干上一天。

    单道谦从马袅出发翻修前往澄迈的驿路。已经调集来的第一批陆军部队和民兵充作劳工边修路边向澄迈方向挺进。至于梅晚自己,他主持修筑马袅基地。

    马袅作为临高政权的重要制盐基地,又地处临高-澄迈的交界处。企划院原本就计划在此设立地方行政机构马袅公社,充实部分新移民,作为小十字路计划的东部支撑点。

    在这次反围剿作战准备中,马袅半岛又作为需要重点保卫的目标被提上了议事日程。筑城的工作立刻就展开了。

    按照梅晚原本的计划,马袅筑城只是修筑一座欧洲式的棱堡要塞,里面驻扎一个连,再配以十几门火炮,控制港口和盐场,确保敌人不能在当地搞流窜破坏。

    但是在正式实施的计划里,马袅变成了一座要塞城市,不仅准备作为陆军基地长期驻守相当规模的军队,还要储存大量军需物资,拥有一定的武器修缮和维护能力――总参已经准备将马袅堡为今后陆军的主要军事基地,未来陆军的主力将屯驻在此。为此附近还规划了大面积的训练场和靶场。

    根据何鸣的修订过得作战计划,参与反围剿作战全部陆军兵力: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工兵连将陆续集中到马袅进行训练和整补,组成野战军。等待明军在琼山集结完毕再行出发作战。

    尽管马袅堡还在紧张的施工中,何鸣和他的参谋班子以及大多数军官已经到了马袅,在原先的炮楼里开设了野战军司令部。

    何鸣把司令部设到马袅也有避开百仞和博铺过于密集的元老们。尽管他已经在元老院打了招呼,恕不接待任何非公务的元老。但是他们还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来司令部。一个个都非常热情的为未来的作战出谋划策――既然元老院不再就这个问题进行讨论,那么直接找军官谈就成了更便捷的方法。有人是谈战略的,也有人是谈战术运用的,还有人是提供自己的“新式武器”方案的。何鸣对这样的访客不胜其烦,干脆早点带着司令部班子搬到马袅来了。

    盐场村因为其特殊的重要性,很早就在炮楼旁开通了有线电报系统,何鸣带着司令部来了之后有线电报台立刻扩大了,不但增加了报务员,还添置了部分设备,使之能够为军队有效的服务。李运兴甚至专门派了一个电信工程师胡木野来百仞的电信局坐镇负责设备维护。他还带来了一部无线电台作为后备使用

    胡木野带着设备搭上一辆慢吞吞的牛车从百仞出发了,牛车上还有卫生部的何平,临高教会的吴石芒,检疫营的头子阳河等人。这些人去得任务具体不一,但是总得目的是一回事――为预计中的俘虏做好准备。

    几个人一路上聊天说话,从天亮开始出发,差不多到了中午才到马袅。远远得,就能听到军鼓和笛子的声音,白色的炊烟和黑色的烟雾缭绕着。不时可以听到枪炮的轰鸣声。

    平坦的训练场上,一队队的步兵正按照鼓点和笛子的伴奏进行队列操练。士官们拉长了嗓音喊着口令,有时还传过来一阵阵齐声呼喊:“杀杀杀”和“fire”的吼叫声。

    马袅堡没有完工的土垒周围,凡是背风向阳的山坡上和山坳里都点缀着成片的灰白色帐篷。空地上整齐的停放着成排的火炮和车辆。野战炊事车上炊烟缭绕。穿着灰色制服肩荷步枪的士兵队列不时的经过。

    通往澄迈的驿路上,成群的劳工、士兵和工程机械正在忙碌着,蒸汽压路机不时的喷出一阵黑烟。远处可以看到人们正在河面上架设一座桥梁。

    “过去没几公里就到和舍了。过了和舍就是澄迈县的地方了。”吴石芒因为需要传教的关系,对临高的地理情况了解比较多。

    “这下我们的公路修过去,澄迈县令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估计会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可以象吴县令装聋作哑,以后当个政协委员什么的。”

    “知道装聋作哑还是个聪明人,就怕不知死活。那就非得送他上西天啦。”

    “这么多车子”何平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叹。

    运送粮株辎重弹药和建筑材料的牛车一辆接一辆缓缓的行进着,在公路上拉成了一条长线,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看上去壮观极了。

    他们平日里知道工业社会的力量,但是亲眼看到自己缔造的工业社会所表现出得巨大能量,每个人都感到十分兴奋。

    马袅城工地的外围已经全部戒严了。到处是铁丝网,鹿砦,监视塔和壕沟。他们这辆牛车刚到转弯路口就被哨兵拦截了下来,检查了每个人的证件和命令文件。何平看到这里除了固定哨,到处有小股的游动哨在巡逻。何平看到这里戒备如此森严,很有点临战的气派了。

    他们很容易就到了司令部。何鸣不在,值班参谋东门吹雨按照他们的来意一一做了安排。至于开设野战医院的事情,东门当然非常的欢迎。

    “现在是没有俘虏给你治病,不过最近演习操练频繁,也有些受伤的。另外就是防疫的事情。这么一小片地方陆续已经开来了好几千人。虽说每个连都有卫生员,有你们卫生部门派人来坐镇就放心了。”

    “我先检查下营地好了。特别是厕所和饮用水这两块。搞好了就不会有大规模的疫病了。”

    “行,你先看看。卫生部给我们了一个集中净水站,现在已经规定所有部队都得上水站上去取水。”

    当下东门吹雨把大家带到一处营地去,这里已经搭建了起了几排的简易房,门口挂着牌子。这些都是为了这次作战而派到马袅来负责协调工作的各部门代表办公住宿的地方。

    何平的卫生部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折叠桌,没有椅子就坐在床上办公。

    东门吹雨说:“条件简陋,大家就先克服一下了。马袅的医院刚开工,等造好了你再搬过去吧。”

    “没事,我先四面看看防疫状况。”

    “谢澍”东门吹雨叫了一声。

    “有”从他们身后立刻出来了一名青年军官立正敬礼。何平打量了他一下,此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黝黑的皮肤,五官端正,头发象所有的军人一样剃得很短。他穿着一身陆军制服,佩戴的陆军少尉的军衔,但是袖子上却缀着代表参谋的红杠。这大概是一名土著的实习参谋军官。

    “谢澍是见习参谋,分管后勤这部分。由他陪你去。”随后他命令,“你带特派员同志去查看卫生保障状况”

    “明白”谢澍用一种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首长,您准备先视察哪里?”

    “先从供水站看起。”

    他先看了净水站。负责净水站的卫生员他认得,是前几个月在卫生部的卫生员培训班里刚结业不久的,叫牛玉田,是三个月前从大陆上逃到临高来得。十五六岁年纪,长得很是白净,开出口来也是细声细气的。分配的时候工作人员觉得他太纤弱就分到卫生口去当个卫生员了。卫生员在制服袖子上套着白袖标,上面印着是卫生部门的标记:一条蓝色的蛇缠绕在木杖上。

    何平询问了下净水站的状况。知道军队使用的这套移动式的净水设备是新近才运来的。用细沙和活性炭对水进行过滤,再投放漂白粉消毒。饮用水还要加一道煮沸的手续。整个供水站可以分解开用牲畜牵引。用起来非常方便。何平检查了设备状况,又看了活性炭和沙子有没有正确的安装和更换。检查了漂白粉的投放记录。

    他看了之后认为水站本身没有问题,但是供水量不足。特别是发现这个水站没有抽水设备,完全靠人力挑水的时候何平摇头了。这样的供应量只能勉强保证野战军的日常训练使用。行军途中就很难供应了。

    “这套设备是营一级的野战供水设备。”谢澍说,“供应这么多部队不大够。”

    何平知道这多半是机械部门的样品,是拿来做实验的。他暗叫这是乱来,按照现在马袅的驻军和人口规模,设立一座自来水厂都是应该的。

    “我们去看看营地吧。”

    野战军的各部队以营和连为单位分开驻扎着,每一处驻地周围都有鹿砦。一前一后的营门口还用石头垛起来小碉堡,留有射口,每个碉堡中最多可以容纳三个人放哨和射击。遇到突袭的时候可以抵挡一阵,争取时间让部队集合起来。

    营地里一排排的军帐扎得整整齐齐。大门前有一片空地已经平整完毕用来集合点名之用,营地里的道路规整,打扫得非常整洁。各种车辆、器物全部归置有类。每个营地都按照士兵人数设置了厕所,准备了消毒药品。

    士兵们已经出操训练去了,营中只留下少数担任炊事的和看守营盘的后勤人员。看到有首长来视察,所有人一起起立,齐整整地并排儿肃立无声的向他们敬礼。

    就算是何平这样的外行人也看得出这座军营纪律森严,士兵们训练有素。不由得赞叹:“这些部队训练得真好。”

    “这都是首长们的训练有方。”谢澍说。

    在何平听来这有点阿谀奉承的意思在内。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这个青年军官,见他一脸坦然,极其诚恳的摸样,似乎又不是吹捧。

    “哦,这套澳洲治军之法,可还没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你觉得与大明的边军相比如何?”

    谢澍认真得说:“就是这‘令行禁止’四个字,远比大明的一切军队高明。”

    纪律性的确是近代军队和古代军队的最大差别之一。这青年军官不谈穿越者巨大的火器优势能够最让土著震撼的东西,先谈纪律,让何平另眼相看。他不禁来了兴趣:

    “我也听说官军的纪律不好――”

    “不,我说得令行禁止不是说对百姓的纪律好坏,而是首长能将部队操练的如同手足四肢一般进退自如。”

    何平点点头,觉得他的见识真不坏。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兴趣。

    “你是哪里人?”

    “我是陕西铜川人。”

    “你是边军出身吧。”何平一听说是陕西人。想这里北方人少得可怜,大多是官军的逃兵。

    “不是。”谢澍笑道,“我家原是个小粮户,我爹是个秀才。天启年家乡闹流寇,实在待不下去了――流寇和官军轮番糟蹋。一家人只好逃到了中原。我爹说中原是四战之地,待不得,就往南跑,一跑就跑到了广东。”

    “怎么又到了临高?”

    “家里做点沿海的小买卖度日。官府敲诈不说,闹到最后船也被海主抢了。我爹怒了,说:‘到哪里都是被贼和官欺负,干脆我们也当贼去了’。” 谢澍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这是在骂首长们也是贼,赶紧止住了话头。

    何平笑了:“我们也的确是贼嘛,我们是髡贼。”

    “首长们的行事,不要说海主土寇,就是大明也是十不及一。”谢澍说,“我原来在家里也算是好兵,《武经总要》、《武备志》、《纪效新书》读过许多,最佩服的就是戚少保。自己也思量过如何练出一支强兵劲旅来。到了伏波军中才发现,自己所思所想……”他没再说下去,只摇了下头。

    何平觉得很新鲜,他遇到的土著官兵、行政人员和学生大多是收容来得,一个个不是苦大仇深,就是走投无路。对穿越者的感恩和崇拜是发自心底的。但是谢澍的“崇拜”却毫无“感恩”的味道,也没有仇恨满腔的苦味。他说起自家的事情还有点调侃的味道。

    而且这个年轻人说话和态度,完全和土著不一样,要不是他那奇怪的普通话,何平简直以为他是一个不认识的元老了

    “跟着我们当贼,不怕被官军剿灭么?”何平故意问。

    “官府连俺们家乡的流寇都剿不灭,”谢澍笑道,“和东虏打仗也是败多胜少,要击败伏波军更是妄想了。”

    “那边山坡下面还有一处包扎所。”谢澍问,“首长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何平问,“怎么已经开设包扎所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