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穆罗也举起茶碗与陵渊的茶碗轻轻相碰,说道:“悍勇之神,佑我北戎。”
为嘉恪长公主操办第四次大婚的仪程很快展开,只是宫中,尤其风华无双宫内,一点喜色也无——这都是澹台璟涛的暗示,他一贯不喜红色,需得等到正式出嫁前三日才允许宫中挂红。
嘉恪表现出一副生无可恋之态,宫中传言长公主夜夜哀泣,在宫中供奉的先皇灵位前哭诉自己命途多舛,不得善终。实则暗中建造了三个猛兽状的机关兽,一狮一虎一豹,隐藏在陵渊安排的宫中不起眼的偏殿内。
澹台璟涛完全不想听到关于婚仪的任何事,但这些事由礼部官员拟定之后全都要呈给他过目批示,于是澹台璟涛将这些批示之权完全交给了陵渊,命他只需要回报关于金沙矿的进展。陵渊一边敦促金沙矿尽快从水路运来大烨,一边询问嘉恪有什么想要的婚仪,遭到嘉恪无情讥讽:“你再如此上心,孤就要以为你跟北戎是一伙儿的,想让孤务必嫁到北戎去。”
陵渊笑道:“只是想多知道些殿下的喜好罢了。再者说,殿下从前大婚都没自己挑过婚仪安排布置吧?一应所需都是礼部拟定,殿下大概也没在意?如今有机会可以随意拣选,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快活一回?”
快活一回?
按照自己的心意?
嘉恪瞥他:“有何意义?左右这些婚仪孤也不会用上。”
陵渊笑道:“挥霍北戎和大烨的银子,肆意要求些能把两国礼部耍得团团转的物件儿,让只给殿下区区一个皇子侧妃之位的南楚看看,殿下无论何时都被竞相争抢,雍容万方。”
嘉恪心头微微一震。
区区皇子侧妃之位,对一国长公主来说,确实是实打实的屈辱。当年她也曾因此痛斥澹台璟涛丝毫不顾她和大烨的颜面,但澹台璟涛只冷冷说“这都是为了大烨”便不置一词。在她抵达南楚后,又因此受尽了白眼和鄙夷,毕竟本国都不在意的长公主,还指望敌国在意吗?
没有人在意她的颜面和感受,从来没有。
但眼前这人,在为她找回颜面。
他能得到什么?
“因为在殿下身边常感欢愉,微臣……不舍放手。”
那夜的话蓦地又响在耳边,仿佛眼前人再次切切低语。
嘉恪看向陵渊,恰逢他正含笑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嘉恪很想问那夜的话到底有几分真意。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嘉恪收敛好了情绪,说道:“那就先让北戎送十颗‘北地弧珠’来吧,至少拳头大小;再让大烨的礼部去寻五株‘琼枝玉叶’,孤要带着去往异国他乡,以慰思乡之情。”
北地弧珠,是北戎极寒深海特产,在北戎一珠难求;琼枝玉叶,是大烨悬崖上独有的一种花,枝似琼璧叶如白玉,每年为攀折此花坠崖而亡者不计其数。
陵渊笑道:“是,微臣领命。”
宫中的禁卫首领一职落在了明冉头上,也算是报偿他多年来虽居闲职但一直忠心谏言的赤诚之心。明冉知道自己能成为禁卫首领定是陵渊在皇上面前有所建言,于是按照大烨官场时兴的感谢之法,给陵渊送去了夹层有一块金砖的茶叶礼匣。
陵渊觉得这个明冉倒不像看起来那般不通人情世故,为他说几句话倒也不枉。然而很快沈放就来报:“干爹,那个明冉趁着巡逻的功夫堵到了嘉恪殿下,在花园中畅聊了好一阵呢。”
陵渊呵笑道:“人真是不经夸,还说他懂事呢。”
听话听音,沈放继续说道:“隔得近了会惹嘉恪殿下不悦,儿子也就没听太清楚,倒是见着嘉恪殿下一直在笑,很是欢喜的样子。”说完他看了一眼陵渊的脸色,故意板着脸揶揄了一句,“呸,什么东西,若不是干爹提拔能当上禁卫首领?儿子这就去押了他尝尝缉事司的刑狱!”
陵渊睨着沈放,笑道:“呵,学会调侃本座了,你脖子痒?”
沈放摸着脖子缩头,正色道:“儿子不敢,儿子就是看不得他那个讨好殿下的样儿。”
陵渊弹了弹衣衫下摆,不在意地说道:“殿下要跟谁说话,那是殿下的兴致,这种事不必添油加醋地报与本座。”
沈放品了品这句话,说道:“是,那儿子以后绝不多言殿下跟谁交谈。”
陵渊只觉沈放从来没有这么令他心烦过,不悦道:“没事干了?滚远些!”
沈放头一次没有因为陵渊让他滚就害怕求饶,而是干脆地行礼,笑道:“是,儿子立即滚,干爹放心,殿下那边就是一只蚊子飞过去,儿子都会来禀报的!”
陵渊笑着骂了一声,沈放麻溜地滚远了。
礼部官员倒是很快送来了“琼枝玉叶”,但只有一株,并且表示目前只能找到这一株,望嘉恪殿下海涵。嘉恪自然是没给礼部官员好脸色,但私下里很喜爱这盆琼枝玉叶,还调了一个非常会侍弄花草的小太监专门伺候这盆花。
舒穆罗很快对陵渊提起嘉恪殿下要求的“北地弧珠”,表示这过于强人所难,就连北戎王宫里也只有三颗,去哪里找十颗?说完此事又有些担忧地看着陵渊,说道:“嘉恪长公主确实会修造机关兽吧?如此大费周章又耗费巨资地接去北戎,到最后什么都无法带给北戎,可真是得不偿失。”
陵渊笑了笑,说道:“使臣这是怎么了?突然开始怀疑嘉恪殿下掌握机关术的真伪?不是你说她定然会修?本座还猜想史那晴公主一定是查得很仔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