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欣心脸上不知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她随手抹了一把，“康叔叔，快点，我妈要生了！”
康明哲带头往阮家跑，被凉雨一激，头一阵迷糊一阵清醒。他赤红着眼睛盯着前方，脑子里转悠的都是阮静雯的名字，才勉强忍过一阵一阵的晕眩感。
阮静雯先前经过一阵剧痛，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此刻人轻松了不少，挺着肚子，斜靠在沙发上，“康哥？这大雨你咋过来了？”
话音刚落，又一波阵痛袭来，阮静雯蜷缩起来。康明哲单膝跪在阮静雯身侧，伸手让她攥着。阮静雯手指几乎扣进了康明哲肉里，疼的康明哲嘶嘶抽着冷气，倒是把人掐得清醒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阮静雯手上泄了劲儿，康明哲反手轻轻握住她柔软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急，外面雨还挺大的，你把雨衣穿好，我抱你出去。”
帮阮静雯穿好雨衣，又让她另外拿了件衣服挡在脸上。康明哲打横抱起阮静雯，脚下轻轻晃了晃，咬紧牙关，“欣心，拿好东西，关门。”
说完，一个箭步冲进了雨里。
凌晨，急诊室灯火通明。
“快，马上送手术室，羊水破了一阵了，胎儿可能缺氧。”
阮静雯被一路绿灯推进了产房，康明哲支撑不住，摇摇晃晃，软倒在了地上。
妇产科手术室门口，康明哲挺大的个头，姿势别扭的蜷缩在椅子上，头低垂着，发出轻轻的鼾声。
云笑双手插兜，溜溜达达的走过来，坐在了康明哲身边。
康明哲一个激灵醒过来，擦了擦嘴角挂着的口水，声音嘶哑，“云医生。”
“生孩子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你这还发着烧，我给你找个病房你休息一会儿？”
康明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身强体壮的，这点小病算啥，用不了天亮就退烧了。”
云笑看着康明哲两颊病态的红晕，身上穿着借来的不合体的病号服，手腕脚腕全都局促的露在外面，一点也没有平日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心里有些心酸和难过，掩饰性的躲开康明哲的对视，目光虚虚的落在手术室的大门上，“就那么喜欢？”
“啊？”
“里面那个，你就那么喜欢？”
康明哲紧张的觑了欣心一眼，小孩一直盯着手术室门上的那个“手术中”的灯，没注意这边说什么。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喜欢有啥用，还没追上呢。”
云笑嘴角微微挑了挑，生硬的笑了一下，起身拍了拍康明哲的肩膀，“那你加油吧。”
说完，转过身，嘴角立刻垮下来，僵直着后背，慢慢离开了。
康明哲目光看向手术室，里面隐约传来阮静雯痛苦的哀嚎声。康明哲心里兵荒马乱。
“欣心，过来坐一会儿吧。”
欣心转过身，也是满脸焦虑，“康叔叔，我妈进去都快两小时了，怎么还没生啊？”
将欣心拉到自己旁边坐好，康明哲不知是安慰小孩还是安慰自己，“生孩子很难的，还有生一天的呢，欣心别急啊。”
话音未落，就听手术室内一声拉长音调的哀嚎，紧接着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向这个世界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两人同时起身，欣心一扫之前的忧郁，“弟弟出来了！”
手术室门被打开，一名女医生走了出来，两人忙迎上去，“阿姨，我弟弟呢？”
医生并没有回答，而是严肃的打量着身穿病号服的康明哲，“你是产妇家属？”
康明哲激动的想要抓住医生的手，举起来又发现不太合适，手足无措的摆动了一下，局促的揣进兜里，“我，是，我是。怎么样？儿子还是女儿？产妇和孩子都没事吧？什么时候能出来？”
“是个儿子。产妇目前没什么问题，再观察一会儿就能回病房了。但是新生儿的状态不太好，浑身水肿，需要马上急救。”
第49章 云笑的感情
康明哲感觉脑子里轰隆一下，有些担心阮静雯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了，现在需要家属做什么？”
“留一个人在这等产妇出来，一个人去缴费。”
欣心拉了拉康明哲的衣服，眼圈泛红，“叔叔，是弟弟病了吗？”
康明哲伸手捋了捋小姑娘的头发，安慰道：“欣心，你留在这等你妈出来，我去交钱。你别着急，医生会治好弟弟的。”
阮欣心眼眶里转悠着泪水，强忍着没掉下来，乖乖点点头。
康明哲马不停蹄的去缴费办住院手续。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下夜班的云笑。
“你这么着急干嘛呢？生了？”
“生了，是个儿子。但医生说孩子状况不太好，需要抢救。”
新生儿需要抢救的情况不多见，一般不会是小问题。
“我跟你去看看。”
接近手术室的时候，两人隐约听见手术室的方向传来小孩的哭声，康明哲脸色一变，赶紧加快脚步。刚拐过转角，就见手术室门口，阮欣心一边哭一边把小细胳膊伸到医生眼皮子底下，“医生阿姨，求你了。用我的吧，用我的。”
“小朋友，你太小了，真的不行。”
“阿姨，救妈妈啊——”
康明哲跑起来，大声问道：“欣心，怎么回事？”
医生看见大人回来，一脸的如释重负，“你可算回来了。产妇情绪激动，引起了产后大出血并休克。现在需要马上输血，血库ab型血不足，亲属里有没有ab型，赶紧来救急。”
“她家没什么亲戚，我是o型，用我的行不行？”
“这，要是实在没有——”
“输我的吧，我是ab型。”
几人回头，只见云笑表情平静的说道。
“云医生，你的身体——”
云笑一边说一边往手术室走，“没事，国外现在已经不承认o型血是万能血了，有溶血的隐患，用我的没问题。小张，我直接进手术室里输吧，不去血库了。”
小张急的直挠头，里面的产妇已经低血压昏厥，再不输血很快就有生命危险。但是云医生的身体也不好，上次医院组织医生献血，200cc就放倒了。产妇现在的情况，至少也得800cc，云医生的身体肯定扛不住。
但多拖一分，产妇就多一分危险，衡量了一会儿，小张一咬牙一跺脚，“没办法了，云医生跟我来吧。”
“云医生——”
云笑背对着康明哲，感觉眼底酸涩，她挺直着后背，打断了康明哲欲出口的话，她不想听到康明哲代表阮静雯感谢自己，“什么都别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
云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医生休息室。她睁眼时有种醉酒的眩晕感，手脚凉嗖嗖的好像放在冷水里，初秋的天气，在厚被子里也捂不暖。她叹了口气，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不要命，但还挺难熬的。
云凯歪坐在凳子上，翘着脚扒橘子吃，听见声音转过头，“二姐，你醒啦？”
云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哑着嗓子问道：“康明哲那个小女朋友怎么样了？”
云凯起身，扶着云笑慢慢坐起来，在凉白开里兑了点热水，递给云笑，又坐了回去，继续吃自己的橘子。
“大人没事了，不过孩子的问题可能有点严重，我到的时候还没从抢救室里出来。”
云笑点头点到一半赶忙停下，闭上眼睛忍过一阵晕眩感，“康明哲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的？”
“他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不知道，但是是一个多月前告诉我的。姐，你问这个干嘛？你可从来不关心这些八卦的。”
云凯嚼着橘子看着自己姐姐，越看越不对劲，他咕咚一下把没嚼碎的橘子瓣咽下去，噎得翻了个白眼，“姐，你，你不会是喜欢上康哥了吧？”
云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现在一个白眼怕是能把自己送走，“怎么了，我有喜欢的人不正常吗？”
云凯像只大猩猩一样围着病床上蹿下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早告诉我，我就是押也要把他押到你跟前来。”
“那有什么用，没缘分就是没缘分。”
云凯挠挠头，“不对啊，那阮姐就是你情敌，你怎么给情敌输血输到昏迷？”
“我傻呗。”
云凯放下橘子，搂住云笑的肩膀，两人头挨着头靠在一起，“一点都不傻，是我二姐善良啊。”
姐弟俩温情了一会儿，云笑轻轻推开云凯，“行了，今天咱俩说的话你都给我烂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许跟康明哲提，也不许跟家里说，听见没？”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该放手就放手，懂不懂？”
“不懂，我只知道一切皆有尽可能。”
“臭小子，找挨揍是不是？”
云笑抬手就要揍云凯，结果脑袋里天旋地转，只能闭着眼停下来。
云凯坏笑着站在云笑的攻击范围之外吐槽，“我要是康哥，我也喜欢阮姐不喜欢你。”
“滚蛋！”
云凯嘻嘻哈哈的跑出去，又从门框上探头出来，“二姐，晚上我给你买猪肝补补，还有猪心。”
云笑一个枕头扔出去，砸在了门上。
第50章 逾距
云凯推开了阮静雯病房的门。康明哲正站在病床边，听见开门声回过头。
云凯指着病床，用气声问道：“阮姐睡了？”
康明哲将食指放在嘴边，摇摇头，指了指门外。
云凯了然的点点头。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的外阳台上。
康明哲烦躁的挠挠头发，“给我根烟。”
云凯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递给康明哲，疑惑的问道：“你不是戒了吗？”
康明哲抽了一根出来，点燃，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蹦出一个字，“愁。”
“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新生儿肾病综合征。”
“听不懂，有什么后果？”
“现在还不好说，需要长期治疗。以后没准还得换肾。”
“这么严重，阮姐心疼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