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千金》 第一章 战场穿越 睁开眼睛,看着茫茫的天空,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我,只觉得,这天空真是史无前例的蓝。 突然,有几只乌鸦飞过我的头顶,其中一只翅膀一抖,一小坨鸟屎落在我的额头。 低低咒骂一声,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却惊恐地发现,抬起的是一只婴儿的手,瘦弱不堪,还血迹斑斑。 我不得不说,我居然还是很镇定,呆呆地看了那只小手一会……好累,还是乖乖放下吧。再仔细地回想刚才自己的咒骂,那分明,就是一声嘶哑的啼哭。然后,我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是某个空旷的山谷,四周峰峦突起,底部是块平地。原本是绿草如茵的世外桃源,如今枯草成片,冒着丝丝缕缕未尽的青烟。整个山谷遍布着战马和士兵的破碎尸体,折断的战旗飘落在地上,染着鲜血临风飞扬,汇成蜿蜒的溪流的鲜血,干涸在泛黄的土地上。分明就是一处曾经烽烟四起的战场。看情况,大概是中了埋伏的模样。时间也应该不是很久,可能是一天前,或者两天前,绝对不会超过三天。 因为,超过三天,就算我是穿越过来的,也会被饿死的。 唉…… 平静地想起我的穿越,我发出无声地叹息。其实,我真的想大喊,为什么,只有我的穿越这么令人发指?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我刚刚洗过喷喷香的牛奶浴,美美地抱着我家的小约克夏狗,坐在电脑前玩着某个不记得名字的网页游戏,然后……我的小狗的前爪搭上了键盘的某一个按键,后,我眼前一黑。 我穿了! 试问,穿越史上有这么无厘头的穿法吗?而且,还穿成一个婴儿,一个战场上的婴儿?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战场上会有婴儿? 现生出来的? 好吧,就算是现生出来的,战场上,为什么会有女人? 我无语地看着天空上飞过同一批乌鸦,那只刚才拉过屎的还低头看了看我,骄傲地一翘尾巴,日光反射了它脚上的什么东西,亮晶晶的,一闪而过。 别问我为什么婴儿能看得这么清楚。 我不知道。 穿越是没有理由的。既然穿越都没有理由,那么,我为什么看得这么清楚也是没有理由的。 也因此,我清楚地看到有支箭射中了那只乌鸦,它身子一歪,直直跌落在我的身边,在地上扑棱几下,一只翅膀正巧盖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脑海顿时一片茫然,已经分不清楚,我和这只乌鸦,到底谁更倒霉。 幸运的是,片刻工夫,有人将那个黑漆漆的翅膀从我脸上拿开,一个六、七岁左右,穿着朴实的男孩子正睁着圆圆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我,“小王爷,这有个婴儿呢。” “东西呢?”在超出我视线范围的地方,传来一个十分有优越感的童音,随即,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停在我的身边。 “在这。” 只见两人飞快地交接了什么东西,声音的主人才转头来看我,一笑,说:“挺有趣的小娃娃。”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王爷!墨色的袍子缀着金边,上绣威风凛凛的白虎,腰间围一条镏金的腰带,挂一个精致灵巧的玉佩。年纪虽与家仆相仿,可他乌黑的双眸不时地闪过犀利的神色,一举一动,隐隐透着高贵的皇家气度。 “成歌,你说,这娃娃是男是女呢?”他看了看我,三下两下扯开我的包裹,上上下下将我看了个彻底。笑意浮上嘴角,“呦!是女娃呢。” 闻言,我放下心。还好,没穿错性别。 不过,那个什么王爷,我霍霍有声地磨着牙,我还是女的,你就变成xing骚扰了谢谢! 似乎是感到了我的愤怒,他莞而一笑,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放在我手中,说:“若是有缘,做我的王妃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喂!等等。 我愤怒地挥舞着小手,扯开生疼嘶哑的嗓子号啕大哭,不给我吃的?不带我走?不救我?不…… 就算先把我带出这个活地狱之后你随便把我扔到哪个街哪个角的都行啊!你不带我走,我怎么做你的王妃啊! 直到两人的背影终于不可挽回地消失不见。我止住痛哭,保留力量,顺便把玉佩塞得尽可能的隐蔽。笑话,玉被拣走,人留下,电视上常这么演的不是吗? 我狠狠地捏着玉佩,女子报仇,十八年不晚。我管他是什么,真是王爷才好,好找! 至于王妃?你做梦吧。 第二章 巧解连环 十六年后,泽安元年,凌溪 精致的地宫里,因为有了那颗八宝夜明珠而变得异常明亮。 我闲闲地坐在偷香小居里那张雕花古藤躺椅上,将手掩在长长的水袖里,细细摩挲着那块玉佩。 上刻四字:宗政澄渊。 一旁的幽韵正执着针,绣一幅云海山色,珠光映在她白玉般的脸上,温润无瑕。停一停,她见我又在发呆,笑说:“怎么,又在想你的青梅竹马?” “想他?”我一笑,细细的牙齿咬着唇。 十六年前,他弃我于荒野,害我差点被樵夫卖到青楼,青楼老鸨看我长得瘦弱,怕养不活,死活不肯买我。那贪财的樵夫又想将我卖给相府做丫头,相府管家一来嫌我太小,二来相爷刚刚喜得千金,怕我死了晦气,也将我拒之门外。幸好相府的老奶妈看我可怜,用十枚铜板买下我,全当养了个孙女。谁知当我满周岁,被老奶妈养得白白胖胖之后,管家见有利可图,强迫奶妈帮我签了卖身契。 “你又在引她想这些事。” 平和的男声在旁响起,抬头,是清肃温和略带严肃的面孔。他穿一身青色长衫,风姿如梅骨。 就是这个人,我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他一人陪了我十年。想着,我一笑,歪倒在他身上不起来,“清肃又去哪里了?一天不见你人影。” 六岁那年,我在府门外捡到了精通医术却深受重伤的清肃。想施救,却苦于手中无药。正巧相府千金生病,群医都束手无策。我便将小姐的病症说给他听,只得他轻蔑一笑说:“这等小病,何足挂齿。” 于是我以替小姐治病为凭,向丞相大人提条件,其一:我要的药品,不可追问原因。治病期间,任何人不可以进入我为小姐治病的屋子;其二:我要千两黄金;其三:要回我的卖身契。 幸运的是,那时相府小姐已蒙太后亲选,只待及笈就可入宫为妃,否则,就算是自己的爱女,丞相也未必会答应这个条件。 后来,我先治好了清肃,清肃治好了相府千金。并用计连夜逃开丞相的追杀,直出京城,来到凌溪。 凌溪是雅乐南部的一个边界城市,东临酆国,西接洛微国,不很大,却很重要。是几国通商的重要城市,因而,在我看来,有很大的商机。 在前世,我学心理,万般事物被我总结成两个字:钱和人。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而人,则更在钱之上,哪处有你的人,哪处就有你的消息,有了消息,才有钱。 因此,到凌溪之后,我只做了两件事,赚钱,和招人。成就了两桩事业:笑缘商号和八卦消息楼。 清肃一直跟着我,后来又有幽韵、苏尔、玄镜、白凡、红棘……他们都叫我“主子”,被我说了许多次也改不掉,也不愿意改。也好,权当自己姓“主”名“子”,反正,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穿越或者很倒霉,但是毕竟十六年后,我有了亲人,也很有钱。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所以,我给自己取了名字:笑不归。开开心心地继续我的穿越生活,年初,还刚刚搬进了亲自设计监督建造的房子--“水园”,可是如今…… “我悄悄去城里看了一下,今天饿死的人数又增加了不少。”清肃任我靠着,见我只穿着单衣,皱眉道:“不是跟你说,地下凉,还穿这么少?” 那还不都怪那个该死的宗政澄渊,我低低咒骂着。 半年前,酆国国主受人挑衅,派兵攻占了凌溪。这无疑是公然挑衅当今摄政王宗政澄渊的权威。于是宗政澄渊也毅然亲率大军南下,将凌溪城团团包围,日日击鼓叫阵。 而酆国守将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命令,只管闭守不出。 宗政澄渊无奈之下,只得率众强攻。而凌溪地势本就易守难攻,酆国守将奉命死守,宁可还给雅乐一个死城。 眼看就快半年,城里的粮食早已所剩无几,日日都有人饿死。 而我,早在酆国军队入城当日就躲进了事先修好的水园地宫之中,虽然粮食充足,又有密道可通城外,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快像一只地鼠,浑身上下有那么一股老鼠味儿。 “不如当初,直接逃走好了。”我恹恹地说。 “不知当初是谁说什么‘生逢乱世,何处是平安?动不如静,攻不如守,逃不如躲。’的?”幽韵放下针线,笑着来刮我的鼻子。 “就是现在,我也是要这么说,只是,这地下的日子,实在是不太合我的胃口。”叹息一声,我在清肃的瞪视下起身着衣,随口说:“告诉红棘他们,短时间不要回来了,回来也是遭罪,何苦呢。” 其实,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复杂,比春秋战国强得多了。除去少数零散部族,只雅乐、酆国、洛微、重阙、连章五个国家,却比那个时候还混乱许多。 酆国国主笃信谗言,宠幸佞臣;洛微国主醉情声色,国库早已经不堪重负;重阙国主倒还算贤德,不过太过懦弱;最惨的是连章,国主已然年迈,却膝下无子,国内争储之风正盛。算起来,雅乐还算不错,虽然国主今年才三岁,年幼不足立威,但摄政王声威正盛,在百姓中颇受爱戴,因此,雅乐应该是目前情况最稳定的国家了。 而眼下各国虽都自顾不暇,却扔侍机蠢蠢欲动,大概,这就是yu望驱使的力量。只是不知,这等暂时的安宁,能维持到几时了。 “不过,日久见人心。”幽韵过来帮我披上一件月白色绣银丝蝴蝶外袍,笑说:“都说那个摄政王英姿天纵,智计无双。我看,也没传说中那么神奇,不然,怎么到现在还没把凌溪夺下来呢。” “你真当他攻不下来呢?”我浅浅一笑,整和一下腰身,转头去幽韵,“他这是做戏呢。” “这话怎么解?” “现在的形式,全天下都看着呢,如果一来就将城拿下,岂不是昭告天下:我很强悍。这样一来,其他四国会畏惧不假,他日必将联合起来。将来若有一天烽烟四起,第一个被灭掉的,肯定是雅乐。”我接过清肃递过来的茶水,是我最喜欢的纹金,浮在水中,翠绿的叶子镶着金边,香气袭人,十分惬意。于是接着说:“可若示弱太过,别的国家会以为雅乐很好欺负,随随便便就来攻打。而出兵频繁太过伤筋动骨,耗伤国力。所以,放弃凌溪也不是个好的选择。” “可是,我看他们确实打得很卖力啊,频频攻城,也死了不少人了。而且,这都半年了,不管什么计策,都该差不多了吧。” “是人心。”我闭眼,回想起那日,我让清肃悄悄带我到战场。那气吞山河的嘶吼,那壮观的攻城木,那高耸如空的云梯,那一展展迎风飘扬的战旗,那一张张染血的鲜活面孔,那潮水一般前仆后继的决然……虽然在电视看过这样的场面,都全不如亲身目睹的震撼。 然而这震撼,在看到他的眼睛时,化成北极的冰水,如深海般的冷痛席卷了我的神经。十六年,宗政澄渊,已经长成一个俊伟的男子,优雅而强壮。 可是他在笑。在无数的死亡面前,他的双眸含笑。仿佛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笔下的一撇一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戏台上的一个青衣。 “只围而不攻,会令百姓觉得当官的不为自己着想。攻得太容易,百姓又会不屑一顾,甚至会觉得,你既然这么能打,为什么当初要让城被别国占去?所以,不管在公在私,这个城,不能不攻,又不能太攻。”揉揉眉头,我接着说,声音惆怅。 “可是这样会死很多人,百姓不会怨声载道吗?” “这就是宗政澄渊。清肃,你去看过,你觉得,现在的百姓心声如何?” “……对酆国恨之入骨,对摄政王及其将士浴血攻城觉得非常感动。”犹豫了一下,清肃慢慢说。 “为什么?他明明是在做戏,是害他们饿死的元凶!”幽韵不解地说。 “元凶是守城的是酆国士兵,酆国将领,酆国国主。绝对不会是宗政澄渊。他是谁?他是千里迢迢来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的英雄。”我虚弱地笑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开仓放粮?因为我知道,不论拖多久,他就是要这城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他要让这悲壮的城写进历史,并以此为开端,激起全国民众的热血--对他的忠心和对敌国的仇恨。” 说完,地宫里一片寂静,我们谁都没说话。半晌,幽韵长舒口气,一笑:“怪不得,你从来不让我们与摄政王正面相对。若是哪****与他相峙,你可要救我。可是主子,你是如何知道这许多?” “消息。”我拎起一张薄薄的纸,那是温苏尔给我发来的消息。靠近烛火,将它焚尽。还有就是,当年,他只七岁,就敢只带一个同龄的家仆去不久前还是战场的临危谷底,以此等胆色浇铸的男儿,怎么可以等闲视之? “没有别的方法吗?再过几天……”清肃没有说下去,语气有点沉重。 “有。如今,就是时机。太早,没人敢去,太晚,饿死人太多,人手不够。”我微微一笑,对他们说:“只要打开城门,就结束了。问题是,怎么开。” “主子的意思是发动暴民?”幽韵试探地问我。 “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我一顿,说:“明日开始,你们出去,找些人适当地煽动一下就好。然后,稍微限制一下酆国城守的行动。切记,凡事有度,不可太过。也不能让人看到你们的面貌。” “是。”两人答应着,幽韵问:“主子,那您呢?” “我?呆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啊。”我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塌上,那个肥肥的酆国城守,半年前你看我的水园环境优美,就霸占了去做官府,这么久了,也该还了。眯起眼,我打个呵欠,“不用那么着急回来,玄镜经手的粮食也快到了,你们去接接,开城之后,宗政澄渊一定会放粮了。到时候,大大地赚他一笔。” “好。” 朦胧中,听到清肃带笑的声音,薄薄的金丝被温柔地盖在我的肩头,然后,室内逐渐地安静下来。 第三章 凌溪再会 三日后,凌溪城头,我裹着一身破斗篷藏在人群中。清肃和幽韵护在我身边。 看着暴动的民众与酆国的士兵疯狂地相互砍杀,蜂拥着去开城门,还有仍在滴血、高高悬挂在城头的酆国城守的头颅,我不禁一阵唏嘘。 “那个城守,红棘捎过信儿,他是因为家人孩子都被作为人质才会死守凌溪。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我有些不忍地说,“我当初,很是不喜欢他。不过,能为家人守到最后一口气,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主子,这太乱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幽韵说着,往城下看了一眼,着急道:“摄政王的兵马要进城了,人这么多,别挤伤了你。” 我将斗篷紧了紧,走到城边,顺着她的视线往城下一看,正对上宗政澄渊向上看的目光,看见我裹得只剩两个眼睛的脸,他仿佛微微一笑。 我一惊,后退几步,对身后幽韵他们说:“玄镜应该离得不远了,你们去接应一下,我自己回去。” “那怎么行?”清肃习惯性地皱眉,他总是对我皱眉。 “放心,这会儿他们都去迎接摄政王了,大街上根本没人。一回去,我就回地宫等你们。”我展颜一笑,转身离开。 大路上很寂静,远处传来雷鸣般的呐喊声:“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我小心地绕过一具具异族的尸体。血模糊了他们的表情,不知道,他们死前的那一瞬间,想到的是什么呢? 推开水园的大门,还未及生出回家的欣喜,一阵嘈杂声从东面传出。我心中一紧,匆忙回到大门口,将左边石狮子口中的珠子向右一转,一道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地道出现在石狮子背后。 小心地走进去,关好了门,我举步往东面的方向走去,步子情不自禁地迈得很大。一边走,我一边思索着。会是酆国士兵?不会,藏匿的人不会弄出那么大的声音。暴民?也不像,水园是这城里最大最好的建筑,他们都知道是笑缘商号的房宅,轻易是不会进来的。 那么,会是谁呢? 来到水园的东面,我走出密道,密道的出口是一间暗室,外面看不到也找不到,里面却能清晰地看见外面的全部。 一看之下,我不知道该是惊讶还是该感叹。园子里的人,赫然是应该出现在长街,受万众拥戴欢呼的--宗政澄渊! 替身!这两个字刚刚浮出我的脑海,他突然说话了:“这就是水园?”声音沉和幽静,有种说不出的勾人心魄的力量。 “是是。这是本城最好的建筑了。目前主人逃难去了,请王爷委屈一下,暂居此处。”唯唯诺诺应声的是凌溪的师爷,自县令被酆国士兵杀害之后,他就算是本地最大的官了。不过在当朝摄政王面前,大概渺小得就像蚂蚁腿。 “听说,目前全国最大的笑缘商号就是从你们这发展起来的,掌柜就住在这里?”宗政澄渊在前面踱着步子,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目光却仔细扫视着园子的每一个角落。 “是是。” 像是对师爷的回答不太满意,宗政澄渊开口:“成歌,你觉不觉得,这次的暴动,暴发得太快、太好了?” 从小就是宗政澄渊的陪读,长大了自然而然地成为他的心腹,岳成歌对宗政澄渊有着无人能比的忠心。只是,忠心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想什么。面对宗政澄渊的问题,他颇有些不解:“王爷,这不是您精心策动的结果吗?” “结果自然是一样的,只是,过程却有些出入。时间,太早。”宗政澄渊的目光转向走廊尽头那一排华美的房间,举步向那边走去。 “时间?”岳成歌紧紧跟随,却仍然不解其意。 “成歌,一个计策的形成,以及成功的实施它,最重要的,是什么?” “应该是计策的周密****。” “不,是时间。”站在一面墙之前细细打量,宗政澄渊眸中精光忽现,“动早了,时机不到;动晚了,时机已过。所以,掌握时机是很重要的。而,更重要的,是能调动这种时机。” “属下还是不很明白。”岳成歌依然一脸疑惑。 “拿这次暴乱来说。让一个人死,很容易,让一个人绝望,也很容易。不容易的是,让一个人,在绝望中生出反抗之心。这一点,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对一般民众来说,我暴动,可能立时就死,我忍着,或者还能活三天。只有当他充分认识到,忍,不是最好的出路的时候,他们才会想到反抗。”宗政澄渊用马鞭敲了敲那面墙的墙壁,继续说:“我最初以为,还要一个月,至少也要二十天。而结果却提前了这么多,这让我怎么能不惊讶呢?嗯?” “属下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是,有人私下里动了手脚。”岳成歌说。 “明白了?”宗政澄渊懒洋洋一笑,前一刻眼中还有一丝笑意,下一刻,却变得比冰还薄利,“明白了就找人把这墙拆开!” “王爷?” “拆。”宗政澄渊不再说一个字,转到那墙对应的屋子里,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再举目四顾时,忽地一楞,随即哂然一笑,对匍匐在地的我说:“你倒是很老实。” 我跪在冰凉的白玉地面上,静静地承受着他审视的目光,颇觉得有些压力。心里苦笑不迭,我能不老实吗?再不老实,被他揪出来,小命都要玩完了。不过,真的很后悔当初用白玉做地面,真的好硬好凉好疼啊。不过好在,刚才那个破斗篷我在进地宫之前就扔了,他应该不会记得城头上的匆匆一瞥。 “抬头。” 他的声音很平和,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强硬。我依言抬头,目光被他捕获。他的眼看起来不如当年锐利,却深入幽潭,像把什么都藏在其中。 “我见过你。在城上。” 一句说,说得我好一阵颤抖,只得硬着头皮答:“民女是仰慕王爷的英姿。”他不会连清肃和幽韵都看到了吧,要真的看到了,这谎可就不好撒了。 “哦?”他挑眉对跟着岳成歌进来的师爷说:“你认不认识她?” 师爷打量了我一会,回说:“回王爷,小人不认识。” “提个醒给你,她可是笑缘商号的掌柜?” 闻言师爷再次细细看了我一会,犹豫着说:“小人确实不认识这个女子。但也不认识笑缘商号的掌柜。一直以来,大家都传闻,笑缘商号的掌柜其实不是经常露面的水玄镜,而是另有其人。不过这个人谁也没见过。” 连岳成歌都说:“王爷,笑缘商号的掌柜怎么能是个女人?” 对对,我附和着连连点头,心中暗喜,他肯定是没看到清肃他们,不然一定早问了。这算不幸中的大幸吧。忙说:“王爷怕是误会什么了,那个几乎垄断雅乐经济的商号掌柜怎么可能是区区民女我呢?” 自古,人怕出名猪怕壮。生意做得越大,越是要小心谨慎。从最早开始,我就从不在人前出现,场面上的事都是玄镜处理。一来,女子当家不得人心,二来,他们也实在担心我的安全。我身边的这几个,除了我,就连幽韵,都是一身好武艺。清肃曾说要教我,可我实在是学不好,所以,就成了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也所以,世人只知有笑不归,却从不知笑不归为谁。 宗政澄渊暂时没说话,只是审慎地看着我,屈指在桌案上扣着,半晌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民女姓白名剑……秋。”我其实很想说我叫白剑,白见白见,见了也白见。可是,面对他,我不得不谨慎又谨慎,任何一个漏洞都可能被他发现。想起刚刚在暗室听见他说的那些话,语意不明,心中不觉一阵发苦。 聪明如我,怎么就会被他发现了呢? “白剑秋?你到这做什么?” “回王爷的话,我本是这水园的丫鬟。此前一直在刚刚的暗室中藏身,今日因干粮不够想出来寻些回去,发现城已经被王爷攻下了,王爷好神勇,真不愧是我朝护国摄政王啊。” “说重点。”挺有耐心地听完我拍的马屁,他面色不变地说。 “是。”我想了想,继续编,“后来我发现,主子他们都不在家,于是就想借几件宝贝用用。正巧王爷过来,我一害怕,就躲起来了。” “你家主子叫什么?” “主子名讳笑不归。” “现在何处?” “民女不知。” “你既是她的丫鬟,你如何不知道?” “回王爷,我家主子一直被幽韵小姐和大爷照顾,普通丫头是见不得面的,也无从得知主子的去向。” “是吗?”他没有感情地说,“看你的衣着讲究,行止有度,手指嫩如春葱,连个薄茧也没有,一般的丫头,是这样的吗。” “不瞒王爷,”我胸有成竹地说,“当初我来的时候,大爷告诉我,因为我与主子身形相象,要我做她的替身。平时什么都不用做,还有两个小丫头服侍,只要在特定的时候跟他们出去一次,平时不乱走动,不乱嚼舌根,每月能拿十两银子。” “原来如此。你口中的大爷,又是谁?” “听说,园中有四位爷,大爷叫清肃,二爷是玄镜,三爷和四爷我从来没见过,不知道姓名。主子还有两个贴身丫头,幽韵小姐和红棘小姐。平时,我们都是听他们的。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主子的园子从来不让我们进。” “问一答十,你倒是很坦白。” “民女不敢欺骗王爷。”我跪得瑟瑟发抖,绝不是怕他,也不是装出来唬他,实在是跪得膝盖太疼了。 “起来吧,给我倒杯茶。” 宗政澄渊终于开天恩地说了句,我喜出望外地爬起来,揉揉酸疼的腿,下意识地向放着我最爱的金丝茶叶罐伸出手去,伸到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试探我! 尽力不着痕迹地改变了方向,在屋子里一阵乱找,笨手笨脚地给他倒了茶,小心奕奕地站在一边。 他看着茶杯的热气,也不喝,笑起来:“你倒当真像是从没干过活的。没进园子之前,你在家都没倒过茶么?” “民女家穷,喝不起茶。”死宗政澄渊,臭宗政澄渊,真是滴水不漏的盘查啊。仔细地回响一下刚才的问答,觉得还是没什么漏洞的,一定要相信自己。我在心里说。 “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他瞄我一眼,道。 “民女世居极泉北乡,那年大旱,父母和弟弟都不在了。我一个人逃出来,被大爷拣到到,这才得以活命。”手脚不敢乱动,我只好咬唇,硬逼自己的眼圈红了红。这个身份我早八百年就预备好了,不怕你查,就怕你不查,我信心满满地想。 “嗯。正好,本王领兵出征,身边也没个贴身丫鬟。既然遇见了你,也不用费事去找了,本王在凌溪期间,你就做本王的贴身丫头吧。” 这是什么和什么?话到嘴边,变成恭顺的一句:“本来,服侍王爷是民女的福气。只是,王爷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怕是伺候不好王爷。” “无妨。弹琴解闷也好。” “民女,不会弹琴。” “既然是替身,为何不会弹琴?”他这次是真的不解,大家女子,不都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吗? 我心中偷乐,面上不显,说:“大爷说,主子琴棋书画皆不通,女红家事都不会,就连字,也是只会看,不会写。所以,特别告诉我,什么都不用学。对了,大爷还说,主子生平只会写三个字,她的名字;画两种画,一种是猪头,一种是乌龟。” 清晰地看见他隐隐蹦起的青筋,我发誓,我真的没骗他。学那种东西,还不如要我去赚钱。字嘛,古代的字好难写,看得懂能签名就算了。至于猪头和乌龟,那纯是个人爱好,平时消遣用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涵养真好,居然仍能笑得出来。 我福了个身,款款退下。 “等等,你今年,多大?” “民女今年十八。” “下去吧。” 宗政澄渊眯着眼看白剑秋消失在门边,闭目抚眉,道:“师爷?” 师爷战战兢兢地说:“她说的和传闻丝毫不差,小人料想,不会是假的。” “成歌。” “属下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岳成歌回忆着,王爷的每一个问题,她都能给出完美的解释,实在不应该是假的。 “查。”冷冷地下令,宗政澄渊睁开蕴着精光的眼,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第四章 百般试探(1)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我唏嘘着往平时下人住的房间走,看来,这几日只好住那了。真可怜。我边想边走,在路过假山时,身子突然被人猛地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怎么回事?”清肃着急地问,上上下下看着我,还帮我看看脉。确定我丝毫无损之后,才放下心。 “没什么,刚回来的时候,被他发现了。而且,他似乎发现百姓暴动是我们动的手脚。”我靠在他身上,好舒服。 “无妨,我们现在就离开。” “不行。现在他只是怀疑我,一旦我逃跑,怀疑就被落实,到时候全国通缉,就算跑得掉也会被全天下知道,不行。”我断然拒绝道。 “可是这样很危险。”清肃一向沉稳的气息稍微有些混乱,微微摇了摇我。 “不会的。就算他真的发现我是谁,也不会杀我。我有这个自信。”我抿唇一笑,安慰他说:“直到他对我完全放下心,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清肃严肃地看着我,“会吗?他那种人,一旦生了疑心,怕是一辈子也不会信你。” “所以,我一边牵制他,一边争取他的信任。你呢,通知大家,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吧。这样,总比大家都被通缉的强吧。”我想了想,笑说:“何况,你会派人随时跟在我身边的不是吗?不行,把叫白凡也叫回来,大家有个照应。” “好吧。”清肃终于点头,揉揉我的头,再次叮嘱我:“要小心。” 我答应,笑眯眯地叮嘱一句:“别忘了大大的赚他一笔。”看清肃含笑点头之后,才小心地查看周围,一下蹦出假山,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前走去。不想,走不多远,又被人叫住。 来人是岳成歌,十六年不见,看起来依然是憨厚梗直的模样,眉宇间,却也是英气逼人了。不过我想,越是这种人,骗人才越容易。 “岳将军,找民女有事吗?”我福身一礼。 像是不太习惯和女子说话,他有点木讷,道:“王爷让我去查清肃他们的房间,我找不到。你能给带个路吗?” 试探,又是试探。我一笑,娇柔地说:“将军请随我来。” 前厅,花园,正房,厢房,客房,书房,厨房……我带他一路走去,最后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挤了几滴眼泪,拿手绢遮着眼,瞟一眼那边廊下,一个影子正映在地上,我欲泣欲哭,说:“将军,实在对不住,我,迷路了。主子他们平时都不出主园,我们都进不去,实在是对不住。” “啊,那个没事,我自己多找找就好了。”岳成歌手脚僵硬地想要离开。 想走?哪那么容易。 “岳将军,那个,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我的房间,我也找不到了。”你走了,我自己回去,不还是表示自己认路吗?宗政澄渊,这种小伎俩以后你还是不要用在我身上。真是浪费时间。 xxxxxxxxxxxxxxxxxxxxx 寅时刚过,天还没见亮,宗政澄渊已经一身便装,像是刚刚动过筋骨,身上散发着似有似无的热气。 平复了呼吸,宗政澄渊随手接过小童递过的毛巾,拭去额头的薄汗,坐在花园的回廊下。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夷光剑。剑长三尺三分,剑锋薄寒而利,通身蕴华,剑镡处雕着盘卧的蛟龙,龙口含着一颗圆润的夜明珠。是他随身的宝剑,跟他经历过大小战事不下百次,饮过的血或可以填满一个酒窖。是他最常用最爱惜的兵刃之一,而且,从不离身。 将剑长指向天,细细端详了一会,宗政澄渊将剑收回鞘中,重新挂在腰间佩好。方抬头看向回廊的另一端,沉声道:“成歌吗?” “是,王爷。”岳成歌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而出,恭敬地向宗政澄渊走来,宽阔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雪鹰,脚踝上缀一个小巧的竹管。 宗政澄渊伸手取下雪鹰脚上的竹管,拿出里面的一小卷纸,抖手展开,上面极工整地写着几行小字: 白剑秋: 年十八。雅乐极泉北乡人。三年前,大旱,父母幼弟皆亡。其孤身逃出,自此下落不明。 笑不归: 笑缘商号幕后掌柜。世人知之甚少。长居凌溪,极少外出。年龄不详,面貌不详,身世不详。 “好一个不详。”随手将纸捻碎,宗政澄渊冷笑道:“就查到这几个不详?” 双手捧上一张有些发旧的纸,岳成歌躬身道:“还有这个,是从一个老板手中得到的。松影很是费了些心思才拿到。据说,笑不归几乎从不出面打理任何买卖。与笑缘商号有贸易往来的其他老板,多是与水玄镜接洽,需要签单的时候都是拿回去让她签好了再拿回来。只有很大宗的买卖才会亲自出面,而且向来掩面。” 目光在落款处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笑不归”上盘桓了一会儿,宗政澄渊说:“将契约拿回去签,似乎不合规矩。她如何做到的?” “据说,是信誉。笑缘商号向来信誉极佳,与之相处过的莫不称道,就连奸商市井,多也佩服不已。” “自古商人重利轻情义。乱世之中,守诚已然难得,何况是一女子。有趣,当真有趣得很。” “王爷还是觉得那个白剑秋有问题?”岳成歌小心地问。 “成歌,三年前,极泉大旱,饿死无数。后发瘟疫,病死无数。朝廷下令焚村灭瘟,连县衙都烧了。逃出来的极泉人,寥寥无几。这么巧,就被我们碰上了,这么巧,一查就查到了?” “王爷的意思是?” “成歌,如果有人来查我们的底细,你觉得是查本王容易些,还是查你岳成歌容易些?” 岳成歌突然恍然大悟,心悦诚服道:“自然是查王爷容易些,因为王爷素有威名,成歌渺小,少有人知,反而难以下手。” “知道了就继续查。查不仔细,别来见我。” 宗政澄渊逆光而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冷冷的语气掷地有声,惊起回廊下一群飞鸟。 xxxxxxxxxxxxxxxxxxxxx 我从床上爬起来,天光早已大亮。打个呵气,伸个懒腰,将窗棂推到最大,探头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顿时心情大好。 洗洗涮涮,把自己侍弄干净,哼着走了音的小调,我坐到梳妆台前,将头发编成长长的辫子,用一块琉璃双蝉扣系好,甩在胸前。摸了摸,点点头,还算满意。没办法,幽韵不在身边,对于古时繁复的发髻,一向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前世的我不是美人,现在的我也称不上绝代。没有幽韵的端庄,没有红棘的妖娆,我的五官还算精致小巧,眉眼端正,鼻子不高不矮,嘴唇健康红润,配上我最骄傲的白皙皮肤和如瀑如墨的青丝,勉强自我安慰也算是个清秀佳人了,括号:气质型的。 神轻气爽地走出屋子,才想起,今天是我容登摄政王贴身丫鬟的第一天,虽然,我可不会认为那个摄政王真的会用我伺候。苏尔曾说,宗政澄渊惊才绝傲,虽然仅二十有三,在朝,手握重权,可称一代谋臣。在外,统军百万,可算一生戎马。 如此一个精明仔细的人,会让外人近他的身吗?结论当然是不可能的。假如他真的让我近身,那么不是阴谋,就是诡计。 这么想着,迎面,正遇上岳成歌。他笔直地向我走来,眉头皱起:“怎么起这么晚,王爷等你布膳呢。” “将军见量。昨日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一时有些适应不来。剑秋这就与将军同去。王爷是否恼了?”我试探地问。 “王爷不会这么容易生气。你不要害怕。”岳成歌安慰我。 害怕是不会的,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加快脚步,随着岳成歌一路来到前厅。 宗政澄渊正等在那里,眉目安适,看起来并不着急。我偷偷放下提起的心,放轻步子来到桌边,伸手将菜品一一摆放到桌子上,不时地偷眼看他。 穿一身纯白丝袍的他,比起昨日披盔带甲的英武神明,今日的更多的是一种皇族的大气,危险又高贵。 “这个菜,叫什么名字?”突然,宗政澄渊手一点,指着我手中的盘子,说。 这个?我看了看手中的盘子,介绍说:“这是凌溪紫气楼的名菜,流风回雪。流风是用手撕成丝状的鱼翅,回雪是用竹荪将燕窝卷成卷状,用事前熬制好的鸽汤小火煨烂成雪绒,铺上鱼刺,再淋上用白莲花、红枣、花生、桂圆等烧好的清汁,最后点缀新鲜笋尖而成。” “你知道得倒是很详细。” “那是当然,前年凌溪花灯节,大爷带我替主子在官道上看花灯,主子好象要私下里去办什么事。后来,大爷带我到紫气楼吃饭,我很喜欢这道菜呢。”我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菜之一。那年去看灯后,一定要去紫气楼去吃饭,点这道招牌菜。不是说在家里吃不到,但是等厨子做好,再送到水园,早已经不新鲜了,虽也好吃,到底不如现出盘的。 “你一个丫头,他肯给你点这么贵的菜?” “大爷说,我以主子的身份出行,自然要奢华些,不能丢了主子的脸。” “奢华?那日,还点了什么菜?” “菜很多,我不太记得,就只记得这个,因为我很喜欢。”我答到。说实话,我又不是在说相声报菜名,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 “你都替你家主子去过哪里?” “不算多。”我想了想,公开露面也就三次,都掩着面,没人看到。于是说:“除去花灯这次,有次去买家奴,还有一次是谈一个什么契约。” “买家奴那次说的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怎么可能,都是大爷在边上告诉我的。对了,那次幽韵小姐也有去。还看见了一个同乡,害我好激动。”我回想着,大概是这样没错。我就是那次遇到的白剑秋,借了她的身份,并为她制造了一个新的身份,送到别处去了。 “你如何得知那是你的同乡?” “口音啊,我那边的人说主子,都会说成租子,而且尾音还会上挑。我也是练习了好久才改过来的。”说来惭愧,我的语言天赋很有限,练习了好久才学会了几句方言,也就唬唬人对付一下而已,但愿他不会让我用极泉方言报菜名。 “很有趣的口音。不过很难听。”宗政澄渊边说边举起筷子,“站半天了,都坐下吃。成歌,秋儿,都坐。这里没有外人。” 秋儿。我真想掏一掏耳朵,如此亲昵的说法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有说不出的别扭。不过我还是顺着他答:“秋儿不敢。” “你都敢趁你主子不在偷东西,这会儿,如何就不敢了?”宗政澄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如此,秋儿斗胆了。” 装作听不出他的调侃,我怯生生地坐下,椅子只搭了个边。一顿饭下来,吃得腰酸背痛,好不难受。 重要的是还没吃多少,有人进来禀告说有好几封奏折刚从京城送到,在朝的大臣处理不了,又非常紧急,只得送到凌溪,向摄政王请议。 宗政澄渊倒真是个敬业的王爷,一听说此事,马上放下筷子就要去书房。我刚想说什么,就被他一个:“你是否不知道‘贴身丫头’是什么意思?”的眼神打断,百般不愿意地饿着肚子跟着他向书房走去。 第五章 百般试探(2) 终于将所有奏章整理过,宗政澄渊的目光转向一边靠着柱子公然偷懒打瞌睡的白剑秋,眸色陡地一暗,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展开,是手下后补上的调查结果: 笑不归: 据查,曾三次掩面现于人前。身边跟一男一女,男子为清肃,姓不详。女子为水幽韵,年十七。 其三次出行地点分别是: 一、继宁十四年凌溪灯节,沿长街自东行西,入紫气楼。最爱菜品:流风回雪。当日菜谱如下…… 二、继宁十四年冬,至城中市场买家奴,得七:一哑、一痴、一断臂、一人犯、一老者、一少年、一女子。见女子甚喜,称之同乡; 三、继宁十五年长夏,众人见其从城南入枕香楼,半日而出。俱闻,是与金福瑞签定新契。 将纸重新放回袖中,宗政澄渊起身行向门口,守在一边的岳成歌迅速地跟上。走出书房,他回头看一眼依然酣睡的白剑秋,示意岳成歌将门关好。 径自不语,宗政澄渊慢慢地走着,欣赏着水园的景色。 倒不怪师爷推荐他住这个园子。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经过精心休憩的,先不说精致华美的亭台水榭,单单花草一项,已经巍为壮观。不是说花草有多么名贵,而是说排布的独具匠心:每一处地方,有都应时的花草,四季不暇,却不显得凌乱拥挤。种类虽多,却不混沌,只把相配相称的颜色放在一处,看起来极其悦目。 单此一项,就可见,设计这个园子的设计者是怎样的兰心慧质。 “全无破绽呢。”颇觉头痛地一笑,宗政澄渊停身在水榭中的一处小阁前,仰头看上面的题字:闻香小阁。深吸口气,睡莲的幽香沁入口鼻,说不出的闲适。 “王爷是说那白剑秋?”岳成歌问。 “除了她还会有谁。”宗政澄渊找把躺椅坐下,几天下来,他发现,水园中处处都能见到各种舒服的躺椅,可见,圆子的主人是多么会享受。 “既然毫无破绽,不就说明她说的是实话吗?”岳成歌在旁垂首而立,说。 摇摇头,宗政澄渊沉稳地笑笑,双腿交叠,食指在膝盖上轻轻扣击。看起来优雅非凡。“如果一个人说自己不是你的敌人,而且所有的证据也都说他不是。但是直觉却告诉你,这个人一定是你的敌人,你该怎么做?” “宁杀勿纵。”岳成歌斩钉截铁地说。 “说得好。但是,如果这个人,是一个女人呢?”宗政澄渊脑海中浮现出那张酣睡的小脸,微微一笑。 岳成歌楞了一下,说:“王爷不是说过:红颜祸国吗?” “我的话你都记在心里,这很好。成歌,想一想,如果这个女人对你有很大的用处,不能放又不忍杀,你当如何?” “那自然是要留在身边了。”岳成歌答道。 宗政澄渊莫测地一笑,闭着眼说:“老虎不在,猴子都跳出来了。成歌,我们也出来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你告诉那个白剑秋,说本王很喜欢她的服侍,要带她回王府伺候,条件随她开。” “这使不得,王爷。”岳成歌慌忙反对,一切条件都随她?王爷金口一开,可是不能更改,这万一她要提出当王爷正妃的要求,可如何使得? 明白岳成歌的顾虑,宗政澄渊揉了揉僵硬的眉心,“你放心,我笃定她不会提任何条件的。如果她真的聪明。不过,她若是提了条件,你便当场杀了她。” 岳成歌这回却是真真一愣,忙问:“为什么?” “如果她提了条件,说明她不够聪明。不够聪明,就不会是笑不归,也不配是笑不归。既不是笑不归,留之何用?” 笑不归,不归。 宗政澄渊阴冷一笑,入了我的眼,你当真只好不归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 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宗政澄渊已经不在书房了,曲了曲僵痛的双腿,我叫苦不迭。这几天都是这样,吃饭,没吃到一半就得跟着他办公,然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我还在睡。不过,看我偷懒他居然没有发脾气,这对于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来说太过希奇,肯定不是个好兆头。 也不知道,睡觉的时候有没有丢脸。我跨出门槛,阳光很足,刺得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出现岳成歌的身影,吓了我好大一跳。 “岳将军?”敢怒不敢言的我抚了抚起伏不定的胸口,强自镇定,“有事?” “白姑娘,王爷让我告诉你,很喜欢你的服侍,希望你能随他入京,条件随你开。”岳成歌看着面前的女子。他不是第一次打量她,可是,除了姿色平庸,身材娇小,胆子稍大,也不很大,这几个形容词外,就没有其他的了。真不知道王爷为何如此介意她?悄悄将手并指如刀,准备一旦她提出条件,就将其立毙掌下。 “我知道了。辛苦岳将军了,我这就收拾行李,随时可以出发。”我咬牙,宗政澄渊,我和你势不两立。 “白姑娘的条件呢?”岳成歌一愣,她不是准备放弃如此好的机会吧。 “白剑秋只是一介平民,蒙王爷错爱,不弃已是万幸,岂敢再多做条件?那不是折了自己的福寿吗?” 我状似感激涕淋地说,泪眼婆娑地看了岳成歌一眼,从他身边飘然而过,准备回房去拿枕头泄愤。 岳成歌并着的手渐渐松开,看着她不断抖动双肩看似激动无比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头泛起一丝非常诡异的感觉。 或者真像王爷所说,这个女人真是笑不归。不过,他皱眉,如果一切都是假象,那么能将假象做到如此真实地步的女子,留在王爷身边,好吗? 风吹过园子,一片叶子从岳成歌眼前飘落,他抬起手,然后又放下。没看见从树梢上一闪而没的身影。 回到房间,我马上收起眼泪,铺到床上一把抓起枕头向紧闭的房门扔去,然后将自己埋在枕头里。 开什么玩笑,和他回京?那不是把我这只披着羊皮的狼送进老虎口里去吗?还提条件?和当今护国摄政王提条件,我又不是不要命了。看今天岳成歌的表情,我要是真的提出来,肯定见不到晚上的月亮。 鬼才不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摆明了,他就是不相信我,要把我带回去慢慢拷问,他以为,到了他的地盘我就一定得听他的吗? 翻身坐起,将被抱在怀里,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说:宗政澄渊,我们走着瞧。 是夜,我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得已披衣起身,推开窗,看着天上的新月。以前只知道月亮从古照到今,不知是否能照到另一个时空?这里的月亮,和曾经的月亮,会是同一弯吗? 或者,我是幸运的,曾经是一个孤儿的我,来到这里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还有比以前更多的人关心我,反而觉得有如鱼得水之感。 想起他们的脸,我情不自禁地漾起微笑。我知道,我在宗政澄渊的身边,让他们担心了。所以,我得想个办法,想一个从容脱身的办法。 想着,背后徒然刮来一阵凉风,窗户在一股劲气的震荡之下砰然关闭。我未及惊叫便被来人掩住了嘴,腰也圈入那人的手臂中。 “是我。” “白凡!”熟悉的声音在低低地回荡在我耳边,我欣喜非常,急忙回身将来人仔仔细细地看个清楚,一身蓝衫的他站在月色中,说不出的俊逸。 我拉着他的袖子,有点委屈地说:“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回来看我了。你和苏尔一样,出去就不想回家。是不是?” 白凡也正细细地打量我,神色很温暖,声音却冷酷已极说:“事多,忙。” “那现在忙完了?”我早就习惯了他口不对心的表达方式,反正,我拿他没办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大哥说你出事了,派人叫我回来。” 派人叫你回来?鬼才信你。八卦消息楼的楼主,若是被人叫才知道自家主子被人软禁,干脆找根面条上吊算了。再说,消息楼坐落在曲中,雅乐以东,离凌溪不说万里也有千里,若不是连夜兼程,他是不可能赶得回来的。 不过白凡向来面子薄,我也不点破,只笑道:“怎么不走密道?” “怕人看见。” 我一笑,不错,想我就是在密室中被发现的,若是再多抓到几个这样的事,保不住宗政澄渊会把整个水园拆了重盖。想了想,又问:“清肃让你来见我?有事?” “我来带你走。”白凡冷冷道。 “我不能走。”我惊讶地看着他。不可能是清肃让他来带我走,恐怕,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想到这,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很危险。白日你若是说错一句,那个岳成歌早就将你杀了。” 我愣了一下,原来他早到了,看来,他比我想象中的还早动身,那就说明,他非常非常的担心我。想到这,我高兴得眉飞色舞,“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他了。” “什么办法?” “拖。”我轻轻吐出一个字。 “哼。”白凡也回我一个字,用鼻子。 “你听我说。他肯定已经猜到我是谁,但是却没有证据。原本我想,只要我死不承认,他无奈之下也只得把我放了。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而且,一个弄不好,可能直接将我杀了。”我拍拍他的手,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所以,我必须要让他知道我是谁,而且,要让他知道我很有用,是那种,就算死也要扯掉他半根胳膊的有用。” “那,如何让他知道?” “当然不能在他眼皮低下,那样,我太被动。我猜,他也不会就这么拖下去,到了京城,那边局势正混乱,他不可能一直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到时一定有所行动,我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白凡嗤笑一声,抓住我的胳膊,说:“跟我走。” “我说了现在不行的嘛。”我跺脚,白凡哪都好,就是一到与我性命相关的事情就强硬得像根木头。 “你……” “抓刺客!” 白凡刚要说什么,却被外面的喊声打断,水园里一片骚乱,刹那间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凌溪城。 我和白凡对视一眼,心顿时提了到嗓子眼。 第六章 夜半伊人 靠在窗户边,看着屋外嘈杂的人影,我小声问白凡:“你与岳成歌相比,如何?” “哼。” 不屑哼了一声,表示岳成歌他还不放在眼里,我稍微放下点心,又问:“那与宗政澄渊相比,如何?” 一阵沉默,我心微微一沉,说:“他当真如此厉害?” “或者,大哥尚可与他一博。”白凡闪身在窗户的另一侧,担忧地看着我说,“一会我出去,不管怎样,你不可以出来。” “等等,你看,人潮涌动的方向不是向我们这边。”我仔细地看了一会,惊讶地几乎沉不住气,回头看白凡,说:“是中厅,宗政澄渊住的地方!” 是谁?有如此胆色行刺摄政王?我沉吟一阵,依然想不出来,只得对白凡说:“你趁乱先走,我去看看。不用担心我,暂时不会有事,相信我。” 我坚定地看着白凡,我带出来的人,我了解他们,就如同他们了解我一样。白凡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如此状况之下,别说带不走我,就算带走了,也是后患无穷。 终于,看了我一会,白凡飞身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歪头思索一会,还是决定去看看,随手拿了一件披风裹到身上,我悄悄地向中厅走去。 水园是我的家,像我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我要在这里找一个不被人发现却又能纵观全局的地方实在是太容易。 此时,我已经站在一根汉白玉廊柱后面,宽阔的柱子足够遮掩我小巧的身体。小心地探头一望,还没等看到犯人,我已落入宗政澄渊诡异的目光里。 由于是夜半,他只着件单衣,外罩一件黑丝绒孔雀翎的斗篷,长发未束,与黑色的斗篷一起飞扬在漆黑的夜幕中,像刚刚从战场走来的修罗,魅惑地挑眉看我。 好一幅妖异的景象。 我撇嘴,心道,被你看见了又如何?别人都能出来看,我为什么就不能?想着,目光落在院子当中正被五花大绑的女人身上。 这一看,我不由自主地生出莫名的熟悉感,不禁仔细地端详起她。 这本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现在却狼狈不堪地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目光如火,熊熊燃烧着仇恨,片刻不离宗政澄渊的身上。嘴角还在一滴滴地淌血,黑色的夜行衣上有数不清的刀口,最深一道在右臂,几乎深可见骨。这些还有是看得见的,在看不见的地方,不知还有多少未知的隐痛呢? 我看着那莫名熟悉的面孔,不是很柔软的心渐渐溢出一抹同情,这很危险,我告诉自己。试问,天下间,谁想能救下想刺杀摄政王的人?谁能救下摄政王想杀的人? 因此,我维持着隐藏的姿势,不打算也不能插手这件事。却谁知宗政澄渊一句话便动摇了我的想法。 “柳玉啼,到今日,你居然还是不死心。”宗政澄渊走下台阶,冷冷一笑,一只冰雕玉砌的手从斗篷中伸出来,抓住她的头发,轻巧地将她提到半空。 听到“柳玉啼”三个字,我感觉就像火星撞地球一样震撼。难道,我和相府居然这么有缘分吗? 这柳玉啼,赫然就是当年的相府千金。虽然我早就知道,十年前权倾朝野的柳相在去年前被宗政澄渊查出贪墨国库银两、结党营私、私通敌国、欺上瞒下等十几条大罪,被判满门抄斩,诛九族。 当年她年少不懂事,被我使计骗了不少珍珠。柳家那时正值颠峰,珍珠给她作弹珠玩,没了就是也是小孩子玩丢了,全不当事,没人追查。柳家获罪时,我念及这份旧情,曾经想要救她出来,不过我还没来及部署,就传来她因为是皇妃,又为皇帝诞下一女,被宗政澄渊赦免了死罪,充军为奴。 于是我让清肃去查,多少希望能改变她的境遇,清肃回来说她已经被人救走了,事情就这样作罢了。 但是,我万万不曾想过,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她相遇。她肯定已经不记得我,但是,我不能不记得,若不是有那些珍珠,只凭那一千两黄金,我可能也会发迹,但是绝对不会这样快。 那么,是救,还是不救? 柳玉啼,我恨恨地想,你怎么就这么愚蠢,害我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那边,宗政澄渊已经将她拎到自己面前,说:“当时我心情好,看你的眼神有着如此强烈的憎恨,偏你又如此的无能,量你也翻不了天。我才决定留你一命。你若是逃走,我权当日行一善。你若回来报仇,我就陪你玩玩。算上这次,你一共行刺了我不下十次了吧,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你放我一次,我就杀你一次。你若害怕,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柳玉啼咬牙切齿地说。 愚蠢。我不忍看她被宗政澄渊重重摔在地上的模样,如此愚蠢的女人,就算我救她也是白救,早晚要死的。可是,我真能忘记一切,不管不顾吗? “其实,再陪你玩玩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近日我已经找到了更有趣的玩具,你,已经没有用了。”他一边浅笑着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一边看着我藏身的方向。 我看着柳玉啼渐渐发青的脸,罢了,不就是玩具,陪他玩玩也就是了,“王爷,请住手。”我清朗地开口,从藏身的柱子后面走出来。众人的视线都落到我的身上,而我的眼中只有宗政澄渊依然卡在柳玉啼脖子上的手。“王爷,怎么,这么舍不得放手吗?” “秋儿,你怎么来了?”装作刚看见我的样子,宗政澄渊将手从柳玉啼的脖子上拿开,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你们这么吵,我如何睡得着?”不就是装?我也会。我转头看向柳玉啼,露出不忍的表情,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王爷刚刚大胜,夺回凌溪,是桩喜事,却为何要在这里杀人?” “因为她要杀我。”宗政澄渊狷狂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她不是没有得手吗?王爷如此人物,何苦和一个小女子计较?” “秋儿,你是想救她?” 宗政澄渊向我走近一步,我不动,仰头看着他,说:“是。” “那么,我偏就要杀她,你能拿我如何?” 如何?我自然不能拿你如何,我盈盈一笑,说:“王爷可还记得今日派岳将军与我传的话?你说,只要我随你回京,条件随我开?” “哦?”宗政澄渊眉峰一动。 “王爷这话,可还算数。” “你已然答应与我回去,不提条件,这也是你说的。现在再提,不闲太晚么?”他目光深沉,闪烁着我看不清楚的神色。 “如此,秋儿可要反悔了。王爷可要再求我才好。”忍住恶心的感觉,我勉强把这话说完整。低头,不去看他的表情。全天下,可能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反悔两个字吧。 周围静悄悄的,没人敢大声呼吸一下,我能感觉到宗政澄渊的目光在我的身上盘桓又盘桓,终于哈哈一笑:“有趣,当真有趣。本王准了。成歌,先把她押下去。”手一摆,马上有人将柳玉啼带走。 “请王爷帮她治伤。” “成歌。” “是,王爷。”岳成歌快速地答。 “多谢王爷,秋儿给王爷道谢了。”我深深地福身,几乎要跪下去。柳玉啼,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你只能自己好好把握了。 我低着头,见一只手伸过来想要扶起我,马上一闪,向后退去,再次福身,道:“夜已深。王爷也该累了。秋儿不打扰了,请王爷早点安歇。”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宗政澄渊慢慢收回落空的手,对着远去的倩影悠然一笑,沉吟道:“你可知道与本王讨价还价的后果吗?” “成歌。” “属下在。” “务必让那个女人活着,本王留着还有用。” “是。” 不过,若你当真是笑不归,应有资格与我一战。伫立良久,宗政澄渊走回房间,袍袖一甩,门重重地关上。 岳成歌身形一动,挨在门口站好,目若朗星,敏捷而警醒。 我的头脑有一片空白。回到屋子,直接歪倒在床上。我不知道我是否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过宗政澄渊没杀我,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倒让我觉得,事情似乎有了一些转机,只要把握得好,未必就是我输了。 第七章 道高一尺 三日后,凌溪地牢。 宗政澄渊正坐在一把红木金漆的椅子上,审视地看着面前的柳玉啼。良久方道:“你认识她?” “谁?”柳玉啼茫然地反问。 “那天救你的人。”皱眉,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女人,不过,刚好为他所用。宗政澄渊如此想着。 “不认识。” “她说她叫白剑秋,你可有印象?” “没有。” “那你可知,她为何要救你?”宗政澄渊好脾气地问。 “不知。”柳玉啼愤怒地看着他,说:“那是你的女人,你却跑来问我?士可杀不可辱,你杀死我好了。” “我真同情她,居然会救你。长这么大,这是你说过最有气势的一句话吧,可惜,用错了地方。”宗政澄渊叹息地摇头,说:“本王要与你做一笔交易。” “你别想!我死也不会与仇人做交易。”啐了他一口,柳玉啼扯动着身上的锁链,发出叮当的声音。 宗政澄渊笑得很愉快,看着她手腕出因摩擦流出的蜿蜒血丝,说:“堇纹公主就快满两岁了吧,我见过她几次,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呢。” “宗政澄渊,我的堇纹是先皇亲封的公主,你敢动她?”柳玉啼听见自己的女儿被要挟,声嘶力竭地喊,眼珠充血。 “这世间,只有我宗政澄渊不想动的,没有我不敢动的,你可记住了?”宗政澄渊狂傲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妥协。他知道,她一定会妥协,因为,她不是她。想起那个女人,宗政澄渊勾起一抹微笑。 不多时,柳玉啼果然虚弱地开口:“你要让我做什么?” “你愿意同本王做交易了?” “只要你不动堇纹。我,答应。”柳玉啼如今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自己的女儿尚在宫中,自己就卤莽地对宗政澄渊下手。而他到目前还没伤害自己的女儿,想到这,她竟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激。 “好。本王要你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宗政澄渊神秘地一笑,说:“本王的女人,这话说的真不错。听好,本王的女人还缺一个丫头,就是你。你的任务就是,不择手段地打探出她为什么要救你。明白了么?” “明白。可是为什么?”柳玉啼不解地问。让她去调查他的女人为什么救她?这是什么事?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去做。”宗政澄渊站起身,向大门口走去,优雅地一笑,说:“如果硬要说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有趣吧。” xxxxxxxxxxxxxxxxxxxxx 我歪坐在窗下的椅子上,一手托腮,冷眼看着伤还没有痊愈,就被宗政澄渊安插在我身边的柳玉啼。她正在忙来忙去的帮我收拾行李,宗政澄渊决定明日返京。 真不愧是皇上身边出来的女人,长相是无可挑剔的。即使经过一年多的坎坷,又受了伤,脸色苍白,也依然妩媚动人。而且流亡的经历使她添染了更多的贤淑,只是看起来,还不够坚忍。 清晨,岳成歌将她送到我这里时,我很是惊讶了一番,我实在不会自恋地认为宗政澄渊会喜爱我到关怀体贴地送我一个丫头。正在奇怪,我看到柳玉啼眼中流露出一丝压抑和愤怒,见我看她,又飞快地变成不解和愧疚。 琢磨了一会,我突然想起,前年,舛帝薨毙之前,她刚刚为其产下一名公主,名唤堇纹,现正养在宫里与那个刚满三周岁的小皇帝做伴。 想来,宗政澄渊就是以这个为要挟,要她到我身边做什么事情吧。只是,这个女人能做什么呢?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救她?不过这哪里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下一次遇上,我是肯定不会再管的了。这样,也值得他大费心思? 一时感慨万千,并且好疑惑地看着她纤细的身材,十四岁就能生孩子,生产过后的身材居然还这么好,真是令人赞叹啊。 柳玉啼见我一直盯着她看,手上的动作变得有点不自然,问我:“白姑娘做什么一直看着我?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吗?” 我自顾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顺口答道:“没有。你十四岁就生孩子,不觉得辛苦?” “姑娘怎知我十四岁生子?”柳玉啼闻言,极惊讶地看着我。 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宫里的事,别说外面是不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怕也不是我目前这个伪装的卑微身份能明了的,况又这样仔细,着实令人生疑。于是连忙回圜道:“当年那桩大案,全国震惊。后来很多说书先生编成故事到处说,我也听过几句。不过见玉啼你看来风霜满面,今年最少也该二十有余,想来大概是以讹传讹,杜撰的吧。”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要故意惹你伤心。看着她瞬间变得哀伤的脸,我在心里抱歉说。只要她觉得对自己容颜变老这件事难以启齿,大概就不太会主动去和宗政澄渊说。至少,我救你一次,你也不要害我吧。 不过,我总算明白宗政澄渊把她送到我身边来的用意了,面对故人,就算再有防范之心,也是很容易就说漏嘴。只要说错一句,满盘皆输。 比如现在,我惊讶地看着她将空心菜送进嘴里,好玄脱口而出:“你小时侯不是最讨厌空心菜的吗?”硬生生忍住的结果就是,被饭粒呛得几乎背过气。 抓过一大杯水,好容易将咳嗽压下去,我气极却无处可发。宗政澄渊,你想抓我的小辫子,我偏就不说话了。以我曾经当过宅女的身份,我就不信,不说话就不能活了。 次日,我随着宗政澄渊浩浩荡荡地车驾踏上回京之路。宗政澄渊还算体贴,给了我一辆小马车,不很大,还算舒适。柳玉啼与我一同乘坐,随身伺候。 成天看着她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虽不至到了嘘寒问暖的程度,也让我有了些厌烦。被曾经是皇妃的女子伺候的感觉是不错,不过太过了就不好了,尤其,这个女人对我有着特殊的目的。 于是,我正式开始了装哑巴的生涯。其实也没那么难,她问我,我除了嗯就是啊,决不主动和她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无事时,随便找一本书看,但马车里摇晃不定,实在是对眼睛不好,只好成天的闭目休息,害我大概胖了好几斤。 这日,宿营在白苓坡,类似丘陵地貌,周围的景色很美。草不高却很茂盛,物产看起来也满丰盛,有几个士兵随手就捉来了几只野兔。南面还有一个湖泊,密集地生长着很多芦苇,一小群白色的大鸟在水塘里嬉戏,见了生人也不知回避。一些士兵见状,慢慢地围了上去。 我挑开帘子正看见其中一个已经搭上了弓,眼看就要拉开射出去,心里不忍,便叫了声:“住手。”之后求助地看向宗政澄渊,小声说:“粮食已经够我们吃的了,何苦去杀这些难得快活的生灵?” 宗政澄渊好像心情很好,满面笑容地看着我,道:“想不到秋儿的心肠如此柔软,也罢。”说着对那些士兵一喝:“传本王令,那些鸟儿谁也不许动,留给白姑娘玩耍吧。” 这话说得有意思极了,听起来颇有几分暧mei。不过人在屋檐下,不低头也得低。施了礼道了谢,我欣喜地跳下马车,拎起裙子向湖边奔去。 xxxxxxxxxxxxxxxxxxxxx 宗政澄渊眯眼看着她雀跃的身影,对想要跟上去的柳玉啼沉声道:“你随我来。” 柳玉啼咬着唇看了眼正和那群大鸟玩耍的白剑秋,头一低,跟着宗政澄渊走进一处搭好的帐篷里。 宗政澄渊坐在铺着白虎皮的长椅上,岳成歌站在他身后。 看着局促不安地柳玉啼,宗政澄渊开口说:“可有什么线索?” “她好象知道我的目的,近日来几乎不曾说话。我问什么,她也只作短暂的回答。”柳玉啼不甚恭顺地答。 “不说话么?”宗政澄渊执起酒杯浅斟了一口,颇玩味地反问。 柳玉啼没答话,倒是岳成歌插了句:“一句话都不说?如此谨慎,该如何查下去呢?” 放下杯,宗政澄渊一笑,说:“成歌没想到吗?” “属下愚昧。” “谨慎不是坏事,太过谨慎就不好了。”宗政澄渊看着帐篷上悬挂的无鞘宝剑,笑道:“我将柳玉啼放到她身边,就是怀疑她们有旧。那白剑秋又不是少言寡语之人,现在如此谨慎,几乎不发一言。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如此说来,两人当真是认识的?”岳成歌不可意异地说。 “至少,她认识你。”一指柳玉啼,宗政澄渊说:“你当真对她一点印象也无?“ 想了想,柳玉啼摇头,刚想回答说没有,突然想起她曾问自己:“你十四岁就生孩子,不觉得辛苦吗?”不禁一顿,随即说:“没有。” 可这一点点的失神哪里能逃过宗政澄渊的眼睛。眼神陡然变得危险起来,宗政澄渊说:“你有事瞒我。” “我没有。”柳玉啼十分后悔自己刚刚的闪神,虽然说过些伤人的话,白剑秋总算对她有恩。她怎么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呢? “本王不喜欢威胁人,尤其,不喜欢威胁女人。你不要将本王的耐心磨光了。”宗政澄渊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说。 身子一抖,想起自己尚在宫中的幼女,柳玉啼一咬牙,说:“她曾问我十四岁就生孩子是否觉得辛苦。我觉得,这句话相当奇怪。” “当真奇怪的紧。”岳成歌看着闭目思考的宗政澄渊,“雅乐的风俗是生女即订亲,几笈就大婚。十二、三岁当娘的比比皆是,何况十四?话说回来,她又是如何得知当时尚在宫中的柳妃几岁产子?” “白剑秋,白剑、秋。”眸光一寒,宗政澄渊对柳玉啼一摆手示意她离开,直见她消失在门外,才下令说:“成歌,派人去查查近十八年柳府的全部人口,将稍有嫌疑的通通报来。” “是。”岳成歌得令向帐门外走去,在门口处却突然停住,回头问宗政澄渊:“有一事,属下不知当问不当问。” “讲。” “那柳玉啼是敌非友,又受过白剑秋的恩,王爷这番话为何要让她知道,就算她不告诉白剑秋,此女也是个心中藏不住事的人,一旦被看穿,王爷的心思不就白费了?” “本王就是要让她知道。”宗政澄渊神秘一笑,竟生出几分年少时的好战之心。 见了他的神色,不再多问,反正自家王爷的心思他向来猜不到。岳成歌行礼转身,办事去了。 第八章 湖畔危情 晚饭后,天色已晚,我独自一人坐在湖边。没有了白日鸟儿们的喧嚣,夜晚的湖边安静得令人有些胆寒。可我现在很是需要这种气氛来清醒一下自己的脑子。 轻轻将鞋袜褪下,我将双脚浸在湖水中,仔细回想着刚刚柳玉啼看我的奇怪眼神。我并非没有看到宗政澄渊将她叫走,但我坚信这几天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是她回来后,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不同,却不时地偷偷瞧我,我去看她时,又飞快地躲开。很明显是宗政澄渊说了一些话,对她产生了影响。 可是,是什么呢?我这几天,除了最开始那一句说漏之外,几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他也能查到什么吗?莫非他真有通天之能? 不,不对。我突然间想通了,狠狠地踩起一片水花,原来如此!我的不说话,就是信息。因为太过谨慎,反而引起了他的怀疑。 宗政澄渊,你真是个鬼! 我恨恨地想着,站起来,拎着裙子在湖边踩来踏去,想借此多少排解些愤怒。突然,一声低沉的嗓音传进耳朵,宗政澄渊手里拿着一条披风,边向我走来,边说:“秋儿穿得这样少,又赤足站在湖水中,在这样的夜晚,是想生病来让本王心疼吗?” 我呸!你会心疼我吗?你巴不得让我赶快死了去呢。虽然这样想,却不敢说出口,只得谦顺地答:“是秋儿忘形了。累王爷担心,是秋的错。” “你真的有十八了吗?怎么还像个孩子,总这么让人操心。” 宗政澄渊说着就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披风抖开就要为我披上。我连忙伸手拦住,将披风接到手里披上,说:“秋儿受宠若惊,不敢有劳王爷。”看着满面春guang的宗政澄渊,我浑身打了个机灵。实在太恐怖了,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怎么?披上披风还会觉得冷吗?”宗政澄渊好笑地说,然后猝然伸手,将我揽在怀里,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笑在我头顶响起,“如此就不会冷了吧。” 哪里会不冷?分明要冻死我了,我就算再拙劣,也多少明白几分他现在的意思。怎么说,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抱在怀里,总不会是只想看看她有多重。想到这,我并不抵抗,在他胸口笑了起来,天真地说:“王爷这是做什么?想闷死秋儿吗?” “雅乐女子通常十一二岁就大婚,十三、四就当娘了。秋儿今年已然十八了,会不知道本王想要做什么吗?” 宗政澄渊紧紧揽着我的腰,头突然低下来,热气吹在耳边,一个湿润温热的东西灵巧地在我的耳垂边一滑而过。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开来,几乎喘不过气,感觉混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想必此刻一定面若霞飞。 该死的!十六年前你就将我看光光了,十六年后你又持续你的xing骚扰,你欲求不满也别找我来发泄行吗?我气愤不已地想着,自从再次遇见他,大概我的血压会升高好几个水银柱。 “王爷,是想要秋儿吗?”一不做二不休,你没脸我也没皮,大家干脆挑明了说,我看你到底能拿我怎么样。 “你说呢?”宗政澄渊牵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 “王爷想要秋儿,秋儿自然是不敢不给的。不过,秋儿也并非随叫随到的女子。王爷难道想白白得了秋儿吗?”宗政澄渊你要是敢要我,就得接受我的条件,你当我笑不归真是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吗? “在本王眼中,白剑秋可不是一个贪慕名利的女子,秋儿这是糊弄本王呢。”宗政澄渊并没放开我,不过语气颇重。 “王爷怎是可随意糊弄之人。秋儿只是想,”我忽地抬眼,满目*地看着他,“如果不与王爷清算名利,倒要叫秋儿,与王爷清算情义不成?” 宗政澄渊,你想玩,我就陪你。我倒要看看,是你玩得起,还是我玩得起。 “呵呵。”宗政澄渊低沉的笑声在湖边缭绕着散去,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人,此刻她就像是一个骄傲的刺客,被抓住了还俏生生地与他讲条件。不过,当真是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是他绝对不会去碰触的。看着她醉人的眼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多少被她撩拨了起来。可他目前还不想这么做,这次也不过就想吓她一吓,想到这,倏地将她拦腰抱起,看着她瞬间发白的面孔笑道:“夜深了,本王送你回去。” 许久之后,我坐在帐篷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宗政澄渊离开。心兀自躁动个不停,手脚冰凉,微微有些颤抖。虽然感觉到柳玉啼在一边怪异地看着我的视线,我也没有精神去理。我现在满脑袋只有一个想法: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我如果真的聪明,应该要马上离开。 “我,一直以为你是他的女人,如今看来,却是我猜错了。”柳玉啼犹豫一下,说。 “我如何配得上英明神武的摄政王。他那是逗我玩呢。”苦笑一下,我无意识地把玩着发丝。一方面,今晚之事或者会重演;另一方面他已经知道我与柳玉啼有旧,大概已经在着手调查,很快就会知道我就是战场上那个与他曾有一面之缘的婴儿,依他的性格来看,马上会将我算进他的所有物。那样就大大的不妙了。 看来,我的身份已经瞒不了多久了。我重重一叹,伸手摸了摸耳朵上的纯银耳扣,看来,只能拼一次了。刚下了决心,却听那边柳玉啼挨了过来,正不知道多少次的细细看着我,问:“你真是认识我的吗?为什么我对你没有印象?” “王爷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反问。不认识我就对了,那时你才六岁,能记得我才怪呢。 “王爷说,你是认识我的。不然,这几天不会这样沉默。啊!”说到一半,柳玉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不是意味着,她是王爷的奸细吗。 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找了壶酒,倒了两杯,趁她内疚之时悄悄地将一边的银耳扣解下,轻轻地在杯中一荡,随后将酒递给她,装作不在意地说:“我知道你也是有苦衷的。今天我们都累了,喝杯酒,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一来,柳玉啼现在身份上是我的奴婢,要听我的;二来,她也对我有些愧疚之心,不忍拂我之意。于是很干脆地将酒接下,一饮而尽。 我的银耳扣中其实藏着一种很厉害的迷药,但是完全没有毒。而且银能辨毒,我用纯银的耳扣包裹迷药,就不会有人怀疑,这是一种很普通的心理障碍。看着她毫无防备地喝下我的酒,渐渐进入梦乡。我迅速手脚麻利地将她的外衣除下,安置在她的床塌上。然后潜到窗边,小声唤着:“清肃。”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柳絮般飘荡着落到我身边,是一身夜行衣的幽韵。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知道身边有人跟着,一直以为是清肃或者白凡,倒是从没想过会是幽韵。一是她武功不如那两人,二是长途跋涉藏匿追踪对女孩子来说太过辛苦,我不认为清肃会让她一个人前来。于是我问:“清肃呢?” 没想到幽韵却笑了,说:“在和白凡打架呢。” 打架?我愣一愣,看着幽韵狡诘的笑容,也明白过来,对她会心一笑:“本来平时挺沉稳的人,这时候偏偏沉不住气。”原来,他们三人都悄悄跟在身边。大概是刚才湖边那一幕被白凡看见了,他怕我被欺负,想要带我走。清肃是明白我的想法的,肯定会阻拦。两人现在想必正打得不亦乐乎呢。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说来,还不都是担心你。你不知道,刚才脸色最不好看的其实大哥呢,如果宗政澄渊再晚从你帐篷里出来个一刻半刻,我保证,最先冲进去的,一定是大哥。”幽韵边说边走到柳玉啼身边仔细地查看过,再顺便点了一下她的睡穴,笑说:“这样才保险。不过主子,你到底要呆到什么时候?这次叫我来,又有什么事?” “就快了。”我靠近她,俯耳在她耳边说:“告诉苏尔,让他务必尽全力阻碍宗政澄渊查到我六岁之前的事情,就算身份暴露也无所谓。” “是。不过,是阻碍?不是阻止?”幽韵奇怪地问。 “我倒真是想阻止,不过,阻止得了吗?苏尔若是能拖延足够的时间,我就该偷笑了。”我说,又将声音压低,“逃跑的准备也要做好。不管怎样,我们辛苦得来的一切,决不能白白便宜了他。” “是。”幽韵明白事关重大,谨慎地答,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地看着我:“主子,我看那王爷没安着好心。反正早晚是要对上的,不如就直接逃了,又能怎么样?” “不行。幽韵你先回去,以后我会解释给你听的。”巡逻的士兵行经帐外,伴着有节奏的脚步声。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不得不承认,宗政澄渊带出的兵确实名不虚传,严整而有序,最重要的是从不倦怠,时刻充满危机意识。因而有些着急地催幽韵回去。 幽韵却仍有些犹豫地咬唇看着我。我心中一暖,自问我何德何能,可堪如此多的真心?忍不住拉了她的手笑说:“放心。别忘了我是谁。这世上,能胜我的人有,比我强的人也有。不过想欺我,也绝没那么容易!” 看了半晌,幽韵轻轻一笑,抽手刮一下我的鼻头,说:“如此的惊才,什么时候才可惊艳呢?” “好啊,消遣起我的容貌来了。还不快走。清肃肯定着急了。”我笑道。仗着自己大我两岁,幽韵总是姐姐一般地照顾我。她哪里知道,我的心理年龄都可当她的阿姨了。 幽韵点了个头,身形一晃,消失了。 看了眼正微微抖动的帘子,我道声:“小心。”然后再看了眼柳玉啼,确定她仍在熟睡,这才钻进自己的被窝。但愿一切顺利。我想着,渐渐进入梦乡。 第九章 初入红城 古道上,大军正浩浩荡荡前行。九十九面神黑色绣红龙缀金边的摄政王旗飘扬在整个队伍的上空。最前端是先锋官带领手下先锋营开路,再往后是步兵,木撞兵、弓箭手、骑兵。 在弓箭手和骑兵中间有数十辆马车,为首一辆呈方形,有八个硕大的木轮,由十六匹马拉着,车身纹金雕龙,缀着大红的丝绒幔帐,金色的流苏,一看便知是摄政王的坐驾。相比之下,余下的就小些,专门运送物资粮草。而在这其中有一辆马车,混杂在大队车驾中,显得十分不起眼,但是仔细一看就知道这是一辆载人的马车,里面坐的正是笑不归和柳玉啼。 “王爷。”岳成歌不知道第几次去看那辆马车,然后策马来到宗政澄渊身边,叫了一声。 “有事?”除了处理必须的政事,宗政澄渊是决不呆在闷热的马车里的。此刻他正骑那匹通身乌黑发亮的骏马--黑曜身上,正悠闲地抚着爱驹柔软的棕毛,随声答。 “我总觉得这几日,似乎有人一直在跟着队伍。但是让松影去查,却什么都没查到。”岳成歌说。 “大概两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我也不是很确定。”宗政澄渊说,一拎缰绳,让马踱着小步,“因为没什么杀意,我也就一直没去在意。大概,是为她而来的吧。” “王爷是说白姑娘?” “柳玉啼似乎还没这个本事。也罢,横竖无事,京城也快到了。就来一场猫抓老鼠的小游戏吧。”宗政澄渊抚颐而笑,余光扫了眼那辆小马车。笑不归,如果没了左膀右臂,你会如何接招呢?本王真是很期待啊。 是夜,一向惜兵如子的摄政王在晚饭后下令连夜兼程。这个举动,就连跟随摄政王多年的老兵也百思不解,不过出于对自家主子的绝对信任,虽然,夜间行军十分困难,他们依然整齐划一地全速前进,毫无怨言。 经过通涵关之后,就是一片蜿蜒的山路,曲曲弯弯,有些拐角处还连着不同的岔路。 在夜幕的掩映下,在整个大军的边缘,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一人一骑,还有辆小小的马车好象自成一队,正混杂其中,跟着队伍三转两转地前行。 风安静地吹着,月亮忽地被飘过的浮云掩住,时候瞬间一暗。大军却不受影响,仍在继续。片刻之后,银白的月光重洒大地,一切看起来似乎与刚才并无不同。只有非常接近非常仔细地观察过,才能发现刚刚那小马车,车辙略深了些,身边的骑士也似乎单薄了些。不过这差别微小得几乎看不出来,更何况是在深夜? xxxxxxxxxxxxxxxxxxxxx 这是什么破马车。我嘀咕着扶着腰在摇晃的车厢里坐起来,感觉今天晚上的马车特殊的不稳当。古代没有柏油路,最平坦的大路也是坑坑洼洼的,车轮子又没有橡胶轮胎,总是颠簸的不得了。但今天几个时辰下来,我就觉得吃不消了。 我这边不停地揉腰,惊醒了那边的柳玉啼。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着我,说:“白姑娘?” “没事,你继续睡。”我对她摆摆手,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十三岁之前是金枝玉叶的相府小姐,十三岁之后是贵不可言的后宫宠妃,如今居然受得住这样的颠簸,大概在流亡的两年中,真的吃了不小的苦吧。 “王爷派我来伺候白姑娘。主子不睡,下人哪里能睡。”柳玉啼似怨似嗔地说着,坐在一边,“白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我觉得我真冤枉,她的意思好象是我在找她的麻烦一样。看来刚才我还是高看她了,虽然身体上变得清苦了,骨子里还是那个不辨是非的大小姐,也难怪宗政澄渊会利用她。 给了她一个你随便的眼神,我随手挑开车帘,想看看月色。不想,车外的景色却让我瞠目结舌地愣了好久,直到柳玉啼挪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才唤醒失神的我。 叹口气,我对窗外那个矫健的骑士说道:“不知道,京城文武百官出来恭迎摄政王回朝,只见到大军,而不见王爷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我说怎么从醒来开始就觉得气氛诡异,原来是太安静了。试想,千军万马夜行,怎么会一点声响也无?原来是身着便装、只带岳成歌一人随侍的宗政澄渊,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将我们的马车抽将出来,脱离了大队人马,正不知道去向哪里。 “国事繁重,好容易得个闲出来,舍不得这么早就回去。秋儿尽管放心,我使了个调包计,除了少数几个亲信,没人知道我们出来了。你看,”宗政澄渊拍了拍身下的坐骑,说:“为了隐藏身份,我连黑曜都没骑。此时,我的替身可能正在马车里睡觉,而你们的马车,也好好的跟在后面呢。” 原来如此,我迅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人铁了心的要瞒人,大概清肃也会中计,一路跟到京城去了吧。毕竟他们只能远远跟踪,无法靠近。现在,就只能我独自与他周旋了? 想到这,不觉一阵心慌,只好强自稳住。复又转念一想,事有两面,这样一来,调查我的事大概会延后,看他的意思,也没生出杀我之心。罢了,总之,见招拆招也就是了,不必在这庸人自扰。于是我浅浅一笑,说:“不知我们此行将去哪里呢?” “秋儿不可着急。这次,我定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还有,既然出来了,不必再以虚礼相称,叫我澄渊就好。” “这怎么可以?不如,秋儿就叫您公子吧,或者,老爷?” “如果秋儿听话,我就告诉你现在的方向。” “好吧。现在澄渊能告诉我,我们正向哪里呢?”我见他皱眉,顺从道。反正心里从没当他是王爷,就怕以后说顺了改不过来。 “正北。” 点点头,我心中顿时了然。准确来说,凌溪在雅乐南部,京师计都城东南。从凌溪回计都,必定方向西北,经汉斡、白苓、入青岭,通涵关,过衾安,走卧虎门进计都。若向正北,则过通涵关后,必须经红城,越翰山,潜临危谷,路百安门,直入计都。 此一行程中,只红城算是有些热闹可瞧的。 红城盛产绫,出巧手,扎名花。只是此花非彼花。红城的花,都是假花,以绫为花,但是其态尤胜真花,更被雅乐宫妃喜爱,世代进贡宫廷。且,每年九月初七,绫花节。到时,每家每户都要用绫做花,放在自家门口,由往来的行人评选出最美的一朵,制造它的人就可以夺得“花圣手”的称号,将被推选入宫。 “到时城里的花,会比世面流通的美吗?”我虽也有几朵绫花,却不觉得很美,比现代装潢中用的装饰花差多了。不过,对于没看过的热闹,我还是比较雀跃的,忍不住问道。 “竞争中,无论什么都要更好些。据我看,甚至比进贡的还略好。”宗政澄渊看了看窗口露出的半张面孔,自古月色撩人,经月色一照,以前觉得普通得很的容貌,竟然也娇美了几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一提正北,她便说得出自己将往红城,此女,当真不可小看。 “这样,我还觉得有些意思。”我笑一笑,将帘放下,说:“澄渊不休息吗?” “这点辛苦,我还不看在眼里。你先睡吧。我给你守夜。”说着,宗政澄渊打马上前,紧挨着马车,对正在赶车的岳成歌道:“稳着点,时间还早。” 岳成歌低应一声,轻轻一甩马鞭,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马蹄有节奏地踏着,听起来倒有几分悦耳。 我抱着被卧在马车里,周围安静极了,几乎能听到柳玉啼轻浅的呼吸。翻来覆去地滚着,觉得十分困倦,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想来想去,还是不觉得宗政澄渊会为讨好自己而去红城。想着以往看过的资料,忽地想起,出红城往西三十里,有座小山,山上有一队凶悍的马匪。由于人数稀少,经常在山中穿梭,大队人马竟然奈何不得。大概,他此番,是为了这个而去吧。剿灭一小队马匪。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牵羊。 因而我不知不觉问了一句:“澄渊真的只带了乐将军一人吗?” “你叫他成歌就好。” 外面的人笑了一笑,说。并没回答我的提问。也罢,我反正也不指望他能回答,只盼着这次莫要太过凶险才是。 渐渐地挨到天亮,挑帘一看,红城两个大字已在眼前。 一见之下,我不禁大叹,红城,果然不负其名。由于城周全是红土,连石头也是红色的,整个城也自然而然地是一片红彤彤的颜色,看得人忍不住的兴奋。怪不得马匪留恋忘返,从心理学讲,这个城,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斗牛场嘛。 被柳玉啼不怎么诚心地扶着,我跟在宗政澄渊的身后,说:“这是要去哪里?” “你猜?” 看这人戏谑的目光,我无聊地说:“红城有三红,红花,红城,红瀑。澄渊看来如此有兴致,大概,是要带秋儿去看红瀑吧。” “秋儿来过此处?” “不曾。” “那秋儿真可算广见博识了。” 宗政澄渊突然牵起我的右手,我一挣,没能挣开,索性由他去了,反正摸一下小手也不会少块肉,也就任他拽着我来到一处。 他放手一指,对我说:“如何?秋儿可喜欢?” 第十章 城中遭险 这叫我如何不喜欢? 我们此行方向是正北,现在正站在南门。宗政澄渊方才带我向西行了几步,让我向东远望。 一条雄浑壮丽的红色瀑布正从东边的山脉上喷泻而出,看起来足十几丈宽,湍急的水流卷着红色的土壤,从近百丈的悬崖落下,溅起高高的红色水花,远远看去,就像一朵朵鲜艳的绫花,被清晨橘色的朝阳一照,分外妖娆。 远远地,我依稀可见,瀑布的底部分出一条河,从红城中间穿过,自东向西将整个城市一分为二。虽然,从山底到城边,有一条高而坚实的堤坝护在两旁,其中的滚滚流水却依然湍急,像一条降色的巨龙,张牙舞爪的挣扎在城市之间。 “红绫绝舞动天下,霞丝金针绣朱砂。腾空万里终入海,风liu掩尽谁见她。”我震惊在这壮伟的山河中。虽然,前世的我见过很多有名的瀑布。有比这高的,有比这宽的,有比这多的,但是,从没见过鲜红的瀑布,像正从动脉涌出的血,令人振奋的同时还带有一丝莫名的恐慌。 “秋儿看来当真不会做诗呢,简单的一首七言都有好几处出律。不过,眼光倒准,描摹得形象具体,韵味也还足够。尤其是最后一句,很值得推敲,只是不知道,是‘它’还是‘她’?”宗政澄渊玩味地看着我,显得颇有兴致。 “澄渊心中想的是哪个她,就是哪个她了。”我笑着将话锋一转,说:“听说,那倒堤坝还是您的成名之作呢。若不是您整顿吏治,将堤坝修得又高又好,恐怕红城不会这样富庶呢。” “我倒是想拆了这座城。”宗政澄渊端详着雄浑的瀑布,冷冷道,“把城建在这种地方,危险不说,单单修坝一项,你知道每年要花去国库多少银子?” 话虽如此,但一方城池,岂是说迁移就迁移得了的?不想就这个问题多做讨论,我转身拉着柳玉啼,说:“时候不早了,也该进城吃点东西,你们两个男人,想饿肚子吗?” 进了城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像是进了花城一般,家家户户都用绫花装饰。就连真花上也或多或少的插了几朵,和真花一般无二,几可乱真。 跟在宗政澄渊身后,我一路慢慢走着,无视岳成歌东张西望的举动,不用想,一定是某人又有了什么计策,无论好坏,看来自己必须参加。 事成定局,也就不以为意,我只专注地看着柳玉啼欢喜得泛了潮红的脸颊,心中长长一叹,到底是古人啊。对我来说,这些花美则美矣,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扭秧歌的阿姨们头上戴的大红花,美艳有余,雅致不足。 走到一个店铺前,我希奇地看着她满脸怀念地执一朵小小的白牡丹,仔细地摩挲一阵,然后毅然买下,插入鬓中。 昔日的皇妃,再落泊也不会喜欢这种庸俗的东西吧?终于难掩好奇,我开口问道:“你很喜欢牡丹?” 爱惜地抚了抚头上的花儿,柳玉啼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别致安宁。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想了想,才说:“只是想起一个故人?” 故人?“先皇?还是公主?”其实,我最想问的是,看她这样的眉目眼色,是不是想起了哪个泡沫爱情剧的悲情男主角? “都不是。” 那肯定是悲情男主角了,我顿时兴致缺缺。不想,她笑一笑,说:“是少时的一个玩伴。”柳玉啼笑得很温柔,甚至有些憨甜,依稀看得见她六岁时的模样。 “很奇怪。我只记得,在我六岁前,好象有一个玩伴,是一个小姑娘,虽然我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也不记得她的名字。呵呵,真是好坏的小姑娘,”柳玉啼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孩子似的笑起来,笑了一阵子,方继续说:“那时,她给我讲一个故事,就要我一颗珍珠呢。还不许我和别人说。” 我顿时觉得后心嗖嗖地冒起凉气,这不是说我的呢?偷眼看了看宗政澄渊颇感兴趣的脸。要命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却不敢轻举妄动,一不小心,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不阻止,也不继续问。 哪知宗政澄渊看了我一眼,对柳玉啼哭点了下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六岁那年我病了。病好了之后,那个小姑娘就不见了。”柳玉啼想了想,笑说:“不过,她那么聪明,又有从我这骗去的珍珠。想来,一定过得很好,至少,肯定比我要好。” “你是气她骗你?”我问。 “怎么会?先帝十四岁大婚,有皇后,就要有妃子。我那时虽病刚好,又年幼,太后仍然一道懿旨将我宣进宫,说是先不圆房,培养培养感情,就这样,将我养在宫中。回想起来,只有六岁前那段时光,才是我真正最开心的日子。”柳玉啼回忆着,身上笼罩着祥和的气息,说:“后来,我戴罪出宫流亡,被人所救。先想起的,是宫里的富贵,然后是皇上的深情,家族的仇恨,女儿的安危……而近日,却常常想起她。依稀中,给我讲故事的那种,眉飞色舞的模样。” “那牡丹?” 宗政澄渊看来是准备刨根问底,岳成歌却像突然发现什么一样脸色一凛,急步上前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神色也是重重一凝,抬首去看长街的尽头,然后转头看我:“秋儿可否为本王解惑?” 本王?我抬头看了看宗政澄渊,又看向隐约可见沙尘滚滚的长街那一端,心里陡然一惊,马匪?犹疑地看向他,见他确定地一点头,居然还对我一笑。我顿时觉得无名火起,强自压着,耐着性子问:“既然马匪来袭,王爷不躲,是成竹在胸?” “不是不躲。是不知道该怎样躲。成歌收到消息,近日马匪中混了一些人。很不幸,都是本王的老朋友。而且据情报说,马匪已然兵分两路,一路在城里,一路,”宗政澄渊拉着我闪到一处民巷里,探头看一眼如沸水般混乱的人群。指了指堤坝的远端,说:“在那儿。” 那儿?我倒抽一口气。这是怎样的仇恨?难道,为了杀宗政澄渊,他们要炸开堤坝?水漫红城?妄想淹死摄政王吗?想一想,立刻又觉得不对。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路,我一条一条的回想。 首先,宗政澄渊执意要来红城,那么他事先一定知道有人混在了马匪中间。因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来。 其次,此行甚为隐秘,宗政澄渊说只有几个亲信知道。若说是有叛徒走漏了消息,换了别人,我会信,换了宗政澄渊,我决然不信。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他故意走漏的消息。我们进了红城之后行为并未有任何遮掩,想必,早有探子报给匪徒知道了吧。而派一小队马匪出现在城里,大概,是为了牵制宗政澄渊,让他不能离城。 再次,既然匪徒的行动宗政澄渊都能探察得一清二楚,那说明那边肯定有他们的人。而以宗政澄渊的为人来讲,果真是情况危急,绝不会在这和我闲谈。 那么,这件事情的因果大概是这样的:宗政澄渊知道自己的敌人逃进了马匪,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自己则隐秘行踪地出现在红城。进了城之后不加隐藏就是为了让敌人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诱敌而出,一网打尽。 只是,我看着宗政澄渊含笑的眼依然沉思不语,一路人去堤坝,去堤坝……目光向山中望去,突见有隐隐有火光一现。心中顿时一凉,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上山。”我道,也顾不得矜持,拉起柳玉啼就往山的方向飞奔。宗政澄渊和岳成歌紧紧跟在身后,隐隐听得宗政澄渊似赞叹地说:“知我者,……也。”中间那几个字被风吹散了,没听清楚。 随着山中地震般的轰鸣声响起,红色的水向岩浆一般向城中袭来。耳边瞬间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可怜的人们一部分还看着流泻的洪水没缓过神,一部分吓得尿了裤子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还有一部分像瞎了眼的麻雀,四处乱撞。 费力地在混乱中穿行,地下已然有了不少因踩踏致死的尸体,有些已经被捻成碎屑。不过没人觉得恶心,都在奋力向前冲。 我狠狠地拨开阻挡的人潮,此时早已经顾不得谁死谁活,只一心往山上跑。身后是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和黑白无常一般索命的洪水。 我已经跑得毫无意识,一只手死死地拉着柳玉啼,倒不是舍已为人,而是麻木地忘记了自己还抓着她的手。后来,宗政澄渊的手伸过来,拉住我的另一只胳膊,岳成歌也过去扶稳了柳玉啼。这才稍微轻松了一点。 得了空,我开始继续回想刚刚未解开的疑问。原来,马匪到堤坝那去,真是为了炸堤放水,只不过不是故意要水淹红城,而是要逼宗政澄渊上山,在山中必定设有埋伏,这些,是显而易见的。我不太确定的是,也是最重要的,这个计策是谁出的? 想起刚刚宗政澄渊说的话:“我倒是想拆了这座城。”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难道,是他授意手下,给匪徒出的这个主意?为了,永远断绝国库毫无意义的开资? 又想到那群进城来牵制宗政澄渊的马匪,他们还在城中的时候,爆炸声就响了,看来是被作为敢死队给牺牲了,他们本身肯定并不知情。 那么,能想出这个计策,又有能力将它实施的人,除了宗政澄渊,还会有谁? 第十一章 庙中惊变 到了山顶,我毫无形象地跪坐在地上,两手都在颤抖,一点力气也没有,胸腔憋闷得几乎要呕出血来,血汹涌地直撞上头顶。 好半天,我都没办法说话,我也不想说话。缓过来之后,我依然腿软地站起来,看着环绕在山下的洪水,其中还混杂着房屋的残骸,飘着的尸体,和正抱着木头求救无门的难民。在这个没有直升机的时代,这些人,已经被判了死刑。 我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突然从上游冲来一截断桩,重重砸在一个正抱着门板漂浮的难民身上。鲜血从他的身上喷涌而出,汇入红色的激流,他的人也慢慢地沉进水中,再也看不见了。 闭上眼,仿佛看见了不久前凌溪的饿殍。虽然,我深知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为在这个乱世求得稳定,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利益,不择手段是无可厚非的。我明知道,没有凌溪的饿殍,雅乐无以立国威。没有红城的覆灭,以后花在这上面的钱很可能会耽搁许多不可抗拒的天灾人祸。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没有这数百人的牺牲,就没有雅乐长久的稳定富庶。 我自问是个理智的人,但是感情上,我依然接受不了。所以,我从上山,就没看过宗政澄渊的脸,我不知道,他是否正得意万分? “前面有座庙,叫平安祠。多年缺少香火供奉,早已破败。我们过去将就休息一下。去晚了,都被逃出来的难民占了,连地方都没有了。” 宗政澄渊走过来,丝毫未见疲惫,依然神采奕奕地望着我说。我转开头,不动。只听到他问:“怎么了?这一点点惊吓就受不了了?” 我不语,不想说,这不是惊吓。我只是很疲惫,身体上,心灵上都是,我很想这么告诉他,开口却是:“你觉得,你对得起他们吗?” “你猜得出?” 宗政澄渊猝然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双目如电地审视我。忽地一笑:“你猜出来了。本王没有料错,你不可小觎。”说完,转过身去,看着山下依然汹涌的流水,负手而立,傲然道:“本王不需要对得起他们,本王应该对得起的,只有天下。” “可是,你不能一点一点来吗?”我想说的是,你不可以一点一点地搬移红城吗? “老树盘根。一点是三年?还是五年?你可知每年维修堤坝需要多少银子?你可知国库还有多少银子?你可知道,全国正有多少灾民等待救济?难道,只为了他们在城里养条河看风景?”宗政澄渊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垂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知道做不到。看着萎靡不振的我,宗政澄渊仿佛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拉在他温暖依旧的怀里,低低道:“你累了。去休息下,冷静一下脑子。” 我依言默默跟着他来到庙里。岳成歌早已经将柳玉啼扶了进去,她出宫好象多少学了点武功,看起来比我好多了。不过庙里人很多,两人都在门口,一人倚柱而立,一人坐在门槛上。 宗政澄渊将我扶至柳玉啼身边坐好,方对一边的岳成歌说:“你也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一会,一起去会会故人。” 岳成歌立刻笔直地行了个礼,瞬间生出万丈豪气,说:“松影他们正从山脉正东攀岩过来,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到了。” “很好。”宗政澄渊拍拍他的肩膀,昂然一笑,说:“好多年都没以一敌众了,怎么样,怕吗?” “爷,您这是折辱属下。”岳成歌愤然说道。 不去理那主仆俩没营养的闲谈,我再一次对柳玉啼生出了好奇之心,原因无他,只因她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宗政澄渊,几乎想要把呢乌黑滚圆的眼珠粘到他的身上。我一楞,大难过后放松太过的脑子不太受我控制,马上指挥我的嘴,小声说:“你喜欢他?” 说完,我立刻后悔,以为自己会马上被灭口,就算不被灭口,最少也是一个瞪眼。却没想到,她依然看着宗政澄渊,只是一叹,幽幽道:“是又如何?且不说没有缘分。谁不知道,他心中,是没有女人的。” “你,果真?”我将惊讶吞进肚子里,抬眼去看宗政澄渊,见他正在角落里与岳成歌商量着什么的,应该听不见我们的谈话,才微微放心了些。 “他正值英年,俊逸不凡,出身高贵,聪明绝顶,位高权重,”柳玉啼收回目光,看着我。“有哪个女子,能够不爱?” 这什么意思?是说,我也该爱他?这什么道理?我尴尬地笑笑,无论答爱或者不爱,都太过矫情,只好沉默。 “我开始以为,你是他的女人,后来发现不是。那次湖边,我又以为他是爱你的,结果仍不是。刚刚你们两人单独在外,乐将军不让我过去,我以为,你是爱他的,现在看来,我还是猜错了。”柳玉啼哀戚地一笑,说:“她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天上有位牡丹仙子为了追求一个,为了拯救苍生而自愿坠入红尘的神仙,被贬下凡,一死助他经历情劫。后来他重列仙班,她再次转生成人,已经不记得他,看见神仙出行,露出十分向往的神情。” 我干笑两声,这是我给她讲过的东游记的故事,好容易穿了,难道我要将十万个为什么?一千零一夜这样老土的故事吗?当然不!我的选择是讲电视剧,一集一颗珍珠。可没想到我讲了那么多的韩国经典电视剧,她居然就只记住一个土得掉渣儿的白牡丹。真是不可理喻。 “虽然,这个结局十分好,她也终于能做回神仙,可是,我还是喜欢她能记得,她曾经爱过他,他也爱过她。不管多痛苦,她至少曾经做到了,让他爱她。”柳玉啼淡淡地说:“我也想记得,虽然,我做不到让他爱我,至少我还记得,我爱他。” “那你还去刺杀他?你不是恨他?”我问,隐约有点理解她的心情,怎么说,我也是学心理的,不过女人心向来不好捉摸,我也不能断定。反正有时间,不如直接问来得快。 “爱是真爱,恨也是真恨。当年我在宫中,他是摄政王,仅仅是见到,并不很难。后来我出了宫,却再也见不到他,只有去杀他。我杀他一次,便见得他一次。见他一次,便恨他一次,然后,又爱他一次。” “有时,他穿着王袍在审阅公文,有时,他像天神一样骑着马,有时,他****着精壮的上身在挥剑……” “可我又恨他。身为皇妃,最重要的不是皇上的宠爱,而是家族的支援和利益。他灭了我的族人,将我赶出宫去。我无亲可依,无情可投,这不是要我生不如死么?” 我听着,她的现在的叙述完全不需要的的参与,倾听,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必修的课程。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因而说道:“以前你藏得那么深,滴水不露,我几乎完全没有觉察。为什么这次轻易就告诉我了?” “可能因为,刚刚洪水几乎打湿了我的群角,我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以前,我敢杀他,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杀我。因为在他眼中,连杀我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就连你救我那次,”柳玉啼看着我,目光看不出是妒是羡,她慢慢地说:“我也知道,他是为了引你出来,才装作要杀我。” “我知。”我沉和一笑,这种简单的问题,我早就知道,不过问题是,就算是另有图谋,到时我没出来的话,宗政澄渊一样会杀她。诱敌,莫过于用鲜饵。所以,我没的选择。 看了看我,她嫣然一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可能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狡猾又温柔。就像当年那个小姑娘,虽然总是骗我的珍珠,却是唯一真正关心我的。” 我的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只好微笑地看着她说:“还有真正关心你的人吧,比如,当年救你的人。” “他?”柳玉啼冷冷一笑,道:“他不过是利用我,将来你若是遇上他,你一定要小心。他教我武功,告诉我,该如何隐藏我的这份爱意。可是,除了这个,他几乎任我去死。” 我愣住,谈来谈去竟然谈出一个意外的话题,刚想细问,却被庙外传来一把女声打断:“里面的难民听仔细了,我们是山上的马匪,已经将你们包围了。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想活命的话,就把里面那个最英俊的男人给我抓了,死活不论。另外,砍第一刀的赏金一百,最后一刀的赏银一百。如若不照我的话做,我就乱箭齐发,将你们射成筛子!” 这说着凶狠话语的声音居然十分动听,像一只年轻的画眉,站在高高的枝头鸣唱,又委婉,又骄傲。 居然称宗政澄渊是最英俊的男人,虽然他的确是。我暗笑一会,随即正色,想,虽然这话说得难听,又十分无理,不过一以势逼,一以利诱。对这些刚刚遭逢大难,又入魔窟,心智早已迷失的难民来说,无疑有着难以抗拒的威力。 扫一眼周围,虽然庙不大,从洪水中逃出生天的难民也不很多,但是数一数,三五十人总是有了,都一堆一团地彼此依靠着。听了这话,只有短时间的寂静,然后,渐渐地蠢蠢欲动起来。 我看了眼被岳成歌护在身后,夷光已经出鞘的宗政澄渊,他脸上又露出那种寓意未明,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愚民啊。 难道他们没看见那寒光闪闪的剑吗,他们以为仅仅数十人,能够敌过两个戎马一生的将军吗?难道他们不知道,一旦对摄政王出手,就算得手,将来也要诛九族的吗?难道他们不知道,宗政澄渊一死,那群马匪为求灭口,还是要将他们全数杀死的吗? 第十二章 妙计频生 暗暗嘱咐柳玉啼,一会要是有意外,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经历了大彻大悟一般。虽然晚点,可还不算迟。 不再多想,我站起身,用眼神示意宗政澄渊:“你若杀了他们,靠谁来笼络人心呢?” 没意外地读懂了我的眼神,宗政澄渊笑一笑,将手中剑尖微微下指,眉目低垂看着手中的剑。看似将一切都交与我了,可我知道,若是难民真的要杀他,他的剑速绝对不会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我在脑中细细思量了一会,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些濒临崩溃的难民信任我、听我的呢?哀怨地看了宗政澄渊一眼,虽然我是心理系的,可你知道吗?我的大学还没毕业呢,连实习都没有过,这不是在开我的玩笑吗? 回想以前听过的内容:罪犯心理矫正及治疗应采用说理、感化、行为训练、因人施教、心理卫生和心理健康教育等比较常规的方法。 这个,看了一眼准备舞刀弄枪的难民,预谋犯罪也是犯罪,应该算是罪犯吧?嗯,说理、感化、常规。 掂量掂量,心一横,我尽量发出前世今生最温柔和蔼的声音,用最大的音量说:“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不管怎样,得先把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再说。看着他们傻傻地回头看我,我故作娇憨天真的模样,对着领头的一个壮丁说:“大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看得清楚,他是第一个将香案的腿掰下来想往上冲的人,于是,我一开口就找他。 那个男子大概三十多岁,浓眉大眼。此刻说不上是害怕还是亢奋,拿着桌腿的手不停地颤抖,听我点名叫他,显得有点生气,又好象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杀过人,第一次起意,怕是不敢下手吧。 “姑娘,你、你没听外面那人说,不杀他,我们没一个人能活?” 那男子说着,又有点激动,紧了紧手中的桌腿。不过我仔细一看,那个罗圈腿分明还是有些发抖嘛。 看来有门。我暗喜,想了想,伸手一指那边的宗政澄渊,不解地问:“你们说,要杀他?” “那人说是让杀最好看的男人,不是他,有谁?” 男子看来是白丁,将英俊换成好看,这下大概会气死他了。我掩唇一笑,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说:“你要杀他?” “对啊。”仿佛对我的样子很不理解,男子挠挠头,好象放松了些。 “真的是杀他?”我又问,不能急,一定要慢慢来,把气氛做足够。 “是啊。”这下,不只他一个,所有人看着我。 我缩了缩脖子,做出大难临头的样子,颤抖地问:“一定要杀?” 众人面面相觎,都被我的样子迷惑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则越抖越厉害,几乎掩面而泣。透过指缝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领头的男子,看那男子似乎皱了一下眉,像是暗自决定了什么,身形向宗政澄渊那边一动,我立刻大嚎一声将他惊住,哭号着抢上前去跪在宗政澄渊的面前一个劲儿地磕头,道:“王爷饶命,民女实在毫不知情。他日追究,王爷可否开天恩,不要算上民女吧。” “王爷?” 如同在人群中扔进了一枚炸弹,众人在一日之内经历了洪水,逃生,被威胁,起意杀人,遇见王族之后,神经已经麻痹到连怕都不会了。都呆呆地站着,重复着“王爷?!”这样惊疑不定的语言。 我静静等候了半晌,让他们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在这种情况下,委婉比直接告诉来得更有效。如果我直接说他宗政澄渊是摄政王。你们哪个敢杀他?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他们一下会觉得,我们都快死了,哪还管你是不是王爷!甚至会觉得,反正也是死,就算你是皇上也照杀。 而迂回告诉他们的好处就是,我没说他是王爷你们就不能杀,我只表现出,我害怕被王爷追究责任的姿态。让他们自己慢慢去想明白,他是王爷,如果杀了他,自己会被诛九族。这两者之间,一个主动承认,一个被动接受,所造成的效果,自然是大大的不同。 果不其然,众人呆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扑通扑通地跪倒一片,不停地叩首:“王爷饶命。”其中还夹杂了几个孩子的哭声。 比想象中顺利,没见过世面的愚民果然比较好糊弄,我还怕他们追问宗政澄渊的王爷身份是真是假呢,白白为此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 我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眼角却瞄到刚刚那个为首的男子握紧了棍子,在两种绝望夹击之下,歇斯底里地向宗政澄渊冲来。 我眉尖一跳,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下巴向柳玉啼的方向一点。只见她瞬间化作一抹流鸿,闪电一样来到男子跟前,将一柄薄薄的柳叶尖刀逼上了他的脖子,同时冷冷喝道:“别动。” 那群民众一看连王爷身边的女子武功都这般了得,那王爷不是会厉害得跟天神一样?更是吓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个个都匍匐在地上,跪了好大一片。 见硬的足够了,该来点怀柔政策了。于是我起身,款款行至他们中间,伸手抱起一个正在哽咽的孩子,看起来才四、五岁的样子。我掏出手绢为他擦了擦鼻涕和眼泪,柔声说:“宝宝乖,不哭。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 真的是被吓坏了,孩子在我怀里哽咽个不停,我很有耐心地等着,一直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好半天他才缓过来,细声细气地说:“石、头叫石头,今年四、四岁半。” 瞧把孩子吓的,我责怪地看了一眼宗政澄渊,都是他这个罪魁祸首惹的麻烦。那厮正靠在墙上,很有兴致地看着我的表演,只是握剑的手,始终没有放松过。 眼珠子转了转,我温柔地对石头说:“石头你看,那个大哥哥长得好不好看啊?” 石头毕竟小,什么都不懂,被我刻意转移之下不怎么害怕了,两只短短的手臂缠上我的脖子,瞪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宗政澄渊,小声说:“好看。” “漂亮吗?” “漂亮。” “威风吗?” “威风。” “神气吗?” “神气?” “烦人吗?” “烦人。” “讨厌吗?” “讨厌。” …… 孩子实在太小,我说什么他只会重复我的话,我想只有最开始那两句他听得懂。心里快笑翻了,无视宗政澄渊笑得越来越愉快的表情,岳成歌怪物一样看着我的古怪脸色,柳玉啼隐忍不住的微笑,还有跪着的众人随着我的问话一抖一抖地颤动。我正了正脸色,对着石头,其实是对着所有的难民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我们雅乐高贵无比,权可倾天,爱民如子的护国摄政王,宗政澄渊。” 其实,我本来想多为他做几个广告的,可是又怕做多了起反效果,只好拣最重要的说了说。前两个是告诉他们,你们就是杀了自己也别想杀他,最后一个是为他笼络人心,必竟,外面还有敌人,自家绝对不能再乱了阵脚。 这下,所有人从“王爷饶命”马上转成了“王爷救命。” 给宗政澄渊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该上场了。不去听他讲什么“本王一定会救你们出去。”“你们如此受苦,都是本王的责任”云云,反正都是些收买人心的话。我抱着石头走到柳玉啼身旁,问扔在她刀下的男子:“你明明害怕,为何执意要杀他?” “因为她答应我了,她答应我了。” 过度的恐惧几乎令他神志不清,只喃喃地说意思不明的话。这种情况最适合用催眠了,可惜,我穿越得太早,还没开始学习。我只得慢慢地引导:“是他?是她?” “她。” “她是谁?” “女人。” 皱眉,答非所问,不是好兆头。我想了想,继续问:“她答应你什么了。” “她说,只要我杀了那个最好看的男人,她就做我媳妇。她答应我了。” “你在哪遇见她的?她是怎么样的女人?” 这句话点了马蜂窝。那男人开始呵呵笑个不停,边笑边说:“女人,漂亮女人。老子我跑过了洪水,就看见她站在树林里,老子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把七个仙女捏在一起也没她一根头发丝漂亮……” 很好的夸张和比喻,我看着这个还在喋喋不休的精神病,老师说,精神病往往会有天赋,看来,诗意也该算一项。示意柳玉啼将他放开,看着他不辨东西地向远出奔去,像只垂死的羚羊,一头扎进树林,不见了。 静静听了许久,没有惨呼传来,想必包围我们的那群人也知道他已经是个疯子,没要杀死的必要。 也罢,任其自生自灭吧。并非我心狠,如此情况带着一个疯子,势必要耗损人手。再者,虽然未遂,毕竟也算行刺过摄政王,只这一条,就够他死一百次都不止。 我将石头放在一边,来到宗政澄渊面前,挑眉问道:“怎么,追杀王爷的,是雅乐第一美女应天葩?” 我想来想去,能算如此美貌,有胆量袭击宗政澄渊,又能另宗政澄渊如此在意的,恐怕只有应天葩。 男人虽然说话混乱,不过到是把重要的几点都提到了。应该是这么回事,这个男人从洪水中逃过一劫,在半路遇上一直埋伏在山上准备围攻宗政澄渊的应天葩。应天葩见他身强力壮,就想要利用他一下,以嫁他为饵,让他刺杀宗政澄渊。不过我想,她的本意应该只是让他起个带头作用。就连刚刚的喊话,大概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给宗政澄渊一个考虑的机会。希望他能在她的威胁下就范,与她共结连理。 毕竟,谁不知道雅乐第一美女应天葩,爱死了我们的摄政王宗政澄渊呢? 第十三章 应天奇葩 雅乐秘史: 应天葩,原一等骠骑将军应连策独女,貌甚美,精武艺。号京城第一美女。舛帝亲封天葩郡主。深爱护国摄政王宗政澄渊,求其父多次求亲遭拒,仍不气馁。后,将军知联姻无望,不再允其提亲之事。应天葩大怒弑父,夺其兵符。并以此为挟妄想令摄政王与其成婚。宗政澄渊坚决不允,应天葩怒极而反。宗政澄渊遂带兵围剿。应天葩大败,带少数心腹逃离京城。摄政王通缉追捕。两年后,斩其于红城外白骨山平安祠,时泽安元年九月初七,芳龄十九。 平安祠里,宗政澄渊看着我,眼中的笑意颇深,说:“又被你猜中了。本王真想试试,到底什么是你猜不中的。” “怎么会。”我也笑,说:“现在王爷准备怎么办,我就猜不出。” “那你不妨猜猜看,我会怎么做呢。” 还能怎么办?熬呗,直到你那几个手下来救驾,我无奈地想。不过,我还真有一件事很想知道,也是我猜不出的。“你准备把那个应天葩怎么办?” “你觉得,本王会将她怎么办?嗯?”宗政澄渊危险地说,“弑父逆天,死一百次都不够。怎么,你还想救她?” 救她?我又不是观音菩萨,泥菩萨倒是真的。看着宗政澄渊让难民们抱作一团,壮丁们举着门板之类能够代替盾牌的东西将妇女和孩子护在中心,而他自己则站在门口与岳成歌并肩而立。我没有吭声,只是觉得这应天葩也算个奇女子了,惹得名动天下的摄政王亲自追杀她。 然而,当第一支响箭透窗而入的时候,我开始不这么想了,现在我想的是,最毒不过妇人心。看这架势,这女人打算直接将我们都射死。 一时见,流箭如雨,从各个方向急射而来。虽说大多数是没有方向的,也透不过房子,可是还是有一部分带着杀伤力呼啸而来。 “你怎么不到中间去?”夷光剑影略过,宗政澄渊斩断一根直奔向我面门的箭,然后抓小鸡般的一丢,将我扔在人群中,对众人喝道:“保护王妃。” 我什么时候成王妃了?我站在人群中不悦地想,虽然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不过,我还是不太喜欢自己被称为某人的什么什么。我只是我,只是笑不归,不是某某王妃,更不会是某某氏。 突然,一支箭迎面射来,不偏不倚贴着两个门板的缝隙向我射来。我心中一慌,只觉肩膀处一阵刺痛,然后眼前一花,被飞身过来的宗政澄渊抱在怀里。紧跟着,身后响起一声哀叫。 “脑子挺灵光的,身手怎么这么差。”宗政澄渊带着我轻松地闪开利箭,还有闲工夫调侃我。岳成歌和柳玉啼也边闪边向我们这边靠近。 我正侧头检查肩膀上的伤,只是擦伤,没什么要紧,只是血晕在衣服上,有点骇人。听他说我,不甘地回他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跟与你们这些小人一般见识。”说完脸上一红,觉得实在太小家子气。 “认识你以来,就属现在最是可爱可怜。”宗政澄渊听得哈哈大笑。 听着他的笑声,我看着那边越来越少的群众,不禁开口说:“还请王爷快快想想办法,你能支持,他们不能。若他们都死在这,谁替王爷歌功颂德呢?” “应该不会等很久了。”毫不在意我的讽刺,宗政澄渊忽地闪身向门口跃去,一脚踢开庙门,在门口空旷处将夷光舞起,刹时在我们身边形成一道闪亮的光影。 我被宗政澄渊抱着闪来跳去,头早已晕了,只得靠在他的胸口,紧紧闭上眼睛。祈祷他的人快点到来。 “再忍忍。”仿佛是知道我正在难受,宗政澄渊低头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听得我的心微微一动。不过我来不及细想,就被四周树林中突起的惨叫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来了。”岳成歌已抢步在宗政澄渊身边,闻声精神大震,说。 想必是来救驾的人了。我寻声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是箭雨渐渐小了,再过一会,从林子中缓缓倘出几条细细的血河。之后不多时,箭雨就完全停止了。数名不知道从哪出现黑衣蒙面人正将一个女人从林子中间缓缓逼出来,直到她来到我们的面前。 虽然我明星见得多了,美女也见得多了,可是美成这样的,我还真是少见。套用一个精神病的话,七个仙女拧在一起也比不过她一跟头发丝。 其余的,我也没办法形容。只觉得她怒,比别人笑还美;她冷,比别人热还灼眼;她穿战袍,比别人穿纱衣还婀娜。 原来,传言也并非全不真实,至少这雅乐第一美人,确实不假。我感慨着,偷眼去看宗政澄渊。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脸,一边赞叹好一个柳下惠,一边盘算着他会不会是性无能。想着想着不禁就走了神,不想应天葩一开口却是对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很想装没听见,可人家的马鞭分毫不差地稳稳对着我,只得微微一礼,尽量友好地说:“郡主万福。民女白剑秋。是王爷新收的侍女。” 哼了一声。应天葩不再看我,对着宗政澄渊一笑,笑容优雅而纯净,既看不出计划被阻挠的气急败坏,也看不出传说中不择手段的爱意。 她只是纯粹地站在那里,带着令人无限遐想的风姿,浅浅一笑,说:“渊,好久不见了。” 点点头,宗政澄渊面无表情地说:“这次你也该束手就擒了吧。” “应该?这种词语向来没什么保证。”应天葩歪头一笑,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左手却突然出现一柄重剑。剑身漆黑厚重,看样子没十斤也有二十斤。她却执剑在手,轻松地挽个剑花,说道:“宗政澄渊,你敢不敢和我一战?” “本王为何要与你一战?”宗政澄渊不愧是高手,轻轻松松将这个难缠的问题踢了回去。 “没有为何。只问你,敢不敢。”应天葩真是个奇葩,这样胡搅蛮缠的手段都能用得,却偏偏一脸理当如此的表情。 “那你为何定要与本王一战?” “因为,我想看你敢不敢呀。”应天葩笑得妩媚无辜以极。 高手!我暗赞,说来说去,就是你宗政澄渊敢不敢和我打。我看热闹地去瞧宗政澄渊,正对上他兴味的神色,将我来不及收起的幸灾乐祸全不看进眼里。 我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收敛了神色退在一旁,却听那边他说:“既然秋儿想看本王的英姿,总不好拂了她的意。”说着上前一步站在中间,傲然倒:“应天葩。你该知道,本王一旦出手,就意味着,这决不仅仅是一场比武。” “你随意。而我,只想与你畅然一战。”说着,应天葩说,眉峰陡立,杀气忽现,鼓动发丝,如战士般昂然在天地间。 看着她那卓然的身资,我赞叹不已,去看宗政澄渊,发现他流露出一丝欣赏之色。而柳玉啼却叹息一声:“如此奇葩他都不爱,他究竟会爱谁呢?” 我无语,只好专注看着场中间的两人。 宗政澄渊和应天葩对视良久,忽然,应天葩身形一动,沿一个十分诡异的路线扑向宗政澄渊。闪身躲开,宗政澄渊手中的夷光斜斜劈出,看似缓慢,却一眨眼就到了应天葩的面前…… 我看着上下翻飞的两人,总觉得,他们实在该是很相配的一对,却不知怎么的走到这地步。一样的卓尔不群,一样的傲然铁骨,一样的风liu不尽。就算是在拼命,依然优雅从容。虽然我看得出,应天葩已经渐落下风,身形也被宗政澄渊压得有些狼狈,却仍旧含笑,举止有序丝毫不乱。 这是怎样一个令人神往的女子。 我在一旁几乎看得痴了。柳玉啼和我差不多,一直喃喃自语着:“如此女子,如此女子。”周围的众人也都一片静默,都失神地看着场中的两个人。 我觉得十分惋惜,这样的女子,居然就要死了。宗政澄渊一定下得了手。却不想,转眼尖,意外突生! 眼看应天葩就要败了,宗政澄渊的剑几乎划开了她的脖子。她险险躲开,随即胸口又中了宗政澄渊一掌,唇边流出一条血丝。在我们都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她却腾身而起,借着宗政澄渊一掌之力,在空中转了个方向,重剑平刺,直直向我袭来! 此时,宗政澄渊尚在场中,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岳成歌护主心切,一直在最近处观看,也是远水不解近渴。而那些黑衣人更不要说了,从一开始就站在圈外。我身边,只有一个几乎与我毫无关系的柳玉啼。 眼看将死,我突然一笑,不肯闭目,一直看着那漆黑的剑笔直刺向我的胸口。眼看将要将到碰到我的皮肉,身旁蹿出一个倩影,挡住了我全部的视线。 只听到两声清脆的金属声响,想是兵器碰撞之声。声音过后,我的视野终于恢复了,凝目细看之下,我晃了几晃,终于支持不住坐在地上,只想今生可以重来,再不要让我看到这样的场面! 第十四章 金折玉断 四周一片寂静,或者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我一生自负聪慧,总以为无论多难的事到我手中总有转圜的余地。可眼前的情景让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应姐姐,有你相伴,黄泉路上,一定……不会觉得寂寞的吧。” 看了看胸口的重剑,柳玉啼痛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身子终于软下来,离开那柄剑的制约,倒在我用力伸出的手臂中,一只手还握着她的那柄柳叶刀。 我将她接在怀中,急急用力按住因拔剑而鲜血奔涌的伤口,再看一眼那厢虽然刺中柳玉啼,自己却被宗政澄渊的夷光刺入小腹,也已倒在地上的应天葩,不觉眼眶一阵刺痛,喃喃道:“你们这是何苦?” 这个场景,连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都看得出,应天葩的剑将到之时,柳玉啼扑身出去,想用柳叶刀挡住那柄重剑。而这无疑是螳臂当车,我听到的第一声脆响是兵刃相碰时柳叶刀折断的声音,第二声则是半截刀刃掉落在地的声音。然后,重剑刺进柳玉啼的胸口,而为了杀我而放弃防守的应天葩则被宗政澄渊随身而至一剑扎入小腹。 “你为何要救我?”我拼命压着柳玉啼的伤口,温热的血染红了我的双手。我觉得眼眶很湿,可是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你……莫要误会。我不……曾想……想要代你去死。只不过,没有挡住。”柳玉啼断断虚虚地说着,一缕血丝从嘴角涌出。 “不管你是否故意,你终是救了我。”我叹到。虽然我也曾经救她一命,但却没有丢了性命,而她却为我而死,这份情,我该如何还清? “你既如此介意,我便求你一事。”柳玉啼转头去看那边漠然而立的宗政澄渊,吃力地说:“你帮我,帮我……” “帮你什么?”我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宗政澄渊身上,觉得很是为难,她莫不是要我照顾宗政澄渊?她就如此舍不得他? “不,不……堇纹……照顾堇纹。”说完,柳玉啼闭目吟唱:“当时手植相思树,到如今,已春暮。凭栏远眺伊人,水复山重何处?陇上桃花多媚骨,一时间,落……了无数。低语对黄昏,尽随烟尘路。江南塞北怎相顾,怕流……年,又辜负。画眉倦怠心情,寄与韶光同驻。梦里悲欢皆分付,切莫将,四时空度。唯杜宇啼春,一声声吟……苦……” 歌声悠悠地回荡在山间,和着脚下汹涌的洪水,带着伤感的气氛,缭绕不散。在唱完最后一个苦字,柳玉啼睁开眼,对我凝目一笑,“牡丹,我想起你了。”说完,在我怀中平静地停止了呼吸。 我身子重重一震,牡丹是我还在相府时,奶妈给我取的名字,老人家没什么见识,对我却是不错,真心希望我能长成如牡丹一般标致的女子。也是因为这个名字,当年我给柳玉啼讲了白牡丹的故事。想不到,到最后,她终于是想起了我。 柳玉啼,十年前那个精致的娃娃,娇声娇气的对我说:“牡丹,你的名字好俗气!” 我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一眨眼,一颗泪花在她的脸上溅开。玉啼,也罢,当初我骗了你多少颗珍珠,我就还你多少颗眼泪罢,也算应了我们的缘分。 “唯杜宇啼春,一声声吟苦。好一曲昼夜乐。” 一直倒在地上无人理睬,看着这边的应天葩突然出声,将柳玉啼那首词的末尾重复了一遍,笑看命绝在自己手中的柳玉啼,道:“昔日,宫中玩耍时我就曾说你:思虑重,少有慧根。如今,我依痴悟,你已成佛。” 说罢,看着我问:“你叫,白剑秋?” 我见她眉目从容,不带一丝苦色,心中既佩服又不忍。我以前看书,知道这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在古代,这种伤口是没办法救的,却又不会立时就死,会拖着伤口熬上许久,才能解脱。 看了看毫无怜惜之意的宗政澄渊,我小心地将柳玉啼的尸身放在地上,虚弱地站起来走到应天葩身边,跪坐在地,将她扶起,靠着我的腿半躺着。她腹中的剑并没被拔出,我不知道这是宗政澄渊的残忍还是仁慈。 看着我的动作,应天葩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别致动人,“你可知道,我现在依然能够杀你?” “杀人么?我也会。”我一笑,泪痕却还未干,手中却多了一柄精致的匕首。这是清肃给我选的防身的武器,既好看,又很锋利。只是到我手里的作用一直和水果刀差不多。 “白剑秋。你该隐藏的不该是你的名字,而是你的人。”应天葩看了看那匕首,笑说:“该成名的人,不管叫什么名字,都会成名的。” “多谢提醒。”我说。其实这道理我哪有不明白的?不过,遇到了宗政澄渊,无论是人还是名,都是逼不得已。 “他逼你?是不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应天葩掩口而笑,“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小就很喜欢强迫人,偏偏被强迫的人还总是心甘情愿。你没见,他小时候的模样,有时候真能把佛爷都气上天了。” 我不答话,看着她渐渐皱起的眉头。不想说,宗政澄渊七岁的模样我是见过的,那将我弃之不顾的模样确实能把人气死。 “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因为他在乎你。很奇怪,他在乎的东西,我既想帮他拿到,又想帮他毁掉。”应天葩说着,手指颤抖着从怀中翻出一个香思扣儿,看了会儿,说:“这是我九岁时,求父亲帮我去提亲之前,在庙中求的签,下下签,大凶。可我不信,他越是拒绝,我便越要去。” “何苦?”我问。 “你有没有听过玉啼讲的一个白牡丹的故事?传说……” 见她想给我讲那个出自我口中的故事,我急忙打断她,说:“听过了。她说她希望白牡丹能一直记得。” “原来她告诉过你。很好。可是,她没坚持到最后,她……选择了她的孩子。而我,我不同。我不放,死也不放。” 应天葩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双颊泛红。我知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得由着她。却不解地看着她将那个香扣儿拆开,从里面取出一张极薄的纸。她身子动了动,勉强将纸展开,举目去看宗政澄渊,说:“这是,我爹爹当年想要策反时,联合的人的名字。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给你。” “你是说?”宗政澄渊接过纸,细细看了一会,有些惊讶地看着应天葩。 “奇怪吗?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爹爹想反你,我不许。那些反你的兵马,我也不容。可是,我也不想让你太过得意。”应天葩诡异地一笑,异常娇美,“还有这红城之事,若没有我,你怎么会实现你心中所想?不过,我可不能白白帮你,你那个松影我看着不错,你就将他给了我。让他陪我一起去地狱走一圈,做我的侍卫,可好?” 宗政澄渊闻言一凛,回头去看岳成歌。岳成歌一愣之下快速地将四周的黑衣人查看一遍,脸色顿改,抓住一个人的衣领,喝道:“松影呢?” 那人低头道:“没等到他。到接应时间他没来,我们怕误了主子的事,便先来了。” 不用再问,那个松影想必是凶多吉少。我看了看宗政澄渊难看的脸色,再看向这个笑容如花的女子。我实在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 能为了宗政澄渊轼父逆天,却不愿意交出兵符。 能为了让宗政澄渊围剿谋反,不惜亲自引兵深入死地,却又只身逃出,隐藏名单。 能了解宗政澄渊心中所想,同意松影献计水淹红城,却又杀了他。害得宗政澄渊损失一名心腹。 “你这样,值得吗?”我想通了一切,错愕地问。 “自然值得。这才是我应天葩。我不单要他记住我的好,还要让他记住我的坏。他成江山立大事,我会随红城写进他的史书;他若遭难不幸,会怀念有个如此对他的女子。就算他忘记了,历史会帮他记住。” 应天葩已然将死,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却笑容依旧地说:“他日,若有女子想要得到他,要么善过我,要狠过我。他不喜凶狠的女子,善良之人多又早死。呵呵,白剑秋,得到他,需得过我这关!” 我展袖帮她擦着头上的汗,默然无语。她以为,我会稀罕吗?莫说不爱,就是爱,我也不会这样做。 应天葩见我不说话,笑了笑,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如何能和柳玉啼对我做一样的要求?严格算来,我们该是仇人。 “不会很难办的,”喘息几声,应天葩的目光渐渐涣散,气若游丝地说:“就在这山上,把我,和玉啼葬在一处好吗?” “好。”我答应。能力所及的情况下,我一向乐于助人。 “谢谢你。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话,我……”应天葩没有说完,头一歪,终于咽了最后一口气。临死,再没看宗政澄渊一眼。 她真是个美人。我想,轻轻将她的发拢好,忽地她尸身一震,却是宗政澄渊抖手将剑拔出。血已凝住,衣褶一动掩住了伤口,她几乎与生前一样美,美得动人心魄。 “这山,叫什么名字?”我问。自上山起,我就没问过这个山的名字。 “白骨山。”宗政澄渊答。 “红颜白骨。这名字起的好,怪不得她一定要葬在这里呢。”我笑一笑,站起来看着宗政澄渊,说:“你说,难道真的红颜薄命?韶华易老?” 第十五章 重回谷底 宗政澄渊看着我,冷然说:“强极则辱。你累了,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要翻过那边的悬崖才能出去。” “走他们来时的道路?”我愕然,指一指仍然站在四周守卫的黑衣人,和躲在庙中扒着门向外看的难民,说:“可是他们不会武功。我也不会。”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让成歌帮你收拾出一快地方,你好好睡一觉。” 我站在两具尸体中间,满手鲜血都已干涸成褐色,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和不甚温柔的语气,我细细一笑,故意高高地抬起下巴,声音小如念咒般说道:“但愿她们下一世,不会\再遇到你。” 宗政澄渊看了我半晌,突地一笑,问我:“你呢?下一世,你还愿不愿意遇到我?” “无所谓。”我觉得视线有点模糊,和军训时被太阳晒迷糊了是一样的感觉,无奈地一笑,一天之内遇见这么多事,再怎么告诉自己不在意,还是有影响吧。不过在晕倒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说。“无所谓,宗政澄渊。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你,我,还是我。”说完,我陷入茫茫的黑暗中。 xxxxxxxxxxxxxxxxxxxxx 宗政澄渊舒臂将这个累极了的女子接住,随即拦腰抱在怀里。看着她困倦不已的小脸,情不自禁放轻了声音,说:“成歌,进去收拾个地方,干草铺厚一点。” 岳成歌点头去收拾,一边忙一边回头看着自家主子,见他一直抱着那个女子,丝毫没有放下的打算,心中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目前还说不清楚这感觉,只知道就像应天葩所说,这个女子,是不同的。也不敢多想,快速仔细地将靠着墙角避风的地方扫干净,又铺上厚厚的干草。最后想了想,从随身的包袱中拿了一件崭新的外袍铺在上面,这才去请宗政澄渊。 宗政澄渊看了看,将笑不归稳妥地放在那张简易的地铺上,接过岳成歌递过来的披风为她盖上,细细地看了他一会,才起身对岳成歌压低了声音说:“叫人好好安抚这些难民,再叫几个人,将外面两具尸体埋了。” “是。”岳成歌也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生怕惊动了一旁酣睡的笑不归。应了一声之后便往外走,准备按主子的吩咐做事。 “成歌。”宗政澄渊突然叫住他,想了想说:“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是。”虽然对这个命令多有不解,岳成歌依旧依言而行。 见岳成歌走远,宗政澄渊转身坐在笑不归身边,扬手唤过一名手下,让他寻了些清水。丝毫未觉手下看他的惊讶目光,侧身挡住旁人的视线,微一使力,将她肩头伤处的衣服撕开,露出一条白玉似的肩膀,甚为耀眼。不觉心头一颤,只得顿了下稳了稳神。接着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沾了水,一点点将伤口擦拭干净,洒上伤药,再扯下一截内袖将伤口包好。顺便将她染血的双手也擦干净。这才伸手去拂她的脸颊,见她皱了皱眉,不安地动了动,像猫儿一样将头藏进披风里,不觉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微笑。 这个女子,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呢? xxxxxxxxxxxxxxxxxxxxx 我睁开眼睛,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痛的,肩膀处更是火辣辣地疼着。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举目四顾,冷不丁地正对上宗政澄渊看过来的眼,心突地一跳,昨日发生的事瞬间涌上脑海。想起柳玉啼和应天葩,我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东西跳了起来,就往外冲。 不过虚弱的身子不太听我的话,刚站起来就觉得两腿发软,直往下倒,心想不好,这下怕是要摔个好歹了。听天由命地闭上眼,却没等到疼痛的降临,只觉得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挽住。诧异地睁眼,见宗政澄渊正带着不赞同的表情看着我,见我看他,也不放手,只说道:“那两人的尸体我已经叫人埋了。” 埋了?他有这么好心?不会是直接扔进河里喂鱼了吧。我眨眨眼,怀疑地看着他,小心地说:“我想去坟前看看,上一柱香。” “成歌,带她去。”宗政澄渊唤来一旁的岳成歌,说:“多带几个人,如果她想刨坟验尸,都随她。”说罢,松开我腰间的手,见我站稳了才离开,找他那群手下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看来,好象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我在发现身上被包扎过的伤口后,不太情愿地这么想着,跟在岳成歌身后,被几个人护着,向山顶走去。不过,虽然他好心将她们埋了,也肯定是随便找个地方。我心里嘀咕着,只希望她们两个看到风水不好的话可不要怪我,这不是我选的地址啊。 直到来到坟前,我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发现两座新坟坐落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由于条件实在有限,两块墓碑虽然不很规整,但仍看得出是用了心做的,边缘处有被利剑斩过的痕迹。坟头上还移种了些青草,正娇柔地随风摆动。 看到这一切,我愣了一会,在每座坟前行了三个礼。静默了一会,我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白骨山,双钗怨。但愿都能随着滚滚流水,汇入沧海,消失不见吧。叹口气,我转身对岳成歌说:“那个松影,尸身可还能寻到?” 听我提起松影,几人都带着哀容。岳成歌说:“谢谢姑娘记挂。王爷说,回京后,在皇陵旁会给他修一座衣冠冢。”言语间,充满了对自己主子的感恩。 看了他一会,点点头,转身往回走。人已死,能修个衣冠冢也算是一种记挂吧。只是不知道,宗政澄渊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究竟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为了笼络人心的手段呢?或者,都有吧。 远远望见宗政澄渊正率众等在门口,我加快脚步走过去,低低说了声谢谢。然后,垂首站在他身后,看到他身上披的黑披风,突然记起,昨夜我便是盖着它入睡的,想到此,看他的眼光不觉复杂了几分。 感觉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几停,然后听到他朗声道:“跟着本王,不要怕,也不许怕。本王将带你们走出这座山,走出洪水的围困,走回你们自己的家!我宗政澄渊发誓,定要让你们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我低着头,在众人高呼“摄政王千岁”的声音中默默前行。宗政澄渊,这个天生的王者,如天神一般的形象瞬间植入了那些百姓的心里。他们出去后,会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每一个他们能够传达的人。这就是,人言可畏。 “在想什么?” 转眼已至崖边,我们需要从悬崖上爬下去,再从山脚绕行出去。在等待手下结绳悬梯的时候,宗政澄渊来到我的身边,问。 “在想以后的事。”我幽幽答。 “想到了吗?”宗政澄渊状似好奇地问我。 “想到了。又想不到。”我抬头看着他英俊的脸,问他:“而王爷定然想到了吧。” “想到如何?不想又如何?总要去做了,才能够知道。”宗政澄渊一笑,将我拉在身边抱住,道:“抱紧本王。莫怕。” 我依言伸手环住他的腰,这是我第一次回抱他。感觉他的身体结实而又柔韧,带给我莫名的安全感。闭上眼,我戏谑道:“王爷这是要跳崖吗?” “有你作陪,跳崖也不会寂寞。” 说着,宗政澄渊身形陡动,猿猴一样小心谨慎地在崖间攀爬。 我在他怀中慢慢睁开眼,看着他专注地沿着山缝下行,再向上看,岳成歌他们每人各带一名百姓,其余的则等他们下去再上来接应。能把事情做到这样地步,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吧。不觉脱口而出:“王爷不觉得辛苦?” “此话怎讲?” “如此费心除去一个城,还得费心去创造一个城。王爷不觉得累吗?” “凡事有舍才有得。我只选择与我最有利的。”宗政澄渊看了看我,笑说:“眼睛睁这么大,不害怕?” 摇摇头,我说:“王爷不是说不许怕吗?我是王爷的子民,怎么敢不听王爷的命令。” 哈哈一笑,宗政澄渊低头在我发顶一吻:“你若是回到京城也能这般听话,本王就满足了。” 回京啊。如同一盆凉水泼在我迷惘的心智上。 是了,回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一是不知道苏尔进行得怎么样了。看样子,宗政澄渊还没有得到消息。二是,不管是当初柳玉啼的试探,还是她临死前的一句牡丹,都告诉宗政澄渊,我在丞相府呆过。再查下去,马上就会查到我是战场上的那个婴儿。也不知道他那句:“做我的王妃吧。”到底是真是假。 不管怎么样,我是死也不做他的王妃的。 还有,清肃他们这几天找不见我,又知道我跟在宗政澄渊身边,这会大概急疯了。 关于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我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他们,说我打记事起就有这块玉佩,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后来知道宗政澄渊就是那恐怖的摄政王,便借此说不想与王族发生联系。他们也知我素来低调,又觉那块玉佩来历不明,十分可疑,故此也很反对我和他有来往。 不过,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转个圈,却又遇上。我一叹,脚底一实,人已踩在地上。不过双腿还有点轻飘飘的,宗幸亏政澄渊没有立即放开我。 待我缓回来,四处一望,觉得这里的景色十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过。只好放弃,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在上面。等着宗政澄渊的手下将人运下来。 直到最后一人到齐,宗政澄渊让其余的人手带着难民离开另作安排,自己则带着我和岳成歌一路步行向北。 走了几步,宗政澄渊突然说:“成歌,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看到过的一个女婴?” “属下记得。”岳成歌回答说,然后支吾一阵,像是想问什么。 “你想问,当初我为何不将她带走?”宗政澄渊轻易看出乐成歌的疑问,说。 “属下是有此疑问。”岳成歌也不隐瞒,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实则也和兄弟差不多了。 “呵呵。若那女婴活着,如今,该十六、七了吧。可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宗政澄渊看着天上的浮云,神情居然有点惆怅,“当初,我若带她走,或者,她早已死了。” “王爷的意思是?”岳成歌不甚理解地问。 “一入侯门深似海。”我幽幽地接上,终于想起这是哪里,这是我刚刚穿越来时的站场--翰山,临危谷底。 说实话,对于他当初不带我走,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感激还是怨恨。或者他说的对,当初若是将我带走,我可能早就死了。那么,如今为何又要带我回来? 此一去,究竟,是福是祸? 第十六章 狭路相逢 “你倒是懂得很多。”宗政澄渊挑眉看了看我。 “还好。”我抿唇一笑,说:“所以,我这辈子绝不入豪门。”看似无心之语,可我想敏锐如他,一定能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那就是,不管你宗政澄渊是不是在想着怎样利用我。我至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女人。 宗政澄渊看了看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快走几步行在我身前,抽出夷光,看似随意地挥动着,实则帮我斩断前方的荆棘。 而我,也看懂了他想说而未说出的话:有时候命运实在由不得人。比如,我的穿越,和他生来就是王爷。 事实,总是让人无奈。我默默地跟在后面,很小心地不忍拂了他的好衣。我跟着他行过的路,踏着他踏过的脚印。风吹过他,再吹到我身上,带来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自此,一路无话。 三日后,我们终于抵达京城--计都。 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又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消息网,所以我深深地知道,不管别的国家是怎么样,反正雅乐是国如其名,一直以来,是一个相当安逸的国家。 只要想到小如红城都将瀑布作为景观修在城中,就不难理解计都的奢华模样。 雅乐以乐闻名。计都有最大的乐坊,最优秀的乐师,最美艳的舞娘。雅乐的高贵女子,可以不会女红,但不能不会弹琴。雅乐的男子,可以不会写字,但是不能不会谱曲。 因而由此衍生了一派歌舞升平的假象。这里有最奢侈的酒楼,最气魄的赌场,最豪华的青楼。而且这青楼,是我唯一知道的,二十四小时不歇业的青楼。 看着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觉得就像是在看一场老电影,华美得如此不真实。正觉得茫然之时,忽然听得宗政澄渊叫我:“怎么还不过来,不敢进城吗?” 我浅浅地翻个白眼,心道,我还真是不敢。嘴边却带着笑走到宗政澄渊身边,怀疑地看了看他,笑着说:“身为雅乐人,不知王爷可通音律?” “怎么?你想让本王为你唱曲不成?”宗政澄渊一笑,说:“改天,有机会也说不定。” 宗政澄渊竟然如此好说话倒叫我大大一愣,幻想一下他唱歌的模样,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步入京城,映入眼帘的景象和十年前几乎差不多。不过稍微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角落总多了不少乞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全部衣衫褴褛,被秋风扫得瑟瑟发抖,让人不忍久视。 宗政澄渊见我看他们看了许久,不动又不走,还以为我是同情他们,又囊中羞涩。于是让岳成歌拿了几块碎银子给我。 “不必。”我一笑,摇头拒绝。就算我要施舍,也用不着他的钱,他虽权可攀天,若论起钱,大概还不如我。而且我也很明白,给他们钱,让他们以为只要可怜就会被施舍,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抬头,对宗政澄渊说:“给他们一块金元宝,也不如给他们一块地。你说是吗?摄政王殿下?” 说完呵呵一笑,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索性也不再去理会他的神色和举动,只一个劲儿向前跑。六岁之前居住的地方,可以算是我的老家了吧,说不怀念,那是不诚实的。 不过,我顾及到如果表现得太过熟悉,会令宗政澄渊更加怀疑,只好沿着最大最热闹的街道走下去。 女孩子嘛,头回出远门肯定会感到新鲜,往热闹的地方走,这不奇怪吧。 挑一盒齐妍斋的胭脂,抱一包城东门小栗子,拎着水乡坊的水莲芙蓉糕,顺便摸了一支玉铃兰白翡翠簪,插在头上。毫不在意后面的岳成歌伙计般地手忙脚乱帮我付帐。我笑眯眯地冲向下一个地点--笑缘衣坊。 兴奋地在人群中穿行着,我恨不得能一步到位,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虽然从凌溪出来带了不少衣服,可都在马车上被水冲跑了。一直穿着那件旧衣服,让我无比的难受,尤其,还带着口子,一半是划破的,一半是扯破的--被宗政澄渊。 眼看就要到了,冷不妨一抬头,看见多日不见的清肃正站在不远处惊喜交集地看着我。 我的心陡然一翻,怎么就如此狭路相逢。 我知他定然是因为中了宗政澄渊的计与我走散。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知道宗政澄渊是怎么也要回京城的,既然不他不会杀我,就一定会将我带到京城,因此,一直在京城等我。 不过现在的我却不敢避而不见,不是怕清肃生气,而是知道宗政澄渊现在一定看着我,做得稍微生硬一点,都会让他疑上加疑。不过,虽然白剑秋的身份是有,可我作为替身的谎言是我临时编造出来的,清肃并不知情。后来虽有几次见面,却都匆匆来不及细说。这下,要怎么好。 呆了半晌,我仍没决定要怎么做。宗政澄渊已然来到我的身边,随着我的目光看着清肃,轻声问:“怎么了?” 话音虽轻,却听得我一抖。咬了咬唇,我硬着头皮慢慢走上前去,瞬间将要说的话在心中转了数回。 终于到了清肃跟前,我不禁又掂量了几分,才说:“大爷,并非奴婢私自替主子出行。实在是逼不得已。” 说完,我看着脚面,只盼望清肃能明白我的意思。 清肃却没立刻答话,好半晌方慢吞吞地道:“那日我们搬出水园之时,没有看见你,也没去寻找。算是我们的过失。想来,这阵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也罢,就算两清了。我以后回明主子,把你除名也就是了。而且,”清肃状似看了一眼宗政澄渊,说:“看来你也找到别的主子了。就随他去吧。” 我顿时心中一喜,清肃不愧是最了解我的。可能他还没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不过此时此刻,没说漏已经是万幸了。心里想着,嘴上可没停,我硬是做出依依不舍的模样,道:“这怎么可以?当日主子买我,签的卖身契是要服侍主子一辈子的。” *************************************** 关注我的书的读者亲亲们,很抱歉,以后要从日3000更变成日2000更新了,不过品质保证,质量不变!! 一是因为则喜就要考试复习,二是为了等待更多的朋友关注我的书。 请关注我的一如既往的关注,则喜会每日稳定更新,谢谢亲们,大家辛苦了~! 另外,请亲们多多留言,多提意见。我好希望看到大家的留言,留言也会全部加精的,谢谢大家! 第十七章 五两银子的利息 “你知道主子从不在意卖身契的事。不过,主子也说过,贼不走空。”说到这,清肃仿佛有些忍不住笑意,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买你花了多少银子?” 干得好,清肃。我弯着腰,颇觉为难地说:“五两。”在乱世买人很便宜,那时,因为白剑秋是少女,长得又端庄,这还是加了价之后的数目呢。 “嗯。”清肃点点头,装模做样起来比我还厉害,说:“卖身钱五两,这几年花在你身上的首饰钱五百两,衣服鞋袜五百两,吃穿算免费好了,其余杂项就算三百两。扣掉你应得的月钱三百六十两,还差一千四百四十五两。商人见面三分利,不过看在初次见面,便打个折扣,算一千五百两好了。” 清肃一本正经地算完,看着宗政澄渊,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钱不够的话,麻烦这位爷将小秋交还在下,您知道,乱世要求个知根知底的人有多难。” 很好,五两瞬间变成了一千五百两。宗政澄渊,想要我可以,拿钱。 “一千五百两给你,她就是我的了?”宗政澄渊不错目地看着清肃。 清肃则笑如清风,沉稳道:“一千五百两给我,白剑秋就是你的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得好,清肃。让宗政澄渊花一千五百两买个空身份去吧。我是笑不归,可不是白剑秋。 “成歌。”宗政澄渊不很在意地一笑,接过悦成歌递过来的银票,交给清肃,说:“你就是清肃?” “在下笑府管家清肃。不知这位爷怎么称呼?”清肃彬彬有礼地问。 “你家主子是笑不归?” “正是。” “她如今在何处?” “这个,”清肃一笑,道:“我家主子不喜外客。恕在下不便告知。” “罢了。” 宗政澄渊再次看了清肃一眼,迈步向前走去。走过清肃身边时,低低说:“告诉你家主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清肃丝毫不乱,从容道:“主子说商人舍命不舍财。欢迎下次光临。” 我跟在最后,丝毫不敢停留,只匆匆说了句:“回去代我和主子说,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家是她给我的。等到有一天,我一定报答她。” 这话看似合理,细细琢磨,就不难发现其实说得十分怪异。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生拼硬凑出来的。是仿藏头诗而成。 藏头诗自古皆有,屡见不鲜。不过怎么说,那也叫做诗。而我说的这段话,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逻辑之外,就为了说这四句话开头的四个字:“在家等我。”若不是深信清肃对我的了解,我还真是不敢这么含糊地说出来。 而且,我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宗政澄渊应该是听不见吧。不过,即使听见了,也会想个一时半刻的吧。 跟着宗政澄渊往王府的方向走去,我在心里悄悄地盘算起来。半年没有回京,虽然奏折接连不断地运往前线,但最少,大臣的汇报也要耗些时候吧。再加上,在这种国主年幼,权臣辅政的情况下,半年,足够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宗政澄渊制造好些麻烦了。 应该,没那么快查到我吧。而我,则必须趁这个机会离开王府,哪怕以后会再回来。这一往一返,实际上就是化被动为主动。算起来,总算是有惊无险。正想得出神,听到宗政澄渊唤我说:“到了。你看,本王的府邸,比起水园来,如何?” 我张口就想说些什么,却隐隐觉得不对。这话,听起来似刻意隐去了些什么,就像我那四句话,对,又不对。 将宗政澄渊的话在脑中回想了一遍,突然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宗政澄渊不再叫我秋儿。而刚刚这句,无疑是在比较,如果再加上两个字:“你看,本王的府邸,比起你的水园来,如何?” 突然间,我惊出一身冷汗。刚刚的想法,也变得不那么笃定了。 面对着宗政澄渊略带挑衅的目光,我打起精神,笑道:“这我可答不出,根本没有可比性嘛。” “如何叫没有可比性?” “打个比方说,王府好比天上的雄鹰,水园则是桑枝上的百灵。爱雄鹰者固然有很多,爱百灵者也不乏其人。自古人之所好皆是不同,凡事也各有所长,岂能同日而语?” “就如同别人爱美人,本王偏偏爱才女一样的吗?”宗政澄渊别有意义地问我。 这人就非要句句试探我吗?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我巧笑倩兮地问:“王爷准备在大门口站多久呢?你的那些王妃可都等急了呢。”说着用手指了指花园旁边角门那探出的几颗脑袋,都是金翠满头,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成歌。”宗政澄渊脸色黑了几分,看样子对出现的这几个女子很不满。“立刻让人将她们送走。送到哪里你看着办。” “是。” 岳成歌领命而去,看样子,宗政澄渊下这样的命令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看着那几名女子瞬间绝望如土的脸色,三分不忍七分好奇地问:“王爷为何如此?您出征半年有余,两地相思之苦难解。这也是有情可原吧。” “本王府邸的规矩,内宅之人不可踏入前厅一步。” “王爷可真是会让女人伤心。”我一笑,跟着宗政澄渊向府内走去。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调侃。这宗政澄渊的心中,当真只有天下。 “本王喜欢听话的女人。”宗政澄渊看我一眼,意义颇深。 我装作没看到,目光转向不远处正迎向我们的男子。只见他一路行来,周围的一般仆役纷纷施礼,看来,在王府也算个颇有地位的人物。 因次,我不免多看了几眼。他大概年近四旬,头发规矩的扎在背后,穿一身暗蓝色长衫,容貌朴实,表情严肃。看这表情,大概是个常管事的人。 果不其然,待他到了近前向宗政澄渊施礼之后,宗政澄渊指着他对我说:“这是我府的管家凌云木。” 我对他点点头,平声唤一声:“凌管家。” 大概是看宗政澄渊待我很是特殊,而我的衣着外貌却都不甚出众,态度却又不卑不亢,想是看不我的来历。凌云木在眼中飞快略过一丝诧异,随即问我:“不知姑娘怎样称呼。” “姓白。”我不欲多说。不过是个称呼,何况再过几天,就要换掉了。 “云木,你为她安排一下。”说完,宗政澄渊又对我道:“许久未回京城,本王要进宫一躺,你随凌管家先去休息。等我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关于你的事情。” 我点头,眉目嫣然道:“一切但凭王爷吩咐。”接着浅施一礼,跟着凌云木离开。 宗政澄渊眼看着笑不归离开,对返回的岳成歌说:“此次进宫定然事务繁多,几天能够回府尚未可知。我料想她不会逃跑,所以,你务必看紧府门,千万别让她那几个手下溜进来。” “可是王爷,不知怎么回事,上回您让调查的前柳相府的资料到现在还没有查到。好象颇费周折。” “在我回来之前,务必查到。”宗政澄渊扔下一句,飞身骑上侍从牵过的黑曜,一提缰绳,马头转向门口,说:“告诉云木,不可为难她,也勿须对她太好。” 说完,撒缰绳而去。 *************************************** 还是想说,喜欢我的书的请给我留个言吧,让我知道各位亲们来过了,我好更加努力!^0^ 第十八章 烟熏出来的抗议 三日后,清安园内。我正抱着几乎比我腰还粗的扫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扫着园中的落叶。 转眼,宗政澄渊已经进宫三日了。我也被晾在这里整整三日。有饭吃,有衣穿,而且什么都不用想,因为我目前的情况,想什么都是无用。因此简而言之,我目前的日子还算不错。如果,不算上遇到沈流丹的话。 话说,三天前,凌云木把我带到清安园的一个厢房门口,示意这就是我的屋子。我看了看,也没什么不好。不大不小,不好不坏,勉强将就几天也就是了。不过,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厢房中成天的不见日光,因而,收拾好东西之后,我便走出屋子。想寻个好去处晒晒太阳。 不想,刚刚坐到园子的石凳上,从西院门那边走过来三、四个女人。 为首的一个,也是被其他小丫头扶着的那个,梳着流云海棠发髻,零星点缀着几款雅致的簪花,穿一身鹅黄窄腰小袖罗群,披一条紫色落地长画帛,上面绣着金翠花钿。容貌虽不如应天葩那般倾城,却也算是绝代佳人了。 我刚才在正门没见到过这名女子。她若不是不喜欢宗政澄渊,就是有些聪明,知道不去惹他生气。 我头痛地站起来,美丽,聪明又有权势的女子从来都是最好不要得罪。况且我身份不明地被宗政澄渊带回来。不论他的哪个女人,都会对我有敌意的吧。 看着她笑盈盈地向我走来,我浑身打一个寒战。想了想,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施礼,道:“民女白剑秋见过王妃殿下。”礼多人不怪。况且我上来就叫她王妃,先给她一顶高帽子戴戴,或者不会太为难我吧。 不过这个女子似乎比我想象中要难缠许多。我低着头等着她让我起来,却迟迟没有动静。想来,是要给我个下马威吧。 “抬起头来,”这女子在丫头的搀扶下坐在了我刚刚坐过的石凳上,慢慢地说:“你叫白剑秋?” 我依言抬头,却依然看着下方。谦恭地答:“是。” “我是沈流丹。是王爷的侧妃,蒙上恩封为四品诰命夫人。以后,只管叫我夫人好了,千万不要再称我为王妃,妾身担当不起。”饮了一口丫头奉的茶,沈流丹才缓缓道:“记住了吗?” “民女记下了。”我温顺地答,没关系,就当练太极扎马步了。 “既然进了王府,就都是王爷的女人。没有什么民女不民女的,都是奴婢。以后,万不可说错了,否则王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民……奴婢记得了。”我两腿已经酸得不行,她说什么我都答应,只求快快让我起来吧。 “起来说话吧。” “谢夫人。”我如获天恩,起身站在一旁,垂手静立。 “听说,你是王爷带回来的?” “是。” “家乡何处?” “极泉北乡。”我答得几乎快要睡着,心说照这么查户口查下去,到明天早上我会变成人桩子! “王爷这次带你回来,准备怎样安排你?” “奴婢不知。” “如此……”沈流丹装似沉思了一会,温和地笑笑,说:“王府的规矩是不养闲人的。不过你是王爷带回来的,也不能让你像普通丫头一般使唤。我看这样吧。既然你现在住在清安园,这园中打扫之事不如就归你。院子不大,也不很辛苦,王爷回来,我也好交代。” “是。”我木头一样地应。找这么多借口,不就是想杀杀我的锐气吗?我可真是冤枉。你家王爷要逼我,你也要难为我,唉。 认命地拿起扫把,倒也没有多少抱怨。怎么说,我是穿越来的人,和这边的大小姐不一样,她们觉得扫地是很低下的活儿,可对我来说,这种事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沈流丹,呵呵,想欺负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我坏心一起,这几天打扫的落叶都被我扫到了一堆,堆在院子中间,周围空了一圈。又在外围也铺了一层叶子,作为隔离带。只等宗政澄渊一回来,我就放火! 幸运的是,虽然这几日沈流丹日日派人来看,但只是看我有没有干活,对于我怎么****倒不怎么在意。而凌云木我却连影子都没看到。大概忘了有我这个人吧。 所以现在,在我听到后宅的女人像炸了锅一样地嚷着:“王爷回来了。”时,我掏掏耳朵,一边想着这些女人的消息可真快,一边引燃火折子,轻轻放在那堆枯叶上面。 落叶很干燥,几乎立刻就着了起来,一缕青烟缓缓升起,逐渐变成一股黑色的浓烟。 我开心地掩着鼻退在一旁,看着这股烟笔直地升上高空,今天天气很好,一点风也没有,真是天助我也呢。 不多时,这回不光是女人,整个王府的人都沸腾起来,奔走相告,大喊着:“走水啦!” xxxxxxxxxxxxxxxxxxxxx 宗政澄渊刚到门口,岳成歌就迎上去。 挥手让旁人退下,宗政澄渊边走边问:“她这几天如何?没闹出什么麻烦吧。” “回王爷。没有,就是……”岳成歌想了想,古怪地说:“就是扫了三天落叶。” “扫落叶?为什么?”宗政澄渊不解地挑眉问道。 “因为三天前王爷走后,沈夫人去见了白姑娘,让她打扫清安园的落叶。” “原来是那个女人。”宗政澄渊哼声道,又问:“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属下惭愧。还是没消息。”岳成歌惭愧地说。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从没办过如此丢脸的事。 “如此,那就不要查了。”宗政澄渊脸色自若地说。 “为什么?” “既然本王查不到,干脆就让她自己说出来。” “是。”岳成歌想了想,还取出两张纸说:“王爷。这是查翻资料时找到的,是当时柳玉啼病重时的方子,据说是一个世外高人给的。柳家人怕她以后万一犯病,找不到当年那个高人。保存得很妥帖。还有一张,是笑缘商号清肃签的地契。您看。” “哦?”宗政澄渊接过那两张纸,仔细看了看。 一张是很旧的纸,颜色有点发黄,纸质也软得很。可是却没有丝毫破损,可见柳家人对这个方子的重视程度。 另一张看起来比较新,落款处用瘦金体写着三个大字:笑不归。 “这纸上有什么线索?” “还未确定。只是觉得这两张纸上的笔迹很相似。却又不大像。属下也是刚刚得到,还没来得及找人辨别。” “确是像一个人写的。”宗政澄渊将两张纸对比了一下,笑道:“一个是少年时,一个已经成年。少年时身体还未长成,与成年时相比,总是弱了几分。不过,大致上还是很相象的。” “如此说来……”岳成歌惊喜地想说什么。 “什么也说明不了。”宗政澄渊打断他,沉思道:“仅凭我们知道的这些事,什么都做不了。所以……” 还想说什么的宗政澄渊被突然沸腾起来的府邸打断,抬头四处一望,瞬间锁定了后园那滚滚升起的黑烟。 眼睛一眯,宗政澄渊危险地说:“成歌,那可是清安园的方向?” 岳成歌一看大惊,道:“不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走水了不成?” “你刚说,她住在清安园?”宗政澄渊盯着那股浓烟说。 “是。白姑娘就住在那里。” “走,看看去。”我倒要看看,你又在玩什么花样。宗政澄渊猛然一提气,纵身向清安园掠去。 ****************************** 各位亲们……留个言好吗?偶都快绝望了~!gt;_lt;!!! 第十九章 预谋的自由 要是能来几个土豆地瓜放进去,一会就可以吃香喷喷的烤土豆,烤地瓜了。 我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看着火堆。其实光是烧树叶的话,几乎没什么火苗,就只能看到一股股的黑烟。为了不真的把王府烤了,我还特意做了隔离带,又准备了好几桶水,现在就放在我脚边。时刻准备着一个不好,上去就浇。 我正美滋滋地想着,冷不妨一个黑影窜过来,又大又有力的手刹那间卡住我的脖子,将我凌空提起,然后猛地一收。我眼前一黑,几乎立刻就背过气去。 幸好那手一紧之下,又稍微放了放,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问我:“你想做什么?” 虽然还是呼吸困难,我还是拼命挤了句话出来:“王爷,救我。” “云木。放开他。” 宗政澄渊的话音刚落,我感到脖子一松,身子一轻,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也顾不得形象了,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脖子好一阵喘息。好容易喘匀了气,才觉得捂着脖子的手有些****。放到眼前一看,竟然有点点血迹。 看着手上的血,我愣了一会,方苦笑着看向刚才掐住我脖子的凌云木,嘲讽道:“凌管家好俊的功夫。可是放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身上,您不觉得有点浪费了吗?”好一个铁爪,用抓的居然都能见血!也不知道他手上有没有毒,要是有毒可就麻烦了。 “想对王府不利的人,我没一掌批了你已经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凌云木冷冷地说。 “哦?你家王爷的面子可真大。”我怒极反笑,起身对着他冷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王府不利了?” “你意图在府内放火,难道不是意图不诡?” “王爷,这就是你说的请我回府,条件随我开?先是把我扔这不管,又让我扫院子,接着又被人掐脖子,”我抬眼去看宗政澄渊,“虽然您花了一千五百两买了白剑秋,可是卖身契可还在别人手里。姑娘我现在还是自由人。” “让你扫院子,并不是本王的意思。” 宗政澄渊边说边走到我身边,低头检查我的脖子,沉声问:“疼吗?” 看了看他,我长长叹息一声:“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说着重重跪下,道:“奴婢擅*烧落叶让王爷受惊了。愿受则罚。” 宗政澄渊,这一跪,我一定要让你还。我暗自想着,没有抬头。 “谁让你自称奴婢的?”宗政澄渊问。 “王爷的四品诰命侧夫人。” “本王代他们给你赔罪了,可好?”头上仿佛响起一声叹息,宗政澄渊伸手将我扶起来,拉到他身边,和声说 “奴婢不敢。” “本王和沈流丹,你听谁的?” “王爷。”我答,心中冷笑,我笑不归,谁的也不听。 “那就不许再自称奴婢了。不过说来,你为何要在院子里烧树叶?嗯?”宗政澄渊手一紧,想要揽我如怀。 “因为我扫完没人理,继续放着会被吹走。岂不是白扫了。”我推开他的手,后退三步,冷笑道:“王爷请自重。” 其实我就是要引他来,让他看看他的待客之道。只是没想到他家管家这么凶悍,上来就想要我的命。 “真是生气了。”宗政澄渊一笑,正要说什么,旁边上来一人,走到他身边俯耳说了几句,又迅速地退下。然后他停顿半刻,对我说:“你不喜欢我的王府吗?” 我依旧垂头,闻言心念一动,道:“王爷的王府华美如天堂,我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我身份低微,怕是不能见容于人。” “那这样吧。你一会去帐房支五百两银子,在京中寻一处宅子住下,做回普通女子,本王想见你时,也可便宜前去。” 这么说,宗政澄渊是打定主意要撵我出去了。看来,苏尔还没让他查到我。他无奈之下只得化主动为被动,按着我的步骤来。 于是,我装作既惊喜又不信还有三分犹豫地说:“这样好吗?我一个孤身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上歹人可如何是好。” “遇上麻烦的话,只要你喊一声‘王爷,救命’,我一定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的。”宗政澄渊风liu无限地笑说。 “如此,谢过王爷。” 我不再推辞,道了声谢就欢天喜地往帐房走。转弯,再转弯,直接出大门。谁真的去帐房啊,那五百两我才不看在眼里。 xxxxxxxxxxxxxxxxxxxxx 眼见着笑不归消失不见,宗政澄渊对岳成歌说:“人派好了吗?” “王爷放心。她一出门,他们就跟上。绝对不会跟丢。”应该不会吧。岳成歌心想。有点不安的感觉,对于这个女子,一路行来,他实在是看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王爷看懂了的多少。 “王爷。”一边的凌云木上前几步,道:“笑缘商号的水玄镜已经来过三次了。刚才听说王爷回来了,一直在花厅等着。” “来收震灾粮款的钱?”宗政澄渊闻言诧异地看向凌云木,道:“这种事你直接拨钱就是了,不用通知我。” “我也这样想。可是那个水玄镜说,今年北方大旱,粮食不足。把米卖给王爷做军粮,在明年就不能大赚一笔。非要我们赔偿这个损失。您看?” “涨价了?怕是冲着他们家主子来的吧。”宗政澄渊朗生一笑,说:“我去看看。” 转身却没走两步,又被岳成歌叫住,宗政澄渊也没有不悦,只笑说:“今天好忙。成歌,什么事?” “王爷。”岳成歌捧着一封信恭敬地递给宗政澄渊,“关于相府的事有消息了。” 宗政澄渊脸色一凛,接过信飞快地撕开,快速地看了看,一看之下,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喝道:“成歌,派人去将他抓回来。但是,一根毫毛也不许伤着她。” “是。属下亲自去。”急急领命而去,岳成歌很久都没见过主子这么骇人的脸色,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啊。 “云木。”宗政澄渊又喝。 “属下在。” “将水玄镜扣下。” “是。” 凌云木转身就走。宗政澄渊又叫住他,嘱咐道:“若遭抵抗,切记,不可伤人。” “属下记得了。” “云木。” 听宗政澄渊又叫住他,凌云木心中的疑惑更深了,王爷素来决断,无论什么事从不拖泥带水,怎么如今一件小事还要费心半天。还有,刚刚那句“怕是冲着他们家主子来的”,又是什么意思。 “我与你同去,会一会这个水玄镜。” *************************************************** 今天则喜去买了笔记本,以后能趴在床上写了,hoho~! 请支持的继续支持,留言的继续留言,推荐的继续推荐,收藏的要多收藏哦~! 则喜我也继续写字去喽,hohoho~! 第二十章 玄镜沉水 宗政澄渊冷冷一笑,大步向花厅走去。原想,商人多铜臭。可自从见了笑不归,清肃,又见了水玄镜之后,这想法不由得被打破了。 一入花厅,宗政澄渊便瞧见一位身穿紧领窄袖灰色外袍,相貌朴实温和的青年男子,正稳稳地坐在左手边那张檀木宣花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水玄镜?”宗政澄渊踏进厅中,坐在正中的椅子上。 “草民水玄镜,见过王爷。”水玄镜抬眼一瞧,见来人神态睥睨,举止高贵,衣着华丽,便知是摄政王亲临。先起身长揖为礼,又看了凌云木一眼,道:“草民知道王爷有许多话想问,不过请恕草民多言,在回答王爷问话之前,草民需要确定一下,此人可靠吗?” “此人,不必回避。”宗政澄渊看着凌云木,示意他不可妄为。这才对水玄镜沉声道。“你倒是谨慎得很。这点,与你家主子很是相似。” 想起笑不归,水玄镜露出和煦的微笑,温文尔雅地说:“草民未及主子之万一。” “很好。你们联手将本王耍弄得好啊。”宗政澄渊的声音陡然危险起来。 “王爷此言差矣。”水玄镜微微一笑,缓缓道来:“当初,擅自进入水园的,是王爷您。主子不过是回家巧遇王爷,是王爷有所怀疑而拒不放人。主子再怎么说,也是一介女子,年方二八,因为害怕所以编点谎话也是正常的吧。” “再者风liu如王爷,难道不知道,女人最喜欢说谎这一点吗?”水玄镜话锋一转,笑道。 挥手阻止因听到自己主子被嘲讽,而满面怒容欲上前的凌云木,宗政澄渊突然笑容满面,道:“如今你肯承认,笑缘商号的主子是笑不归了?” “王爷此言又差矣。笑缘商号的主子本来就是笑不归,何来承认之说?” “那本王心中的疑问,你可否待她向我解惑?” “知无不言。”水玄镜站在一旁,同样笑如清风。 “她,可是当时本王在临危谷地遇见的女婴。”宗政澄渊紧紧盯着水玄镜。 “如果那块玉佩中途没有转手的话,是。”水玄镜回忆着,答道:“纯白翡翠,雕双龙云海,中缀朝阳。配金丝檀香结。挂绳为九股绞成。双面刻字,正面为姓:宗政;反面为名:澄渊。” “那块玉现在还在她手中?” “主子一向贴身而藏。毕竟不是平民能收藏的东西。主子一向小心。”水玄镜坦白道,“其实当初我们知道这玉佩的来历时,便想将当初的知情人灭口。可是看到的人实在太多,樵夫、老鸨不说,也不能将丞相满门都杀了,故尔才会被王爷查到。” “这么说来,她当真就是柳玉啼的贴身丫头?” “不是。当初是主子身份卑微,还不够资格当相国千金的贴身丫头。不是主子私下时和柳玉啼一起玩耍罢了。” “后来为何离开相府?” “主子本就不想在相府长呆。后来,又因为主子和大哥为柳玉啼治病提的条件得罪了丞相,只得连夜逃出京城。” “是清肃给柳玉啼治的病?” “是。” “那为什么丞相说是高人?” “想必,是丞相怕丢面子吧。”水玄镜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扇子,径自扇了起来。 看着眼前着个像文人一般儒雅的商人,宗政澄渊颇为欣赏地点点头,道:“白剑秋的身份是假的。为何本王又能查到?” “因为身份是真的,人是假的。白剑秋确实是从极泉逃出来的,中途被人拐卖,遇到主子后,主子为她换了一个身份,送到别处去了。至于送去哪儿,草民就不能说了。”水玄镜幽幽一笑,啪的一声收了扇子,说:“这些事都是小事,王爷都能查得出来,何必再一一盘问草民呢?” “说的也是。不过,本王尚有一问,”宗政澄渊目光转冷,一字一顿道:“不知,当朝从二品文书阁大学士温苏尔,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xxxxxxxxxxxxxxxxxxxxx 出了王府,我一路大摇大摆向西行去。没怎么费心躲避,因为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一定有人跟踪。 已近黄昏,街上的人潮并没有减少。我焦急地左顾右盼,想尽快找到我的一处分号。不过毕竟十年没有回来,还是有些生疏。好一番寻找之下,才找到“笑缘衣坊”几个大字。 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去,找到一个伙计,张口压低声音问:“骑白马的如果不是王子,那是什么?” “是唐僧。”那伙计眉清目秀,听到我的问题,也立刻压低声音作答。然后大呼着:“您要不要看看新到的浅藕色拼花胡领百褶群?那可是上等蚕丝织就,百针坊的手工呢!里面试试吧。” 我的商号,互相交接不用什么扳指啦,玉佩什么老套的东西。又容易丢,还容易被仿制。也不用“天王盖地虎”之流的浑话。只用我记下的现代的那些流行语,比如我刚刚说的那句,还有什么“有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也有可能是鸟人”“烧香的不一定是和尚,也可能是熊猫”之类的。他们或者不容易理解,但是比较好记。 况且,我每次的问题不一样,不是我们自己人,根本就无从下手。 看到这个伙计如此伶俐,我一笑,道:“有劳小哥了。”随即跟他向内室走去。 匆匆到了内室,小伙计已经找来一个小丫头,也不多说,先让小丫头的头发梳成辫子,找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给我们套上。又取了两件相同的带帽披风,将我们连头到脚都藏在披风中,这才喊一声:“小姐您看您穿这件衣服多合身啊。” 我也说:“小哥真有眼光,既然如此合身,我就穿了直接走吧。”说完,我和那小丫头同时出门,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不过,我可不认为这样就能将宗政澄渊的人甩掉。后面的来的人肯定不只一个,若是我,一定会分头行事。 明白这一点,我频繁地穿梭在自家商号中,什么钱庄,酒楼,客栈。每次都上演一出这样的把戏。直到最后,我来到“秦月楼”的门前。 第二十一章 一束荆棘温璞玉 秦月楼是雅乐最大的青楼,日日笙歌,昼夜不停。不过别误会,这个可不是我的产业了,虽然我与这个青楼有莫大的联系,因为秦月楼的主人是红棘。 想到红棘,我莞尔一笑,举步向内走去。门口有两个小丫头,看似弱不禁风,可都是被红棘好好调教过的,手上功夫可不弱。此时见过我一个单身女子进来,也不惊讶,只伸手道:“一百两。” 这是秦月楼的规矩,想来此处,不论男女,莫问原由,门票一百两,里面吃喝另算。这是当初我和红棘一起拟订的,为的是保持客人的质量,可不能让张三李四都随便进。能拿得起一百两门票又能在里面大把大把消费的,才是我们真正的客人,非富即贵。也是给我们提供消息的最好下家。 当然,秦月楼姑娘的质量也有保证,这里有最美的,最有才华的,最有气质的。不过,最后能不能搏佳人一笑,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因为这里,一切凭自愿。 因此,面对这两个面若桃李的小姑娘,我弯唇一笑,道:“名花虽有主。”红棘敢放在大门口的,一定最是忠心。 “我来松松土。”两个小丫头说完,眼中精光一现,其中一个立刻机灵地冲里面喊道:“碧波,去找小姐。”然后过来扶我的手,笑道:“主子随我来。” 我颔首,随她直往后门走。走到后园的时候,听得前方大门一声尖叫:“一百两!没钱别想往里闯。”声音如此之大,分明就是在给我报信。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万分焦虑道:“我是摄政王府一等侍卫岳成歌。在此执行公务。谁敢阻拦。” 看来真是着急了呢,连官腔都出了。我细听着,扑哧一笑,到了我的地盘,哪还能由你们欺负。 “我的姑奶奶,你居然还有时间在这笑。你可知道我们都急死了。” 红衣人影飘落在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出后门,推上门口等候已久的马车,随即自己也上来,对驾车的人道:“璞玉,回家。” 璞玉,是我两年前与白剑秋同时买回的痴儿。今年刚刚十五。 当初我见他时,由于人很痴傻的,虽然学得了家传一把架车的好本事,却处处遭人排挤。他为人又倔强,见人不喜他,也不爱与人相处。 我刚刚买回他时,他几乎被人欺负得遍体鳞伤,而且已经很久不开口说话。也就是心理学上的自闭。为了与他沟通,我颇费了一番心思。 我记得当时我考虑了好久,才和他说第一句话:“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叫璞玉,可好?”说完,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毕竟还是孩子,听到新鲜的东西,尤其关于他自己的名字,多少还是有反映。于是我接下去说:“璞玉,璞玉浑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璞玉’是未经人工雕琢的玉;‘浑金’是没有冶炼过的金子。是说人的品质纯美质朴。”也不管他懂还是不懂,我自顾说着,然后温柔地对他说:“或者你可能听不懂。不过你只要记住,这是个好名字。璞玉,你是个好孩子。” 不管怎样,我相信,好的语言,就像是动听的音乐。即使听不懂,还是能传达良好的意思。 璞玉哭了。好倔强地哭了,没有声音,没有哽咽,不需要温柔,也没有索求我的怀抱。片刻后,复又笑了。舌头僵硬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璞玉。”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友善。 于是璞玉成了我御用的小马夫。他驾车非常稳当,少有颠簸,后来时间长了,我发现他与动物相交甚好,几乎可以和任何一种动物交谈,于是,我家的马匹自此也归他管。他欣喜若狂,若不是我拦着,他几乎要住到马棚里去。 所以此时见到他,我觉得有点惊讶,问:“怎么璞玉也来了?那些马儿怎么办?” “那些马儿在他心中虽重,可也比不上你。这傻孩子,早就认定了你,你出了事,他怎么能不来?”红棘在旁边笑着,假装埋怨道:“就连我们几个,对他再好,也还是比不上你。真是白白疼他了。” 一句话说得又尖又辣,我不由得指着璞玉泛红的耳根,笑说:“明明对他最是关心,嘴上却非要欺负他。难怪璞玉最不喜欢你。” “不、不是。红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璞玉终于忍不住,憋出一句。 “璞玉真厉害,居然会说这句了。”红棘欣喜地说,挑开帘子,使劲拍拍璞玉肩膀,笑道:“好小子。再过几年,姐姐给你找个好媳妇。保管比秦月楼的头牌还美。” 我歪在马车里懒洋洋地着看他们斗嘴。细细打量对面那个红衣女子。 说是一身红,其实,严格说来只有半身吧,因为她身子最少有一半是露在外面的。上身穿着蚕纱金流苏短衣,小袖只刚刚过手肘,腕上环着数只细细的金镯子。下身配同样款式窄身长群,在左腰处高高挑开,露着雪白的玉腿,清晰可见踝骨上的金色脚镯,和鲜红的描金小绣鞋。身披一款长而宽的软纱绫,大概十尺都不止,长长地拖在地上,有一半几乎还挂在马车外面。 红棘是我家最美的女子。美得泼辣如火,性子豪放不羁,莫说衣着暴露,她连头发都不束的,总是长长的披在身后,像一道黑色的瀑布。 可能因为她有些外族血统吧,不过那是她的家事,我向来不过问。 不过,红棘她看来凌厉,实际却最是心软。开了青楼做了老鸨,却几乎让姑娘们骑到头上去。因为在她的秦月楼,姑娘们可以自愿选择接不接客,还可以选择接谁。不想接,就可以拒绝。一切后果,红棘来担。 因此刚刚开始的时候,惹了不少麻烦。后来,我告诉她,要让她们怕,又不怕。让她们怕,是为了不让她们骑到头上,告戒她们,凡是都有界限。让她们不怕,是要让她们知道,秦月楼,不会逼她们接客,不会阻止她们从良,甚至不会掠夺她们的消费。她们做的只有两个字:听话。 想到这,我打断他们的嬉笑,问:“最近朝廷有什么动静?” ***************************************************** 清明放假三天,大家一起来欢呼吧! 希望今天看我的书的人会多点,hoho~! 还是老话,则喜想要听意见,拍砖也不要紧,只要是质量过硬的建筑材料都可以,恶意的就算了~! 还有哦,大家的收藏和推荐是则喜的动力,知道那几个验证码不好打,所以凡是衷心的祝福则喜全部加精,中肯的评论都会置顶,谢谢大家支持~! 第二十二章 反扑与交易(1) 红棘没料到从不关心朝政的我会问她这个,大大一愣,答说:“应该是没什么动静。那些大人小人,平常总来的一天也不差。也没听见他们抱怨什么,兴致都还不错。” “如此,那可真是奇怪了。”我沉吟道。 “出什么事了吗?”红棘见我似乎有些发愁,故尔问我。 “暂时没什么事。”我一笑,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以后再慢慢解决不迟。 说话间,马车停在一处幽静的院落门口。我随红棘下车,刚进院子,就见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人。 其中,逆光处站着一个俊逸的白衣人影,翩然若鸿,温润如玉。顿时心中大喜,三步两步跑过去给他大大一个拥抱,道:“苏尔!你要想死我了。” “多大了还像个孩子。”温苏尔扶我站稳,然后上下看了几眼,欣慰地说:“好象多少又长高了点。” 我怒。这一世,我唯一的不足就是身高,比起前世一米七零的高挑身材,如今我可能连一百六十四公分的标准身高都没达到。每一提起,总是令我难以启齿。因而将话题一转:“大家都来了吗?我有事要说。” 一片寂静。我奇怪地看看他们,一个一个数人头,清肃,苏尔,白凡,幽韵,红棘,璞玉也在。独独缺了玄镜。 不应该啊,按说他一直与宗政澄渊谈军粮的问题,这会应该比我们更早到京城。这都三天了,怎么还不见人? 想了想,知道不好。看一眼他们几个,我无奈地一叹:“玄镜在王府?” 轻轻鼓了鼓掌,苏尔展颜一笑,道:“我就知道你猜得出。我让他去王府绊住宗政澄渊。一来宗政澄渊见玄镜在他手里,不会急着抓你回去。二来就算宗政澄渊想来抓你,玄镜也可拦上一拦。否则,你哪有那么容易回来。” 也是。从刚刚看到岳成歌追过来我就知道,大概是纸包不住火,烧着了。不过还算不错,该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 现在,和受制在王府的时候不同。那时在王府,留不得,跑不得。跑,全国通缉。留,他宗政澄渊随便判我一个奸细,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虽然出来又要回去,不过,情势已然不一样。你宗政澄渊既然已经将我放出府,那么以前的一切全然不算数。 从现在起,白剑秋就算是消失了。换我笑不归来会一会你。 “幽韵,红棘。你们帮我梳洗打扮。清肃,去王府下拜帖。我们一会去王府喝茶。”我孔雀一般地转身。 宗政澄渊,你想好怎么接招了吗? 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如此华丽正式的服饰,将我本来平凡的面孔也映亮了几分。 一袭白衣犹****,领口微宽,露出纤细的脖颈,配一条镂金镶白翡翠项链。宽宽的水袖衣褶子各为一色,微微一摆,颜色翻涌如月华。 裙子很长,曳地不超三寸有余。从左肩头至右群摆绣一支细细的斑竹,竹叶用青黛白描而成。稀疏间,依稀可见一双银线反绣的白玉鸳鸯,只有在阳光折射下才看得出。 腰间扎一条半透明的丝带,左边缀一只浅色鸾尾香囊,右边挂一双羊脂玉雕蝴蝶佩,走起路来,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红棘的眼光真不错。”我笑着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幽韵给我梳头,开口称赞为我选衣服的红棘。 “常常帮楼里的姑娘打扮,习惯了。”红棘一笑,过来帮幽韵给我挽发。 “好啊,你把我当青楼的姑娘了。”我笑说,“别给我梳那么沉的头发。要气势的话,这一身衣服就足够了。” “那不若干脆不要梳了,直接配上这个可好?”幽韵找出一个精致的金盒子,拿到我面前打开来,是一颗浑圆蕴华的镶牙白珍珠做成的额饰,用一条金银扭成的链子拴着,周围一圈还缀着十几颗零星的小珍珠。 我拿到手里看了一会,觉得十分喜爱,于是让幽韵帮我带上。 当一切都打扮停当,红棘忽然拿着一条宽宽的细金项链过来,道:“把那项链换成这个吧。伤口太明显了不好看。” 我愣了愣,暗骂自己一声粗心。方才在屋外,苏尔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刚才照镜子也只顾臭美了,压根忘了凌云木造成的那点伤口。现下细细一看,脖子上一圈浅红,明天该变成暗紫了。 想到着,接过链子换上,埋怨地看了眼红棘,道:“你在车上就注意到了吧,怎么现在才提醒我。让清肃他们看见了,这可怎么好。” “看见了又如何?咱们几个从小到大,都是死过多少回的人了。又都孑然一身。就算他是个王爷,能把我们怎么的?何况,现在是他有所图,我们无所谓。怎么就怕了他了?”红棘展一件描金披风帮我围上,又道:“我荆棘罗刹的主子,哪能随便让人欺负了去。” 我一边听着,一边任她们摆弄自己。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气氛有点怪呢,原来他们都各自盘算怎么为我报仇呢。不禁笑一笑。对凌云木表示同情。 也罢,笑不归何曾委屈过自己?当初创业艰难,我们几个纵然是神仙下凡,却也毕竟年少,能不吃苦头吗?他人只见我们现在的荣华,谁知我们昔日的苦痛?如今成了势,不就为了不受人欺凌?自由快活此生? 想到这,我傲然一笑,道:“那么走吧。我宣布,今年提前结帐,立刻分红。” 说着,出了院子对苏尔说:“你还是不要同我们一道走,先去王府等我好了。以免被别人看见了,以后多生事端。” “也好。”温苏尔笑一笑,提身化一抹流光,瞬间掠得远了。 出了门,我让红棘回秦月楼,因为我不想让宗政澄渊现在就知道我和秦月楼的关系。 幽韵则同我上了马车,白凡和清肃骑马候在一边。我挑开帘子对璞玉说:“璞玉,去摄政王府。” xxxxxxxxxxxxxxxxxxxxx 岳成歌回来的时候,见凌云木站在一旁,自家王爷正和一个穿灰衣服的儒雅青年喝茶。看似融洽,却隐隐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架势。因尔放轻了声音在宗政澄渊耳边道:“属下没能追上。请王爷责罚。” “啪”地一声轻响,宗政澄渊将茶杯放下,眼看着水玄镜,却对岳成歌道:“罢了。水玄镜既然在此,那笑不归怎能轻易被你捉到。” “王爷谬赞了。”水玄镜笑得憨厚,居然接上一句。 “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本王,那温苏尔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岳成歌刚刚后退与凌云木并肩站在宗政澄渊身后,听到这话猛然一惊,温苏尔不是朝廷二品大员吗?怎么又和笑不归扯上关系了? 只见水玄镜摇了摇扇子,只喝茶,不开口。 “不说?” 宗政澄渊陡然冷笑,目光凌厉起来。岳成歌知道自家王爷生气了,还是不小的气,看了看那个水玄镜,心道你自求多福吧。 谁知水玄镜还是不答言,依旧笑眯眯地。宗政澄渊不禁怒极而笑,张口就想先将他押入大牢。那边却匆匆走来一个家丁,在堂中站定,恭敬地说:“启禀王爷,文书阁大学士温苏尔温大人求见。此刻正在门外等候。” “将他带到此处。”宗政澄渊禀退下人,冷冷对水玄镜说:“他来得倒快。” 水玄镜饮干最后一口茶,笑道:“他既已亲自来了,王爷不妨直接问本人。或者,问我家主子也可。” ************************************ 话说,过节了,则喜多赠送一章吧~! 还有,明日则喜的文会上青云榜和九大精品分类推荐,请给位亲们多多捧场,多多关注,留言和收藏是来者不拒的,则喜谢谢大家了,鞠躬中~! 第二十三章 反扑与交易(2) “王爷想问我什么?”话音刚落,温苏尔迈步来到厅中,对宗政澄渊略施一礼,道:“温苏尔见过王爷。” “天色已晚,温大人有何要事?”宗政澄渊突然不急着问答案了,反而有些期待,那个笑不归,究竟能给他多少惊喜? 想起刚刚接到的那封信上写明,之所以这么晚才得到消息,全是因为有人阻挠,而矛头都指向温苏尔。 温苏尔,雅乐廉洲人。十五岁高中状元,充内阁侍读学士,官居正四品。今年二十有二。七年间,连升三级,现任文书阁内阁大学士,从二品。为人谦和有礼,处事圆滑变通。入朝七年,未有过多的不良风评,也不见特殊亲近谁或与人结仇。 当时宗政澄渊便认为,此人若不是胆小怕事,便是聪明绝顶。如此一看,倒印证了他的预言。 “回王爷,下官是来陪王爷一起等人。”回了宗政澄渊的话,温苏尔已然落坐在水玄镜身边,对他道:“她很快就过来。今天的打扮,会吓你一跳呢。” “我被她吓的时候多了,习惯了。”水玄镜笑说。 两人在这边说笑,那边的岳成歌和凌云木却奇怪极了。官员认识商人并不出奇,出奇的他们那种和谐的气氛,那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 宗政澄渊看着二人,沉声道:“你们着是先锋官,她派你们侦察敌情来了?” 温苏尔连忙笑道:“王爷莫要多想。不过是下官怕我们一起来的话以后给王爷添麻烦,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如此。想必此刻也快到了。”说完,看着回廊快步向花厅奔走的小厮,他抬手一指,说:“这不,已经来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 递上帖子,不多时,岳成歌迎了出来,看见我时带着满脸怪异的表情,道:“请这边走。” 宗政澄渊想得真是周到,没有让凌云木出来。这会让他出来,怕是会被直接灭口,好可怕。 提起裙角,跟着岳成歌往里走,清肃和幽韵跟在我身后。我让红棘和白凡等在外面,一是里面人已经够多,二是璞玉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一路来到花厅,才几个时辰不见的宗政澄渊正坐在椅子上,满脸阴郁地看着我。我对他一笑,昂首挺胸地站在正中,也不跪,微福了福身,傲然道:“笑不归见过王爷,这厢有礼了。” 那边凌云木大概是对我一点好印象也无,先是见我火烧王府,又对宗政澄渊出言不逊,现在又傲慢无礼。一下午的火气终于被挑了起来,喝一声:“见到王爷,如何不跪?” 话音未落,清肃已闪身上前,对着凌云木翻手一掌推出。岳成歌刚想上前,又被水玄镜展袖拦过。只听玄镜笑说:“岳将军刚刚办事回来。追我家主子追了这么久,还是休息休息吧。” 而宗政澄渊动也不动,只看着我。温苏尔低头喝着茶,目光却落在宗政澄渊身上,丝毫不错。 直到那边清肃终于一掌击中凌云木,宗政澄渊才说:“笑姑娘莫非是带属下来寻仇的?” “非也。”我一笑,说:“一般当我受了欺负的时候呢,他们都当自己是我兄长。我怎样说也是不听的。”顿一下又道:“还望王爷见谅。” 那边清肃击中一掌之后不再追击,负手立在我身后,冷冷道:“我知她有时调皮任性。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该对一个不懂武功的女子下手。再有下次,要命还是要武功,看在王爷面子上,你可挑选一样。” 凌云木擦擦嘴边的血,站起身,一张脸灰如墙瓦,一声不吭地走出花厅。想是一直当王府管家,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吧。 我倒也不是真的想让他下不来台。可是就如我方才所说,看我受欺负时,他们全以兄长自居。我这个妹妹,哪能说得动怒发冲冠的哥哥们?话又说回来,若是他们被欺负,我化身老母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毕竟,我的实际年龄可不小了。 我想,这就是亲人的感觉吧。 “不是寻仇,那笑姑娘是来做什么的呢?”宗政澄渊看着自己的管家走出去,却展开一丝笑容,问我道。 我轻蹙黛眉,装做很为难的样子四下看了看,说:“王爷就让我这么站着说话?” 宗政澄渊不作声,紧紧盯着我,道:“这四下都是椅子,你可任选一把。” “王爷以为,笑不归是来做什么的?”我扬眉,抬起尖尖的下巴说:“笑不归此来是为同王爷谈一笔交易。既然是谈交易,就须面对面。现在王爷坐在正中,我坐偏位,如此不公平的交易,笑不归不屑一谈。” “不知你想和我谈什么交易?”宗政澄渊看似颇感兴趣的问。 “王爷想和我谈这笔交易了吗?”我微笑,说:“我亲自来王府,以显示我的诚意。不知道,王爷的诚意又是什么呢?” “成歌,给笑姑娘搬把椅子。” 宗政澄渊终于让岳盛歌搬了把椅子放在正中,与他相同的位置。看着我坐下,才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不知王爷这个屋子,建造得可还结实?会不会漏风什么的?”我舒适地坐在椅子上,摆出淑女的姿势,悠然道。 “成歌?”宗政澄渊不答,反问岳成歌。 岳成歌立刻走到门外做了些什么,想必是做了些布置吧。许久之后方才进来,退在一边。 “好了,笑姑娘请讲。” 我点头,意味深长地一笑,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王爷是否想要这天下?” “不错。”宗政澄渊倒也爽快,承认得很干脆。 “如此甚好。”我抚掌而笑,说:“不归想和王爷做比交易。我许给王爷的好处是,帮王爷得到天下。” “凭你?”宗政澄渊冷冷一笑,没有多言。 “当然,王爷大可以不信。”我浅笑抚了抚额上的那颗珍珠,说:“但凡做生意,都要先有投资才有回报。但是有投资,就会有风险。与我交易,王爷与其担心自己会收不到回报,还不如担心我也许会在您那里输得倾家荡产呢。” 第二十四章 反扑与交易(3) “此话怎讲?” “就算,我不能帮到王爷,却与王爷现在一点损失也没有。王爷若是生气,大不了一刀宰了我。对王爷,这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可有可无。” 我幽幽一叹道:“可对我来说,与王爷合作,实际就在策反。万一王爷失败,我就是谋逆的大罪。相比之下是我的风险更大些。王爷您说是吗?” “说得有理。不过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落到本王头上了呢?”宗政澄渊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闲适地说。 我轻轻一笑,抖抖衣袖,说:“我也不和王爷绕弯子。我出如此下策,不还是被王爷逼的?现在,我的好处开出来了,王爷是不是有心与我做这笔买卖了呢?” “可本王还是看不太出来,究竟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宗政澄渊索性闭上眼,装作很无趣的样子。 还装?再装就不像了。我冷笑道:“如此说来,难道现在的雅乐还有别的商人能够一下子拿得出十万旦粮食么?就算拿得出,他们肯卖给你么?就算他们肯卖,也要看我笑不归肯不肯。” 话说到此,已然无礼之极。不过我早有心理准备,对付宗政澄渊,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本王不太明白笑姑娘的意思。”宗政澄渊睁眼看着我,故作不解地问。 “既然王爷不明白,那我就说得明白点。” 我呵呵一笑,将眉间的戾气化去,道:“我自问自己不算是什么世外高人,也不是什么能人异士。既无通天之能,也无遁地之术。但起码我有一点。” 我的笑容越加妩媚,柔声说:“起码我有一点,我很确定。我或者不能阻拦王爷夺取天下的大势,但是我一定可以拖延王爷夺取天下的时间。至于能拖个几年,那就要看王爷究竟比我高段几分了。” “你在威胁本王?” 我给他一个“我就威胁你了,怎么样”的眼神,又笑道:“我看得出,王爷是绝顶高手。”又看了看一边的岳成歌,说:“岳将军也是一等高手。王府又向来有重兵把守。以清肃他们的身手,或者不能将王爷除去。至少,可以全身而退。王爷您觉得,这是您想要的结果吗?” “敢对本王说想除去我的,你是第一个。”宗政澄渊并没恼怒,也没有看我,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的手指。 “连这话都不敢说,如何帮王爷成大事?”我扬眉而笑。 “你都在说本王的好处了。你呢?若事成,你想从本王这得要什么?” “我的好处很简单。不过,还有几个附加条件。王爷可想听?” “本王洗耳恭听。” “我要的好处只有一个,当大事成就之后,我要整个国家的优先通商权。” “条件呢。” “条件有四。”我伸出三根手指,笑道:“第一:请王爷忘记我是女人;第二:请王爷忘记自己是王爷;第三:王爷若让我做什么事,我自会让我的人去办。王爷不能直接给我的人下命令,也勿需管我怎样去办。最好,不要过问我的事情。第四:事成之后,王爷是天子,不归是草民,希望王爷不要干涉不归的自由。” “后面两条,本王懂了。前面两条,请笑姑娘再解释一下好吗?”宗政澄渊平静地问。 “请王爷忘记自己是王爷,很简单。就是,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主从关系,我不需要听你的调遣,地位与你相平。” “很好。那第一条何解?” 提起第一条,我清冷一笑,说:“请王爷不要打着‘只要将她变成我的女人,就什么事都要听我的’这种蠢主意。”我颇有些傲慢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管你想,或是不想。我笑不归,可以帮你。但不会做你的女人。不会听你的,更不会属于你。永远不。” “很好。很好。很好。” 宗政澄渊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陡然间危险如孤狼,沉沉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他说:“你倒是提醒本王了。若本王执意要你做我的女人,你又当如何。” “你不会。在你心中,你的天下,远比我重要,比什么都重要。”我笑如四月春guang,我知道他不会。 “我不妨告诉你,在商场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我来找你,就是知道你会答应。我其实本来处处受制于你,如今却占了上风,就是因为,天下,是你的软肋,你有你输不起的理由。” “你也无需恼羞成怒。你一见我就执意留下我,探听我的消息,不也是抱得这个打算。虽然这个结果与你设想的有出入,不过,大方向还是于你有利的,不是吗?” 宗政澄渊沉着脸听完我的长篇大论,诡异地一笑:“如此,我非得同意不可了?” “你非同意不可。”我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七老八十当上皇帝。” “你如此笃定你能拖延我?” “看你。”我沉着一笑。“你若信,我就能。你若不信,我就不能。” “怕是,我若信,你不能;我若不信,你就能了吧。”宗政澄渊长笑一声,道:“很好。这笔买卖本王做了。” “且慢,还有一事。”我嫣然一笑,说:“若王爷中途违反上面的任何一项,我将停止对王爷的帮助。至于会不会给您找点小麻烦,还要看我的心情。” “所谓条件就当如此。”宗政澄渊气度不凡,大事敲定,小事决不拖沓,朗然道:“要签字画押吗?” 我说得累了,幽韵倒了杯茶递给我。我喝了一口,方道:“不必。” “为何?”宗政澄渊这次是真的不解,奇怪地问我。 “因为王爷是成大事的人。这和那些兵不厌诈的阴谋不同。这是我们面对面坐下商量的结果。是政事。所谓君无戏言。若王爷反悔,那就是您政治生涯中抹不去的污点。如此,你便不配为帝。” 听了我的话,宗政澄渊沉默良久,古怪地一笑:“你可知,我在临危谷底见过你。” “我知。” “你可知,我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 “王爷说了什么?”我装做懵懂的样子。一个婴儿是不会听懂他说的话的,更不会记住。 “罢了。”宗政澄渊一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过,本王还有一个问题。” “王爷请问。” “你就这么厌恶做我的女人?” 我一愣,倒真没想过他会这么问我,想了想,随即狡猾地笑起来:“那倒不是。只不过是不想人财两空。纯粹是,不想白白便宜了王爷你。” 第二十五章 反扑与交易(4) “如此本王便放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将你怎么着了。”宗政澄渊面色和善许多。 “不过王爷听王爷提起临危谷之事,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不是。”宗政澄渊了然道。 果真如此。当初临危谷地乃是舒王造反之地。那边恰巧出现一个婴儿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有空时,我总是会回忆那一天的情形,发现有很多奇怪之处。比如,宗政澄渊去做什么?他和岳成歌当时找到了什么?还有就是他莫名其妙地对我xing骚扰,我当时就想绝对不会只是看看我是男是女这样简单。 后来白凡得到消息,说舒王造反之时,其实他的王妃正在京城待产,并产下一名女婴。后来舒王死在临危谷,王妃殉情,婴儿失踪。成为雅乐一大悬案。 而我也一直怀疑自己这个身体到底就是舒王的女儿。如今看宗政澄渊的口气,我笃定他知道些什么,于是追问道:“王爷如何确定。” 犹豫一下,宗政澄渊还是说了出来:“堂妹出生时,我在旁边,当时我看了一眼。左肩头上有个花瓣形的胎记。当初见你,我便将你自己检查过。没有。” 如此,我便放心了。虽然还有许多遗留问题,不过最重要的已经解决了,其余的可以慢慢考虑。合作最重要的是信任,若是有一天我成了什么逆臣之后,事情就变得不那么好玩了。 因此,我微笑道:“既然这样,我便再无任何顾虑。希望大事早成。你做你的天子,我做我的商人。” “你就如此信任本王?”冷不妨,宗政澄渊突然说道。 “我不信任你。也不需要你的信任。”我优雅地微笑,说:“我只相信我自己。并且相信我自己有令你利用的价值。如此,就足够了。” “直到今日,本王方相信,笑不归确实是笑不归。”宗政澄渊拍了拍手,长身而立,面带微笑地走到我面前,道:“不归还有什么指教吗?” 我也款款站起,笑一笑,道:“指教倒是没有。只是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我有些累了。想请王爷为我分个舒服点的住处,上次那个厢房,我实在不敢领教。” “你要住在王府?你不怕惹人非议?”宗政澄渊惊讶地问我,大概觉得这个我刚刚提出的条件不符。 “住你的屋子,就是你的女人吗?”我一笑,伸个懒腰,宽宽的袖子滑落在肩头,露出两条雪玉似的肩膀,道:“一来我在京城没有象样的宅子;二来既然合作了,住在一处也比较方便。”省得传来传去,鸽子累,消息慢,还容易传错。重要的是,我还省了一笔租房钱。 “成歌,将寤寐圆整理出来,让笑姑娘住。” “可是王爷,寤寐园向来是历代王妃的住处。让笑姑娘住进去,恐怕不妥。”岳成歌为难地说。 “本王的内宅既然都可以住不是本王女人的女人。寤寐园为什么就不能住不是王妃的女人?”宗政澄渊对我一笑,说:“你说呢,不归?” “举一反三,王爷果然英明。”我不无讽刺地说,看向苏尔和玄镜,有些微撒娇的意味,道:“好久没在一处了,今天不如都住在王府吧,一会差人去把红棘叫来,我们不醉不归。苏尔,别想跑,你的理由最好找:大学士温苏尔和摄政王商议国事,废寝忘食,留住摄政王府。” 无视苏尔的苦笑,我岳成歌说:“一会儿麻烦岳将军你派个人到学士府说一声。就照我刚才的话说,辛苦了。” 岳成歌闻言看了看宗政澄渊的脸色,见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这才答应下来,道:“笑姑娘请先随我来。” 我整了整衣衫,和清肃他们浩浩荡荡地走出去。走到门口,宗政澄渊突然开口,也不知是对谁道:“温大人和笑掌柜的关系真的是很密切啊。” 我尔雅一笑,有些炫耀地挽住苏尔的胳膊,回头对宗政澄渊有些阴沉地说:“苏尔可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呢。难道王爷的调查网没有查出来吗?”说完,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虽然看清肃他们的表情像是看见了女巫。 我可没说错,苏尔嘛。家境是不错地,身世也清白。不过亲缘关系就不怎样了。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也是曾经离家出走,混到分文没有,被我捡到的小可怜呢。 随手招来一个小厮,我取一两碎银给他,道:“麻烦小哥将在门口等候的两个人带到寐寤园好吗?一个成年男子,一位少年,在一辆马车附近。辛苦你了。” 可能是从来没人如此和善地请他做事,还给打赏,小厮惊喜得也顾不得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径自往门外跑去。 我笑一笑,看着远去的小厮背影,自言自语道:“英明神武的摄政王府,居然只养出了这样的下人吗?” “不必担心。这种小事本王自会处理。不归累了,好好休息吧。成歌,还不带笑姑娘去。”说着,宗政澄渊对岳成歌一点头,道:“那个小厮交给你了。” 一句话,那小厮立刻被扫地出门了。我心中虽然同情,可是如果要做谋取江山这样的事,一定要万分小心,尽可能除掉所有的隐患。一步错,步步错。就如同当初我与宗政澄渊对峙,因为他没有察觉朝中有苏尔。所以我才占了先机,才有机会与宗政澄渊谈判。否则,我早已成为他的阶下囚、刀下鬼了。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跟着岳成歌往寤寐园去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 宗政澄渊直看到笑不归转过回廊不见了。表情逐渐转冷,转身向王府的西北方向行去。 此时天已经全黑,星子如蓝丝绒上静静栖息的钻石,高贵静谧。 宗政澄渊独自来到一处小小的院落中,四下一望,见假山石下背月立着一条人影。遂冷笑道:“你今日可真是大出风头啊。” “属下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那人上前几步,露出一张严肃的面孔,正是凌云木。他宗政澄渊施了一礼,道:“王爷有事,找人通唤一声也就是了。为何亲自来此?” 宗政澄渊冷冷一哼,道:“原来,你早已接到消息。知道我找到当年临危谷地的那个女婴。所以在她放火时,才下那么重的手?不过,你刚刚出去了,没听到我们的谈话。” 宗政澄渊走了几步在石凳上坐下,复道:“我说,她不是你想找的婴儿。我见到她时,便已经确定过了。” “你是说她身上没有花瓣的胎迹?”凌云木长长一笑,道:“不论有或者没有,跟临危谷底有关的婴儿,我一个也不会留。” “我说了,她不是姜郦珠的女儿。”宗政澄渊沉声道。 “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人。”凌云木古怪地笑笑,神色轻蔑地看着宗政澄渊,说:“再说,你也不能确定她究竟是不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在宫中,什么都有可能造假。连生死这样的事都可以篡改,像造一个身上有花瓣胎迹的孩子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个孩子身上究竟有没有胎迹,我至今都很怀疑。”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宗政澄渊奇异地一笑,盯着凌云木,慢吞吞地说:“舒王宗政善恭,我亲爱的王叔?” 第二十六章 真相未明的过去 “你不必拿这个威胁我。这是我当年同你父亲讲好的条件之一。”凌云木的气势突然加强了几分,凛然道:“当初那个贱人欺我在前,负我在后。甚至还为那人生下了一个孩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她有关的人。” “可是我记得,父王与王叔的条件可不仅仅是这些吧。”宗政澄渊以手拄颐,冷冷地看着凌云木,道:“当初我父王给你易容丹,助改变容貌。你可知道那丹药千金难求?后又冒着欺君凡上的风险,留你一条命让你报仇。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我是答应他尽心帮你得到天下。可他也废了我七分武功。”凌云木也冷笑道:“否则,我今日便会将她立毙掌下。” “你杀不了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比你识时务。知道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该狠,可你。”宗政澄渊呵呵一笑,道:“一生唯一爱上的女人,唯一甘心娶进门的女人,嫁了你,却爱着别人,又为另一个人生了一个女儿。最后才发现,她居然还是别国的奸细。为了分裂我国居然还煽动你谋反,让你背上一生一世也洗不清的罪名。” “王叔,你真可悲。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三个男人里,你在她心中,究竟算什么?” “宗政澄渊,你不必激我。我忍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一时一刻。”凌云木突地一笑,道:“其实你也怀疑她的身份吧。现在只不过是在利用她。当她对你毫无价值的时候,说不定,你是第一个要她命的人。” “到现在你还是不懂。”宗政澄渊笑了笑,道:“本来,我是想劝你不要对她动手。现在,我不想再阻拦你。一是,我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力。二是,顺便让你认清楚现实,你与她,究竟差在哪里。” 说完,甩袖离去。 xxxxxxxxxxxxxxxxxxxxx 月色如银丝,轻轻地为园中的山水披一层鳞衣。 看着满屋子的狼籍,他们几个都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一个都歪倒在桌子上。连从不喝酒的清肃也喝了许多,正酣睡在一边的贵妃塌上。 满室的人,只有我一个人清醒,倒不是我酒量如何,只不过他们都不许我多喝。叹口气,怎么就总拿我当易碎品呢?是我表现得不够强悍吗? 叹息间,去内室取了数条披风,一一为他们披上,吹熄了蜡烛,一个人走到屋外,坐在门槛上欣赏着夜见寐寤园的景色。 果然不愧是历代王妃住的园子,虽及不上我的水园精致华美,但也算贵气十足了。也不知道,这一代的王妃会是谁呢? 突然,我见那边人向我走来,兀自警觉起来,有些紧张。清肃他们都醉了,若是有人偷袭,可是大大的不妙。 直到那人走到近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我才放下心,接着又提起。深更半夜的,他来做什么?也没动,只问道:“王爷怎么还不歇息?” “来看看我的娇客住得习不习惯。” 宗政澄渊说着,随手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接着竟学我,贴着我坐在门槛上。将腿曲起,肘支在膝盖上,侧过身子含笑看着我。“我发现,不归总爱穿得这么少。” 将带着他的体温的大氅紧了紧,呼出一口寒气。已入深秋,确实有点冷了。我不觉有些眷恋他的体温,柔声说:“多谢王爷。” “那,不归怎么个谢法?”宗政澄渊伸手牵过我的一缕青丝,轻轻在鼻下嗅了嗅,表情魅惑以极地看着我。 深吸气,美男计对我不管用。我不着痕迹地一拢发,将头发从他手中抽回,站起身笑道:“夜深露重,王爷不睡,我可是要睡了。” 说完片刻不留,转身往里走。想关上门也就完了。不料身子却被宗政澄渊扯了回去,随即被牢牢地禁锢在他炽热的怀中。只听他在我的头顶幽幽地说:“告诉我,为何要住在王府?” “刚刚我不是告诉王爷了?”我见挣扎不动,也就乖顺地伏在他怀中,贪婪地吸取他的热气。责怪自己总是不记得多穿一件衣服。 “叫我澄渊。” 宗政澄渊仿佛将头搭在我的发顶,重死了。我想,不过,他真是高。至少有一米八。 “王爷,贫富有别。”我提醒道。 “笑不归,会在乎这个?” 宗政澄渊将还在我腰中的手重重一扣,一头抬起我的下巴,迫我直视着他,炯炯的目光火一样的望着我。“叫我澄渊。” 我挑眉,当我不敢吗?“澄渊。”我唤道。 “为何要留住王府?” “因为,我想勾引你。”我转了转眼珠,舔舔干裂的唇,秋天真是干燥啊。 “确实,秋天很干燥的。” 宗政澄渊呵呵一笑,头瞬间低下,滚烫的唇带着火一样的温度,在我冰凉的唇上搜索探询着,几乎要剥夺我所有的氧气。 我呆了半晌,眼睛眨了又眨,突然用足全身的力气推开他。以至于后坐力太大,一下子跌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王爷,您这是违约。” “你不是很喜欢吗?”宗政澄渊仿佛无限留恋地收回手臂,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哈哈一笑,说:“接个吻就算是我的女人吗?在商场上打滚这么久的笑不归,连青楼也去过的笑不归,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故意的,他是故意的。我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毫无风度地来到他面前,抬头道:“不论怎样,我认为你已经违反约定。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你确定?”宗政澄渊好笑地看着我,询问道。 “我确定。我会立刻搬出王府。” 我作势就要往屋子里冲,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却不想身子一下腾空而起,瞬间被宗政澄渊拦腰抱在怀里。他森然地看着我,道:“既然和约已经无效,本王是不是可以真正将你变成我的女人呢?” 我躺在他的怀里,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这男人,他是认真的。他抬出王爷的身份,哪个女人胆敢拒绝? 宗政澄渊不会落人下风。唯一的一次,已经太多。 想到这,我好容易平稳下思绪,细细想了想,方浅浅笑道:“王爷若是吓死不归,可就没人帮您出主意了。” “哦?” “比如,酆国为何突然攻打凌溪。夺城之后,又不派兵支援呢?” 宗政澄渊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我。夜风吹乱我们的头发,几乎纠缠在一起。良久,他沉沉一笑,说:“真的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那些麻烦事,也要等不归休息好了再提。” “澄渊,不想要不归了吗?”我试探地问。也已经摸到规律,他若对我自称“我”,我便可叫他“澄渊”。他说是自称“本王”,我也只好叫他“王爷”了。 “想。非常想。”宗政澄渊难得苦笑一下,道:“不归对我的考验,算是通过了吗?” “澄渊让不归很是佩服。”我终于放心躺在他怀里,眯上眼睛。 第二十七章 王府的新开始 我执意要住在王府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考验宗政澄渊。将来的事,或者会烽火满天,与他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肯定会有。与其那时考验他的自制力,不如现在趁着清肃他们都在,先试他一试。虽说不是百分百的准确,听来也是天真无比的想法。不过,就像刮沙尘暴套塑料袋,多一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那么,好好的睡个觉如何?”宗政澄渊将我轻轻放在床榻内,执我的手轻吻,“看得到,吃不到。不归可苦煞我了。这点小豆腐,就赏给本王吃了吧。” 我懒得理这样的无赖,只笑着闭上眼,轻轻道:“只要王爷不拿我当普通女子一般看待便可。” 宗政澄渊,我不是你这土生土长的女子。她们在意的事我全不在意。我一早已经说过,不要打“如果她成了我的女人,凡事都要听我的”这样的蠢主意。 也不知道,他究竟记得几分? 真的是累了,闭上眼,我就沉沉睡去。最后一看到的是宗政澄渊深邃的目光,正温和地看着我。 夜静。人也静。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次日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苏尔已和宗政澄渊一同上朝去了。白凡也已经整装待发要回消息楼了,正在门口和清肃说着话。见我出来,也没个笑脸,只道:“怎么不多睡会。” “心里有事,睡不着。”我揉揉眼睛,问他:“不吃过早饭就走?” “急着上路,幽韵简单给我做了点。也带了干粮。”白凡说完又道:“宗政澄渊很危险。你要小心。” 我挽挽松松披在身后的长发,笑到:“放心。还有,临危谷底的事,还得接着查。” “为何?他不是已经说与你无关?”清肃听我这么说,问道。 “一颗心九个眼的家伙的话,能信吗?”我笑道,看了看白凡的包袱,只小小的一团,皱眉说:“怎么不多带点东西走?幽韵给你缝的冬衣呢?红棘给你绣的披风呢?玄镜特地买给你的狐狸大氅呢?你一件都不带?” “麻烦。”白凡耳根有点泛红,做出不耐烦的样子,甩手道。 “哦。”我笑着,翻过回廊下的扶栏跳到他身边,对清肃说:“等他走了,派个人把东西送过去。我就不信,他懒得带,还懒得收了。” “是。”清肃含笑点头。 “罗嗦。”白凡说着把包袱背上,道:“你说的事,我会查。”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心。” 我唤他。看他停了下脚步,却没回身,只点了点头,径自走了。 “知道他脸皮薄,还非要逗他。”清肃已然从幽韵手中接过外袍为我披上,示意让她去置备早饭。 “谁让他这么着急走。”我耍赖道。 陪我到桌边坐下,清肃帮我倒了杯热茶,才道:“还不是忙你的事情。不过,你为何执意要与他做那笔交易?我们的钱又不是不够花。” “不是钱的问题。”我淡淡一笑,随意扯落身边盛开的一朵兰花,放在手中揉捻着,慢慢说:“看这天下大势,终有天是要大乱的。我们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介商人。所谓仕农工商。若不早早找个依附,迟早不是被嫉妒之人陷害,便是在战乱中毁灭。” “所以,我选了他。而且,现在的状况,不选他都不行。反正做生意都是有风险。风险越大回报越高也是一定的。又何必拘泥呢?” “那关于临危谷的事?”清肃没对我刚才的说话表示什么,想是默认了。过了一会又问道。 “没有婴儿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战场,如果我不是舒王的女儿,那我又是谁?我不在乎我自己是谁。只不过,我不想被别人随意利用了去。与其被别人查出来,还不如被自己查出来。才可占尽先机。” 我笑道,“我不相信宗政澄渊。不是说他说的就一定是假的。我猜,他应该也不很确定我是谁。不过,不管我究竟是谁,一定与当年那场政变有关。至于有多大关系,就要看我的运气好不好了。” “那么,现在对于宗政澄渊,你心中可有什么好主意?”清肃静静听着,突然问我。 “哪会有什么好主意。上家不出牌,下家就只好等喽。” 我打了个呵欠,站起来对着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那边幽韵端着盘子,领几个小丫头正往这边走。于是拉着清肃向饭厅走去:“走了,吃饭了。看看王府有什么好吃的。” 说实话,虽然在王府呆了好几天,可是那时没名没分没人理。现在可不一样,我可是他宗政澄渊的客人。不拿点诚意出来,我可不会答应。 幽韵做事一向仔细,所有的菜品都是用银盘子盛放,烈性的毒药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医术若仙的清肃。所以对于吃饭我一向是很放心的,提起筷子,招呼他们都坐,边吃边问:“红棘回秦月楼了?” “一早就走了。苏尔好象交代她去查什么事。反正也是在京城,没一下就见着了,不用担心。”幽韵笑盈盈地说,给我拣了块白苓芙蓉糯,问道:“不过,苏尔让她查什么去了呢?” “查一查那些官员背后都说什么吧。温柔乡,英雄冢。到了秦月楼,哪个男人能不开口。”我冷冷道,随即展开笑容:“好容易得了闲,我才不要想那些讨厌的事。我们好好吃个饭,偷个懒,让他们忙去。” 吃过饭,阳光很好,我让下人搬了张贵妃榻在院中,闲闲斜靠着晒太阳。清肃坐在一边看书,幽韵正端着茶从屋子里出来。 宗政澄渊上朝还未回来。真是难得悠闲的一天。 我半阖眼,就想要小憩一下补一补昨夜的少眠。却不想被一阵环佩叮当扰了兴致。睁开眼,支起半个身子,我微笑地看着那厢走来的沈流丹,心道:这女人的消息可真快,也不知道这王府究竟有多少她的眼线。以后可要一点一点拔掉才好。 看见她,清肃放下书,慢慢地走到我身后站定。幽韵将茶放在我身边的方几上,也退在我身后。 我仍半躺着没动,看着沈流丹一步三摇地走过来,一手枕在头下,一手闲适地搭在腰上,自然地垂着。唇边浮起笑意,道:“夫人真是好兴致,这么早就到寐寤园散步来了?可吃了早饭没有?” **************************** 则喜发现,每天收藏虽然都在稳定增长,可是没有亲们给则喜留言。每次则喜看到收藏涨了,都会屁颠屁地去看有没有留言,却总是失望而归。 则喜大哭中~! 第二十八章 与沈流丹的再次对峙 关于这个沈流丹,昨夜喝酒时我特意问过苏尔。家世是不错的,可是与她却没什么关系。 沈流丹的父亲叫沈涵名。是当朝丞相、同时是冠鹤公主驸马的崔斡翰的大女婿。 冠鹤公主是隋帝最小的妹妹,她下嫁崔斡翰之后只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崔初颜嫁给了太中大夫沈涵名,官拜四品,二女儿而崔余香嫁给了尚书令朱培安,官拜从三品。 更显赫的是,崔余香和朱培安的女儿就是目前昆帝的生母,舛帝的皇后,敬康皇太后朱樱。 因此崔家是现在雅乐最有权势的内戚。水涨船高,沈家和朱家也都跟着地位升抬不少。可这里,独独不包括沈流丹。 原因无他,只因沈流丹是庶出,其生母只是一名小妾,论血缘和崔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更别提当今太后了。 因尔沈流丹就算嫁到了摄政王府,也依然没有资格去争夺正妃的位子。也因此,在逆境中,她必然要比一般的千金小姐要聪明许多。 我想在回想时,沈流丹已然走到我跟前,俯视着贵妃榻上的我,笑容可掬地说:“怎么,妹妹身子不舒服吗?” 还妹妹?我什么时候和她论起姐妹来了。我垂目,掩住眸中不屑的神色,道:“沈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呢?不归为何听不懂?” 这回换她不懂了,有些奇怪地问我:“不归?” “笑不归。”我笑笑,从榻上起身,坐到那边的石凳上,道:“我叫笑不归,是王爷的朋友,可能要叨扰很久。” “你、你不是叫白剑秋?”沈流丹很惊讶地道。 “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很多。夫人莫不是认错人了吧。”我接过幽韵递过的茶水,开盖闻了一下。用杯盖一下一下地撇着茶叶,说道。 “原来是笑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沈流丹被我装傻弄了个措手不及,问得语无伦次。 虽然我心知她是想问我以后在府中是个什么地位,我偏偏就装做听不懂道:“夫人不是已经叫我笑姑娘了吗?还当如何称呼?如果夫人愿意,叫我不归也可。” “大胆!夫人来这儿半天,你不请我家夫人上坐也就罢了。夫人提问,你还拒不回答,成何体统!还不快给我家夫人赔罪!”沈流丹身边一个小丫头看来实在忍不住,从她后面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真是狗仗人势,火仗风势。她沈流丹莫说还没什么势力,就算有什么,我也还不放在眼力。更别提她一个小姑娘。 于是我拦着幽韵,放下手中的茶,轻轻抬手将那小丫头的手拨到一边,慢幽幽地到:“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夫人的贴身丫头,夫人亲自取的名字,叫凝绿。” “哦。凝绿。”我笑笑。当狗不可悲,也不可耻。可悲可耻的是以当别人家的狗为傲,还四处乱咬人。 “你知道,我是你家王爷的什么人吗?” “凭你能是我家王爷的什么人!”小丫头傲慢极了,上下打量我几眼。 我失笑,好泼辣无理的小丫头,于是逗她道:“你说,这寐寤园是什么人住的?” “这是历代王妃、将来我们家夫人住的地方!”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看来宗政澄渊很少来后宅,居然让下人放肆到如此地步。我摇摇头,对沈流丹道:“我住在这儿,是你们家王爷请我住的,并非我稀罕。刚刚那些话,传到王爷那会有什么后果想必夫人你也知道。我念她年纪小,也不同她计较。不过奉劝夫人回去之后,要好好调教下人。莫要让人抓了短处去,将来翻不了身。” 我起身甩了甩袖子,对凝绿说:“至于我接待你家夫人礼数不周的地方,那是因为一来,你们来我的园子没有通禀,我有些措手不及。二来,在王府里,我是客你家夫人是主,哪有客人请主人坐的道理,这岂非喧宾夺主么?” 小丫头毕竟没见过世面,被我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我见了,不禁又笑道:“我问你,是你家夫人大,还是王妃大?你刚说,这园子是历代王妃住的。现在,王爷让我住在这里。你说,得罪我,你有什么好处?” 这话,我等于什么都没说,我只说,王妃比夫人大。王爷让我住在园子。凝绿自己说的这园子住了历代王妃。你们自己爱误会什么,就误会吧,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借宗政澄渊的身份行事,比用我自己的方便多了。 凝绿打个哆嗦,回头去看沈流丹,被沈流丹目光一瞄,突然就浑身打起了冷战,怯怯地退到她身后。 看来,这个沈流丹平日对下人,应该不会太良善。 “快晌午了。太阳大得很,夫人还是快些回去吧,别晒出病来。”我对一眼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流丹说。 “多谢笑姑娘担心。”沈流丹微微笑道:“今日之事,确是冒昧。还望姑娘包涵。这丫头,我也会好好教训,决不会让姑娘受委屈。”说着狠狠看了凝绿一眼,道:“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定当请姑娘小聚。” 说完微施一礼,带着那几个小丫头,姗然而去。 “你又何苦让她误会。得罪她,有什么好处。我们的麻烦本来就够多了。”见她走远,幽韵埋怨道。 “就算我不得罪她,她也是会将我当成眼中钉。若是得罪了一下嘛。”我笑道:“或者还真能有些好处也说不定。” “会有什么好处?”幽韵好奇地问我。 “时机不到。不可说、不可说。”我故作神秘地摆摆手指,看了看天色,开心道:“去街上逛逛吧。好久没去了,挺想念的。上次光想着逃命,还什么都没看。” 走到街上,已经差不多快要下午。先找了个饭庄吃了午膳,然后在街上慢吞吞地闲晃。这一次,我不再走热闹的市集,而是在民巷街道中穿梭着。 十年,虽然街道未改,人已全非。 原来城北卖猪肉的,现在正在卖臭豆腐。原来卖杂货的,现在改成了药铺。 一眼扫见我最喜欢的烧饼铺还在,急忙跑过去,发现原来的老汉换成了年轻的姑娘。买了一块一尝,完全不是当年的味道。 放下一块银子,问那个年轻的姑娘:“原来的老板呢?” 姑娘看神色伤感,低低道:“公公前年就去世了。”说完收了钱,回屋子里担水和面去了。 “清肃。你还对京城有印象吗?”离开铺子,我向左拐进一处安静的小巷,随口问。 沉默一会,清肃方道:“众生一相。说不同,处处不同。说相同,人人相同。没什么值得记的。” 第二十九章 鬼相殇夙鸾 说来奇怪,本来有点沉重的心情被他一说,突然就有些开怀,不自禁地笑开,道:“清肃,我绝对不要你去做和尚。” 清肃微微一笑,没答话。 倒是幽韵好奇地问我:“为什么?” “因为嘛,他要是去当和尚一定是要成佛的。我呢,迟早是要下地狱的。这样就不能陪我了。” “如果主子下地狱。我也要下地狱。”幽韵听了,笑个不停。 这下换我奇怪,不解地看着她,问:“地狱有什么好?跟我下去做什么。” “赚钱啊。我可不要死了做穷鬼。主子最会做生意了。跟着主子,下地狱把那些鬼身上的钱捞干净。”幽韵呵呵笑道。 我一下子没处理好,被吐沫呛到,手抚着胸口咳个不停,另一只手作势去打她。总是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来噎我。 我们这边正在打闹。突然清肃神色一变,身形一晃瞬间到了我身边,和旁边一个人影快速地过了几招,那人突然探手冲我抓来。 我根本无从躲避,幽韵身子飘若浮云,陡然伸手,将我拉退。清肃轻喝一声,横掌推出,将那人迫出七步之外。 只听那人轻轻一笑,举起手中的一块白玉,说:“好美的羊脂白玉。可否向姑娘讨个人情,就送与在下了,如何?” 我一见那玉,下意识就往腰上摸去,只看腰上空空如也,原来系在上面的玉佩此时正在那人手中。 好张狂的小偷。 我抬头,定睛望去,不想,又是一愣。 好个美丽风情的男子。 他着一身漆黑宽大的罩袍,腰间系一跟细细的金链子。长发随意地束在身后,有一缕斜搭在肩上,凭添了悠然的姿态。他有斜飞入鬓的剑眉,深如幽潭,顾盼神飞的凤眼,高挺刀刻般的鼻峰,比女子还要魅惑的红唇,配着胜过凝玉的皮肤,已经不知道谁是谁的陪衬。 他昂扬地,随意地,狂傲地站在那里,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独立。 这样的人,我只听说过一个。 酆国。鬼相。殇夙鸾。 九月秋天的下午,天气很热。我站在阳光下,身边陪伴着最忠诚最信任的伙伴,然而,看着这个笑容比艳阳还要灿烂的男人,我不由得一阵阵地发冷。 是鬼气。 在白凡他们发来众多的消息中,我最留意的除了宗政澄渊就是他。 酆国的丞相,殇夙鸾。传说,容貌美若鬼魅,多智近若鬼魅,出没玄如鬼魅。世人称之:鬼相。 我见过他的画像,震撼远远不如见到他本人。以至于我一眼便可确定他的身份。 “鬼相。殇夙鸾。”闭闭眼,稳住心神,再睁眼时,已经一片清明。我清雅一笑,缓缓上前一步,轻轻道:“难道,酆国已经穷到,让堂堂丞相来做小偷的地步吗?” “哦?”殇夙鸾收回手,将玉收到手心把玩着,扬眉笑道:“在下倒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名到,连一名素未谋面的女子都叫出在下姓名的地步。” “殇相名动天下。连小孩子都听到过您的名字。”我淡淡一笑,看了看他手中的玉,说:“殇相既然看上民女的玉佩,民女不妨就赠与殇相。免得您又去扒其他姑娘的荷包。” “姑娘莫不是担心在下被当成登徒子,被官府锁了去?”殇夙鸾含笑看着我,目光如荧惑星动。“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怎会?”我抬袖遮住勾起的唇角,笑道:“民女是怕被您偷过荷包的姑娘会从城南追您追到城北,甚至天涯海角。到时候,雅乐的男子都娶不到媳妇,可怎么好?” “姑娘可真是幽默。”殇夙鸾优雅地一笑,看了看我和我身边的两人,道:“姑娘这两位下人真是身手不凡。料想姑娘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不知可否告知芳名,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况且,殇相位高权重没什么好怕,民女可是怕被扣一顶通敌卖国的帽子呢。” 我笑着踢起皮球。你殇夙鸾何等人物,会来大街上强抢姑娘的玉佩?偏偏好巧不巧的就抢上我?然后居然还说不认识我?这么蹩脚的借口流鼻涕的孩子都不会用。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找上我,到底有什么用意呢?而且,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两国刚刚打过一次不大不小的仗,他居然公然出现在敌国都城的大街上,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可姑娘知道在下的名字,在下却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岂非太不公平?” “这世间,哪里有真正公平的事呢?”我懒懒一笑,道:“不过,若是丞相真的找到了真正公平的事,我就告诉丞相我的名字,如何?” “一言为定。”殇夙鸾长笑一声,转身离去。边走边说:“若哪天在下真的找到了公平之事。姑娘一定要亲口告诉在下姓名。” 出了巷子,投入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街道中,将自己没入人潮里。殇夙鸾双手一拍,掌中的羊脂玉佩在他一拍之下,化成了细腻的白色粉末。将手上的粉末掸落,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道:“好一个笑不归。” 眼看着殇夙鸾离开,缓了好半天,我才觉得暖和起来。沉吟片刻,我盯着小巷的出口看了半天,道:“清肃,你有没有看到他刚刚从哪边过来?” “南边。”清肃答道,问:“怎么?” “去看看。”说着,我当先出了巷子,往南走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向殇夙鸾来的方向走有什么用。我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计都的街上,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叫住我。可他究竟做了什么,在哪做的,怎么做的,我心中一点也不知道,因而走得很是茫然。 也所以,直到黄昏,我仍然没有一点头绪。 幽韵终于拦着我问:“主子你到底在找些什么?” 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叹口气,看见前面的茶楼,想了想说:“休息一下,然后就回去吧。看看宗政澄渊能带来什么消息。” 进了茶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唤来小二,点了壶茶,要了几盘点心。当东西上齐,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叫住小二,打听到:“小二哥,向你打听一个人。约莫今天中午的时候,有没有一个穿黑衣,长相很俊美的男人经过这里?” 第三十章 乱世的开端 “漂亮的男人没有。漂亮的女人倒是有两个。”小二挺精神地介绍着,看样子经常被人盘问,一边问一答十地说,一边偷偷瞄着我手上戴的绞银镶珍珠镯子。 我一笑,示意幽韵取一锭银子放在桌心,伸手将银子压住,对小二道:“没有男人。说说女人的也行。只要说得好,说得详细,这银子就是你的。” 不论什么,跟殇夙鸾有关的事情,一件都大意不得。既然已经遇到瓶颈,那么就当成是消遣也好。 “好嘞!”小二挺痛快地将毛巾甩在肩膀上,大大咧咧地坐下,神秘兮兮地道:“几位贵客,你们随我看。”说着,一指对面一幢奢华的建筑,道:“金玉楼。金玉楼几位都知道吧?那可是全雅乐最大的饭庄了。是咱们京城的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只要一不注意,兴许就遇上几个公主啊,王爷什么的。郡主太守都排不上号,要是运气好,兴许能看到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看三岁的奶娃娃吗?这小二倒真有几分说书的风范,大有滔滔不绝的意味。只不过,金玉楼若说别人不知道还罢了,那是我家的产业,我能不知道吗? 无奈地笑笑,伸手倒一杯茶,将茶壶重重地放桌子上一放。沉闷的碰撞声惊得小二一愣,呆呆地看着我。 我和蔼地一笑,浅浅喝一口茶,对小二道:“接着说,那两个女人怎么了?” 小二也是做了多点的跑堂,最知人脸高低,立刻接到:“今天中午,金玉楼来了两位娇客。一位身份普通一点,是太史大夫夫人,四品诰命夫人。另一位可了不得,是当今皇太后的生母,先皇亲封一品端谨夫人。” “你是说,当今丞相崔斡翰和冠鹤公主宗政萧鹤的两个女儿?”我插言道。 “小姑奶奶。这两个主儿的名讳是能随便提的吗?。” 小二连忙道,还四下看了看。见我含笑点头称是,方才继续眉飞色舞地道:“您既然说得出方才那两个名字,大概您也是这里面的人物。我不说您也知道,这两位原是姐妹,嫁的丈夫也是半斤八两,差不多。可差就差在两人的肚皮上,一个呢,半子也无。一个呢,生出个凤凰。您说,这女人的肚皮是不是就跟那赌博似的……” 见我脸色转暗,小二猛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虽然两人下辈的身份不大相同了,可往上说,到底还是公主的女儿,丞相的千金。感情也没受到多大的影响,经常小聚,也常常结伴出行。光是到这金玉楼,小的看到过的次数,就不下两只手的手指头了。” “话说今儿,两人和平常一样进了楼,要了个雅间。兴致很高地点了菜,还叫来说书先生为她们讲古。可大概一柱香的工夫,突然听见里面有吵闹声,不大一会就见端谨夫人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身后跟着太史大夫夫人,也是一脸怒色。” “两人来到外面,还争吵了几句。只听太史大夫夫人道:‘指望一个奶娃娃能有什么气候,不早早找个出路,有你后悔的。’那端谨夫人也是要命的主,听了这话,冷冷道:‘指望他总还比指望你的肚皮容易些。’” “要我说,这话可真够狠的。”小二笑了笑,继续道:“那太史大夫夫人听完,半晌没回过神,等回神了一步上前狠狠扇了端谨夫人一个耳光,气得脸都白了,道:‘我倒看看,是你笑得长,还是我笑得长。’说完,上了自己的车驾,回去了。端谨夫人没还上手,看样子是挺堵心的。草草结了帐,也走了。” 小二说完了,一脸渴望地看着桌子上的银子。 我沉思片刻,将碎银子拈起,在眼前转来转去,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前面的倒还好,后面那几句,你不可能在这边茶楼能听到吧。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小的,嘿嘿。不满这位贵客。小的生平就一个爱好,看美人。”小二挠挠头,看了一眼幽韵,道:“我一看两位国色天香的夫人,立刻溜到那边,冒充小二给两位夫人送酒。” 听了这话,不只我,连清肃都皱起眉道:“金玉楼一向管理十分严格,怎么能容你随便混进去!竟然敢拿瞎话来骗钱!” 清肃向来严肃,说话一字一板不假辞色,吓得那小二一哆嗦,解释道:“我不是混进去的。我是在那边有个孪生兄弟。当初一起出来找事做,那边的严格,只要了忠厚的兄弟,我只能到这边当小二。后来……” 后来不用说我也明白了,一看见美人他们就互换身份。想了想,我说:“那个说书先生长什么模样?” “说书先生?”小二想了想,道:“没什么印象。长相很普通,就,就跟我差不多。穿黑的?或者是蓝的,好象是灰的衣服。” 这小二光顾着看美人了。我一叹,将那个碎银子递给他,说:“你若是信我的,以后把这件事忘死在心里。如果再随便乱说,小心你的脑袋。” 说完,我起身对清肃他们道:“回王府。” 路上幽韵问我:“为什么不让小二到处说?他看这消息能值钱,还不逢人就说?” “他若是着急投胎,我也没法子。”我匆匆往回走,心中不停地盘算着,随口答。 “为什么?”幽韵奇怪地问我。 “崔初颜和崔余香话中的意思,你听明白了没有?”我不答,反问她。 “明白什么?不就是她们一言不和,吵起来了。还有什么。” “已婚妇人的谈话,莫不是家庭丈夫和孩子。若说有那么点政治目的,那也是因为丈夫的影响。幽韵,如今朝中幼帝新立,摄政王权倾朝野,你想,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懂了。幼帝一脉要掌权,就要削弱摄政王的实权。摄政王若要控制朝野,就要限制幼帝一脉的权利。于是就产生了冲突。”幽韵道:“崔余香是当今太后的生母,她和其夫朱培安自然是要偏着自家女儿不提。而崔初颜的丈夫沈明涵据说是摄政王提拔起来的。由于各为其主,两人的丈夫一向水火不容,她们俩人今日也终于吵起来了。” “所以,我总算是明白殇夙鸾为什么出现在雅乐了。也明白他为什么要进谗言让酆国出兵攻打凌溪了。”我长长一叹,朝中,只怕要不平静了呢。 **************************************** 今天是则喜在青云榜的最后一天了,感谢亲们一周的支持,因此则喜在此透露个秘密~!全书已经写到63章了,所以亲们大胆放心的看,每日都会有惊喜哦~! 而且还是要说,请亲们抽一点点时间,说一点对本书的想法,则喜会无比感激滴~! 此致 敬礼 ^0^ 第三十一章 各自为计 “我不是很明白主子的意思。”幽韵不是很了解地问。一边的清肃则静静地听着。 “出兵攻打凌溪,是为了让宗政澄渊离开京师。在这段时间,他可以在朝廷做些手脚。出现在雅乐,大概是进一步巩固他的计划。我敢打赌,刚刚那个说书先生,便是殇夙鸾。” “前面的我能理解,后面的,我想不明白。说书先生?给两个夫人说书能有什么影响?”幽韵依然不很明白。 “人言可畏。”一直不做声的清肃突然道。 “不错,人言可畏。”已经看到了宗政澄渊的王府,放缓了步子,我叹道:“如果朝中两派争执起来,你们说,该怎么做?” “宗政澄渊坐皇帝不就好了。哪来那么多事。”幽韵不很在乎地说。 “不行。如果他只想做雅乐的皇帝,倒没什么问题。若他想统一这个天下,就万万不能。” “为什么?” “这就好比两个人打架。不管理在哪一方,先动手就是错。宗政澄渊想当皇上不难,难的是如何堵住悠悠之口。因为不管他再有能力,废主自立都是谋逆,是不会得人心的。如果事态闹大,将会很难收拾。” “凭摄政王的权利,随便施压不就好了?” “就是不能施压,这才为难。眼下这种状况,和平解决是不可能的,自己当皇帝和武力镇压又会失民心。而且,这种情况僵持的越久,对国力的损耗就越大。这就是殇夙鸾想要的状况。” “他想要雅乐大乱?” “不错。”我点头,接道:“不过,这又是一个疑问。雅乐大乱,于他又有什么好处?眼下各国均处境艰难,他酆国又不是最强的国家。就算雅乐大乱,酆国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殇夙鸾到底要做什么呢?” 我一边说着,一脚已经踏进了门槛。忽听身后响起马蹄的声音。回头去看,发现宗政澄渊正骑在他那匹黝黑的马上看着我,沉声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好的吧。”我靠在门框上,淡然道。 “好的是,酆国已经照会我国,会派人来就凌溪之事和谈。使臣不日即到。”宗政澄渊下了马,将马缰交与早就侯在一旁的小厮牵走,来到我身旁。 “坏消息呢?”我问。 “使臣到达当天,你将与我一同参加欢迎宴会。”宗政澄渊来到我身边,与我一同向里走。 “对我来说,这都是坏消息。”我轻声说,随即挑眉笑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坏的。”宗政澄渊低低一笑。 “坏的是。现在人们似乎对摄政王究竟会不会篡权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好的呢?”宗政澄渊似乎对这个消息不甚意外,也对,以他之能,在眼皮底下的计都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好的是,殇夙鸾已经到达计都。我想使臣很可能就是他。” “好象,这两个也都是坏消息。”宗政澄渊送我至寐寤园门口,道。“你见到他了?在哪?” “一处小巷中。” “你如何确定那就是殇夙鸾?” 回想起他绝美的面孔,我沉静道,说:“名不虚传。” “哦?”宗政澄渊想了想,玩笑般问我:“你说我要不要把殇夙鸾找出来。” “你能找出来就去找。找出来杀掉,一劳永逸。” 殇夙鸾什么人,怎么这么容易让人抓住?宗政澄渊什么人,这点小事心中怎会没有计量?懒得和他多说,我径自往前走了两步,回头问他:“宴会,我以什么身份去?” “大义为国,积极献粮。雅乐第一富商,笑不归。” 我皱眉,想一想,又说:“这场宴会,可以带女眷?” “四品以上官员女眷皆可入内。”宗政澄渊道,拍拍大门,笑说:“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王爷若是穷到连茶也喝不起的时候,不归愿亲自为王爷奉茶。”我嫣然一笑,转身进了院子。 xxxxxxxxxxxxxxxxxxxxx 是夜。 岳成歌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宗政澄渊正挥笔批改一封奏折。听到岳成歌进来,头也没抬,沉声问:“何事?” “沈夫人轻车小轿出了角门,不知向哪里去了。不知是不是要派人跟着。” “不必。”宗政澄渊放下笔,冷冷一笑,道:“随她去。她既然想投石问路,我们就来个借刀杀人。” xxxxxxxxxxxxxxxxxxxxx 床上,我正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倚在软垫上看一本小札。是我从宗政澄渊的书库中翻到的,讲的是一些边区异族的风土人情,很是有趣,看得我不忍释卷。 突然帘子一挑,幽韵无声无息地走进来,轻轻在我耳边道:“听南园的丫头说,刚刚沈流丹坐着小轿,只带着凝绿一人,往北走了。” “不用管她。她能找的帮手很有限。”我依然注视着手上的书卷。 幽韵性格温柔,眉目和善,最善于和下人打成一片。又加上有财力支援,这点小事很轻松就能知道。 幽韵有些担心,道:“我担心的倒不是他,我觉得那个凌云木不是路数。” 我放下书,想起凌云木毫不留情的一抓,仍然心有余悸。挥手道:“放心。他虽然有心杀我,不过也不会急在这一时一刻。我看他多半还在观察,不会那么快下手。” “可我总觉得他怪怪的。”幽韵走到床边将我手中的书抽走,把床幔放下,微责道:“看起来就没完。明日再看,又不会跑了飞了。” 我打个呵欠,笑道:“飞了倒好,大家都不用看。”又说:“凌云木的事你放心。宗政澄渊的人,他自己心里有数。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养条狐狸在身边。” “我是怕你心里没数。”幽韵用珠子收在盒子里,道:“我还是不很放心,已经派人让白凡去查了。” “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翻个身,呢喃道。 三日后,我盛装站在轿子前,皱眉看着宗政澄渊,问:“你那个沈夫人呢?不带着?” “以前不曾带她。这次倒真想带她去,与你做个伴,哪想她说身子不舒服,拒绝了。”宗政澄渊说着扶我进了轿子。 我心中隐隐不安,这么好的彰显自己身份的事情,沈流丹竟然不去,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只不过,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反正,已经一只脚踩在旋涡里,要么被扯成两半,要么直接跳进去。 想到这,我挑帘道:“幽韵,清肃,我想,你们还是不要与我一同进宫了。” “这怎么行?”幽韵着急说。清肃也是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我。 我笑笑,说:“不管怎样,王爷总不会让我死在宫里。那都是有权有势的人,若是我们三个都进去了,那些人挑我们的麻烦,王爷保得了一个,还能保得了三个吗?放心,大事肯定不会有的。” 小事肯定是要有一点点的。不过,我没说出来,若是他们担心,大概我就走不了了。 第三十二章 鸿门盛宴(1) 好容易将两人安抚下来,队伍才缓缓启程。岳成歌在前面开路,宗政澄渊则一直在我的轿子旁边。走到半路方笑说:“你胆子倒大。” “王爷要利用的是我。若是我出事,王爷或还可能救一救,换了他们。”我坐在轿子里,静静道,“王爷可能连理都不会理。” “你如此相信本王,可真叫本王吃惊。”宗政澄渊用马鞭挑开我的轿帘,看着我平静入水的脸,道:“说实话。红城那时我便想问你,你那几个手下不在身边,你当真一点不怕?” 我抬头笑看着宗政澄渊凝驻的目光,伸手将轿帘放下,说:“如果担心能让我转危为安,我一定担一百二十个心。” 说话间,到了宫门。 由于跟着宗政澄渊,不用下轿。我坐在轿子中等待盘查,挑起帘子略略看了看皇宫的样子。也不过就是那个样子,比普通的房子大一点,屋子多一点,九进九出,描龙绘凤的。见过了故宫紫禁城,这个宫殿虽然也宏伟,可是在不够看。 过了宫门,下了轿,我跟着宗政澄渊慢慢向朝庆殿行去。想着今日刚刚得到的消息,问道:“你见到殇夙鸾了?” “未曾。”宗政澄渊示意岳成歌走在我的另一侧,道。 我有点惊讶,想了想,道:“是丞相接待的?” “丞相对丞相,不是正好。”宗政澄渊微微一笑,目光悠远。风吹起他外袍的一角,一时间,俊逸无双。 掩唇,我想着倾城绝世的殇夙鸾对老丞相的样子,笑道:“他会报复你的。” “他已经报复我了。”宗政澄渊皱眉道:“你听说他要求和亲的事情吗?” “不是很确切。上午的事情,苏尔只带了几句给我。怎么,他的和亲很特别?”我奇道。 “送来一个质子,据说是酆国七王子。你觉得如何?”宗政澄渊伸手摘掉一片掉在我发上的残叶,细细看了看我,笑说:“打扮起来,其实也不难看嘛。” 我什么时候难看过?有些嗔怨地看他道:“那质子很特别?”送公主来听说过,送质子,有听过没见过。又不是什么紧要关头,又没被逼,又没亡国,干什么送一个王子来做人质,这太不合理。 我还在深思,他却突然轻托我的后脑,给了我一个浅浅的吻。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轻羽一般地掠过便移开,随意地抚弄我的长发,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轻笑道:“我最爱看你深思的样子。那个王子其实也没什么。远不如你特别。” 看来宗政澄渊是想把吃我豆腐进行到底了。眼见前面就到了朝庆殿,我也不想与他多计较。更不想在这个地方引人注目。于是紧走几步,躲开他温热的手,回头道:“如此重大的宴会,王爷若是迟到了,好吗?” 宗政澄渊没作声,慢慢来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行,过了前方的小花园,一直进了朝庆殿。 朝庆殿,殿如其名,是宫中举行庆典的地方,因而占地面积很大,布置得也华美。尤其是今天的宴会可以携眷参加。凡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凡是家事清白,沾点亲戚的,能够通过盘查的,统统汇聚在这里。 穿行在这些女人当中,我觉得快要被胭脂熏成哮喘。怪不得杜牧说“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真是好严重的污染。 紧紧跟在宗政澄渊旁边,我一步也不落,生怕落了单被人找了麻烦去。不过到了落坐的时候,我有点傻眼,我该坐哪? 话说,太后皇上坐上边,王爷亲王坐左边,酆都使臣坐右边,文武百官坐下边,家属女眷坐后边。 我呢? 我站在已经落坐的宗政澄渊身后正在踌躇,突然一个趔趄被他拉到怀里飞快地抱了一下,下一瞬间又被放到他身边的坐位上。而且颇有点看热闹的意味道:“你就坐本王身边。” 我瞪了他一眼,随即从容地坐正,无视那些怨女们妒恨的目光。眼色一转,目光落到对面自从我进来就对我微笑不已的殇夙鸾身上。 今日殇夙鸾仍然是一身黑衣,不过从便装换成了朝服。正式的服装丝毫没敛去他张狂的气息,反而更添了为上位者的气势。 对他礼貌地点个头,笑了笑,隔着宽阔的大殿,碍于宴会即将开始,我们彼此都没上前打招呼。这是我比较欣慰的一种状况,我一点都不想与他正面相对,说错一句话都可能带来数不尽的祸患。 将目光转开,我好奇地观察着正坐在殇夙鸾下首的男子。 他年纪不大,可能还未及弱冠。穿着银色的袍子,头发束得很规矩。容貌清秀,面色苍白。颧骨处微微有些潮红,看来身子似乎也很孱弱。此时他正呆呆坐着,眼睛也不知看向何处。本来就已经很没存在感的身形,在殇夙鸾的身边显得异常的模糊。 “那个人?”我拉拉宗政澄渊,指了指那个人。 宗政澄渊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再看看他身边的殇夙鸾,猜测到:“估计就是酆国的七王子,丰夜真。” “可惜了。”我感叹到。本应风华正茂的青年,贵为王子,却屈于一个臣子。如今却还被送到别国做质子,若是我,早一头撞死了。 “你倒还有时间同情别人,嗯?”宗政澄渊递一盏茶给我,懒洋洋地道。看似在看我,实则一直在看殇夙鸾。 我明白他的想法,若想得要酆国,首先将要解决的,就是这个诡计多端,独揽朝政的丞相。 只不过,我不相信殇夙鸾会仅仅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利,毫无意义地将一个王子送到别国。于是问道:“你可知道他送一个王子来,有什么目的?” “目前还不清楚。眼下皇室人才凋零。先帝早逝,只余一子一女。一个三岁,一个两岁。如何能够和亲。若说用旁系皇姓取代,或又怕身份不符。天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宗政澄渊执着酒杯,自斟自饮起来。有来拜见或者敬酒的皆被岳成歌一一挡了回去。 我把玩着手中宫女献上的闻香杯,浅笑道:“竟然还有王爷不知道的事情。我不信。” 第三十三章 鸿门盛宴(2) 话音刚落,便听东北方震天鼓声长响,九声一组,一共长响了九组,八十一声。鼓声如雷,响彻九天。但见鼓声起时,惊飞的宫中禽鸟如阴云一般掠过宫城的上空,黑压压的一片。 八十一声鼓鸣之后,是八十一枚烟花,再之后是八十一名壮士高喊的八十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在这气势动天的山呼声中,众人纷纷跪倒,整个朝庆殿黑压压的像铺了一层黑色的地毯。 我被轰得头昏眼花,眼见着丞相都下跪了,宗政澄渊虽不跪,但也在躬身行礼。我是不能不跪了。 不过,我早有准备。退了几步,躲到宗政澄渊的身后,用他高大的身形当住渺小的我。接着抖了抖宽大的裙子,“扑通”一声坐到地上,让裙子将我的腿全部盖住,腰往前伸,低着头,看起来马马虎虎就是下跪的样子。 反正我前面有宗政澄渊,宗政澄渊的前面有桌案,肯定看不到我。 “你真会偷懒。”宗政澄渊呵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我没说话,在长袖的遮掩下,悄悄用手掐了一下他的小腿。换得他暗哑地低语:“你在诱惑本王吗?” 听不见,我掏掏耳朵。他们喊这么大声,我一句都听不见。 我老老实实地坐着,待到那边一个柔美的声音说道:“众卿平身。”时,方才掸了掸裙子上的土,坐回座位。抬眸时不小心对上那边的殇夙鸾,他微微一笑,对我眨了眨眼睛。表示他都看见了。 给了他一个“那又如何?”的眼神。我自顾端起茶水浅酌。 那边的宴会也算正式开始。此起彼伏,接连不暇的歌舞直让我想睡觉。却突然见殇夙鸾举杯走到小皇帝和太后身边,双手捧杯向前一递,朗声笑道:“臣殇夙鸾敬皇上和太后一杯。一祝皇上名垂青史,二祝太后芳华永在。” 太后朱樱是一个很端庄的女子,今年二十五岁,只有一子,便是现在的昆帝。此刻她身着黄色的朝服,端坐在高高的龙椅旁,以便及时提点昆帝。 听了见殇夙鸾恭维,朱樱微微一笑,接过宫女递过的酒杯,以袖遮唇将酒喝下,方道:“多谢丞相美言。哀家代皇上也将这祝福,赠送于你酆国,愿两国睦邻友好,永不征战。” 殇夙鸾见朱樱将酒喝下,也仰头饮下手中的酒。笑道:“臣出京时,我主曾嘱咐臣务必要将和平的诚意传达给贵国。因此,臣有一个请求,不知皇上和太后能否应允?” “不知丞相有何请求?” “太后您看。”殇夙鸾微施一礼,转而来到丰夜真的身边,道:“这是我国七王子丰夜真殿下,也是少年英俊。且对于贵国一直心向往之,在臣出京之时特地同行,非常希望能与雅乐女子结成连理,共传佳话。” 我看到朱樱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尴尬,随即笑道:“多谢七王子的美意。无奈国之不幸。宗政一脉只余一位公主,今年还不满三岁,如何可与王子结成夫妇?” 顺着朱樱的目光,我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在众位宫女太监的环绕下,正非常不耐烦地撅着嘴巴。眉眼依稀能看出几分她母亲的影子。 想起她的母亲,我不禁一阵唏嘘,低声道:“那就是柳玉啼的女儿,堇纹公主?” “不错。”宗政澄渊看了看那个小女娃娃,见她似乎不是很适应这种场面,招手叫来一名太监说:“叫人送公主回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惊扰了圣驾你们担得起吗?” 我失笑,一个两岁的女童惊扰三岁的男孩?如果这便是我国的皇室,真是前途无亮啊。 那人领命而去。这边的殇夙鸾突又开口,笑说:“既然公主中没有适龄的,不如,就与太后共结秦晋吧。贵太后芳华犹在,听闻也只年方二十有五。与我王子堪可相配。”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朱樱的脸上泛起潮红,也不知是羞是怒。连宗政澄渊也不由得拧起了双眉。而那个丰夜真,正面色煞白如纸,双拳紧握,似在极力隐忍。 我却微笑,不错嘛,这也算一桩良缘。 “不归似乎很欣赏这话的样子?”宗政澄渊见我微笑,不悦道。 “难道只许男子续弦再娶。不许女子另嫁别夫?”我叹气,不想与他多说,毕竟差了好几个时代,又跳了好几个空间,没法沟通。 转头去看殇夙鸾。却见他正向我寻来,双目一碰,但见他诡异一笑,清朗的声音响彻大殿:“太后莫急。臣不过是借着酒意开个玩笑。其实,我国王子殿下属意的女子另有其人。 “哦,是谁?” “那便是贵国首富--笑不归。”殇夙鸾缓慢而清晰地道,目光一直看着我的反应。 这话好象另一个炸弹,在百官中炸开,引得回声不止。知道底细的,都看向我。不知道的都在窃窃私语,追问哪个才是笑不归。 我抚眉长叹,感受到苏尔遥遥投来关切的目光。其实刚进来我就见着他了,不过在这里不能表现得太过熟稔。此时情况对我不利,他这才忍不住看向我。 “恭喜你。王妃殿下。”宗政澄渊看热闹一样地说,眼中的盘算一闪而过。 我看他一眼,小声问:“王爷这么希望我嫁给酆国七王子吗?” 说完,我对宗政澄渊一笑,起身走到场中,匍匐跪倒:“民女笑不归,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回不管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全都知道我就是笑不归。像是找到了把子,几百双眼睛刀子一样地扎在我身上。 “你就是笑不归?”朱樱的声音遥遥传来,带了几分不可信任。“前几日王爷同哀家说,我雅乐第一富商是一名女子之时,哀家还不大相信。你抬头,且让哀家看看。” 我咬牙一笑,抬头道:“民女一介商贾,满身铜臭。不敢劳太后惦记。” “什么民女。”朱樱一摆手,和蔼道:“哀家现就封你为公主,为你和七殿下赐婚。以后,你就是我雅乐的公主,酆国七殿下的王妃,哪里还是什么民女。” 我叩首,复抬头说:“不归蒙王子错爱。本是不应拒绝。虽得太后怜惜欲加赐封。然不归自知,本就是一介布衣。安敢与星辉同驻?望王子谅解,丞相宽宥,太后成全。” 说完,兀自匍匐不起。 第三十四章 投石问路 一时间,朝庆殿中静可听针。 连驳太后,他国丞相,王子的意思,我知道我在他人眼中,已经与死人无异。可我心中依然沉静如水。我笃定,宗政澄渊不会不管。 “笑不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朱樱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问我。 “不归明白。可王子殿下何等尊贵,让草民如此卑贱之身与其相配,不但是我国的过失,更是酆国的羞耻。不归万死不敢从命。” 我这话说得两方都沉默下来,毕竟我确是一介贫民,按等级排下来,商人的身份还不如农民。就算七王子再愿意,也不能找一个商人回去做正妃。就算是被封了公主,也有鱼目混珠、以次充好的嫌疑。若朱樱明智,就不该让我嫁过去。 殇夙鸾若执意让七王子娶我,就是自打嘴巴。朱樱要是执意让我嫁给七王子,就是雅乐的失仪。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酆国的丞相亲自要人,不给也是失礼。正是进退两难。 “几年不见,丞相是越发的幽默了。” 低沉的声音适时地传来,宗政澄渊举杯站起,缓步来到殇夙鸾的身边,哈哈一笑道:“难不成是怪罪本王不曾接待之罪?” 殇夙鸾是何等人物,见状忙笑着将酒饮下,轻轻晃了晃头,醉眼朦胧地说:“是王爷您平日太过严肃了,以至于百官都这样严肃起来。夙鸾一句笑言,居然引得你们如此紧张。” 一答一问,顿时解了场上的胶着。 朱樱展颜而笑,也不再理我,匆匆接道:“殇相幽默,叫人佩服。如此,也该是轻松一下了。众卿不必拘束,今日皇上高兴,哀家也高兴,咱们君臣同乐,不醉不归!” 语毕,百官皆跪。 说白了,就是自由活动时间。我知也没我什么事了,跟着大家跪完后一同站起,回到桌边。 此时桌上的菜已经备齐,我略略吃了几口,一个银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七殿下。”我有些惊讶地低唤,匆匆起身略施一礼。心道他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丰夜真静静看了我一会,在我身边坐下,打量了我几乎有一盏茶的时间,几乎把我看得汗毛都立起来,才缓缓道:“原来,笑不归就是你。” 这话大有问题。我心思一转,也在他身边坐下,笑道:“殿下在哪里听说过我?” “笑不归天下闻名。哪里都能听到。”丰夜真笑看着远方,笑容寂寞而又失落。 我却咬唇。他刚刚那一句,已然透露太多。我虽薄有财名,却不至于能令别国王子动容。这其中定然有别有内情。只是这个丰夜真看似柔弱,口风却实实严得紧。 我看着他那笑容,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正发愣时,那边飘过来一群脂粉。好几个小姐样的女子,再加上跟在身边的丫头,看起来比一个女子足球队还多。呼啦一下子将我团团围住。 “听说你和王爷一起来的?”一个好奇的问。 “听说你住在王府?”另一个三八的问。 “你和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一个嫉妒的问。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尴尬时,一把娇声软语传进众人的耳朵:“好了,姐姐们。再问下去,笑姐姐快哭了呢。” 我闻声驻目,见一个紫衣女子越众而出,甜美的小脸上写满了微笑。一过来,就拉起我的手,道:“姐姐,不如我们弹琴去。” 弹琴?我微笑着拒绝:“不归浅薄,不识音律。” 女子有些愣,眼中飞快闪过轻蔑,又笑道:“那我们谈诗论画去。” “不归一介白丁,不通书画。”我垂目而笑。看不起我?我笑不归用得着你们看得起吗? “那……”女子想了想,软声软气地说:“那我们散步去。姐姐总不会连走路都不会吧。” 我是十分想拒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女子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底细,跟她走准没好事。无奈刚想开口,却被女子打断:“姐姐你看,碧影湖中刚添了些锦鲤。听说有种叫秋翠的可是少见的品种,千金难求一条呢。” 说着,不由分说将我拉走,直向湖边走去。 我哭笑不得地夹在脂粉堆里,抬头去寻宗政澄渊,却哪都看不到他的身影。莫非有事?我暗道。是关于殇夙鸾吗?看他们刚刚的样子,分明是识得的。不过一国的王爷认识另一国的丞相,也不算奇怪。 想着,抬头复又去找殇夙鸾,不想无意中对上了丰夜真的目光。只见他对我高高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眼中分明透着:“祝你好运”的神色。不觉浑身一凛,方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这一群小姐,可不好得罪呢。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正想询问一下身边紫衣女子的姓名,却不想旁边涌来一把推力,将我急急推往紫衣女子的方向。我趔趄了一下,已然站不稳,一下将紫衣女子向旁撞了出去。 由于我们正在环湖而走,女子走在外侧,一撞之下,立即往湖中摔去,旁边的脂粉们此起彼伏的发出尖叫。 我心下一凉。知道找麻烦的来了,一旦那女子掉下湖中,哪还有我的好果子吃? 谁知两条人影比脂粉们的尖叫更快,一条掠到紫衣女子身边,一勾一带,将她拉回岸上。一条则倏地向我袭来。 我心知不善,闭目已待。果不其然,一记凶狠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我身子歪了歪,终于没站住,跌倒在地上。 倒地之后,还没等我身子稳当下来,那人又一脚踢来,将我踢得滚了几滚,腰间顿时剧痛无比。虽然没踢中要害,依然让我几乎一口气上不来。 我紧紧咬唇抑住一声呻吟,感觉嘴角处有一道细细的温热流过,知道八成是见了血了。微微苦笑了一下,刚想说话,手臂又被人一左一右扭住,一阵痛楚传到肩头,只觉得骨头都要断了。 只听扭住我胳膊的那人说到:“我家小姐好意邀请你游湖,你为何要加害我家小姐?” 听声音,大概是一个丫头,看刚才的架势,还是练家子。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手臂却被人用力一抖,痛得我闷哼一声。那边的紫衣女子则在另一个丫头的搀扶下向我行来,泪眼婆娑地道:“笑姐姐,紫菀哪里得罪你了?居然要将我推入湖中?” 我还未答话,手臂又是一紧,身边的丫头开口道:“小姐,何必和这种人理论?她方才想退您下水,众位主子都看见了,事实俱在,不容她不认。” 听到这,我闭上嘴,这摆明了就是一个陷阱,而且压根就没想让我插话。 紫菀紫菀。我在心中暗暗念着,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如此。 第三十五章 将计就计 我笑不归,再怎么样,也是摄政王宗政澄渊带进来的人。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换了常年在京城的千金,借她们一百个胆子,也是肯定不敢对我动手的。就是敢,也要看场合,在皇宫这种地方,实在不是动私刑的好场所。 而这紫菀本家姓冯,与沈流丹其实是表姐妹!其母闺名字沈九莲,是沈涵明的亲妹妹,沈流丹姑姑。其父冯白启刚刚调回京里上任,任从四品轻车都尉,掌管皇帝出行车马。 冯紫菀一直随父轮值在外,少入京城,更别说参加宫中的盛典。因此,她也就不太懂得这其中的潜规则,敢做其他人不敢做的事情。 沈流丹深知出生牛犊不怕虎的道理,而冯紫菀的身边恰巧又有两个会武功的小丫头。因此,只有她敢,也能做这样的事。 想起那晚幽韵所言,沈流丹轻车小轿就是为了煽动冯紫菀商量这件事吧。今日又称病不来,怕也是为了躲避嫌疑。她其实是想看看,我在宗政澄渊心中,到底占了什么分量,若是有人在我头上动土,太岁会有个什么脸色,借此好盘算以后的计策。 电光火石间,我将整件事情整理了一遍,心中佩服沈流丹确有几分心计,这一招投石问路实在用得高段! 那边,扶着冯紫菀的丫头看着不言语的我,接道:“说的是。我看,直接教训一下就是了。小姐你是堂堂四品都尉的千金,还怕她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不成?绿柳,你那马鞭不是在身上吗?狠狠抽她几鞭子,看她还敢不敢冒犯我们小姐。” 我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沈流丹用了什么手段说服冯紫菀做这样的事。而旁边的千金都在窃窃私语,却没人过来劝阻,想必,都想来个隔岸观火吧。 我正在自苦间,第一鞭子冷不防地抽到我的背上。心中暗自好笑,这绿柳手脚到是麻利。面上却是狠狠拧住了眉,牙齿紧紧咬着唇,死命地将呻吟吞在肚子里,冷汗一颗一颗地流出来。 真的是很疼啊! 老天爷,这鞭子莫不是特制的吧。 咬牙忍着痛,我的脑袋依旧在不停地思考。好象我刚刚落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连我都能知道沈流丹曾经偷偷出过王府。宗政澄渊他能不知道吗? 这么想着,我不禁无意识地去寻找他的身影,不意外地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看着他凝神注视着我的双眼,我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暗道:果然如此。 我苦笑不已,心中隐隐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虽然多少有点公报私仇的嫌疑,但是箭在弦上,也由不得我不发了。 也罢,那我就豁出命配和一下吧。 这时候我根本不用被她们抓着,身子已经软软的匐在地上。数着落在身上鞭子的数目,我疼得翻肠绞肚,整个心拧作一团,冷汗淋淋而下,打湿了我的鬓角。 直感到背后渐渐****,风一吹便有些微的凉意,知道血已经将衣服打透,谁都一目了然。这才虚弱地去看宗政澄渊,该死的,你准备要在那再看多久? 接到我目光中的讯息,宗政澄渊深沉地看了我一眼,随即闪身来到我身边,一掌将绿柳手中的鞭子劈落,顺势一带,将她扔进河中。 之后,宗政澄渊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大手轻轻地擦掉我唇边的血迹,在摸到我背后的点点血迹时,脸色陡然沉了下来,阴沉道:“谁家的奴才,居然敢有这样大的胆子!在宫中滥用私刑,还殴打了本王请来的客人!”冷冷的声音几乎能把人冻死。 无人敢应声,周围的一干人等已然跪了一片。冯紫菀在她的丫头的搀扶下,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绿柳则在湖中沉浮,没人敢去救。 我躺在宗政澄渊怀中,费力地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头看我,眼中露出关怀,道:“怎么?很疼?” 很疼。我心道。 指了指湖中的绿柳,我轻轻道:“先救她上来吧。” 其实,都不过是演戏。宗政澄渊若真关心我,应该立刻带我去见太医。我若是真的想要救绿柳,应该直接说“饶了她吧。” 宗政澄渊一笑,明白我的意思,挥手着人救她上来。冷冷看着她湿漉漉地跪下,问:“你家主子是谁?” 深秋九月,天气已凉得很。绿柳衣衫尽透,冻得嘴唇雪白,哆嗦了好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字。 宗政澄渊仿佛已经失了耐心,正要说话,冯紫菀已经颤巍巍地开口道:“是、是臣女……” “哦?”宗政澄渊的样子就像一个煞神,“原因呢?” “因为,因为她刚刚想把我推下湖。” 傻瓜。我叹息,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宗政澄渊已经盘算好了,多说,只是多加一条罪名罢了。 果然,宗政澄渊脸一正,道:“你可有证据?人证?物证?再者,你是何人?可私自给人定罪?私自动刑?经过堂审了?经过判罚了?再者,今日是什么日子?这样喜庆的日子能见血吗?” 宗政澄渊每说一句,冯紫菀就哆嗦一下,像得了羊角风,害我几乎忍不住笑起来。还得憋着,浑身一抽一抽的,哪里都痛。 宗政澄渊瞪我一眼,继续道:“你叫什么?是哪个官员的家眷?” 冯紫菀支吾着不太想说时,那边过来几个人,为首一个提着官服,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近前就跪在宗政澄渊面前不停地磕头,口中直唤:“王爷饶命!” 这就该是冯紫菀的父亲冯白启了。我扫他一眼,目光落到后面的苏尔身上。他正看着我,目光凝滞在我衣服的殷红上不放,面色无表情。 他生气了。 我有点瑟缩,苏尔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不过我什么也没说,现在的主角是宗政澄渊,我的戏已经落幕,只要看着就好。 宗政澄渊看也不看如小鸡捣米一般的冯白启,道:“连自家女儿都管理不好的人,如何能胜任为皇帝管理车马?你说是吗?温大人?” 这话已将冯紫菀划归车马一类,侮辱人之极。我恍然地看着冯紫菀眼中的绝望与怨愤,心中一动,原来着女子是恋慕着宗政澄渊的。如此就难怪沈流丹能够煽动她,她如此大胆的对付我了。 情之一字啊。我叹息着,等候苏尔的对言。苏尔曾经说,冯白启是太后一党提拔起来的,看来现在宗政澄渊要将这个钉子拔掉。 ******************************************************** 亲们,今天大喜大喜啊~! 则喜的作品会在4月19号上主编推荐,还有中封推,双喜临门啊~! 到时小的会一天2更来迎接各位亲们,请各位亲们多多捧场啊~! 大喜大喜之下,则喜造字去了~! 哈哈哈!!! 第三十六章 一箭数雕 苏尔沉思一会,方道:“这冯小姐在宫中滥用私刑,目无王法,确实应该严惩。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冯大人教女无方,确实多少也应该负些责任。只不过,事发突然,下官不好多做妄论。还请王爷酌情处理。” 这还不叫多做妄论?一直没见过苏尔在朝中的样子,今日一见,笑面狐狸,专门扮猪吃老虎的嘛,他是。 “既然温大人都这样说了,冯白启,我看你的轻车都尉就不要做了。温大人,即刻起,由你暂代。暂代期间,负责推荐适合的人选,若是再像这般,本王决不宽贷!” “下官遵旨。”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也让哀家瞧瞧。” 苏尔的话音刚落,朱樱带着一群宫女太监缓缓行到近前,身后跟着崔斡翰。当今的丞相,皇太后的外公。 真可悲,外公要走在外孙女的身后。见到他们,我挣扎着想要落地,太后都到了,我还被宗政澄渊抱着似乎有点影响不好。不想被他狠狠一瞪,抱着我的手也紧了紧,好痛。 “臣见过太后。”宗政澄渊说道。 见个鬼。还抱着我呢,怎么个见礼?我暗笑,也装作在宗政澄渊怀中起了起身,表现得十分虚弱地说:“民女见过太后。因遭不幸,失礼之处,望太后见谅。” 朱樱仿佛已经习惯了宗政澄渊的失礼,也没表现出不悦的神态,见我孱弱地躺在宗政澄渊怀中诧异地问:“这是何故?” “是冯白启的女儿做的好事。平白令侍女鞭打不归。虽说冯大人并不知情,但是既然连女儿都教得如此脾气秉性。万一管得马儿不驯,危害皇帝,可是大事。因此臣已经解了他的职,让温大人暂代了。” 宗政澄渊一气呵成地说,声音优雅倨傲,仿佛在说,本王定了的事,谁也不许更改。 朱樱倒是没料到宗政澄渊会如此直接,顿了一下,才说:“如此似乎不大近情理吧。” “太后放心。臣只是不放心冯大人管理车马。但可令其外放做个太守,品级不变。太后意下如何?” 平级调动,虽然大家都知道实际上冯白启是降了,可是也无人敢言。 朱樱也不好说什么,明明损失了一个人手,也不敢驳宗政澄渊的意思,只好说:“如此也好。冯大人,”说着转向:“冯白启,以后可要好好教育女儿,姑娘家就要娴静,不可出来惹是生非。这两个丫头,我看很是些嘴刁舌快,不如趁早遣了去,免得教坏令千金。” “太后且慢。”宗政澄渊见朱樱旁冯紫菀开拓,出言阻止,后慢条斯理地说,“这个冯紫菀和她那两个侍女,臣要好好审问。一个小小四品官的女儿,居然敢在宫中动刑。臣觉得此事蹊跷,定要细查,以保皇上太后的安全。若皇上和太后有了什么意外,臣万死不能辞其罪。” 说白了,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宗政澄渊是想通过调查冯紫菀,抓一些冯白启的小尾巴,将其一网打尽。 说着,也不管朱樱同意与否,道:“来人,先将冯紫菀押入大牢。本王要亲自审讯。押解期间,没有本王的手谕,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探视。” 说完,宗政澄渊又道:“臣恳请太后明查。笑不归乃是辰请来的贵客,在凌溪之战中,提供了大量粮草,于国有功。臣今日本是想为她讨个赏赐,哪想赏赐还没到,先遭了一顿毒打。臣万分过意不去,请太后赐她一个身份,以防日后再有人无故对她不利,臣将感激万分。” 好个借刀杀人的连环计策,好个宗政澄渊!瞧瞧,只这一件事,他达到了多少目的? 首先,借沈流丹投石问路之机会,先报了我戏弄欺骗他之仇。 接着,因我受害而处罚冯白启父女,一是确立了我的地位,二是更固了他的威信。 然后将冯白启削权外调,则是抽掉了太后在宫中的一个人手,换苏尔接任,则一是告诉百官,温苏尔以后就是他宗政澄渊一派的人,再一个,又将苏尔的权利延伸进皇帝身边,负责车马出行,无疑又加固了宗政澄渊的权利。 尔后又将冯紫菀押解,摆明了要除尽冯白启一门,斩草除根。 最后,借此为我索要身份和保障,有了这一层,以后我帮他办事会方便很多。 宗政澄渊。我觉得像在腊月被冰水裹了一层,突然间觉得无比的寒冷。这个人,这般小事都被他利用得如此仔细。 面对这样的人,谁可有胜算? “依王爷的意思,该赏她些什么呢?”朱樱依然沉稳地问。对于自小就在宫中生活的她来说,沉着,是永远的面具。 “不如,就照刚才的玩笑,赏她个公主做做吧。”风情不尽的声音传来,殇夙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正拎着一壶酒,看起来似醉非醉,说的话似真似假,难以琢磨。 场面一时又安静下来。 我想了想,从宗政澄渊怀中落地,勉强走了几步,跪下道:“不归多谢太后、王爷、丞相大人的厚爱。不归不敢奢望公主之名。而且今日之事所知之人甚多,我想,今日之事过后,一定不会有人再随意折辱不归。不过不归只是一介女流,也会怕遭人暗算。因此今日就大胆讨个赏,若是以后再有人欺负不归,请太后和王爷为不归做主。” “这个好办。”朱樱一见不必再封我公主,痛快道:“以后有事,尽管到哀家这来,哀家一定为你做主。” “可是……”我状似为难道,“宫门深似海,不归如何才能得见太后尊容呢?” “这好办。”宗政澄渊上前一步,将我扶起,道:“请太后赐你一块腰牌,以后你便可以自由出入。” “王爷,这不大好吧。”朱樱皱眉,对这个要求觉得十分抗拒。 “太后。不归是个信誉非常良好的商人。臣准备以后将宫中一些买办事宜交给她,也好让她继续为朝廷出力。”宗政澄渊上前一步,十分有威势地说。 “这……”朱樱游移不定的眼神落到崔斡翰的身上,见一直不说话的他不着痕迹地点了个头,方痛快道:“如此甚好。王爷做主吧。” 说完,上了凤撵,浩浩荡荡地回宫去了。旁边上前一个小太监,将一块纯金腰牌递给我,接着回身追上鸾驾,消失在花园里。 我捏着那快小小的腰牌,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啊。 后背火辣辣地疼着,眼前渐渐模糊,我终于支持不住,轻轻地倒在宗政澄渊怀里。 晕倒前,我记得自己模糊说了一句:“终于报了仇呢,王爷开心吗?” 第三十七章 命苦不得闲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我正趴在自己的床上,清肃正为我的后背上药。我能感觉到他崩紧的手指隐忍的怒气。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两天就帮我治好了。气什么。” “就为了这东西,把自己伤成这样?”清肃一手勾着那块纯金腰牌,语气陡然降了几度,满屋子被他冻得几乎刮起了雪花。 我生怕他把我拿命换来的腰牌用内力给熔了,急急忙忙抢在手里,却不小心抻到了后背。顿时眼泪汪汪地看着清肃,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 清肃忍了忍,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甩袖将我扶好,盖上被子,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将清肃气跑之后,我嘿嘿一笑,将金牌拿到手里,摩挲一阵。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拿下来,虽然这玉佩是跟着宗政澄渊的那句“当我的王妃吧。”到手的,当时我便不相信那个算无遗策的人会简简单单的见一面就给我一个定情信物。尽管那时候他才七岁。 随着与他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加深了这个想法,这其中,一定有我不知道的阴谋。 想了许久,还是一头雾水,看来只好等白凡的消息了。将两者放在一起看了一会,各自贴身收好。刚想躺下睡一会,却听到一阵衣袍被风刮动时产生的猎猎声音。不禁警觉地四下张望。 还没等看到什么,一双温良如玉的手遮住我的眼睛,淡淡的莲花香传进我的鼻子,手腕上环着的桃木珠轻轻搅动着我的发丝。 香炉中的沉香缓患地燃着,空气静谧散发着安详的气息。 没有杀气。 于是我静静地没有尖叫,也不能尖叫。只淡淡问:“都多大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无趣,还以为你会怕的。不过,其实也知道你不会怕的。” 清越的声音带着别扭的话语传进耳朵,遮着我的手挪开,一张绝世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 “人都说殇丞相诡计无双,原来却还是童心未泯呢。”我忍着痛,翻身坐起,伸手去取挂在一边的外袍,却被一阵剧痛拉扯着,垂下了手。 “你的王爷还真是心狠呢。”殇夙鸾说着,伸手帮我取下那件月白色外袍,轻轻地抖开,小心地披在我身上,末了,还体贴地将我散在衣内的长发揽到外面。 我靠在软垫上,挑眉看着坐在我床边的殇夙鸾,笑道:“丞相倒很会照顾女孩子。还很会帮女孩子找夫婿呢。” “丰夜真哪里不好?”殇夙鸾伸指搭在我的手腕上探了探,笑说:“幸好,只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我任他搭着,实在是累了,不想和他多做纠缠,说:“不知丞相所来为何?”其实,我还想问他怎么进来的。不过一想算了,问了他也不见得答,答了也不见得防的住。 “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殇夙鸾笑如清泉,道:“看你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 鬼才会信你的鬼话。我虽然心中暗想,但依然装做感激的样子道:“多谢丞相关心。” “还有。我明天回国。因为放心不下你,特地让夜真好好照顾你。”殇夙鸾突然语重心长地说,别有意义地眨了眨眼睛。 我觉得自己的冷汗一下就打湿了衣服,强笑道:“不敢劳七殿下记挂。”这分明就是说,你小心了,我特地留下那个丰夜真和你过几招。 “小事。”殇溯鸾长身站起,看了看穿外,笑容如莲花一层层地绽放开来。身子如风一般飘到我的身边,在我促不急防的情况下,修长的食指轻轻在我唇上一点。接着托起我的头,飞快地吻了我一下,在我耳边小声道:“你的王爷回来了。我先走了。在酆国等你。” 说完一晃之下,已身在数丈之外的屋檐上,对我遥遥招了招手,身姿潇洒从容。 我透过窗子看着他,突然阳光一晃,屋檐上空空如也,人已不见了。只看见宗政澄渊的的身影穿过长廊。正向这边走来。 在酆国等我,这是什么意思? 挑帘进屋,宗政澄渊见我正在倚床半躺着,脸色微红。可能以为我发烧了,皱眉过来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道:“真是弱不禁风。这么点伤病成这样。还不躺着去。”说着不由分说将我放躺在床上。 我翻个白眼,不是都说古人保守。怎么我遇见的这些人都不把“男女授受不亲”放心上呢?想着,人已躺下,随手抓个软枕抱在怀地,一手枕着头,懒洋洋道:“有事?” 看我有点虚弱的样子,宗政澄渊蹙眉道:“方才殇夙鸾来过来?” “王爷知道?”我没怎么觉得意外,随口答。 “哼。”宗政澄渊冷哼一声,面沉如水,低声说:“他将丰夜真放在宫中,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这下我可真正吃惊了,一个质子,如何可以进住王宫?不需要避嫌吗? “用什么理由?王爷同意了?”我问。 “皇上的伴读。太后同意了。”宗政澄渊伸手将我落在颈边的发丝梳到身后,别有寓意地一笑,道:“我倒也不反对。放在宫里,进出的人有都数,也不怕他翻了天去。” 十九岁的王子给三岁的孩童做伴读。真是乱世,指鹿为马,什么事都有。 不过想想也对,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将他放在宫中虽然可能会与太后有些来往,也不知道太后那边打得什么主意。不过单凭他们,也不见得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也就随便了。只问:“冯紫菀,王爷预备如何处置?” “那要看她如何做了。”宗政澄渊把玩着我的发丝,眸中忽现寒光。 看来是凶多吉少。我想了想,道:“王爷是想用她铲除冯白启?” “你有什么好主意?” “没什么主意。这种事王爷最擅长。不归怎么敢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呢?” 我呵呵一笑,看见端着盘子挑帘进来的幽韵,道:“再加副碗筷吧。”看向宗政澄渊,我浅浅一笑:“王爷今日在这用膳吧,也尝尝幽韵的手艺。” 宗政澄渊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笑道:“你想去看冯紫菀?” 我正被幽韵伺候着洗手,闻言知道他看穿了我的想法。微微笑说:“不会误了王爷的事的。我去见她,不过就是些女人之间的事。” 不错,是女人的事。那个沈流丹,我还没忘呢。只不过,经过这一次,她肯定不会再轻易动手,却必定更加恨我,这不是件好事啊。 *******闻情解佩的新书******** ■■■新书:《妃上不可》书号:1157084 简介: “四个皇后都死了,那是她们愚笨,本宫如果坐上那巅峰之位,定当铲除永宁宫那老妖孽,叫她生不如死,化成白骨任人践踏。” 命运多舛,我最终逃离不了后宫的杀戮,如若善良多情不是真正的出路,便让我剑斩蒺藜,踏出一条冷漠无情之血路。 *************************《妃上不可》****************************** /book/1157084.aspx 第三十八章 狱中小计 接过方巾擦干了手,我坐在宗政澄渊下首。看了一圈,不见清肃,便问幽韵:“清肃呢?” 幽韵笑了笑,说:“不就是被你气的?为了那块什么令牌。其实也真是没必要,凭大哥的武功,你想去哪还不都随你。” 我无语,这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当中宗政澄渊动了多少心思,殇夙鸾使了多少绊子,又多少旁人在那冷眼瞧着。 不过一时也说不清楚,只得道:“好了,先吃吧。留一份给清肃。” 只是刚动筷没几口,清肃进了来,见了宗政澄渊,沉默一会,袍袖一动,三枚袖箭分上中下三路袭来。之后整个人也化一道清光,直扑宗政澄渊。 宗政澄渊双掌重重在椅子上一拍,腾身而起。躲开那三枚袖箭,在空中接下清肃的双掌,飞快地交了几招。 随即两人都分别退开三尺,怒目而视。 而此时,岳成歌听见打斗声方冲进来立在宗政澄渊身前。那三枚袖箭才刚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谋刺亲王,是死罪。株连九族。你不知道么?”宗政澄渊看着清肃,脸上也不知什么表情。 我一下拦在清肃身前,抬眸道一声:“王爷。”声音平静。没有企求也没有威胁。我仅仅是在提醒他我们目前的合作关系。 看我一眼,宗政澄渊又说:“原因?” 清肃轻轻将我推开,上前一步,突然笑了一下说:“王爷觉得清肃武功如何?” 瞳孔略略收缩一下,宗政澄渊坦诚道:“与本王不相上下。” “那是如今。”清肃缓缓笑道,目光温和地看着我,“有了这个麻烦,没人能够专心练武的。若是这个麻烦没的了话,我相信我还能再上一层楼。” 意思就是,若是笑不归死了的话,就拼命练武报仇。 “敢威胁本王的,你是第二个。”宗政澄渊冷若刀锋,双目如电地看着清肃。 “这不是威胁,是请求。”清肃后退一步,双手抱拳,施了一礼,道:“王爷就算不珍惜她本身。也该知道,一个卒子与一个将军的差别。” “她?是将军吗?”宗政澄渊冷笑地看着我。 “宗政澄渊。过去的事我知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怪你。可你当真就没有一点公报私仇的打算么?” 我上前,这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冷冷道:“但若你的胸怀如此不能容人。时刻想着如何用借刀杀人。那么,”我抬眸,清楚地说:“就让我们,彼此慈悲吧。” “第三次。”宗政澄渊长长一笑,食指抬起我的下巴,眸光闪动,道:“这是本王第三次被你们威胁。不过,”转向清肃,轻道:“不会有下次。” “还有。想保你的主子无事,最好带她走得远远的。上了沙场,便是战士,不沾血,如何能回头?” 说完,宗政澄渊带着岳成歌出了门,望前院去了。 看着宗政澄渊走远,我慢慢勾起一抹微笑,轻声说:“如他所言,既是上了战场,杀伐决断决不能手软。即使对自己,也该是如此。不沾血,便誓不回头,哪怕,是自己的血。” 深吸口气,想起殇夙鸾,隐约知道更漫长的战场正等待着我。回头唤着他们:“走!我们去会一会那个冯紫菀!” 天牢中,我隔着牢门看到里面抱膝坐在里面的冯紫菀,旁边角落中瑟缩着她那两个丫头。进来前我看了眼名录,一个就是打我绿柳,另一个叫桃红。 冯紫菀见我来了,神色荒芜地一笑,说:“你来报仇的?” 我没回答,招来一个狱卒,道:“麻烦你将她带到一个单间,我想同她谈谈。” 狱卒为难地说:“没有王爷的吩咐,小的不好办事啊。” 一边的幽韵一笑,取了十两银子放在狱卒的手心里,道:“就是王爷交代我家主子来问话的。不然,谁能轻易进得来?您说是吧,大人。” 美人一笑,金钱在手,权利施压,吹嘘赞美,狱卒一下子找不到北,点头哈腰地将冯紫菀提了出来,将我们送进一处安静偏僻的牢房。 清肃留在外面,幽韵跟在我身边扶着我坐在那张干硬的床上,看着站着的冯紫菀,我笑道:“王爷将你囚于此处,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了王爷的那些话,再傻我也该明白。”冯紫菀面露狰狞,咬牙道。看她的表情,虽然十分愤怒,却依然隐隐得见一缕哀思。 我细细端详她一阵,才一天不见,憔悴了很多。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眼睑还浮肿着,虽然现在看起来镇定,想必刚进来时也很是慌乱。 我暗自盘算一会,笑道:“我也不和你罗嗦,你打了我,这个仇我是要报的,不过不是现在。我只问你,我今日是来救你,你肯是不肯。” 冯紫菀满面狐疑地看着我,眼中满是不信。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救我?” “你若不信,那就等着王爷慢慢审你吧,”我装作离开的样子,道:“最好,将沈流丹的事也说出来。” “慢着,你如何得知沈流丹?”冯紫菀一愣,开口唤住我。 我皱眉,道:“我问你的,可不是这句话。“ 冯紫菀紧紧盯着我,半晌方凄婉地一笑,道:“我肯。想我如今怎样都是死。我也不怕你还能利用我什么,我还有什么好利用的呢?” 我满意地点点头,坐回床上,说:“那我们就好好谈一谈。重复刚才的问题,你可知王爷囚你于此的目的?” 冯紫菀点点头,道:“刚开始,我以为王爷不过是要惩罚我。后来发现他问的都是关于我父亲的事,比如家中常来什么人,有什么稀罕玩意。我便知道,他是想通过我,来打击父亲,可恨我……” 说着,身子靠住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哭泣不止。 “我就是因此而来。想救你父亲其实不难。不过,命虽有,但是官肯定是保不住了。你肯?” “我肯。命都没了,要官何用。” “很好。”我微笑道,“其实这事很好办,只要你说的能让王爷满意就是了。不一定非要全部都说出来。你懂我的意思吗?” ************************************************************** 苹果女孩儿的新书《帝劫》,书号115683 帝劫,缔结。 他是一国之君,她是没落世族。 她是他命中的劫数,因为她,他生母被殉,帝位不稳。 他是她命中的劫数,因为他,她家破人亡,姐妹陌路。 不识,相遇,仇恨,报复…… 他与她,终究是一场劫数,几经纠葛,几经缠mian,几经追逐,几经痛悔,回望想要罢手,却发现已然穷途,末路。 一声叹息,一场仇恨,一段宫闱,一起爱情,一劫梦…… ps:旧作《皖雅公主》上下册上市,各大书店及淘宝,当当,卓越,腾讯拍拍均有销售,大家多多支持。 第三十九章 意外的贵客 就是说,交代是要交代的,不过不是全部。只要交代一部分,让宗政澄渊能够有个名目处置冯白启,让太后少一个人手,再顺便杀鸡给猴看,就足够了。不用坦白招供,弄个死罪。那冯白启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杀和不杀实际上根本不重要。 我静静等待着,话已经不能再说的更明白。隔墙有耳,私下议论两派之争,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只看冯紫菀究竟能不能领会了。 好半天,冯紫菀似乎大梦初醒一般,了悟地看着我道:“这样王爷就不会杀我们父女?” “不会的。没好处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毕竟也是在官场中长大的千金,还算转的快。我一笑,目光冷下来,道:“现在,该清算一下我们的问题。我不管当初沈流丹是如何煽动你的,只要你出去后,和她说几句话,帮我办一件事,我们的债就算两清了。如何?”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经过这一次,冯紫菀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幼稚,警醒地问我。 “总之,不会像她那样害你去死。”我诡秘一笑,站起身走过去,悄悄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之后笑道:“懂了吗?” 冯紫菀点点头,看着我走出牢门,问道:“你究竟是不是他的女人?” 我叹息,为什么她们都要问我这个问题,回头冲她一笑,道:“不,我是他的敌人。”说完,又嘱咐道:“记得,沈流丹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漏,说了谁都保不了你。” 转身出了牢门,我的心情不错,终于把这桩麻烦解决了。正合计着该怎么奖励一下自己比较好,回头却看幽韵一脸深思的表情,忙问:“怎么了?” “我不太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花心思救冯紫菀,还不让她说沈流丹的事。如果她说了,王爷一定会惩办沈流丹,这样,我们在王府也少一个敌人啊。” “不让她说出沈流丹的事,是因为我不想让沈流丹这么早死,宗政澄渊也不想。如果冯紫菀说了,一定会被灭口。但是,若是冯紫菀死了,无人牵制沈流丹,情势就会对我不利。因而,我才去救冯紫菀。因为冯紫菀手中有沈流丹的把柄。为了牵制沈流丹,冯紫菀就不能死。” 我慢慢往回走,边走边说,说完了,方笑道:“其实宗政澄渊也知道我的来意,所以才这么痛快的让我探监。这点心思,还是瞒不了他啊。” “那主子到底让冯紫菀和沈流丹说什么呢?” “无非就是警告她让她安分一点。沈流丹是个聪明的女人,虽然势必对我恨极,但是短时间应该不会动手。” “可是,沈流丹究竟有什么用?她处心积虑想对你不利,杀了不是更好?” “这个嘛,过两天就知道了。” 我不打算说太多,以后的事,还是要慢慢的谋算。这几天冯紫菀应该就会招供,接着宗政澄渊就会将她审判定罪。其实她是没什么罪的,多半会被释放,到时还有的要忙。 “清肃,等那冯紫菀被放出来了,你就将她安顿在我们的客栈住下,一定确保她的安全。” 虽然是小角色,也不能肯定太后那边就不会下杀手。还是谨慎为上。 回到王府,苏尔正左在花园中的石桌旁,独自下着棋,自己与自己抗衡。见我回来,也没笑,淡淡道:“你倒是忙得很,受了伤也不安分。” 我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坐到他对面,笑嘻嘻地道:“朝廷里怎么样了?那个王子还安分?” 看我一眼,轻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苏尔道:“殇夙鸾插进来的人绝对不会像表面那么柔弱,你还是小心些。” 我不服气道:“为什么要我小心?朝廷的事不是该你们管吗?难不成他还真想要我做他老婆?那我就先一刀阉了他。” 苏尔眼中终于闪过笑意,莞尔道:“我觉得有点同情他了。” 见他笑了,我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笑道:“苏尔是来看我的?” “他们都已知道我是王府一伙的,来这里也没必要躲躲藏藏,反正朝中也就那么回事,没人能永远保持中立。” 苏尔将棋子收回盒子,也不知道是哪方赢了。我趴在桌子上,太阳将我晒得昏昏欲睡,后背的伤口又有点隐隐作痛。呢喃着:“好几天没看见红棘了,也不知她在忙什么。” 一双大手将我抱起,轻轻来到我的屋子将我放回床上,幔帐扯下,苏尔的声音沉静如水:“我让她去盯着那些官员。也不知道殇夙鸾究竟在朝中做了什么手脚,这些日子有些太平得过分,我倒有些不安。” 我半睁着眼,安慰说:“你也不用太担心,该来的事总会来。说不定这是一次机会呢,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愿如此。”苏尔拨弄着香炉里的沉香,道:“还不睡?” “不睡,谁要成天睡觉,躺一会就起了。苏尔今天留下吃饭?”我翻出一本小书看了起来。 “看情况,我正要与王爷一同去审讯冯紫菀。看看你做事手脚利落不利落。”说着,将门带好,退了出去。 苏尔走了我反而放下书,神智越发的清醒起来,刚刚似有似无的那一丝睡意也无影无踪迹了。这个宗政澄渊,也不知这次他的心思我猜着了几分。 回忆着苏尔的话,想起纷乱的朝廷,一时间也不免心慌。静静地整理了一下思路,暗暗思虑了一会,刚想唤幽韵进来,却看见她正轻手轻脚的来到我的床边,见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方长长出一口气,笑道:“原来没睡觉啊。那就起来,我帮你收拾收拾。刚才有人递了帖子,说酆国七王子一会要来看你。” 我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已经被幽韵拉下床,为我后背重新上了药,又换了干净宽松的袍子。 这什么和什么?我怎么从没说过质子可以随便出门的道理?难道?是宗政澄渊特批的?莫非是要引蛇出洞?而我好死不死的正是蛇最喜欢的老鼠? 这一步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我脑中一时混乱得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想起丰夜真柔弱如柳的身资,我眼中微微寒,在宫中长大并且成功生存下来的人,绝对不会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柔弱。 瞬间,便拿了主意。 含笑换来一个小丫头,吩咐道:“你去门外盯着,若是见了七殿下的车驾,将他迎到前厅。” 任他心怀鬼胎,天光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就不信有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苹果女孩儿的新书《帝劫》,书号115683 帝劫,缔结。 他是一国之君,她是没落世族。 她是他命中的劫数,因为她,他生母被殉,帝位不稳。 他是她命中的劫数,因为他,她家破人亡,姐妹陌路。 不识,相遇,仇恨,报复…… 他与她,终究是一场劫数,几经纠葛,几经缠mian,几经追逐,几经痛悔,回望想要罢手,却发现已然穷途,末路。 一声叹息,一场仇恨,一段宫闱,一起爱情,一劫梦…… ps:旧作《皖雅公主》上下册上市,各大书店及淘宝,当当,卓越,腾讯拍拍均有销售,大家多多支持。 第四十章 丰夜真的提议 后背还是疼着,虽然清肃的药一向很好用,不过挨打的第二天,实在是应该要在床上好好休息,可惜,我没那个命啊。 我一边往前厅走,一边问幽韵道:“怎么没见清肃?” “去办你交代的事了,若是按主子推算,那冯紫菀没几天就能出来了。”幽韵在旁走着,一些小丫头都笑着同她招呼,可见她混得不错。 到了前厅门口,我见凌云木正侯在一旁,见我走来,迎上我,道:“笑姑娘。七殿下已等候多时了。” 这几日虽然没少见他,但都没怎么说话。我看了看他的脸色,依旧古井不波,看不出是不是在记挂那一掌之仇。于是问道:“凌管家的伤势可大好了?” 清肃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非死既伤。一言问完,我紧紧盯着凌云木的眼睛,想从他脸长捕捉些破绽。 令我失望的是,凌云木依旧面无表情道:“凌某多谢姑娘记挂。请姑娘快些入内,免得七殿下等得急了。”说完,转身进去通报。 我任他进去,自顾站在门外,满院的ju花都开了,一片金黄。慢慢走到一丛ju花旁,想起红楼中那句:“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为底迟?为了孤标傲世吧。 心一动,我扯落一大朵ju花,纤细的叶子在我手中疏疏落落地坠下。我是个俗人,不知什么为谁迟,我只知道,凡事,迟则生变。 “不归真是难见。先是等了这些时候,好不容易等到你来,却又站在院中不进来。而且,这些ju花又哪里惹到你了?”丰夜真的声音泉一般流进我的耳朵。 我将手中剩下的ju花瓣扬天一撒,眉眼眯成细细一线,慢慢道:“昨日不归受辱之事,想必殿下已经知晓。感激殿下的探望,不过不归实在需要休息。请殿下包涵,他日不归伤好,定会进宫与殿下长谈。” 面对我如此明显的送客行为,丰夜真居然没有丝毫不快,只笑道:“既然伤得如此重,怎么不在屋里躺着,我去不归房中谈就是了。” 这人当真厚脸皮,我笑道:“其实也没多严重。医生也说多多走动才好。殿下既然来了,就陪不归赏赏菊吧。幽韵,去厨房拿些点心来招待殿下。” 支走幽韵,我正色对丰夜真说:“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不归斗胆问一句,七殿下今日到底作为何来?” 绝对不是对幽韵的不信任,我只是怕这个丰夜真不说实话,能不兜圈子的事,还是坦白说的好。 丰夜真来到我身边,目光瞄一眼角门那边的凌云木,道:“一直听说不归聪明绝顶,心思七窍玲珑,不若今日不归就猜一猜我的心思吧。” 猜?猜错了他嫌我没用,或者会对我下手。猜对了难免被他利用。这两头划不来的事情,谁会干? 于是我冷笑道:“殿下既然如此猜忌不归,又何必来找不归?恕不归不奉陪了。”说完,就要往后园去。 丰夜真急忙伸手拦我,瞬间到了我面前。我眨了眨眼,虽然我不会武功,但这身法我可见得多了,就凭这,丰夜真的武功虽不至一流,却也不俗了。 “不归可真是性急。如此,我就坦率说了。” 丰夜真散步似的与我在院子中闲晃。也亏了这院子够大。 “我今日来,是有一想法说与不归,成与不成,还都请不归守口如瓶。” 我一路走,一路扯着ju花,有的是一朵,有的是一瓣,地上零零落落地染了一地金黄。听他如此说,我笑道:“不归还是那句话,要是殿下不信我,最好一个字也不要对不归说。” 丰夜真哈哈一笑,道:“没亲眼所见,倒真不知道不归原是这样的性子。”说罢正色道:“夜真想与不归谈一笔交易。” “殿下请讲。” “夜真听闻,不归住在王府,实际上是被逼无奈?”丰夜真试探地问我。 我一笑,寻一处椅子坐下,说:“那是不归的私事。” “私事”两字出口,丰夜真的神色变了一变,想是想成了私情。随即笑道:“不归说的是。这种事总是很难启齿。” 我耐心告罄,飞快地起身,往后园走去,口中道:“不归累了。殿下见谅。改日再见,望殿下想好了说什么再来。” “不归留步。”丰夜真这次没拦我,只是出言相阻道:“不归可愿助我对付殇夙鸾?” 此言一出,早上殇夙鸾来找我的意思就很明了了。 一直受殇夙鸾的压制,丰夜真想必十分不好受。到了别国应该很想依附几个有用的后台。 显然,他看中了我的钱,见早上殇夙鸾凤来找我,心中生怕我被他拉拢了去,这才冒失地前来找。 只是不知道,殇夙鸾是在逼他?还是在逼我。 想了想,我道:“好处呢?” “待我对付了殇夙鸾,他日登上大宝,必助不归脱离宗政澄渊的掌控。”丰夜真见我动心,慢慢走上前来,将我圈在怀中,掷地有声地道:“若不归想要皇后之位,夜真也会给你。决不会嫌弃你。” 嫌我?我实在不知这人是灵是蠢,前半句说得满是那么回事,到了后面居然如此不着调。再说,殇夙鸾还未离京,他就敢来我这开条件?殇夙鸾会将这种人放在别国,又经过早上那一出戏,我料定此中必有隐情。 也不知该气他的无礼,还是该同情他身在别人的局中而不自知。我从他怀中挣扎开,后退三尺,道:“不归听见了,也会守口如瓶。殿下请放心。” “那不归的意思?”丰夜真紧紧看着我。 我一提裙角,道:“殿下说的什么?不归怎么一点儿都没听到呢?”说完,迎向正向我走来的幽韵,一同回了园子。 进了房间,一如既然舒适的屋子,红纱小帐,长绒地毯。茶壶有我最喜欢的金针,永远是温热的,香炉里的沉香似乎总也烧不尽。 可我今日的心情实在是乱糟糟的,一个接一个的人闹得我心神不宁,后背的伤也好象裂开了,让幽韵帮我上了药。我懒洋洋地躺下,道:“让人捎个信儿,让玄镜抽个空过来一下。” 幽韵点点头,有点担心地看着我,道:“要不要让大哥过来看下?” “不用了。又要训人。”我痛苦地拒绝,抱着枕头趴着。 “你怕也没用,早晚会知道的。”幽韵笑笑,将门带好,出去了。 ========================================================================================== *******闻情解佩的新书******** ■■■新书:《妃上不可》书号:1157084 简介: “四个皇后都死了,那是她们愚笨,本宫如果坐上那巅峰之位,定当铲除永宁宫那老妖孽,叫她生不如死,化成白骨任人践踏。” 命运多舛,我最终逃离不了后宫的杀戮,如若善良多情不是真正的出路,便让我剑斩蒺藜,踏出一条冷漠无情之血路。 *************************《妃上不可》****************************** /book/1157084.aspx 第四十一章 节外生枝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身子微微有些发热,可能有点发烧。其实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可是我也不是穿越的小强,怎么样都无所谓。 叹口气爬起来准备找点水喝,却被一双大手按了回去,低低的声音道:“躺着。” 宗政澄渊!三更半夜,他怎么会在我房中?我顿时睡意全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帮我倒了杯水了宗政澄渊回身看我睁得的大大的眼睛,低沉的笑声从喉间传出,将水递到我手中,说:“冯紫菀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我来告诉你一声,顺便看看你的伤。“ 骗鬼去吧。我接过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开口问:“究竟有什么事?” “我刚从天牢出来就接到消息,黄昏时分,宫里死了个宫女。”宗政澄渊看着我,伸手将被子往我肩膀上拉了拉。 我浅浅喝着水,刚起来的脑子不是很清醒,一点点地思索着。黄昏,黄昏。猛地一惊,看向宗政澄渊,道:“莫非是丰夜真?” “小声。”宗政澄渊捂住我的嘴,问道:“听凌云木说,他下午找过你?” “不错。”我老实承认,坦白道:“他让我与他一同对付殇夙鸾。” “哦?”宗政澄渊看似在笑,起身替我续了杯水,道:“还有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想了想说:“说等他当了皇上,要我做他的皇后呢。”说完,我也觉得好笑,不觉笑了起来,一口水呛住,咳嗽不已,后背又传来阵阵抽痛。 好象叹了口气,宗政澄渊将我拉在怀中,想拍拍我的后背,却顿了一下,想起我背上的上,转而轻拍的我的胸口,不想一碰之下立即沉声道:“你发烧了?” “小事。”我挥挥手,暗道,那么大片的伤口发炎了,肯定要发烧的嘛。能拖到这个时候,说明我的身体已经很好了。“对了,你说的宫女,是怎么死的,哪宫的?” 看了我一会,宗政澄渊突然站起,到门口低喝道:“来人。” 岳成歌和幽韵立刻出现在两旁。宗政澄渊看了一眼幽韵,道:“去叫清肃来,你家主子发烧了。” 幽韵看我一眼,转身去找清肃,不到片刻清肃就来到我房中。看病,熬药,吃药。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我觉得我烧得更厉害了,不过心里揣着事,丁点儿睡意也无,只睁着眼睛看着宗政澄渊。 “宫女的事,明天再说不迟。”宗政澄渊坐到我床边,试了试我的温度,皱眉道。 我将他的手拨开,摇头道:“既然知道了就得尽早查出来。其实死个宫女不重要,凶手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有什么目的。现在是多事之秋,一步也错不得。” 看了我许久,宗政澄渊将人遣下,慢慢道:“申时三刻,守卫在流芳园湖心亭发现一个宫女的尸体。右后背肩胛下三寸有约一指宽的刀口,除此没有其余外伤。那名宫女经过调查,是太后坤安宫中的宫女。” 听说是太后宫中的人,我浑身犹如进了冰水中,心中一急,手上就是一抖,强自稳住,问:“有没有知道那个宫女的名字?” 不过犹是我应变快,也还是没瞒过宗政澄渊的眼睛,他突地沉沉一笑,道:“我竟然不知道,你居然神通广大到宫中也有你的人。” 我听他道破,又气又急,热度一下上升了不少,后背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想说话,又不小心呛了一下,咳个不停。 “你的人,是盈露?”宗政澄渊将我扶起,递了杯水给我。片刻间已经猜出那个人的名字,追问道。 我顺了气,知道是生病害得自己神虚气软,也暗恨自己还是不够冷静。在宗政澄渊面前暴露了盈露也没什么,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后果不可想象。 点点头,我先问:“你先告诉我,是不是盈露?” “不是。”宗政澄渊很干脆地答,“是太后身边另一名小宫女,霜如。其实,细细一想就能明白,盈露是太后身边贴身的大宫女,轻易不离身边。大白天,又是接近晚膳的时间,盈露怎么可能私自外出又被杀掉呢?” 我又何尝不知道?不过所谓关心则乱,我勉强一笑道:“盈露就是白剑秋。当初我买了另一个姑娘的身份,将她送进宫里去了。” “原来如此。其实,以一个女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宗政澄渊看了看我,又道:“为什么将她送进宫?” “因为她想报仇。”我沉沉一笑,问宗政澄渊:“你知道为什么吗?三年前,太后那时还是皇后,随先皇去焚香山拜佛。半路发现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于是马上折返回京。途中经过极泉。本来皇后出行,路人是需要回避的。” 我停了停,又说:“怎奈那时正赶上白剑秋的弟弟生了病,来不及回避,只要找个角落里躲着。朱樱挑帘向外看时,正看到白剑秋的母亲正拍着弟弟在街角呕吐,于是勾起了她的孕吐。朱樱于是密令要处死白剑秋一家。幸亏那一天她为了研究绣样住在同乡的姐妹家,得以逃过一劫。” “那她如何得知事件的真相呢?”宗政澄渊沉思着问。 “因为她的父亲,拼死保护了她的母亲。最后那当胸一剑,虽也是无救。但是由于她父亲挡下了大半,她的母亲便一直撑到了她回去,虽然勉强,也将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后来遇见我,我着手调查了一下,结果确实如此。” “那她为何至今还没下手?据我所知,她升任太后身边已经两年有余。”宗政澄渊疑惑地看了看我,道:“她应该有很多机会。” “王爷希望她下手吗?”我沉静地问。 “不是时候。”宗政澄渊说道,挑眉看我,语气赞叹地说:“原来是你。” 我微笑不语。当初她要报仇,我便对她说,杀她一人,仇可报,但要连累多少无辜? 她沉默,哀伤透骨。道:“难道我今生都不能报仇?” 我说:“你可以报仇,但是你必须要等。如果你能等,发下重誓,我送你入宫。” 于是,世间便没了一个自由的白剑秋,多了一个在深宫中等待老去的宫女。 ==================================================================================== 书名:《子夜西楼》 书号:1161885 作者:月梢 转世宅女vs腹黑美男爱情调教进行时 第四十二章 病中施计 “你若是男子,你若是男子。”宗政澄渊听完,长长一叹,说:“今夜你很累了,早点睡。明日事情可多了。” 我若是男子,只怕,早就活不到这个时候。笑一笑,疲倦终于征服了我,在他的注视下睡着了。 次日醒来,阳光已经洒在窗棂上,偷过薄薄的幔帐,温柔地落在我的脸上。 舒服地轻吟一下,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好,微凉的,看来烧已经退了。在床上伸了懒腰,伤口正在收口,又疼又痒,还不能去抓。 感叹着自己的苦命,我挣扎着起身。一双大掌伸来,轻松地将我提下地。宗政澄渊特有的戏谑声音回荡在屋子里:“起得真晚,懒猪似的。” 我觉得面对他,再惊讶的事都已经习惯了,取一件长袍披上,只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昨晚根本就没走。”宗政澄渊心情大好地道。 我停住正在打着结的手,终于愣了一下,难得的好心情像被狂风卷走的白云,一下子无影无踪。我恨恨道:“王爷是故意的?”这下,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我本来也没黑,也没必要洗清。 “这次还真不是故意的。”宗政澄渊唤人进来伺候洗漱,笑道:“昨天真是晚了,又见你发烧,就在外间凑合了一宿。” “你会那么关心我?我真是受宠爱若惊呢。”我坐在梳妆台前,幽韵正帮我梳头。 “你现在可是本王重要的合作伙伴。自然要好好保护。” 宗政澄渊接过岳成歌递过的毛巾擦着脸。说完这话,自己愣了一下,我也不由得去看他。好象,什么时候起我们不用敬称了呢? “就这样吧,成天本王来本王去的,也怪累的。既然在你面前王爷的身份视同无物,不叫也罢。”宗政澄渊先反应过来,豁然道。 我本来也没当他是王爷,听了这话自然高兴,也没反驳。 一个丫头进来对我道:“笑姑娘,门外有个叫水玄镜的人求见,不知?” 我笑道:“以后这人来,不必通报,直接带进来。我不在的时候也是。” 打发了丫头,看了看屋子里也没外人,转头对宗政澄渊说:“我去找玄镜,有些事要他办。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蛀虫要打发?” 宗政澄渊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笑道:“我一会要进宫,殇夙鸾今日回国。还得查一查那个宫女的事情。朝中的消息你也灵通得很,你看着办就好。” 我一笑,说:“杀错了人,你可不要怪我。” 宗政澄渊哈哈一笑,道:“几个人而已。本王许你杀着玩。”说完,带着岳成歌出了屋子,进宫去了。 殇夙鸾,丰夜真,死了的宫女霜如,沈流丹……这些事在我脑中觉成了一团糨子,怎么理也没个头绪。 这时玄镜已经进来,挑帘宽厚一笑,关切地看着我道:“伤好些了么?” 我连忙起来,在地上转了一圈笑道:“就后背有点皮外伤,清肃都看过了。没事。” 玄镜正帮着幽韵布菜,闻言看了眼后进来的清肃道:“我怎么听说,昨儿夜里你发烧了?” 我语塞,愤怒地瞪了清肃一眼。清肃一笑,道:“这真不是我说的。玄镜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做生意最要有灵通的消息,这还是你说的。” 我气闷,这些孩子,怪我教育得太好了。伸手拿一个红豆奶酥小馒头,我对玄镜说:“准备些礼物,把京城的官员打点一下。四品以下你代我去,四品以上我亲自去。” 玄镜在我对面落坐,道:“昨日我已经去过了。不过,大部分人都拒而不收。连以前有些交情的,也百般推辞。” 这倒是奇了,有钱送上门还不要的可真不多。我想了想,道:“两边都去过了?都不收?” “是。不论是王爷一手提拔的,还是丞相的门生,都不收。” 原来如此。想必是以前一直没人见到笑不归,发现是个女人,都要有心刁难。而且丞相那边见我是宗政澄渊这边的人,不敢收。宗政澄渊这边呢,想是摸不准他的脾气,不好收。 “不收,那我们也不必送了。干脆把以前的也要回来,吃了我的,要么都吃进去,要么,”我冷冷一笑,道:“全都给我吐出来。” 向来做生意少不得上下打点,以前这些官员也没少收我的东西,现在想一拍六二五,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主子的意思?”玄镜放下筷子,静静看着我,等我的下文。 “以前送出去的东西,留底了吗?” “都有。主子要查?” “自然要查。不过,不是我们查。而是要让别人来查。”我面色一缓,笑说:“而且,是来查我们。” “主子的意思是,让太后的人来查王爷的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而且,太后那边,要怎么说?谁去说?”玄镜听明白了,诧异地问我。 “只要找对了人,好处当然是有的。”我理了理思路,说:“首先,宗政澄渊可以借此除掉一些立场不坚定的墙头草,同时多了一次恩威并施的机会。其次,这也是敲山震虎,不论是太后党,还是王爷党,凡是收过我们好处的心里就需要掂量掂量。而且对我们来说,对于那些贱骨头,利诱不行,就只好威逼。” 顿一顿,看看他们紧张的神色,我笑道:“当然这么做是有风险,有些人可能狗急跳墙,使一些不光明的手段。不过,现在对我们有利的是,一来,我们住在摄政王府,把守不可谓不严,二来,先不说宗政澄渊待我如何。单是前日我在百官面前要了太后的口喻,若他们一击不中,留我命在,我便告到太后那里去。所以,我想,一般小人物是不敢动这个脑筋的。” “要是,有人执意要你的命呢?”清肃淡淡开口,道:“况且,不论是太后还是丞相,就算给了你口喻,也是认定了你就是宗政澄渊这边的人,不害你已经是大幸,如何能为你主持公道?” “那就只好拼一拼彼此的手段了。”我轻笑,乱世,哪里有什么公道?况我已身在独木之上,纵然风高浪急,九死一生,但已无错身的余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 “那,谁去揭露这件事?”玄镜开口,思索着问道。 “还有比太后身边贴身的大宫女更好的人选吗?” 我微微一笑,剑秋,你的机会就快要来了。 ========================================================================================== *******闻情解佩的新书******** ■■■新书:《妃上不可》书号:1157084 简介: “四个皇后都死了,那是她们愚笨,本宫如果坐上那巅峰之位,定当铲除永宁宫那老妖孽,叫她生不如死,化成白骨任人践踏。” 命运多舛,我最终逃离不了后宫的杀戮,如若善良多情不是真正的出路,便让我剑斩蒺藜,踏出一条冷漠无情之血路。 *************************《妃上不可》****************************** /book/1157084.aspx 第四十三章 不可能的猜测 一上午,赖在床上养伤,顺便等宗政澄渊的消息。却接到了白凡派人飞鸽传书带来的消息:“凌云木,年四十有二。继宁元年十月初七入王府,距今一十六年。为人严谨、忠心。其武功招式颇具大家风范,然修为不足。疑其武力曾被不明原因大损。其余皆不明。” 又是继宁元年。这一年倒真发生了不少的事。我看着那纸条发呆。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想了又想,否定了又否定。 清肃端着药进来,看我看着那纸条发呆,从我手中抽走看了看,道:“好象没什么问题。” 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道:“说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说有问题,全是问题。”吃了一块蜜饯甜了甜嘴,我又躺回床上,问道:“那天,你和凌云木过招,感觉如何?” “和纸上写得差不多。”清肃坐在我身边,把了把脉道。 “能让武功大损,有几种方法?” “无非就是外力和内力作用。要么是受重伤,服毒,走火入魔,或者是更直接,被人废掉。”清肃见我好奇,又拿起那纸看了看,目光落在凌云木入府时间上,皱起了眉头,道:“时间上,很可疑。” “九月末,舒王谋反。摄政王平反,十月摄政王府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管家。”我让清肃将纸条揉碎,笑道:“这世界上,有能让人的容颜改变的方法吗?” 能在京城潜伏这么多年,我断定他一定在容貌上做了文章。而且应该不会是简单的易容,如果是面具什么的,清肃他们早就看出来了。故尔如此问道。 “有。有一种易容丹,可以改变人的外貌。”清肃道,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这种药不能确定易容之后的样子,而且易容后不能复元,所以即使千金难求,还是没有多少人愿意用。” 这样的不是正合适吗?我反复思量了一下,对清肃说:“让白凡去查舒王王妃。” 清肃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清肃走后,我觉得在床上躺不下去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冒出来,我又不是包青天,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来到院子里,想昨天被我扯掉的ju花,不觉笑一笑,又开始思索刚刚的问题。如果,我按照最坏的结果大胆的假设一下,凌云木就是舒王,那么,为什么他对我会有杀意?他若真的是舒王,怎么会对可能是他女儿的我下杀手? 或者,他要杀的,根本就是他的女儿!但虎毒尚不食子。舒王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女儿。又或者,他确定我不是他的女儿,所以才要杀我。这更站不住脚,无怨无仇,他杀我做什么? 或者……我打了一个冷战,正如我料想,如果他就是舒王,又非要杀我的话,不仅仅是因为我不是他的女儿,而且,八成和他有莫大的仇恨。 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怎么样会与他结下如此深刻的仇恨呢? 正想着,一个紫色的身影闯进我的视线。是冯紫菀正站在花园的小门处看着我。依旧是一身紫色的衣服,不过不是狱中的那一件,想是先换过了。头发也梳得整齐,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 我笑道:“冯小姐今天怎么有空到王府来。” 冯紫菀缓缓行了过来,对我施了一礼,柔声道:“专门过来谢你。王爷已经放我出来了。父亲被罢官削职,财产充公。不过,命总算是保住了。明日我就和父亲启程回老家。再也不来这京城。” “这个决定很明智。”我点点头,和善地问:“钱财方面,有什么困难吗?需要多少和我说,我派人给你送去。” “已经足够了。我知道是你派人将我接到客栈,欠你的情已经够多。反正也不是什么小姐了,也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冯紫菀笑一笑,美丽而苍凉。 “也好。”我点头道,也不多言,与她静静对视着。 半晌,冯紫菀道:“我刚与表姐说了你交代的话。我想她短时间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可以放心了。” “辛苦你了。”我微微一笑,说:“其实,我很奇怪她是如何说动你的。” 冯紫菀淡淡一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一直仰慕王爷,就算不是正妃,我也甘愿。可那日表姐告诉我,本来她打算和王爷说再纳一房妃子,可因为又了你,短时间是不成的。我年龄又已经不小了,想着若是今生没有可能,还不如挺而走险。没想到,惹了这么大的祸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依我看,以冯大人的资质,卷入这场权利的旋涡中早晚都要出事,不如早早抽身,还能享受一下田园之乐。” “笑姑娘说的是。”冯紫菀终于绽开一抹真心的微笑,道:“我很感激你。但是家中衰败,也无法表示。只想告诉笑姑娘,我那个表姐,自小处处争强好胜,我怕她嘴上怕了心中不怕,早晚有一日要报复你。而且,笑姑娘怕是不知道吧,她少时身子孱弱,曾随府中的护院习过一点强身的武艺。这一点,还请笑姑娘多加留意。” “多谢冯小姐。”我闻言十分感激,因而道:“不归也有一事提醒。你父在朝多年,虽然政绩不大,王爷不打算取他的性命。可不代表别人就一定会放过他。我说的意思,你可明白?” 冯紫菀深深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天色暗了下来,不觉在花园中呆了整个午后。今日还算是清闲,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找我。也不知,玄镜那边怎么样了,宗政澄渊也还没回来。 “又在想什么?” 清朗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转身看着被夕阳的光晕装点得如天神一般的宗政澄渊,道:“冯紫菀放了吗?宫女的事如何了?” “成天想这些,我几乎要怀疑你是不是女孩子了。”苏尔从宗政澄渊身后走过来,温柔地道:“今天伤口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道:“好多了。”随即追问:“你们一起来,想是有事情吧。” 宗政澄渊笑道:“是有点事,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们到书房去说。” 片刻之后,人头在书房聚齐。除了苏尔,还有一些朝中大员。这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密谋。 我看着大家严肃而认真的脸,不禁笑了一笑,对宗政澄渊道:“怎么,朝中已经紧张到如此地步吗?需要这么大规模的筹划?” 第四十四章 夜半密谋(1) 我这一句,场面到是轻松不少,不过也在那些人心中多少留下了些轻浮的印象。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轻蔑,十分不理解宗政澄渊为什么将我叫来的原因。 不甚在意那些人的眼光,我挑了个离他们最远、又舒服的椅子坐下,让他们去头碰头,哥俩好吧。 苏尔在我背后垫了一个软垫,温雅地坐在我身边,独自拿着茶杯饮着。 我靠着垫子,看着苏尔优美的侧脸。别看他现在温文尔雅,俊逸无双,小时候也是会哭鼻子呢。身体又最是不好,清肃也不知给他喝了多少药下去。后来,好容易长成个翩翩美少年,居然要去做官,那官服穿身上又一点不好看。 “不归,你的意见呢?”宗政澄渊突然问我,顿时所有人都看向我。而我在慌乱中,只好看向苏尔。 苏尔一笑,道:“王爷问你话呢,我的脸上有答案吗?” 答案倒是没有,问题却有。我刚才根本没听见宗政澄渊说了什么,他们又在一起研究什么。 “王爷在问你,若是与丞相的冲突激化,该如何?” 不愧是苏尔,明白我刚刚一直在神游太虚。我想了想,暂时没说话。看着宗政澄渊,道:“各位大人都什么意见?” “无非两种,一种逼宫,一种镇压。以我的能力,都做得到。”宗政澄渊坐在书案之后,目光挑衅似地看着我。 “你就听你家大臣的好了。”我坏坏一笑,道。 “不归可是要违约?”宗政澄渊手指敲了敲桌子,眉梢一挑,笑道。 “那好。先说好,纯属个人意见,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我站起来,走到桌案前,看着摊在桌子上的地图,沉稳笑道:“我的意见是,将冲突的目标转移。” “哦?”宗政澄渊目光忽地一亮,道:“说下去。” “我曾经和幽韵他们说过,以你想要达到目标来看,不论是逼宫,还是镇压,都会有损你的声望。所以,只有将那些闲人的目标转移开才行。如果国内解决不了,就去国外。” “此话怎讲?” 我细细想了一下,道:“谁都知道,王爷在朝是权臣,在外是名将。因此权臣做不了的事,名将就可以去做。比如,别的国家攻打我国,或者意欲要对我国不利的时候,除了王爷,谁能保家安国?”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傻子都听得懂了。像是在枯井中找到了一丝水源,那些大人立刻议论不休。 大将军樊克拱了拱手,道:“可是姑娘,现在五国虽然都蠢蠢欲动,但也不是我们希望他们什么时候来,就会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正盯着地图,闻言一笑:“这是你们王爷的事,为何要来问我?”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如此,樊克一时语塞,去看宗政澄渊。宗政澄渊哈哈一笑,说:“不归,你莫要再卖关子了。” 我瞄他一眼,笑说:“你心中定然有了主意,为何一定要我说?”说完眼珠转了转,又笑道:“不过既然王爷有命,我就斗胆说一说。说得对与不对,还望各位海涵。” 我清了清嗓子,慢慢道:“挑拨别的国家出兵,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派刺客或者奸细,以我国的名义,杀几个人,或者找点小麻烦。不过,以我国目前的国力,和王爷的威望,敢主动来攻打我国的大概没有几个。” 扫视一眼在场的众人,我轻笑道:“所以,也不一定非要别的国家把我国怎么了。我们的目的是让王爷出兵,一方面远离是非,另一方面把握兵权。而这,只需要一个出兵的理由。我们只需要制造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就可以了。至于怎么做,其实酆国已经给我们出了主意。您说是吗?王爷?” 宗政澄渊双目如电般灼灼地看着我,眉宇间透露出不加演示的赞赏,低喝道:“你说的不错,派使臣。”说完又问:“你说,派谁去合适?” 我挑眉而望,见他神色笃定,气质高贵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知道今天他是有意让我出一回风头,于是我微微一笑,轻轻吐出三个字:“沈明涵。” “妙。”苏尔走上前来,神采飞扬地看着我,道:“为何一定是沈明涵?” 又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 我埋怨地看他一眼,继续到:“沈明涵本就是支持王爷的人,这没什么好说。而且,作为丞相的两个女婿,他可没有朱培安那么走运,有个女儿做了太后。所以在崔家,他的地位肯定是不如朱培安。这样一来,他的心理如何能够平衡?所以他定然急于在王爷这边巩固自己的势力。况且,他唯一的女儿又是王爷的妃子。他一定会死心塌地为王爷办事。” 我说完,有些口干,顺手寻了个茶壶。选沈明涵,除了以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有我一点小小的私心,就是那个沈流丹,此女不除,早晚是个隐患。 “这样的人,王爷手中找一个是一个,我也可以出使别国。”樊克傲然插言。 “哦?”我倒了杯茶在手中托着,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几转,笑道:“将军可是个人才,王爷如何舍得将军这样的人去送死?” 樊克又是一愣,颇疑惑地看着我。 苏尔倒是反应过来,笑对樊克解释说:“就是在队伍中安插心腹,待到沈明涵到了他国,便将他杀掉,以此构陷他国,好给王爷制造出兵的借口。” 我狡猾一笑,道:“这个可是温大人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其实我知道苏尔的意思,他是不想让我表现得太过狠毒,免得将来给人红颜祸水的感觉。其实他多虑了,我这模样,红颜算不上,白骨还差不多。 “那,要他出使哪个国家呢?”宗政澄渊从桌案后绕出来,将我手中的茶杯取走,改握住我的手。 我瞪着他的手,恨不得将其烧两个窟窿出来。抬头却是嫣然一笑,道:“今晚的考试,到底什么时候算完?”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宗政澄渊浅笑着看着我,眼中隐隐有莫名的期待。托了他的福,书房中的气氛居然变得十分的暧mei,我瞪他一眼,想将手挣出来。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将我的手握的越发的紧,小指还偷偷的在我的手心挠了一挠。 这个色鬼! 我气愤不已地甩头改瞪那张地图,伸出一指死命的戳了几下,道:“洛微。” 第四十五章 夜半密谋(2) 宗政澄渊眼中的光芒更盛几分,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道:“为何?” “酆国有殇夙鸾,和他对战耗神费力,重阕国主生性懦弱,诛杀来使这样的事说出去别人也不会信。连章国主久病,全靠长公主主持朝政,内忧外患不断,更不可能杀使臣挑起事端。而洛微国主醉情声色,据说身边有一个颇为宠幸的脔童。只有构陷他做这样的事,才略微可信些。” “这些说得都在理。不过,本王还有一问。请不归为本王解惑。”宗政澄渊目光转暗,悠然道:“你方才说,沈明涵一定会拼命为本王效力,本王又怎么忍心陷他于死地呢?” 我低头,半晌笑道:“王爷的家事,难道要不归在众位大人的面前说出来吗?” 想那沈流丹若是安分做宗政澄渊的侧妃,宗政澄渊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沈明涵去的。可叹那沈流丹为了除掉我,私下背着宗政澄渊做了手脚。宗政澄渊是什么人?怎能容人在背后设计?所以沈流丹必死。沈流丹一死,沈明涵一定会倒向丞相,这样又会对宗政澄渊不利。 所以,这就是我和宗政澄渊都不想让沈流丹现在就死的原因,因为沈明涵还没有为我们做最后一件事。 可悲的女人。我叹息,遇到宗政澄渊,爱上他,可能是她一生最美丽、最凄婉的错误。 “不归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不,该说,不归真是大大令我感到惊喜。”宗政澄渊放开我的手,环视众人,神色威严道:“接下来的事,你们会做吧。” 众人连忙应承,躬身离去,临走前,都不忘奇怪地看我一眼,神色诡异,我也说不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苏尔最后才离开,对宗政澄渊道:“王爷,那下官也告退了。”见宗政澄渊点头,方对我温柔道:“小心你的伤口,不许再劳累了。” 我点头让他放心,随即唤来一个丫头嘱咐她去寐寤园给苏尔拿一件披风,然后笑道:“不差这一会,你穿了披风再走。夜里风这么凉,这些年你那身体清肃也没看几眼,让人怪不放心的。” 苏尔一笑,摆摆手,投入夜色中去了。 见他走远,我回头正色对宗政澄渊道:“还有一件事,你预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不归说的是什么事?”宗政澄渊见人走了,突然一把将我拥在怀中,小心翼翼不碰到我的伤口,装傻道。 “宫女的事。你查过了吗?”反正没人,我也懒得和他争执,乖乖趴在他怀中,说实话,刚刚那一通长篇大论,我确实是累极了。 “今天你累了,明日再说。”宗政澄渊拂开我的鬓角,皱眉看我略显疲劳的神色,在看到我固执的双眼时,叹口气,坦白说:“我没查到。” 这真是大出我的意料,惊讶地追问:“为什么?”随即明白过来,眉尖轻蹙,沉吟道:“是太后阻拦?没道理啊?死的是她身边的丫头,她不该不查。难道,是她授意的?也不像,太后若是想杀一个宫女,有几百种比这更高明的手段,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宗政澄渊看着我陷入沉思,含笑道:“你先睡,明日就可知道了。” 我抬头看看他依然有神的双眼,心思一动,低叫:“你要去夜探皇宫。” 宗政澄渊也是目光闪动,好似琉璃,低沉笑道:“果然瞒不过你。不过,你不许跟去。” 我一笑,道:“既然你能轻易看透我的心思,你就看不出,我定是非去不可的吗?难道,是王爷没有自信,怕护不得我回来?” “激将法对我没用。美人计倒是很有用处,不归要不要试试?”宗政澄渊长长一笑,放开我到一边取一件天鹅绒锦缎外罩,仔细将我裹好,连帽子都带上后,方道:“抓紧我。” 我只觉得忽悠一下,人已经被宗政澄渊带入怀中,透窗而出,转眼就站在房檐上。宗政澄渊略停了停,看了看我说:“如何?” “没事。”我一笑,小心地贴着他,紧紧环住他的腰。他的身上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檀香的味道,清新却又厚重。 在他一纵一掠之间,我悄悄去看那圆圆的月儿,余光扫到他长长的睫毛,和专注的眼神。那双目闪亮,令星子都黯然失色,耳边是他沉和宁静的呼吸,均匀悠长。他宽厚的胸膛起伏有序,温暖而强壮。 轻轻吐出一声叹息,我道:“宗政澄渊,你的心中,除了天下,可还有些别的什么?” 风吹散了我的话,宗政澄渊低头看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笑笑,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双眼微闭,养养神,一会也不知还会遇到什么。 穿过宁静的小巷,越过高大的宫墙,宗政澄渊敏捷而熟练地躲避着宫中轮值的卫士。我伏在他耳边轻笑道:“王爷经常做这月下君子的事么?” 清晰地看着他的笑容,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宗政澄渊低笑道:“只要有美女相陪,这月下君子,做多少次我都不腻。”说罢,鹰一样的目光一闪,躲过一队宫女。纵身而起,落入一处十分偏僻的院子。 宗政澄渊将我放下,先问道:“伤口还好?” 我忙着打量周围的情形,听到他问才觉得伤口隐隐作痛,不过也顾不得这许多,压低声音问:“这里是?” “宫中暂放尸体的地方。朱樱虽然不让我亲自查探,但也不能拂我要求仵作验尸的请求,不过,我猜那仵作也八成动了手脚,说什么也没看出来。”宗政澄渊解释说,然后低头问我:“怕尸体吗?” 怕。怎么不怕?我是女生,要说女生喜欢看鬼片,我承认。要说女生不怕面对面的尸体,打死我都不信。不过,怕与不怕,也得走上这么一遭,若不把事情弄明白,我迟早也会变尸体,那确实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见我不作声,只探头探脑地看着院中的小屋,宗政澄渊勾唇一笑,牵起我的手,在我耳边道:“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原来也不过是个女人。” 说完,不顾我的怒目,举步带我走到小屋的门前,轻轻一推,屋门应声而开,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第四十六章 夜探皇宫 宗政澄渊走在前面,我紧张兮兮地跟在他身后向里看。 屋子很小,正中并排放了三张木板床,西南角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有个烛台。烛台上的蜡烛燃了一半,落满了灰尘,看样子很久没再点燃过了。 借着月光,我们走到紧靠墙里的木床边。床上放着一具女尸,用一块脏兮兮白布盖着,上边露了半个头,下边露着半个脚。 “我国原来这么穷了吗?一块白布都买不起?你这个王爷怎么当的?”我多少还是有点恐惧,想用笑话宗政澄渊来壮胆。 宗政澄渊显然很明白我的意思,也不多言,只一笑,探手将白布拉下,一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声惊叫被我生生噎在嗓子里,后退几步顺了顺气,方在宗政澄渊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走到女尸旁边,努力压抑精神个胃部不适的双重折磨,细细打量起来。 “看表情,惊吓比痛苦多,不是熟人所为。”我看了看尸体的脸,眼睛都还没闭上,大大的睁着,嘴巴还维持了要张口呼救的表情。皱眉道:“这个霜如,入宫几年?” “我查过,八岁入宫,今年十七,入宫九年。”宗政澄渊也看着那张狰狞的脸,道:“如果说入宫九年,连宫中武功如此高的人都不认识,这女人不是健忘,就是痴呆。” “你如何确定凶手的武功很高?”我见宗政澄渊在尸体身上检视着,问道。 “你看这里。”宗政澄渊将尸体翻过,指着后背右肩胛下那个只有一指宽的伤口,道:“如此小的伤口,可以确定是一把很小的兵刃。这样一个宽约一指的凶器,能有多长?两寸长已经多说了。” 宗政澄渊一边比量一边道:“右边不是心脏的位置,然而你看霜如的表情,还没呼叫便气绝,很显然,凶手用这个长约两寸,宽不过一指的凶器,瞬间将她杀死。能做到这一点的,若不是一流高手,又很会擅长杀人,如何能做到?” 既然是宗政澄渊说的,我没有必要怀疑,想了想道:“那宫中,有如此身手的有几人?” “我方才道,一个入宫九年的宫女,连有如此身手的宫人都不认得,她活该被人杀死。下手的人,多半不是宫中的人,最少,不是宫中常来的人。”宗政澄渊冷道。将霜如的尸体检查了个仔细。长叹道:“下手的人很仔细,不该留下的都没留下。” 不错。在古代,什么高科技鉴定也没有。又没有目击者,在荒凉的皇宫的某个角落死个人,哪那么容易查得出来。 我看了半天,突然死死盯着尸体的裙角,那里有几处的颜色显得比别处暗些,还沾着几点黑色的颗粒状的东西。伸手摸了摸,感觉有些油腻,那几点小颗粒硬而柔韧,还略略发粘。于是幽幽道:“也不一定。” “怎么说?”宗政澄渊惊讶地看着我说。 “你看这。”我指着霜如最下面的衣摆道:“我觉得这是类似肉汤之类洒上去留下的污渍,这个,好像是沾了土又失了水分的米粒,显然,她是在给谁送什么东西的途中,看到凶手,受惊之后将手中的东西打翻,溅在衣服上。所以,这里有一个问题。” “她当时在给谁送东西?送到哪里?”宗政澄渊接道。 我点点头,道:“不错。从你说的情况看,霜如的尸体是在湖心亭被发现的,很明显,那不是她被杀的地点。从没有别人死亡这一点来看,她死时周围应该没有别人,所以才只有她被灭口。而问题就在,她到底在什么地方被杀?为什么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那个偏僻的地方究竟住着什么人?” 我围着霜如的尸体转了几圈,不解道:“这样一来,凶手是谁又变得不重要了,反倒是,这个霜如死亡的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在宗政澄渊的注视下,我猛然想起一件事,伸手在自己的身上翻找起来,直到将身上的各个地方都翻过,我面色发白地去翻霜如的尸体,怎奈尸体实在太沉,稍一使劲,觉得后背的伤口都要裂开。 “找什么?”宗政澄渊上来帮我把尸体翻过来,奇怪地问道。 我来不及言语,将尸体上的那道伤口看了看,又看了看,反复比量过一会,惨然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谁?”宗政澄渊惊讶万分地道。 “是殇夙鸾。”我喘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道:“就算不是他,也必定跟他有关。” “你如何确定?” “匕首。你记得,我在白骨山上,威胁应天葩那枚匕首吗?这个伤口,与那个匕首的大小一致。而且,那天殇夙鸾转眼间就拿走了我的玉佩。”我淡淡一笑,道:“他既然能拿走我的玉佩,就定然能拿走我的匕首。” “你确定,那个匕首是自那时候不见的?”宗政澄渊紧紧道。 “我只是猜测。匕首一直放在一个香袋中,最近这几日很太平我没有看过。不过,有机会拿到它,能用它来杀人的,有如此身手的,怕只有他了。” “若是他,若真是他的话。”宗政澄渊沉吟半晌,思索道:“他到宫里见谁?需要杀人灭口这么谨慎。” “这就要问你了。摄政王大人,在您的地界儿,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是不是该检讨一下呢?”我笑说,紧了紧披风,夜风很凉,吹在窗棂上飒飒作响,我渐渐地打起了哆嗦。 “我会好好地再认识一下这个京城的。”宗政澄渊危险地道,接着将我拉过去,脱下外袍子给我披上,皱眉道:“到底是女人。” 我怒。我不是女人还是男人吗?给他一个白眼,声音里有些怒气道:“走吧。累死我财产也不传给你。” “我堂堂王爷,会在乎你的财产?”宗政澄渊好笑地问,将我抱紧,脚尖一点便要掠出去。 “等等。”我低叫。从他怀中出来,我走到霜如的尸体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她圆睁的双眼合上。“还请王爷明天一早就将她安葬,以免让人看出破绽。” 揽我在怀,宗政澄渊身子箭一般弹起,沉声道:“放心,这些事我会处理。” 夜风轻轻吹着我们相连的衣袂,我幽幽问:“你说,如果是殇夙鸾,为什么要用我的匕首杀霜如呢?若是陷害我,为什么不将匕首留在现场?若不是陷害我,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是不是把这个案子想得太简单了?” “你现在需要休息。”宗政澄渊低头看了我一眼,道:“其实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就是现在凶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为什么要杀霜如。宫里的事,我会去查,你当心你的身体。这次回去,不把伤养好,就不许出来了。” 我讽刺地冲他一笑,道:“王爷,好象,你没资格干涉我的自由。” 第四十七章 三天禁足 “我不是干涉。”宗政澄渊抱着我落到寐寤园的院子中,将我送回屋子,看了看守在门口的幽韵和清肃,轻轻在我耳边道:“我是关心。” 说完,将我放到床上,对清肃道:“这几天最好别再让你们主子出去了。受了伤的人就要安分一些。” 清肃看他一眼,过来搭上我的手腕,道:“带她出去的人,不正是王爷您吗?” 宗政澄渊看他一眼,笑道:“想不让她出去,你就拦住她。”说完,转身出了门。 我躺在被子中让清肃为我诊脉,讨好地笑道:“清肃生气了?” “遇上你,连高贵如摄政王都没脾气,谁能和你生气。”清肃叹口气,将一颗药丸塞在我嘴里,道:“这回真是要好好歇息几天,这么晚出去,多少有些受寒。” 我点头,不敢再多说,想着不管怎样殇夙鸾也都走了。再说,宗政澄渊权可擎天,也不需要我事事都管。 于是我指天发愿道:“这次清肃说什么时候我可以出去了,我才出去。清肃不同意,我绝对不出去,行吗?” 淡淡看我一眼,清肃对幽韵道:“先吃点消夜再睡。这一觉怕是要睡很久。” 幽韵点头,取了一小晚鸡汤小饺,见清肃出去,方带着微责道:“你怎么总让人挂心。” 我一粒粒吃着,笑道:“哪就那么孱弱了。现在天下还算安定,以后大乱起来,金戈铁马,卧刀饮血的时候都有。到时,你们光急还不急死?” “本来是个自在的商人,怎么一转眼,就参合到这里面来了。”幽韵叹口气,开柜子找出一件蚕丝雪织宽睡泡放在床上,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我笑说,安分地躺下。 幽韵帮我点一支安睡的香,说道:“可是以后肯定是凶险万分,我真是怕你应付不来。你不过是个人,又不是一个神。还不会武功,这可怎么得了。” 大概这就叫做:穿越之不可能的任务吧。 我没说话。幽韵以为我已经入梦,悄悄关了门出去。我静静睁开眼,微微笑了笑。抱了抱被子渐渐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幽韵告诉我说玄镜已经按我说的去办了,目标是一个五品的道台。又说宗政澄渊那边也知会过了,他说要亲自审理。 幽韵忙着递水又递药,问:“王爷会判他死刑吗?” “怎么会?”我笑,“这是王爷自己的人,判了死刑岂不让人心寒?我早说,这是一次恩威并施的好机会。宗政澄渊不会让他死的,但也不会让他就这么算了。” 解释完,我问:“丰夜真可有消息?” “没有。据说很安分地陪皇帝上课。”幽韵想了想,说:“你看你,刚起来又想这些,还说是商人,号里的事你多久不管了?” 我讪笑,道:“那不是有玄镜,还用得着我么?”说完躺回床上,无奈地问:“清肃说我还有几天才能出去?” 幽韵坏坏一笑,伸出三个手指,道:“三天。” 三天?我用被子蒙住头,算了,睡觉。 三日后,我觉得我已经被养成了一只懒猫,缩着爪子直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直到一个绯红的人影落在我的床前。 我抬起一只眼皮,懒洋洋笑道:“你如何来了?秦月楼出了什么事吗?” “你总也不想点好的。”红棘笑道,坐在我身边来扒我的衣服,“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如何了?本来就不美,再破了相可如何嫁得出去。” 我躲闪了滚到床里面去,呵呵笑道:“反正我又不是你楼中的姑娘,也不用出卖皮相。好了,清肃的医术你还信不过么。” 红棘这才一笑,停了动作,斜躺在床上,一手搭在腰上,一手支着头,青丝泻了满了锦帐,道:“话说,楼里今日来可忙得慌。也不知怎么了,以前就算闲时也没这么样的。” 我靠在床头,伸一只脚丫子踢了踢她,笑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一个来?还是一群一群来?” “一群一群的也有,一个一个的也有。”红棘笑道,伸指挠我的脚心,“不过后来,总是汇成一大群一大群的。我觉得奇怪,叫姑娘们套话。哪知这次居然口风都严得紧,半个字都没抠出来。” “口风越严,说明越有大事了。”我滚啊滚,骨碌到红棘那和她咬耳朵,笑道:“不如,我们去你那消遣一下嘛,找那个叫雪嫣弹琴唱歌。我来了就听说了,那个姑娘是雅乐最好的歌女。” “你是急色鬼吗?”红棘一掌将我拔开,坐在床上挽一下披泻的发,又放开笑道:“我们两个悄悄去,还是找大家一起去?” “叫大家一起去嘛。最近这么累,也好消遣一下。”我试着动了动肩膀,觉得还好,不由得心情大好,招呼幽韵过来帮我着衣,笑问:“你们说,要不要找宗政澄渊一起去?” “叫我去做什么?” 真是说鬼鬼到。看见宗政澄渊带着岳成歌进来,我忙掩住唇,见岳成歌惊讶地看着我,心知他们听到我直呼他的名字,只好装傻道:“我们正要去秦月楼玩?王爷要去吗?” 不过宗政澄渊倒不打算回避刚刚的问题,进了屋子笑道:“想不到,还能听到有人连名带姓的叫我。不错,声音倒还好听。” 我见他没什么发怒的迹象,也不知他心中的意思,只得继续装傻道:“我嗓子可不行。不过现下要去红棘那里,那有个姑娘叫雪嫣,她的声音才叫好听。” 不是我故意暴露和秦月楼的关系,实在是在这个京城,红棘太有名,谁都知道她是秦月楼的老板。而她又频频出现在我身边,就算我是白的也早洗成黑的了。 宗政澄渊一笑,看了看岳成歌,道:“成歌去过那里吗?” 岳成歌大窘,低头道:“属下不曾去过。” 红棘好笑地看着岳成歌,凑过去轻轻伏上他的肩膀,吓得他一躲。红棘娇笑道:“岳将军哪里没去过?只不过是交不起进门那一百两门票钱,被我手下的小丫头赶出去了。我说王爷,这么苛待手下,可不行哦。” “如此,今日的花消都算在本王头上。”知道红棘说的是那****到秦月楼追捕我的事,宗政澄渊大笑,回头对红棘道:“一会可要给成歌找个脱俗清丽的姑娘。” 红棘嫣然笑道:“王爷吩咐,红棘哪敢不听。不过,楼中的规矩可是不打折的,还请王爷照着规矩来。” “你带的人倒真是会做买卖。”宗政澄渊走到我身边端详着我的脸色,问:“身子可大好了?” “托王爷的福,无妨。”我浅笑,躲开他的注视,道:“有道是春xiao一刻值千金,我们莫要浪费时间了吧。” 说着也不管他,我拉着幽韵和红棘往外走,出门就看见正向这边走来的清肃,于是挥手笑说:“清肃,派人捎个信给苏尔和玄镜,去红棘那,今天王爷请客。” 第四十八章 温柔乡处难温柔 阳光下的清肃露出一抹淡雅的笑容,青莲色的衣服衬得他似山间那最挺拔的君子兰。看着我兴奋的脸,他缓缓道:“你们先去,我叫上他们就来。不过,你,不许喝酒。” 我垮了脸,哀叹一声,充满渴望地看着他,道:“连梨花白也不可以吗?没什么酒力的。” “你伤还没彻底好。”清肃严肃地说,对宗政澄渊点点头道:“请王爷多看着她些。她一向妄为惯了。” 宗政澄渊笑着扣住我的衣领将我扯过去,道:“本王会看好她的。” 轻轻咬了咬唇,算了,不与他们计较,还是听雪嫣唱歌比较重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秦月楼,宗政澄渊看着那三个大字,笑问:“此楼何解?”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秦娥梦断秦楼月。不过,这可不是我写的。”想着李白的《忆秦娥》,我无心买弄别人的文采,也知道没有出处,宗政澄渊是听不懂的,只草草敷衍了下,跟着红棘走进去。 “不是你?是谁?”宗政澄渊跟着我,重复了几遍这个句子,笑道:“单这一句已是很好。不过,倒真不像是你做得出的。” 这话我倒是大感兴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不通诗词?” “这倒不是。”宗政澄渊皱眉推来围上来的莺莺燕燕,对我道:“我知道你没有那多余的情调去写什么梦啊,情啊。我还没见过比你更功利的女人,一心只想着钱,连命都不要。” “那,我现在想老老实实的做个商人,王爷同意吗?”我白他一眼,功利?我这叫识时务。 “那可不行,”宗政澄渊舒臂将我揽过去,笑道:“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挖到一块金子,如何舍得就这么不要了?” “王爷舍不得金子,就不是功利了?” 我“轻轻”地在他搭在我腰间的手上拧了一下,紧走几步跟上红棘,推开“融春阁”的门,已有一位白衣女子坐在琴案之后,对我微微一笑,低头轻道:“姐姐说有贵客要来,早早命我在这里等。雪嫣见过各位贵人。” 原来红棘是特意找我的,若是我不提,大概也要将我带出来休息一下。这很可能是清肃的主意,是我闷了三天的奖励。 与红棘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我一笑,坐在琴案前的软席上,将面前的女子看了个仔细。暗自点点头,容可倾城而不傲,眼可撩人而不媚,妆点天成而不妖,确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绝代佳人。 转头去看身边的宗政澄渊,惊讶地发现他正垂目看着手中的茶杯,于是奇怪道:“有美女不看,去看茶水?难道这茶叫美人茶?” “美人茶已经喝了,美人歌什么时候才能听呢。”宗政澄渊目不斜视,悠然道。 我看了看他的表情,再看向那个白衣女子,见她颊上还留着一抹怎么也演不去的红霞。豁然而笑,也学着宗政澄渊的样子执起酒杯,笑道:“雪嫣是吗?” 白衣女子垂首看着案上的琴,闻言点点头,悄声道:“是。” “随便唱点什么吧。有茶无酒固然令人遗憾。有美人而无人看更是令人感叹。然而有美倾国而无歌醉人却真是暴敛天物了。” 琴声幽幽响起,少女情怀如泣如述,带着些羞腆,带着渴望,又带了些惶恐,如草间躲躲藏藏的兔儿,轻盈而美妙地穿梭在小小的屋子里。勾了人三分魄,七分魂儿。 红棘早早预备的屋子里真的是没有酒的,我饮着茶,半闭上眼,享受这难得放松的时刻。众人都是平日里忙惯了的,也都纷纷阂目,尽量放松起来。 趁着这会,我眼未睁开,小声问宗政澄渊道:“宫中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不好查。一来我不想让太后他们知道。二来这宫中的房间实在太多,一时也查不清楚。”宗政澄渊压低声音回说。 想想也是。公安局立案侦查也要好几天。这才三日不到,也确实没必要这么着急。 门无声地打开,清肃和玄镜悄悄进了来,俯在我耳边道:“崔斡翰来了,苏尔怕碰个正着,就不过来了。” 红棘和宗政澄渊离我最近,听到这句话,都睁开了眼睛。我和宗政澄渊对视一眼,对红棘小声道:“他经常来吗?” “恰恰相反,他根本没来过。”红棘低声道。 “你出去看看。找几个机灵的姑娘伺候。”我看一眼宗政澄渊,见他盯着雪嫣不放,知道她没有也不敢看这边的情形,方道。 红棘低应一声推门而去。门声惊动了雪嫣,诧异地看着这边。 我吩咐雪嫣不要停,悄悄问宗政澄渊:“你想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看看再说。不过,清肃怎么知道谁是崔斡翰。”宗政澄渊低低道,什么疑问都不错过。 我咬了咬唇,也罢,连秦月楼都告诉他了,也没什么不能说。虽然知道后被他利用的风险大了些,不过威胁他的筹码也多了一个。于是道:“我有几个专门收集消息的朋友,他们会把重要人物的容貌绘制成图。” 说实话,绘成的那个图我实在认不出谁是谁。不过可能就像谁的衣服谁穿,古代的图古人认,清肃他们看过图,都能一眼认出谁是谁。让我好生佩服。 “是那个很有名的八卦消息楼?”宗政澄渊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得一而窥全貌。 我心知瞒不过他,诚恳地佩服道:“果然是瞒不过你。” 说话间,红棘推门进来,未语先笑道:“雪嫣,丞相点名要你去唱歌呢,你跟我来。”说完,看我一眼,没说话带着雪嫣出去了。 可惜。我还没怎么回味那圆润低婉的歌喉。悻悻地看宗政澄渊一眼,道:“你觉得如何?” “你说呢?”宗政澄渊凑到我耳边,轻道。 “不要什么都问我好吧。”我推开他,指指看着窗外的岳成歌道:“不怕你的手下嫌你无能?” “成歌落地就跟着我,我有几两重他会不知道?”宗政澄渊站起来,顺手将我拉起笑道。 “你非要考我?”我整整衣服,披上清肃带来的外袍道,道。 宗政澄渊也不答,只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对我道:“想到办法没有?人要上来了呢。” “打草惊蛇吧。”我走到他身边,从他手边的缝隙中看到外面廊上走在红棘身边的崔斡翰。此刻不比在宫中跟在太后身边那么恭敬,神色都是傲慢的。也对,除了我身边这位,这里他最大。“王爷对这崔丞相,有几分了解?” “谋略有余,胆量不足。”宗政澄渊将帘子放下,只看着我道:“如何?想到主意了?” 第四十九章 潜藏的黄雀 “那就要看你看人的眼光准不准了。”我走到门口,手轻轻在那雕牡丹的把手上抚了抚,道:“以他的能力,要查出我们今日到此一点都不难。更何况,那个雪嫣还不是我们的人。” 伸手拉开门,我道:“打草惊蛇呢,可能有两个结果。一是他以为事情暴露,猝然发难。不过依照你刚才说他的性格,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些,那就是放弃目前施行的计划,重新谋划。” “妙极。不归所言甚合我意。我不怕他发难,不过若是能多多谋划一下,事情才更有趣,时间上也对我们有利。”宗政澄渊抚掌而笑,走到我前面,当先出了门,转个弯迎上正要去雅间的崔斡翰。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道:“崔相也常来?本王倒是头一次见你呢。” 宗政澄渊说话确实极有水平,这话看起来很平常,实则是说,我宗政澄渊经常来这里,却第一次看见你崔斡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敢打赌崔斡翰将这话听成宗政澄渊对他的下马威,意在告戒他你的那点事,本王都知道了。 我静静跟在宗政澄渊身边,悄悄打量着崔斡翰的神色,到底是老狐狸,面色未改,不过眼皮微微跳了几下,施礼道:“见过王爷。” 我一听,也要赶上前见礼,被宗政澄渊伸手一拦,我诧异地看着他,只听他道:“崔相不必多礼。出门在外,这些虚礼就免了。”说着一指雪嫣道:“这姑娘唱得很不错,我料崔相定然喜欢。本王也该走了,不然扫了崔相的兴致那真是罪过了。” 这人,念着自己吃定了崔斡翰,口口声声说不讲那些虚礼,自己却一口一个本王,我都快要听不下去了。 宗政澄渊一笑,袍袖一甩,从崔斡翰身边走过去。我匆匆对崔斡翰时略施一礼,跟上宗政澄渊,小声道:“不管怎样,派遣使臣的事不能再拖了。目前的平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宗政澄渊目光幽深,显然心中已经盘算起来。 说话间,出了秦月楼来到大街,宗政澄渊一刻也没耽搁,带着岳成歌直接去往宫里。 我见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隐隐知道太平的日子已经不会太久。在人潮中伫立良久,直到旁边有一个少年捧了个碟子来向我讨赏,我方才看清楚我竟然是站在一处江湖手艺人练摊子的旁边,看着那少年满是汗水的脸,我轻轻一笑,扔了十两银子进去。看着那少年惊讶的脸,我道:“和你爹说,回家吧,找一个安静地方种几亩地。这外面,怕是要变天了呢。” 说完,又行了一段,见了笑缘商号的牌子,方停下对玄镜道:“你先回去吧,我也回王府了。商号里的事多,别的事你也不用太操心,有清肃跟着我也不会有什么。” 自我住在了王府,商号经营的重心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计都。玄镜一直忙商号的事情,所以就住在附近。 玄镜笑道:“我倒真是不想操心。既然不用我操心,前几日问我要的那些东西还要吗?” 我好笑地看他道:“那些东西我要是不要,只怕你会更操心。” 玄镜一哂,道:“明天大概就到了,到时我给你送去。再让大哥帮你喂了药,多少我们也放心些。 我点头笑笑,各自摆手告辞,一路无话径自回了王府。 宗政澄渊的办事效率实在是不错,第二日便传出要派沈明涵出使洛微的消息,用的是希望能和洛微结盟的说辞。 心知沈明函这次注定是有死无回,我倦怠地窝在屋子里,想到那院中还有一个沈流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吃着幽韵亲手做出的我平日最爱的白果香,依旧提不起兴致。 长长一叹,我起身道:“去看看沈流丹吧。” 哪知,还未等我出门,就见门一下子被人撞开,沈流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此时的沈流丹全不像平日的优雅,一进来就冲我扑过来,被幽韵挡住后,神态有些气急败坏地对我道:“你将我父亲遣去洛微,究竟安的什么主意?” 我已经不想再和她多做计较,心下盘算着连那一顿鞭子的仇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她这样来问我,问得如此奇怪,我便不得不查了。 难道是那夜的密谋透了风出去?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宗政澄渊不会这样不小心。可沈流丹这样问我,总不会是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吧。 示意幽韵扶她坐下,我开口道:“沈夫人说这话,不归可是有些不解了。一来,沈大人作为使臣出使他国,是代我朝天子出行,彰显得是我国浩浩国威,是许多人争都争不来的好事。二来,这种朝廷上需要皇上和大臣商讨决定的要事,又如何能与我一介小小商人扯上关系了?” 说完,我平静地看着她,一边细细端详她的表情。见她脸上满是不信,却又支吾着不再说什么的样子,我不禁皱起眉。看情况,大概可以断定是谁和她说了些什么,可是究竟是谁?为了什么透露这个消息?都透露给谁了?还有,是针对宗政澄渊,还是针对我? 见她不说话,我又慢吞吞地道:“沈夫人若是担心沈大人出行劳苦,不如去求王爷换个人罢。” “换人?王爷若不是听信了你的话,怎么会让爹爹作使臣?”我话音刚落,沈流丹便恼怒地看着我,眼神中含着满满的怨恨与嫉妒,道:“别以为我能在王府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是因为有了爹爹,也别以为爹爹出使你就可以对付我。你做梦!”说完,还啐了我一口。 我顾不上跟她计较这个,将全部的精神都放在分析她这几句话上。沈流丹的话上,很清楚地能看出是某个人将那晚的密谋很保留地告诉了她。所以她知道是我出的主意,却不知道宗政澄渊本来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她知道她父亲出使这件事是有预谋的,却以为我们最终的目的是她,因而更加恨我。 显然,这是针对我而来的,有个人故意误导了沈流丹。 只是,在王府里,能知道这个计划,又与我有敌意,而且,知道我和沈流丹有旧怨的,能有谁呢? 第五十章 变数 微微一笑,我看着沈流丹道:“沈夫人,莫说我不能左右王爷的意志。就是能,也绝不会是为了害夫人你。夫人还是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早早回去帮沈大人打点一下才是。毕竟是做女儿的,父亲出远门,怎么能连送也不送呢?” 顺便,见一眼你父亲的最后一面吧。我暗道,心下多少有些恻然。 沈流丹诡异一笑,走出门去,回头道:“别以为你还能威风多久。你得罪了他,在这王府里,还想有好日子过吗?” 说罢,故作高昂地走了出去。不多时,王府内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多会平静下来,一个小丫头进来报说沈夫人回家省亲了。 “主子,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幽韵奇怪地问我,她没参加那天晚上的密谋,我也没告诉她内情,她也没必要知道。 “没什么。”我安慰她,随口问了句:“上次让白凡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沈流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若是再猜不到是谁,我可以直接卷铺盖回家了。在王府中,知道这件事,对我有敌意,却对宗政澄渊很忠诚,并且了解我和沈流丹有私怨的,还能让我没有好日子过的,除了凌云木,不做第二人想。 幽韵已经走回绣架旁,她今日无事,支了架子在绣一幅冷菊。听我问她,将针别在白娟上,抬头回道:“是舒王王妃的事情吗?还没有消息。捎信的人说许多线索都被刻意销毁了,查起来十分不容易。主子着急吗?要不,我让人去催催?” “不必。查消息最忌急躁。一旦暴露,打草惊蛇事小,万一查到的是别人刻意留下的假消息,被利用了还帮人数钱,那才是冤枉。” “那,让玄镜从正面查一查?”幽韵味咬了针,笑道:“怎么这样愁?害我都绣不下去了。事情这样严重?” 我凑到她身边,与她挤在一张榻上,用手拨拉着那朵还没绣成的ju花,无精打采地道:“严重可也说不上,不过是我不喜欢这种被动的局面罢了。” 前有宗政澄渊,后有凌云木,还夹杂着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沈流丹。不要说宫里宫外,就单单这王府,已经足够让我水深火热的了。白凡那边又迟迟没有消息,真是让我心焦极了。一时间也没了言语,只顾看着幽韵绣花。 看了一会,有个小丫头带了玄镜进来。他一进来便道:“有个消息,大哥托我告诉你。他赶去善后了。” “我说怎么一天没见他。是什么事?”我起身走到他对面坐下,幽韵忙着去倒茶。 “不是什么好消息,你有心理准备吗?”玄镜一脸严肃地告诉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心念转动,猛然一楞,随即惨然一笑,道:“莫不是?冯紫菀出事了?” 想来想去,最近清肃办的也就这一件了。既然不是好事,那只怕,冯紫菀这回事兄多吉少了。 “有时候我真希望这种事你少猜错几次。”玄镜深深看我一眼,低声道:“冯紫菀死了。” 尽管心中有了准备,我还是有些黯然,幽韵也惊讶地往这边看来,诧然道:“是太后?” “嘘声!”我叫道,问玄镜说:“清肃办事不会有漏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冯白启心有不甘,临行时去找了丞相,想要东山再起。因而暴露了行踪。”玄镜道。 “那冯白启呢?” “冯紫菀为了救他而死。他,疯了。”玄镜淡淡道,“大哥就是为这个去的,说是找户人家给些钱帮忙照顾。至于那家人能照顾到几时,就看他的造化了。” 点点头,这事我已然尽力,若不是冯白启贪图富贵,现在可能已经在哪个小镇住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得好不惬意。 只是想起那袭紫衣,那最后一眼的恬淡微笑。我不免还是有些惆怅。若不是遇到这件事,她也许以后会嫁一个忠厚的男子,生几个可爱的娃娃。一生也不过如此了。 见我惆怅,玄镜拿了个盒子给我,道:“别想了,还有别的事要你去忙。” 盒子是上好的冬青木,简单地雕这几朵芍药。打开来,是一套首饰。从耳坠到脚环,几乎什么都有,都是用纯银打造,镶着浅浅的玉石或者珍珠。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把小巧的折扇,合起来不过手掌大小,扇骨是细细翡翠,包着薄薄的银片。扇面是纯白绸缎用金丝绣的祥纹,上面缀着一层密密的天鹅绒毛,扇坠是一枚白色的珍珠。 我将扇子拿在手上比了比,心情终于大好,笑道:“这扇子做得当真是精致无比。只不过看着材料,当真值了不少银子。” 这套首饰是我特意让玄镜去做的,上面多少都有些机关。我的小匕首没了,总得给自己弄点东西防身。 玄镜笑道:“不做成大家小姐用的奢侈品,如何能瞒过别人的眼睛呢。” 我将小扇子摆弄了一阵,放回盒子里,道:“就怕太贵重,显得眨眼了。” “都是在宫中用的,那些人什么没见过?”玄镜说着又拿出一个通身是一块翡翠雕凿的小盒子,放在我手中道:“上次说的那个五品道台,王爷已经将他革职,财产充公,令他告老还乡了。” “那如今?”我将那盒子打开,见一枚鸡蛋大小的黑珍珠正安然地躺在白色的锦缎下面,熠熠生辉。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儿,也没什么好说。倒是这个珍珠,你看看是给丞相,还是给太后?” 我将那珍珠取出放在手中转了几转,决定还是将珍珠送给太后。丞相那边平素并无往来,若是冒然求见只怕会弄巧成拙。而太后先赐我金牌,我进贡一颗珍珠谢恩也不为过。 而且自从那次丰夜真来王府找我,我没有答复那天开始,他就再没了动静。若说他回就此安分守己,我是不大相信,不过一时还不知道他在计划什么。如此也要进宫去探一探。 想到这,我点点头道:“我确是该进宫一趟,稳一稳朱樱,顺便探一探丰夜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早,我将盒子收入袖中,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进宫去。” 第五十一章 似梦似真 到了宫门,我让幽韵等在外面。转身走了几步,还是嘱咐道:“若是我两个时辰没出来,或者没派人给你送信,你就去找宗政澄渊。” 幽韵点点头,不安道:“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出来再说。宫里不比别处,千万得沉住气。” 我见她紧张的样子,自己心中反而踏实了许多,笑着答应下来。 到了宫门亮出牌子,很顺利地进了宫,往坤安宫行去。走了一会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坤安宫在那边。因为有了宫内行走的牌子,进来的时候没人给我领路,我只好一边走一边打听着。 路上倒是遇见不少宫女太监。不愧是选在宫里当差的,不论男女都俊秀可爱。交错行来,颇有几分旖ni的气氛。只不过那些宫女太监很忙碌,又很谨慎,往往我问个几个人才有一个回答我,其余的一律将我无视。 也罢,反正时间还早,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够我睡个觉都有余。就当逛逛御花园了。反正小皇帝才三岁,也不怕来个花园相遇一见钟情的烂俗桥段。 不过,往哪边走呢?正为难时,想起以前打麻将,话说“打南不输钱”。虽然我现在高升了参政议政了,不过本质还是个商人,所以,就往南去。 决定了方向,我慢慢向南走去。皇宫自是不比别处,名花曲水,亭台轩榭,飞阁玉桥,处处都是景,处处皆可入画,我边走边逛,一路磕磕绊绊来到后宫,颇有几分游山玩水的闲适。 可惜,天公不作美,出门钱没看黄历。不知行到哪里,风景正好,我心中正乐得逍遥之时,天气突然阴了起来,不多时便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一下子将本就飘渺的皇宫浇了个云山雾罩。 本来之于皇宫,我就是个瞎鸟,被雨一惊,好比飞鸟乱投林,更加辨不得东南西北,直往最近的一处宫宇跑去。 眼看着还有几米,穿过眼前的月亮门就到了。可偏偏在门口空旷处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我稳了几稳还是没站住,摇摇摆摆地摔了一跤。 跪坐在地,我看了看沾满泥泞的裙子,抬头看了看天。无奈长叹,已经十月,下的是哪门子的雨呢,下的话也该下雪吧。 伸手在脚下找了找,将绊倒我的元凶翻了出来,拿到手中细细一看,不由得生出疑惑来。 拿在手中的赫然是一片云山窑的进贡瓷器的碎片。看形状,应该是碟子上面的。小小的一块,表面烧成湛蓝祥云的彩釉,呈小扇形。用手指肚试了试,碎裂处的边缘还很锐利,看样子,是块新打碎的瓷器。 将碎片掂了几掂,举目四望。这是一处很空旷的院子,虽然同是在宫里,相对御花园,前殿的景致来说,这里显得相当敷衍。 一眼看去,就好比是在看两个手艺不同的木匠做一样的柜子,冷眼一看一模一样,细看之下就见差别。 地是扫了的,可是地上还留着扫把的痕迹;花草是修剪过的,不过远不如前殿的圆润;窗户门也都是密密实实地糊好了的,可是窗纸已然有些泛黑,像是很久没清理过。 总之,这个院子就是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想必是一处没有宫妃居住的院子吧。可是,我又拿起那块碎片,反复打量了一阵。按说,就算是没人住,也没有哪个太监宫女敢不把地扫干净。 想到这,将碎片收好,抬头去看那个月亮门。本该有题字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宫中的建筑居然没有名字? 透过月亮门,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处偏僻的宫殿,柱子上的漆都有些斑驳了,雨淋透了青墙里绿瓦,不见一个人影。 雨越下越大,天色越来越暗,几乎看不出时辰,在黑暗和雨水中,面前的宫殿显色越发地诡异起来。 头发已经湿透,粘在一起难受得很,身上衣服也快要打透了。风卷着雨打过来,我不觉打了几个寒颤。 好吧,就算好奇心可以杀死猫,我也不愿意被冻死。 拎着湿得裹住腿的裙子,我费力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准备冲到那个屋子里,好歹也能避一避雨。 哪知,我一口气还没吸好,突然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难道雨下得如此大了?我想着,用手在眼前抹了恶意把。可是还没等手抬起来,力气像被谁抽走了一样,一下子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无比的床上,身上已经没了那种湿冷的感觉,取代的是融融的暖意。 我呆呆地看着雕着凤凰朝阳的床柱,和床柱上搭着的紫萝盘花的幔帐,可以感觉到身下的被褥都是用莲花熏染,经太阳晒过,又香又软。目光转动,旁边的纯金香炉中袅袅升气淡淡的烟,一小块沉水香正静静地燃烧着。 翻个身爬起来,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料子是罕有的青蚕缎,双面绣着潇湘烟雨,正面是雨打荷塘,反面是柳街小巷。 再看向周围,目光所经处,屋中摆放的物品,无不是奢华精美之至。而且隔几步就是一处轻纱幔帐,窗户开着,可以看见外面明媚的日光,微风轻轻吹来,轻纱如情人的眼波一般起伏轻舞。将整个房间显得如梦似幻。 我慢慢地将屋子走了一遍,几乎以为到了仙境,透过窗户,看见窗台上花草繁茂,青翠撩人。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掐大腿来确定一下究竟是不是在做梦时,门“吱呀”一声无人自开,随之传来一阵低低地诵佛声,伴着极有节奏的木鱼声,在屋中上下缭绕着,带着低沉的回音,静谧而安详。 我静静听了一会,这声音悠远绵长,充满着神圣高贵的气息,一时间,也分不出诵佛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难道是遇上了释迦摩尼? 我心中暗笑。对镜子照了照,见全身上下并无不妥之处,寻着声音出了门。 不管那边的是谁,人家开了门,摆明了是要我过去。我来者是客,主人有意相邀,不去不就是拂了主人的意,那可是太失礼的事情。 声音的出处其实并不远,出了门,走过一处封闭的回廊,回廊的尽头连着一个小屋子。正对着我的门开着,里面贡着一座佛龛。佛龛下面被对着我跪着一个女人,身形消瘦,长发披肩。 走到门口,方看得清楚,那个女人正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执着桃木念珠,跪姿恭敬而虔诚。 似乎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女人停了诵经,慢慢站起,回身单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方对我淡淡道:“施主一梦千年。如今可大醒了?” 第五十二章 禅机&#8226杀机 女人已经很老,看年龄大概五十开外眉目清雅,看样子年轻时即便不是绝代也是佳人。穿一身灰色衣裙,布料上好,可是没有任何刺绣和花纹。全身上下,也没有任何装点,最醒目的,就数她眉间的那一点血红的朱砂了。 “醒了。”我看着那颗朱砂,索性不再往里走,只站在门槛外面倚着门框,笑道:“只是不知,是醒在梦里,还是醒在梦外。” “那要看你的心,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女人也不唤我进来,也不走出来,就这么和我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对答起来,神色依旧祥和。 “我的心,既不在梦里,也不在梦外,我的心在我心里。”我长长一笑,道:“倒是敢问夫人,如今是身在梦里,还是身在梦外?” “我的身在你面前。你见到的就是我,见不到的就不是我。”女人低头,又念句“阿弥陀佛”,复跪在案前。 我挑眉,去看那佛龛上供奉的佛。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佛,之盯着那双慈眉善目的眼睛道:“若我在梦里,你在梦外,何解?” “无解。你在梦里之里,我在梦外之外。既在内外,无交,无喜,无怨,无缘。如何可解?” “那,若我身在梦外,你在梦里,何解?” “我在我梦里,你在你梦外,若入我梦中,需出你梦外。”女子执起木鱼,响声清脆。 “如何出?”我笑问。 “放。”女子在木鱼上一敲,轻吐一字。 眯起眼,我看着女子消瘦的身影,压低声道:“若我不放呢?” “执念太深生罪孽。你已身在罪中,为何不放?” “我如何身在罪中?” “你做的那些事。”女人话音转冷,道。 “我做了何事?”我笑得更重,这女人有意思。 “你做了何事,佛都知道。若是你一一坦白,还有一线机会。若我说出,便是定罪,你就毫无机会了。” “哦?如此,我当感谢夫人才是。”我从门框上直起身,整装一礼,道。 “我佛慈悲。”女子声音顿缓,柔声道。 一礼之后,我低声道:“敢问夫人,你是佛?是菩萨?是罗汉?”见女子削肩一抖,我冷道:“莫说你不是,就算你真是,我也不放。佛以死救世,我等当以生而报之。若我佛慈悲,纵我做了何事也该慈悲。人善而亲,人恶而远,是小孩子都会做的事。若着便是佛,那么遍地皆是佛。” 女子半晌无言,许久方道:“佛想救你而你却不肯,死也,命也。” 我悠然道:“夫人信佛,肯定也信轮回。所谓轮回,生而为善者,成佛;生而为恶者,入地狱。夫人可知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善有善报。” “不。这代表,佛救的人,都死了。”我转身看着远方,道:“夫人若真想成佛,你不如,自杀算了,这是一条捷径呢。” 说完,我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若这是现实,我该回家了。若这是梦,我也该醒了。 白光一过,我似乎闻到一种熟悉的香气,可没等我想起来,便沉沉睡去。 “不归,醒来。” 不知是谁抱着我,在我的耳边唤。我慢慢睁眼,对上宗政澄渊幽深的双眸,抓住他眼中快得几乎抓不住的担忧。 双目一转,发现我正躺在他怀中,我们所在的位置,正是我捡到碎瓷片的地方。心中知道有蹊跷,但也不忙在一时,只轻轻一笑,有气无力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从你进宫,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 宗政澄渊将我抱起向宫外走去,岳成歌跟在一边,满脸紧张一旁有几个宫女为我们打着伞。其实也是多余,我身上都已经湿透了,身上虽然裹了宗政澄渊的披风,可风一吹依旧冷得刺骨。 打着哆嗦躺在宗政澄渊的怀中,我问道:“你如何找到我的?” 大概是我的脸色不太好,宗政澄渊低头看了我一眼,加快了脚步道:“我在宫门正碰见幽韵,知道你进了宫。先到坤安宫找你,太后说你没来过。又等了一会,下雨了也没见你,我派人去找,才发现你晕倒在明心阁里。你如何到了那里去?” 原来那地方叫明心阁我重重喘了几下,感觉宗政澄渊抱着我的手又紧了紧,呛笑道:“迷路了。不小心走到那边去。” 宗政澄渊皱了皱眉,不再说什么,直到了宫外将我抱紧马车里躺好,才问:“迷路就迷糊,为什么昏倒的?” 歉意地对幽韵笑一笑,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见马车开动,周围没了别的人,反而道:“你知道宫里有一个眉心有朱砂痣的女人吗?大概五十多岁。” 宗政澄渊像是有点惊讶,不过也没说别的,细细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没有。怎么?” “那么,这个东西你有了解吗?”我将那块碎瓷片放到宗政澄渊的手中,问。 “云山窑的云釉?”宗政澄渊看了看,方道:“这是朱樱宫里的。众所周知,她最爱这种瓷器。而且,对这种瓷器向来精心得不得了,从没有宫女敢打破云釉。为了这个,坤安宫也不知死了多少宫女了。” 如此,还是和朱樱有关。虽然,我不认为刚刚的经历只是我的一场梦,可是却又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那些奢侈的物品还好说,可是那些阳光又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呢?而且,能无声无息让我昏过去两次的是什么?或者说,是谁?这宫里还藏着多少秘密? 见我陷入深思,宗政澄渊低声责道:“生病了还是仔细休息吧。不管什么事以后再说。” 我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大好,浑身像要烧着了似的,大概这次要病好几天,又要看清素的脸色了。不过,该做的事一点都等不得,于是强打了精神将事情和宗政澄渊说了一遍,然后笑道:“你不会觉得我真的是在做梦吧。” “你觉得,这不像做梦吗?”宗政澄渊反问我,又道:“若真不是梦,那人就是高手了。又赶上下雨,大概什么痕迹也不会留。” “不管怎样,你先把那个明心阁查个仔细再说。”我知宗政澄渊不是会放过任何可能性的人,所以放心地躺好,沉沉睡去。 第五十三章 神秘女人的身份 由于先前的鞭伤犹在,又染了风寒,昏着在大雨中浇了一阵,这场病着实来的汹涌。 我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三天方才觉得好些。此间清肃脸色一直黑着,玄镜也耽搁了商号里的事来看着我。我嘱咐他们不要告诉白凡,却不想几天后收到白凡派人送来的人参。 苏尔更绝,带着一脸阴森的笑意,道:“我和王爷说了,你没彻底好之前,朝廷中的事一概不会告诉你。你死心吧。” 幽韵和红棘更是轮着守在我身边,把我当成展览馆的国宝一样的看护。 因此我也死了心,老老实实地养病,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早日好起来才好出去查事情。 养病的日子里,我像回到了遇见宗政澄渊之前的日子,不用谋划什么,不用防备什么,只需要安安静静地享受,开开心心地花钱。 也不知苏尔究竟是怎么和宗政澄渊说的,这些天来他一直没出现。倒是岳成歌三五不十就来,送的全是宫中上好的药材。清肃也没跟他们客气,拿来就给我下到药里,害我总觉得我会上火出鼻血。 哪知找清肃抗议后,只得他冷冷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所谓医道,补泄并用。我给你加了进补的药,就自然会加进疏泄防止滋腻的药。补不死你,也便宜不了他们。” 好吧,躲起来,清肃大哥生气了。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在清肃如沐春风的笑容中,我如获大赦般解了禁。随之而来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宗政澄渊。 “都好了吗?”宗政澄渊也不客气,进来就问,下话当然就是“好了就快给我卖命去”。 “好了。”我笑道:“这些日子,你把军队都安排好了吗?” 宗政澄渊闻言一笑,说:“你怎么知道我去安排军队的事情了?而不是去查那个女人或者是别的什么。” “事分轻重缓急。半个月了,沈明涵想必已经到了洛微。当务之急就是稳住军权。别的,不论是那个女人,还是太后,或者是那个死了的宫女,且不说还没有眉目,只论轻重,当然是前者比较重要。” “聪明。那你再猜猜,我今日来找你,为的是什么?”宗政澄渊笑问,伸手要拉我过去。 我轻巧一躲,取一罐茶叶亲自泡了一壶茶,笑道:“无论什么王爷都已心中有数,何必总来考我这个小小女子呢。” “我听出来了,只有讽刺我时,不归才会叫我‘王爷’。”宗政澄渊笑道,接过我递过的茶水浅酌一口,随即掏出当日我给他的那块碎瓷片,道:“你可还记得这个?” “自然记得。这是害我大病一场的元凶呢。”我接过瓷片,看了看道:“莫不是有线索了?” “只能说是猜测。你还记得那夜你和我说,霜如的裙摆上有饭菜的痕迹?”宗政澄渊盯着我问。 我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坐在他对面,我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这块瓷片,是霜如死时失手打碎的?那么就是说,是太后让霜如给谁送了些吃食。否则,没有太后的旨意,霜如是万万不敢用云釉的盘子给别人送东西的。” “不错。当然,这只是猜测。不过依照明心阁的偏僻程度,和这个瓷片的来历看来,这种猜测并非全无可能。问题是,霜如把东西送给谁?”宗政澄渊双目闪闪地看着我。 见到宗政澄渊的这种神色,我笑说:“王爷心中既然有数,又何必再来问我?不归洗耳恭听就是。” 宗政澄渊哈哈一笑道:“说了只是猜测,还没有证据。不过,隋帝最小的妹妹,冠鹤公主宗政萧鹤你可知道?” “知道。”我点头说,随即问:“公主她眉心有一颗朱砂痣吗?” “没有,而且,我叫人查过,宫中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的眉心有朱砂痣。”宗政澄渊道:“甚至连数得出来的大臣的女儿都没有。” “如此说来,这个女子是怕我会将她认出来故意点上朱砂,素衣配上朱砂,一般人的目光都会被朱砂吸引,而忽略别的地方。”我笑道,看着宗政澄渊,“所以,她身上必然有应该被我认出来的可能,要不就是,被我周围的人所熟悉。比如,她若真是萧鹤公主,你就该认识她。” “不错。”宗政澄渊赞赏地看着我,道:“由于沈明涵和朱培安分别支持我和皇上,丞相也偏僻小女儿一边,公主担心权利会令家庭不和,早在多年之前就去祖庙隐居祈福了。我日前派人问候,你猜,手下回了什么?”宗政澄渊说完,挑战般地看着我。 沉沉一笑,我垂目看着手中的茶杯,道:“若我们的猜测属实。那公主她肯定不会再祖庙。你的手下去时肯定会被公主的心腹,以身体不适之类的原因拒而不见。这下,就不太好确定了。” “怎么会不好确定?我今日带了公主的画像来,你一看便知。”宗政澄渊说着掏出一幅卷轴,铺开来是一幅美人图。 我看着那美人图,瞠目结舌了半晌,不得不承认,我对抽象画实在是没有研究,不得不摇头道:“王爷,你觉得这幅画和她很像?” “怎么?不归觉得不像?”宗政澄渊意外地看着我。 不止不像,根本就是没一点儿想像。我苦笑一阵,方道:“我不是说过,我对画一窍不通吗?” “不懂品画,连看像不像都不会吗?”宗政澄渊奇怪地看着我,道。 我看了看那画,叹道:“王爷,且不说像不像,你这个画,明显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现在的公主怎么也有五十岁往上了,你叫我如何相认?” “而且,如果能这么轻易认出来,你觉得她还会劫持我,并且让我看到她的容貌吗?我猜,现在宫中没有她上了年纪的画像吧。” “确实没有。否则,我也不会拿这一幅来,让你碰碰运气。”宗政澄渊无奈一笑,将画卷起放在一边,道:“你又是如何猜出来?” “这个真的不是猜的。是本能,有哪个女人希望别人看到自己五十多岁的苍老模样呢?”我一笑,这真的纯粹是女人的爱美之心,只要是女子,总是不会逃开这个心理的。 “哦?不归也是?”宗政澄渊含笑看着我问道。 我笑而不语,只道:“现在这事陷入僵局。不归还得请王爷帮个忙。” “什么忙?” “帮我画一张到坤安宫的地图。” 我抿唇一笑。既然萧鹤公主那边没了线索,不如,在朱樱身上找一找。正好上次那枚珍珠还没送出去,丰夜真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这回又加上一件。这珍珠也不算送得冤枉。 想到这,我又补充道:“最近那个七殿下在忙什么?” 第五十四章 危机四伏 带着宗政澄渊那一句:“你自己去看看吧。”我再一次行走在通往坤安宫的路上。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我有了宗政澄渊给我画的地图,而且,有一位宫女正给我带路,两个宫女护送。 “盈露姐姐,不知道太后会在哪召见我呢?” 给我带路的正是盈露,就是当年的白剑秋,不过这时却不是我们话家常的地方,只不过我觉得她显得有些紧张,不由得出言询问。 盈露回身看我一眼,眼中流露出紧张和担忧,语气却是严肃的,道:“太后的心意,岂是尔等可以随意猜测的?太后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哪怕是让你去死,你也得恭恭敬敬谢着恩去死。” 我心中猛然一惊,剑秋这话分明是别有含义,难道,朱樱要对我下手?可是不应该啊?我虽然身在王府,可是明面上一直也没做过什么不利于她的事情。这么着急的想要铲除我,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到这儿,心中顿时一片慌乱。在这宫中,朱樱杀我比捻蚂蚁还容易些,只需在我死后随便编一个理由,没有人会过问一个商人的死活。 可是现在又不能临时去找帮手,若是朱樱今日的计划没有成功,追查起来,第一个没命的将会是盈露。何况还有旁边的两个宫女,也不知道哪一只或者两只都是朱樱的眼睛。 匆忙间来不及多想,心中不免惶恐,又不得多问,总感觉背后有那两双眼睛在盯着我。只得低头一路跟着,来到坤安宫的后殿。 到了后殿,盈露给了我一个自己小心的眼神,带着两个小宫女出去了。 我坐立不安地在殿中等着,没人传唤,也没人引领。我拼命安抚猫爪子一样的好奇心,只站着不坐。既不敢就这么离开,也想不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后殿,是一处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虽然也摆满了华丽的饰物,整个大殿里依旧阴森森的。信手一摸,到处都是冰冷冷的,深色的幔帐厚重得像挂满了不详的记忆,每每随风一动,我的心也跟着抖动。 突然,在这抖动中,风将一阵阵低沉的喘息若有若无地送进我的耳朵。我浑身打个激灵,倾耳去听时又觉得听不到了。然而过一会,似乎又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好不容易安抚下的好奇心,跟怎么也养不熟的猫儿一般,渐渐地蠢蠢欲动起来。忍耐,成了我眼前最大的考验。 然而天不遂人愿,我正在拼命与好奇心做斗争的时候,大殿深处,那厚厚的幔帐后面,突然响起一声慵懒且傲慢的声音:“来人。” 是朱樱的声音。我的心像突然被人揪住了一样,活生生的漏跳了一拍。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是回答还是就这么屏着呼吸。 “死丫头,不想活了怎么?”朱樱的声音尖利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暗叹一声,是祸躲不过。掀开重重幔帐,慢慢走了进去。进去见到前方是一排装饰用的屏风,绘着白凤天舞。绕过屏风去就可以到达内室,我却突然灵光一闪,在屏风后站定,透过缝隙,悄悄向里看去。 原来这里是朱樱的寝殿。透过屏风,能看到正中那张金雕玉砌的凤床,四周挂着雾一样的床幔。 如今,那床幔靠里的一边斜斜搭在床边,靠近我的方向则高高挂起,可以看见朱樱的长发从床头垂落下来,与金流苏的床缀纠结在一起。 床上,是一双身体如游鱼一般纠缠着的男女。 朱樱裸着身子蜷在男子身下,凝脂一般的手臂正勾着他的脖子,轻纱掩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小腿。雪白美好的身子上,点点红痕昭示着刚刚享有的纵情。从侧面弯起的嘴角中,可以窥视出她内心深处的喜悦与满足。 那男子****着上身,纯白的袍子褪在腰间。身形略显单薄,修长的手臂将朱樱困在自己怀里。正低着头,轻吻着朱樱的脖颈。头发未束,长长的披下来遮住了他的脸。有几缕落在朱樱的胸口,随着男子微微的动作,便惹得她不停地娇吟。 整个寝殿,充满着旖ni暧mei的气息。 我转开目光,去看屏风上咬着桑枝的凤凰。咬着唇,死死忍住心中的震惊,一时间,楞在原地,进退不得。 “你叫的人呢?怎么还不进来?还要人去请吗?” 熟悉的男声传入我的耳朵,优雅而慵懒,带着****过后特有的低哑。我不由自主地再次向里看去,正看见男子仰起面孔,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紧紧盯着我藏身的屏风的缝隙。隔着屏风,我与他目光相接,清晰地感到他目光中蒸腾着的凛凛杀气,浑身微微一颤。 丰夜真! 认出了朱樱身上的男子,一时间,我能感到自己的淋淋冷汗,正顺着脊梁流淌。浑身冰冷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丰夜真不慌不忙地从床上下来,随意地将外袍拉过肩头,赤着脚,带着即将捕获猎物的笑意,一步一步地向屏风走来。 那边的朱樱也支起身子,斜依在床边,将锦被拉搞遮过胸口,手指轻轻卷弄着发丝,目光垂落在床上,看似专注地欣赏着华美的锦缎,却在唇角处露出一丝带着阴谋的冷笑。 我知道,我已经落入一个精心安排的陷阱。很显然朱樱已经参与其中,只是不知道丰夜真是否也知道内情。可是照目前的情况看,不论他是不是同谋,一旦他发现我窥探了他们的隐情,绝对不会让我活到下一分钟。 眼看着丰夜真就来到了屏风前面,伸出手,像是不耐烦绕过屏风,想直接将屏风拉开。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地揪住胸口,而另一只手,几乎要掐住自己的脖子。 两世之中,我虽遇到了无数的坎坷,但是这么直接面对死亡的威胁却还是第一次。在丰夜真强大的杀气面前,我如被恶梦魇住了一般,明知道危险,却无能为力。 我紧紧盯着丰夜真的手,时间仿佛静止了,那只手带着死亡的气息,一寸一寸地伸过来。我知道这只刚刚还温柔无限地在女子身上流连的手,马上就将成为狠毒的凶器,或者扭断我的脖子,或者染让我心口的鲜血。 第五十五章 奢侈的信任 感受着那奇异的气息,丰夜真几乎可以断定屏风后面的人就是笑不归。想起方才朱樱执意要叫人进来,丰夜真冷冷一笑,女人,也只有这么些手段。 手劲一吐,丰夜真将整片屏风扯到一边,却没想到只看到那片飘落而去的衣角,以及那仍在扇动的窗棂,诡异笑笑,略显失望地缩回手,轻道:“被她逃了呢。” 朱樱牵着被角走下床来,到了丰夜真身后,伸手从背后环住丰夜真的腰,任锦被滑落在地,娇声道:“逃了就逃了。以后有得是机会,他救得了他一回,还能救得了她百回吗?” 伸手握住腰间那双玉手,丰夜真淡淡笑道:“你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朱樱将手从丰夜真手中抽出,从他的腰间渐渐爬到他的胸膛,细细抚mo着,头也渐渐靠在丰夜真的背后,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去王府是什么目的。从今后,只有我能帮你,只有我愿意帮你。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就不信,整个雅乐的财富,抵不过小小一个商人。” 小小一个商人?丰夜真闭上眼,任朱樱的手充满挑逗地在他胸膛游移。满眼是笑不归身在ju花中的潇洒身影。沉默一会,他鬼魅地睁开眼,毫不怜惜地将浑身****的朱樱拉到身前,重重地吻下去,低低在她耳边道:“既然事已经至此,你该知道怎么办。趁现在还早,动了她宗政澄渊还未必会找我们的麻烦,若是等到以后……” 朱樱紧紧贴着丰夜真的身子,几乎要化成一滩水融在他的怀中,听到他的话,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 ******************************************************************************* 就在丰夜真刷地一下拉开屏风的同时,我僵硬的身体被人用力一扯,随着那人烟一般掠出屋子,转眼间,就来到了后园一个僻静的角落。 正是下午,我靠着那人温暖的胸口,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后背上,却全都阻止不了我的颤抖。 半晌,见我略有好转,一把男声带着笑意响在我的头顶:“原来你也有如此害怕的时候。” 我默默地从他怀中出来,看着他闪烁的眼,冷冷道:“宗政澄渊,你的目的达到了。” 来人正是宗政澄渊。此刻见我已经恢复冷静,方笑着随意坐在一块石头喔上,装傻道:“哦?不归这话我不明白。” 我在他对面站定,目光扫到岳成歌正在不远处,装作看着风景的样子。知道宗政澄渊已经将附近安排好了,方恨声道:“王爷怎么会不明白?你先有言让我自己去看。紧要关头却能及时将我救出。这说明什么?” “我是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巧合,更不会相信英雄救美这样的蠢事。事情越巧合,越说明计划的精心与周密。”轻轻哼了一声,我接着说:“你分明已经知道丰夜真和朱樱有染,也洞悉了他们的计划,却又让我冒险前去。为的不就是想让我被丰夜真发现,让我们彼此防备,从而毫无退路地帮着你么?我若是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猜不透,我早已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不归真的总能令我感到惊喜。”宗政澄渊微微一笑,大方道:“其实这次我也是无心为之。是你那个贴心的小宫女在去为你领路之前便悄悄通知了我,所以我才可以将计就计。这样不是很好吗?” “如何好法?”我接着他的话问。 宗政澄渊起身将我有些凌乱的发角理了理,笑说:“这样,我们就必须彼此信任,只能必须信任。就像你说世事没有任何的巧合,我也不相信毫无缘由的信任。不归,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谈‘信任’两个字吗?” 我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男子,他是如此英俊。那飞云如鬓的剑眉,深如潭渊的双眸,刀锋般的挺直的鼻,总是紧紧抿起的嘴角,如此鬼斧神工到令苍生都嫉妒的五官上,深深的刻着谋算和诡计。 即使我们此刻的距离是如此接近,即使他的手还停在我头上那枚蝴蝶步摇上,即使我们都带着微笑。可是我知道,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应有的信任。我们像两只可笑的猴子,被我们自己的算计莫名其妙地锁在一起。难道,这就叫做作茧自缚吗? 他说从未相信过我,难道,我就相信过他吗?与其说是相信他,还不如说,我相信自己的价值,自己手中的筹码,和自己精心的谋划。 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多么的相似? 意识到这一点,突然间,我释然了。微微一笑,道:“王爷说的,不归明白。” “我知道你一定能明白。”宗政澄渊后退一步,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会,笑道:“该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摇摇头,我叹气道:“光顾着看戏了,正事还没办。我现在的仪容可还能见人?” “很好。”宗政澄渊点点头,压低声音说:“经此一事,朱樱怕是一定要将你出之而后快了。凡事定要万分小心。本王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帮手,不过,若你真的死了,本王也不会为你报仇。你可记得了?” 点头一礼,我款款而笑,答应道:“王爷说的,不归都了解。此番若真出了事,那是不归命短,和王爷无关。王爷无需放在心上。” “如此,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宗政澄渊说完,想了想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万一她拿你的此番私自出殿做把柄,那该如何?” “放心。这只是小事。无妨。”我示意他放心。 “那好。”宗政澄渊点点头,对岳成歌使了个眼色,两人消失在园子里。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我知道我必须要回坤安宫一趟,对我今日进宫的行为有所交代,否则不等太后召见而私自离宫,我岂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 边想着,边走回坤安宫。盈露正守在门口,见我独自一人行来,忙迎上来,脸上的表情也说不上是喜是忧。 到了近前,方板起脸来,重重一个嘴巴煽过来,怒道:“太后已经等你多时了!不是要你在偏殿侯着,什么时候跑出去了?太后玉体金贵,居然敢让她老人家久等,你不想活了是怎么的?不想活了也别带上我!” 苦笑着摸着脸,心道这一巴掌可真重。不过也知道盈露也是不得已,她先打了我,朱樱顾及身份大概不会太为难我。 想到这,我弯腰道:“盈露姐姐教训得是。是不归不懂规矩,太后那边,还望姐姐多多美言。” 盈露歉意地看我一眼,然后不再言语,只带着我往里走。 到了里面,看见朱樱怀里抱着小皇帝正逗着玩,看都没看我一眼。丰夜真立在一边,见我进来,冷冷地扫来一眼。 我跪倒在地,恭敬道:“民女笑不归,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樱逗着皇帝,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道:“殿下呢?怎么不见过七殿下?” “殿下万福。”我顺从说完,匐地不起。 朱樱也没叫我起身,又道:“哀家刚刚便让盈露传你过来,怎么这么久才到?” 沉吟一下,我回道:“回太后,放才民女在偏殿侯着的时候,恰巧看到摄政王经过,于是问民女所来为何?民女回说是日前铺子里收了一件稀罕物,今日进宫特地献给太后。那王爷就说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入太后您的眼的。如此我就先让王爷过了一下目,王爷首肯了我才敢拿到太后您这里献丑。因而耽搁了一会儿,不敬之处,还望太后海涵。” “哦?”朱樱这才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将皇帝交给奶娘,转身对我道:“是什么稀罕物?拿来哀家瞧瞧,若真是稀罕,就不治你这不敬之罪。” 换句话说,要是礼物不好,就治我的罪?暗自撇撇嘴,我从怀中掏出盒子交给盈露递了上去。虽然我一向对玄镜的眼光有信心,但是我摸不准朱樱的心意,若她闭着眼睛就是说着黑珍珠不好,硬要我的命,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心中忐忑地等了半晌,听好“啪”的一声关盒子的声音。我心下一凛,知道我的判决来了。 第五十六章 生死一线 只听朱樱带着喜悦道:“倒真是个稀罕玩意。你的心意哀家收下了。哎呀,你怎么还跪着呢?盈露,快给笑姑娘搬个椅子。” 忍着笑,这朱樱,您这脸换得也太不自然了吧。浅浅坐在椅子上,我尽量做出记忆中淑女的样子,笑道:“太后喜欢民女的东西,是民女的福气。民女一向认为,这样稀罕的宝贝,只有太后这样的金贵人儿才配得上。” “那你这姑娘,多会说话。”朱樱笑得花枝乱颤,看得我恶心至极,如此虚伪的表情难为她做得如此自然,我真是自叹不如。 不过再反感,也得回话。我作出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太后过奖了,民女不敢当。” “当得当得。”朱樱神采飞扬道:“今日哀家高兴,眼看天色晚了,你就留在这陪哀家用膳吧。皇上,殿下,对了,把小公主也抱来,咱们今儿个全当过个家宴,也热闹热闹。自从先皇薨没,我这坤安宫,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呢。”说完,还矫情地用手帕揩了揩不知道有没有的眼泪。 我和你们算是哪门子的家宴?我很是困惑了一下,不过又不能推却,只得答应下来。一边和朱樱唠着有的没的家常,一边忍受着丰夜真莫名其妙的眼神。心中只盼望着早也吃了饭好回家。 这边想着,那边门口一个年轻的奶娘抱了一个小娃儿进了来,行礼道:“太后,奴婢将小公主抱来了。” 这句话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目光一下子锁在那个小娃身上。见到那张眉眼像极刘玉啼的小脸,不由得又是一阵惆怅。想起那日答应了柳玉啼要照顾她的女儿,心中升起一阵阵无力感。以我现在泥菩萨的状况,如何能照顾得了深在宫中的公主呢? 眼见着奶娘将堇纹放下地,小姑娘却不向着太后那边,反而向我跌跌撞撞地走来,一下子扑在我腿间,稚嫩的声音叫着:“姨姨。” 鼻子有些酸,我弯身将她抱起来,笑这对朱樱道:“小公主好奇心真是强,怕是将民女当成稀罕玩具了。” 朱樱一脸不介意的表情道:“小孩子在宫里闷惯了。既然她喜欢你,你就陪着她玩一会儿。哀家重重有赏。” 我点头称是。逗着堇纹玩耍了一会,倒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精致的小娃儿。不知不觉间,晚膳时间到了,宫女穿梭不停地往来布膳,不多时便摆满了整整一桌子。 本来该让堇纹跟着奶娘吃饭的,小家伙却偏偏赖上我了,死活不肯送我身上下来,闹到没法子,朱樱手绢一挥,道:“既然公主喜欢你,你再多陪她回。孩子小,吃了饭也就睡下了。” 我想想也是,将堇纹放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小心地看着不然她掉下来,方才得空看着面前的菜色。 宫里的菜色也没什么可说的,倒是面前的银盘银碗光彩耀人,十分醒目。只是,经过上次宫女被害之后,我了解到朱樱最喜欢的是云山窑的瓷器,怎么吃饭反倒要用银碗?这也不太符合她的身份吧。 想到这,不由得偷眼去看朱樱的脸色。她正面色微红,手绢在手中搅动着,小小的下巴抬起,指着一道青菜让盈露去夹。盈露的样子好像是楞了一下,像是有些像不到朱樱会挑那个菜。 其余倒也看不出别的什么来,只是心中觉得十分奇怪。又去看丰夜真。正巧他正看着我,见我转头看他,嘴边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表情,对了举了举杯,一口饮干杯子里的酒。看模样,对寄人篱下的生活倒是适应得紧。 “笑姑娘,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合胃口?”朱樱见我没动筷子,遂吩咐盈露道:“给笑姑娘夹些宫中厨子特色的菜过去。” 盈露点头,命小宫女给我夹了好些菜,盘子里顿时满得像座小山。我谢了恩,伸筷去夹,却警醒地发现朱樱在看着我动筷子的那一瞬间,唇边飞快掠过的那抹奇异微笑。 下意识地放下筷子,为了不让她生疑,我先将一边的酒杯端起来,浅浅喝了一口,边喝边盯着面前盘子中的菜,莫不是这菜中有什么蹊跷? 正犹豫间,堇纹伸出小小的手指着那盘子要菜吃。我顿时心中发慌,道:“这是姨姨吃的。公主吃着不好,姨姨给你夹别的吃好不好?” 小家伙还小,又在宫中被宠惯了,什么时候有过要金子给银子的道理?一时哭闹不止,非要我盘子里的东西。 我又惊又乱,强哄着堇纹,只是不敢让她去吃我盘子里的东西。 “笑姑娘,公主还小,也必不讲究那些俗礼。她想要你盘子里的,给她也就是了。”朱樱笑道。 闻言我略略安了心,暗道这太后应该没必要下毒害一个孩子,既然她开口让堇纹吃,说明这菜中应该没什么问题。想到这,我沉下心来,一口口喂着堇纹吃东西。 正喂着,小皇帝看见妹妹吃的和他的不一样,以为我碟子里的是什么好东西,也指着要。朱樱轻轻一瞪,道:“皇帝,身在上位,怎可做如此不合风度的事情?奶娘,还不快把皇帝抱下去。” 我手下一抖,一勺子汤好悬洒了出去。看着快要空了的盘子,和堇纹仍然渴望的眼神,暗暗告诫自己别多虑了,毒杀堇纹对她也不见得有好处。于是将剩下的食物喂完,看着奶娘将堇纹带回去睡觉,我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除了最开始那一口酒,我什么都没吃。 先前是不敢吃,后来是吃不上。喂一个小孩子哪还有空自己吃什么?等到朱樱都吃完,也没有让太后看着我吃的道理。 朱樱看起来也很着急的样子道:“这怎么好意思,说是热闹热闹,也不至于就一口饭也不让人吃了啊。这小家伙也真是累人。” 我刚想应付几句,旁边一声不响的丰夜真倒是说话了:“太后,如今笑姑娘住摄政王府,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我看也未必比宫中的差了。王爷这么宠幸笑姑娘,哪还能饿着她,我猜啊,就是笑姑娘半夜回去,王府也会准备热腾腾的饭菜留着的。” 没功夫去介怀他话中暧mei的意思。我只觉他说的蹊跷,又是一脸达成所愿的表情,想起整顿饭下来,朱樱一口酒都没喝。心中一颤,莫非我猜错了?菜中是无事的?有事的难道是酒?而丰夜真那个喝酒的行为,要么是伪装的,要么,就是事前吃过了解药。 心中一冷,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顿时翻肠搅肚起来,脸色也越发地难看。 朱樱倒是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只负荷着丰夜真的话倒:“殿下说的是。那么我也不挽留姑娘了。王爷想必等得急了呢。” “太后明鉴。”丰夜真一笑,对我道:“笑姑娘的脸色不太好啊,莫不是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见他一脸得意得冷笑,不觉心灰,知道这次怕是有去无回了。但也不能丢了面子,只得强笑着应付几句。心下却焦急万分想要回去。也不知道他下得到底是什么药,清肃是不是能解得了? 心不在焉地对了几句,朱樱仿佛得了丰夜真示意,也不强留,反而叫了小轿将我送到宫门。 出了宫门,我已出了一身的汗,一走上等候已久的马车,我就虚弱地倒在座位上,道:“回府。找清肃。” 第五十七章 意外横生 见笑不归上了轿子走得远了。朱颖挥手遣下旁人,盈露踌躇了一下,见朱瑛直看着自己,也福了下身退了下去。只有丰夜真还坐在原处,满脸浅笑地看着手中把玩的酒杯。 “你疯了吗?这个时候还维护她?”朱樱一脸妒意地看着丰夜真,拼命搅动着手中的锦帕。 丰夜真依然悠闲道:“我如何维护她了?” “你不是和我说,你在那些菜中下了毒吗?为什么又不让她吃?”朱樱愤愤道。 “不这么和你说,她会觉得饭菜中有毒,而去喝酒吗?”丰夜真舒臂将朱樱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抚mo着她纤细的手,笑道:“你露出的破绽太多了。怎么,下毒害人,会那么紧张吗?” “我没有。”朱樱嘴硬道。 “好好。没有。”丰夜真哄着,接着道:“我和你说将药下在饭菜中,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她看出来。她一介贫民,最善看人家眉高眼低,你又如此纯良,我相信定然瞒不过她。不过,人一旦对一件事物过于关注,很容易就会忽略别的事物。” 丰夜真一生深在宫廷,又在殇夙鸾的权威下忍辱偷生,最是会看人脸色,知道朱樱不爱听自己夸笑不归,只捡她爱听的说。 朱樱似懂非懂地看着丰夜真,示意他继续说。丰夜真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接着道:“她既然对饭菜生疑,就一定不会再去碰任何事物。然后我让她看见我喝了酒,她关注你的同时,一定会忽略手边的酒。” 朱樱恍然道:“原来,你将毒下在酒中。可是,你也喝了酒啊?难道你事前吃了解药?” “没有。”丰夜真叹息道:“其实,我将解药下在了饭菜里。她自以为聪明,可是却不知道她以为是毒的才是解药,以为没事的才是毒药。倒是你,为了让她相信菜里无毒,连公主都舍得出去。” “我不也是为了你?不除掉她,天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万一让大臣们知道了,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况且那孩子又不是我亲生,而且是罪人之子,我怎么会怜惜她?”朱樱娇小一声,将头靠在丰夜真的肩上,道:“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 “如此,我要好好谢谢你了。”丰夜真一把将她拦腰抱起,邪魅一笑,举步向深宫走去。路过那扇修好的屏风,丰夜真心中闪过那飘逸的衣角。 笑不归,本来我是给过你机会的,只可惜,你实在太聪明。 ====================================================================== 马车里,幽韵见我的脸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体贴地什么都没问,只吩咐璞玉快马加鞭,一回赶回了王府。 回了府,我爬上chuang就唤清肃,把全王府都惊动了,以为我怎么了。连宗政澄渊都急忙赶来,一脸凝重地看着我。 我恹恹地躺着,心如绑着石头沉进寒潭,又冷又深。任大家围在身边,一个字也不想说。 清肃也一语不发,认真地为我把脉,又将我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然后奇怪地看着我,沉吟半晌,才谨慎地道:“你到底觉得怎么了?” 我一愣,见清肃的神色并不紧张,才奇怪地反问道:“我没有中毒或者被下了什么奇怪的药么?” 清肃听闻,想了想摇头,道:“你是不是多心了,你除了脉象有些虚乏,其余并无大碍。” 我看着他,怀疑地问道:“清肃,莫不是我中了什么难解的毒,你这般来安慰我?” 情肃静静看我一阵,淡淡道:“若你真是中了什么奇毒,就算我想安慰你,能这样平静吗?你一向最会看人,我是不是装的你看不出吗?” 我点头,也知若是我身中奇毒,他定然第一个冲出去寻早解药。于是又问:“那会不会这种毒很奇怪?现在还看不出来?” “不会。”清肃摇头道,“没有绝对不留痕迹的毒。看不出来指的是不会被寻常的手段发现或是那些体征只显现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我刚刚都查过,你绝对没有中毒。” 我向来最是信得过清肃的医道,听他这么说知道我确是没有中毒。不由得狐疑起来,喃喃道:“可是不应该啊,看样子,丰夜真明明是在酒中下了毒,怎么会这样的?” “是不是你太过紧张,怀疑过了?”宗政澄渊待到清肃说我没事了,这会儿才插言道。 我听他这么说,细细回想了一下,又将细节说了一遍,然后道:“若是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怀疑。” 四周一片沉默,幽韵突然开口道:“不管怎么样,没中毒不是一件好事吗?你们不论如何怀疑,总是想不让自己深陷别人的陷阱。如今皆大欢喜,还有什么好想的?” 听了幽韵的话,我一瞬间觉得轻松了很多。刚刚一直怀疑自己中了毒,着实有点受惊。总以为自己千锤百炼,事到临头,居然还是怕死的。 自嘲一笑,我对幽韵笑道:“有吃的吗?我刚刚在宫里什么都还没吃到。” “有的。特意给你留了些点心。已经晚了,少吃一点,不饿就好了。不然该存食了。”幽韵说完,急匆匆去给厨房给我拿点心去了。 幽韵走后,屋子又是一片沉寂,宗政澄渊开口道:“总之你没中毒,就是好的。到底怎么回事,明天就知道了。” 我默然,明白他的意思,由于是在宫中,不好下是即发毒药,想来若是真的下毒,大概我也会支持到回府之后。所以明天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查看我是不是死了。 “如此急切地想取我的性命,对他们来说,真有那么大的好处吗?”我不解地道。杀了我,不但与宗政澄渊的更加交恶,还要费力去掩饰我死亡的真相,仅仅是因为我看知道了他们的隐情吗? “不归如此聪慧,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吗?”宗政澄渊起身道:“很晚了,你早些睡。” 我点点头,也没起身,只目送着他出了屋子。叹息道:“女人的嫉妒难道真有如此大的力量?能让人化成洪水猛兽吗?” “你的意思,朱樱是嫉妒你?你有什么好嫉妒的?”清肃将药箱中的东西收好,问。 “因为丰夜真啊。”我笑笑,道:“丰夜真有天不是来找我吗?八成朱樱嫉妒了呢。我猜,当时殇肃鸾在宴会上那一个玩笑,让朱樱偷偷注意了他。而丰夜真一直都没有实权,攀上朱樱之后,大概是想借助太后的力量,登上帝位吧。不过,天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可你刚刚的意思,不是说是丰夜真要杀你?” “因为他拉拢我不成,又见我抓住了他的把柄,而且朱樱显然不喜他和我有关系。干脆一狠心杀了我,免得犹豫中两头不讨好。”我懒懒的答,看见幽韵回来,开心地拿一块点心送到嘴里。 一夜无话。 第二日,果然有个小太监奉旨而来,见了我笑道:“太后说笑姑娘昨夜吃得少,回来的又晚,怕姑娘玉体有什么闪失,甚为惦念,特让杂家来看看。如今见姑娘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杂家也就放心回去了。望姑娘保重身体,别让太后她老人家担心。” 我一笑,让幽韵取了一錠金子让太监收入袖中,道:“有劳公公。小小意思,权作请公公喝茶。” 将欢天喜地的小太监打发走,我面色一寒,那丰夜真果然在酒中下了毒,可为什么我却没有中毒? 正想着,抬头猛见岳成歌急急向这边走来。眉尖轻蹙,若非要事,宗政澄渊怎会派岳成歌亲来通知? 疑惑间,岳成歌几个大步就来我面前,轻易能看出他面上掩不住的焦急,却依然躬身施礼道:“笑姑娘,王爷让我来通知你。刚刚得到消息,樊将军和国丈发生争执,樊将军不慎将国丈打伤,如今国丈重伤昏迷。太后因此震怒,令丞相将他绑在午门,正待问斩。” 眯起眼,我见岳成歌的表情不像是假装,寻思了一下问:“国丈?是朱培安?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家王爷呢?” 岳成歌毕恭毕敬地回道:“正是朱大人。该是刚下早朝时的事情。王爷在回府的途中听到消息,让属下来通知姑娘。王爷已经前去午门了。” 如此看来,宗政澄渊是想要我去午门了?可是我去会有什么作用呢? “那个樊将军,是樊克?”我问道。 “正是樊将军。”岳成歌低头道,“樊将军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人耿直,战场上更是勇猛善战。若是让丞相有借口除去了他……” “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不过,他能不能保住这条命,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我看着岳成歌,道:“走吧,路上把详细情况告诉我。” 第五十八章 暴风雨的前兆(1) 马车上,岳成歌向我讲述了大概的经过。 说是早朝之后,朱培安与樊克不巧走到了一处,不知道因为什么产生了口角。樊克到底是武将,也不知朱培安究竟说了些什么,总之宫人发现的时候,樊克正揪着朱培安的领子,而朱培安已然昏迷不醒。 不过由于事情紧急,他也不是很了解,只大略说了一下。不过却疑点重重。 按说,文官和武将分列两排,从朝堂退出来的时候,若无特殊的事情,各自会归属到各自的小党派中,怎么会走到一起? 再者樊克那晚我是见过的,虽然是一介武夫,倒也不像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激怒的无知妄为之人,怎么就一言不和就打人? 况且,正值下朝,两人究竟在何处口角,才能知道朱培安都晕了才被人发现? 稍稍一想,就能嗅到阴谋的味道。看来,丞相要动手了呢。 突然马车的帘子一挑,宗政澄渊身子一矮进了车厢,在我身边坐下,道:“事情成歌都和你说了?” 我点点头,见岳成歌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主子,遂笑道:“王爷吓到你的属下了呢,明明早该到了午门,却突然出现在马车里。” 宗政澄渊面色沉重,扫一眼岳成歌,道:“成歌,你说说我去做什么了?” 我见着岳成歌为难得面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宗政澄渊严肃的面孔摇头道:“遇见难事便为难自己的下属,可不是个好主子。” 宗政澄渊依然面沉似水,岳成歌明显紧张起来,浑身都绷紧。若是不在马车上,我想他一定会跪在地上。看来,宗政澄渊倒是真的很在乎那个樊克。也是,作为一个军人,自己在沙场上能够背对着的心腹出事,怎么能够不紧张。 微微一笑,我道:“岳将军你不必如此紧张。你家主子你还不了解?他今日逼你猜他的行踪不过是担心你。怕你心思不够,也想樊将军一样被人算计了去。你该感激才是。” 听了我的话,岳成歌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依旧垂头不语。而宗政澄渊的面色倒稍有缓和,目光转而看向我,徐缓道:“不归既然猜到了我的心思,那就说说看,我刚刚去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派人传信,该收网了么。”我笑着,知道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个网指得是沈明涵,他也该死了。 今天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朱培安暗中算计了樊克。毫无疑问的,是朱樱和崔斡翰背地指使。当初金玉楼中两个女人的战争,终于升级为太后和摄政王的战争。 宗政澄渊闻言终于淡淡一笑,对岳成歌说:“你若是有她一半心计,我也就算是放心了。” 岳成歌低低道:“属下、属下……” “属下”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见他为难的模样,挑帘一看,对宗政澄渊道:“快到午门了,王爷要与不归一起去吗?就不怕惹人非议?” 宗政澄渊也挑起一边的帘子,鹰一般的眼睛将四周看过一遍,低低说了一句:“保护好姑娘。”然后“嗖”地掠了出去。 又前行了一笑段路,马车停下,岳成歌扶了我下车。 只见午门已经被围观的百官围得水泄不通。我想了想,让岳成歌从马车中取了一件披风穿上,拉上帽子,又让璞玉将马车靠边停好。这才悄悄地靠近围观的人群。 “怎么只见官员,不见群众?”我低低问道。 “这是专门为高品阶的官员行刑的地方。雅乐的律例规定,除非是祸及百姓的重罪,四品以上官员行刑是不准百姓围观的。”岳成歌站在一边,小心地护着我往里走。 好容易挤到了最里边,看见樊克正被五花大绑跪在中间,脸上全是不甘的表情。低低一叹,感觉身边的岳成歌猛然紧绷,小声安慰道:“你放心,樊克不会死的。” 岳成歌脸上顿时写满了惊喜与不信。 我示意他低头,在他耳边道:“一来,王爷不会让人杀他。至少今天不会。二来,丞相也无意杀他,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开端,为的是杀一杀王爷的锐气。三来,虽然殴打皇亲是大罪,但是也不能太后一个人说用刑就能用刑,总要经过三堂会审。哪儿这么容易就被砍了。” 岳成歌听得连连点头,惊喜莫名地看着我,低道:“那樊将军有救吗?” 我看着宗政澄渊大步走向场中的身影,笑道:“相信你的主子吧。“ 只见宗政澄渊大步走到场中,看也不看跪着的樊克,先遥遥看向监斩崔斡翰道:“丞相受累了。这个奴才说到底也是我帐下的兵。今日之事,我一定给太后和丞相一个交代。” 说完,也不等崔斡翰说话,快速地抽出马鞭,照着樊克的后背就是一鞭。我远远看着,也看不出宗政澄渊用了多大的力,可是樊克的衣服一下就碎裂开来,背上立刻就出现一道血红的鞭痕。 那樊克也是硬汉,一鞭子下来咬牙一声未吭,眉头也没皱一下,只哑声道:“樊克有负王爷厚望。王爷莫要留情,樊克自知罪有应得。” 这时崔斡翰已然抢上前来,像是惧怕宗政澄渊手中的鞭子,也没有硬拦,只站在一边说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快请住手。” 宗政澄渊却像没听到崔斡翰的话,劈手又是一鞭,道:“若在军中,违犯军法,以下犯上,该做何处置?” “一百军棍!降一级!一年内俸禄减半!”樊克大声道。 “私下殴斗,伤及无辜,又该做何处置?”宗政澄渊又道,手下的鞭子不再停顿,雨点一般地落在樊克的后背上,没几下樊克后背的衣服依然全碎,露出鞭痕密布的后背。 “一百军棍!降两级!两年内俸禄充公!”樊克咬牙吼道。 “好。既然你明白,那本王今日判你二百军棍,兑作鞭刑二百。连降三级,三年内不得领有俸禄,你可服气?” “樊克谢王爷!”樊克大吼,身上的鞭痕越来越多,有的已经流出了血,流过他宽阔的后背,渗进零碎的衣衫中。 “丞相!”宗政澄渊喝道,“烦劳丞相帮忙数一下鞭数!本王就不记了。” “啊?哦哦。” 丞相到底是文官,雅乐又一直太平,手下又多,遇事也不用亲自处理,因而甚少亲眼见着血腥场面,又被宗政澄渊强大的威势震住,只站在一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其他官员更是不敢做声,一个一个都瞪圆了眼睛看着。 第五十九章 暴风雨的前兆(2) 岳成歌紧张得双手握拳,几乎想要冲出去。我伸手拉住他,喝道:“你要做什么?” “姑娘,再这么下去,樊将军会被打死的!就算不死,也一定会残废的!”岳成歌低低叫道,声音说不出的哀痛。 摇摇头,我道:“放心。你是习武之人,你细细看看樊将军身上的鞭痕?我虽不习武,也不通医,但我至少看得出,王爷都是捡皮肉厚实的地方打,伤得再重也不伤筋骨。无碍的。” “可是这要打到什么时候?这分明就是阴谋,王爷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动刑呢?”岳成歌困惑地道。 “这都是做给人看的,谁会关心什么是青红皂白。”我冷冷道,看着场中的樊克咬牙以撑,宗政澄渊忽地抬头,目光向这边看了一眼。知道是时候了。于是俯耳在岳成歌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双眼一翻,身子软软地歪倒在地。 “姑娘!”岳成歌大叫着将我扶住,对着场中大叫一声:“王爷!” 这傻子,居然叫这么响,想把我震晕吗?紧紧闭着眼睛装晕,听到场中呼呼的鞭子声停了下来,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双大手将我抱在怀中。听闻宗政澄渊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将她带来的?你也不看看,这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吗?” 耳边“扑通”一声,想是岳成歌跪倒在地说:“姑娘见王爷刚刚回府就急匆匆地出来,心中十分担心王爷,非要属下带她前来。属下无能,拗不过姑娘。哪知姑娘因日前无端被鞭子毒打,落下了病根,刚到了这儿,见到王爷正抽打樊将军,不知怎么的,就昏过去了!” 刚说完,宗政澄渊还没答话,崔斡翰的声音又传了来,想是也跟着过来凑热闹,道:“既然姑娘身体不适,王爷就快些回去吧。女人的身体可不必男人,要好好顾及,这边的事王爷就别费心了。” 我心知每人都把我和宗政澄渊的关系想得暧mei以极,不过非常时期,也只有此下下之策。 只听宗政澄渊道:“丞相说的是。成歌!” “属下在!” “你先将樊克关入天牢,待本王亲审!” “王爷,这怕是不妥吧,太后的懿旨可是……” 崔斡翰好像要说什么,宗政澄渊及时打断了他的话,一把将我抱起,道:“丞相放心,本王明白太后的意思。不过再怎么样,樊克也是个二品将军,不论犯了什么罪,都要走个过场,不然怕难以服众。” 声音停顿了下,又道:“况且,本王知道太后因国丈之事而生气,是以将他先鞭刑二百给太后出气。难道丞相还有什么疑虑不成吗?” 这回崔斡翰倒是没再说什么,只道:“那就麻烦王爷了。”就没了声音,想是离开了。 放了心,我在宗政澄渊怀中继续装晕。直到身子被放到平坦的座位上,眼皮也开始抖动的时候,宗政澄渊终于道:“好了,不用再装了。” 我睁开一只眼,再睁开一只眼,翻身坐起,笑道:“如今要去哪?天牢吗?” “你以为呢?”宗政澄渊看我一眼,道:“告诉你的小马夫,去天牢。” 我却一笑,掀开帘子对璞玉说:“回王府,快点。” “笑不归,别告诉本王你忘记了带你的胭脂水粉。”宗政澄渊低声道,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威胁。 我很明白宗政澄渊的想法,从小呼风唤雨的他,大概从没试过被迫鞭打自己的下属,心中怕是很不舒服吧。 “王爷去天牢是想问清楚经过吗?就算是问清楚了经过又有什么用呢?”我微笑道。 宗政澄渊眸中精光一闪,道:“你的意思?” “只要樊克撑到沈明涵死在洛微,你就可以用戴罪立功的名义保他出来。你事先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不过我看你下手这么狠,你的心腹爱将究竟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还是个问题。” “所以你要先回府接清肃过来?”宗政澄渊明了地点头。 “反正,就算樊克真的伤了人,只要你的威信尚在,他就会没事。”我懒懒道,“前提是,他活着。” 宗政澄渊没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月白色朝服上溅到的点点血迹。回王府接了清肃,一同向天牢行去。 下了车,我指着天牢的大门道:“我们来这里,不怕被丞相的人发现?” 宗政澄渊睨视道:“谁敢?再者,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彼此的目的都是一个,各凭本事吧。”说着,当先进了天牢。 岳成歌虽然少些心计,但是多年跟随宗政澄渊,自己主子的脾气行事也是知道点的。因此押了樊克来便一直没走,见我们进来,直接将我们带到樊克的牢房。 天牢我不是第一次来,上次冯紫菀就是被关在这里。不过相比冯紫菀,樊克的状况要惨上许多。 由于是武将,手铐脚镣是免不了的,后背又伤得极重,血肉模糊的一片,在天牢中又无人医治,虽然樊克硬撑着坐在牢中的乱草上,不过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妙。 樊克看见宗政澄渊进了牢房就要行李,被宗政澄渊一把按下,沉声道:“不必多礼。先养好身子要紧。” 说着招呼狱卒打了清水,清肃忙着给樊克处理伤口,我则在一边打下手。见他一脸想要陈诉的表情,道:“樊将军就不用多说了。不论过程是怎么样的,你肯定是被人设计了。如今还是要养好身体,等王爷找了时机救你出去才是正经。” 樊克仍想说什么,被宗政澄渊拦下道:“过了明天,你将交三堂慢、慢会审。每一堂我都会到,你只管放心。别乱说,也不可不说。” 樊克显然不能理解宗政澄渊的意思,不解地问:“那属下该说什么?” 我轻轻将药掸到他后背上,疼得他肌肉一阵收缩,道:“耍赖啊。樊将军不会吗?” “堂堂男子汉,岂能做女子小子之举?”樊克不悦道。 嗤笑一声,我帮着清肃为他包扎,笑道:“又没有让将军去做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不过是想告诉你,明日公堂之上,能不说便不说。若是审官要动刑,就捡些无关紧要的说。一来不能让他们抓到口风,二来尽量拖延时间,把身体养好。这样以后才能上战场不是?” 樊克看来还是有点摸不到头脑,人又忠诚,询问地看向宗政澄渊。 宗政澄渊点点头道:“你照姑娘说的做就是。这几日是要委屈你了,等你出来,怕是要直接上战场了。若不养好身子,我便永不许你再领兵杀敌!” 我抿唇而笑,宗政澄渊也没说几句重话,却是句句说在刃上。一个将军,若是不让他上战场,莫不如直接杀了他比较快。 听了宗政澄渊的话,樊克方才点头答应。 见樊克终于明白,我想了想问宗政澄渊:“大概要几天?” “不出十天,一定有消息。”宗政澄渊肯定到。 十天,那说不准还会有什么变化呢。我怀疑地看着宗政澄渊,发现他正沉稳地看着我,道:“不归放心。让他们得手这一次,已经太过了。” 第六十章 烽烟起兮雪满楼 自天牢回来后,宗政澄渊变得十分地忙碌,幽韵频繁地在我耳边说着“他回来了”“他出去了”“他又回来了”之类的话。 我忍不住用手中的书卷轻轻去瞧她的头,笑骂道:“你念鬼呢?他出不出去,回不回来干我们什么闲事?” “怎么不干?若是他不忙,你可就要忙了。你不觉得这几日太过悠闲了吗?”幽韵端着点心挪到床上与我挤在一处,笑道。 放下书,我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近十一月了,天气转冷,看这天色晚上怕是要有场风雪。沉吟道:“自那日我们从天牢回来,几天了?” “九天了。”幽韵想了想道,随着我的目光看着外面,“前日玄镜送来条白狐狸披风,这会你要是出去可得穿上。” 我淡淡笑了笑,道:“你先找出来吧,这几日谁知道要出什么事。” 说话间,清肃走进来,将一个小盒子放在我面前,道:“都弄好了,你看看合不合用。” 盒子里是上次玄镜给我拿的一套首饰,清肃稍微加工了一下,浸了些药,权作我防身之用。 拿过来带上,全身都收拾妥协,动了动耳坠,摸了摸项链,又将扇子拿到手中摆了摆,笑道:“大冷天的拿扇子,也太假了吧。” “让你拿着,又没让你扇风用。”幽韵笑道,扯过来扇了扇,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我顿时觉得眼前幽韵的身子在摇摆,笑说:“幽韵你不会是被熏迷糊了吧。”一语说完,身子突然软软的吃不住一点力气。 清肃的手飞快地在我们面前一晃,一手一个将我们扶住,低喝道:“胡闹!这是‘留香醉’,没有解药,你们要睡上十日的。” 清醒过来的我们心虚地笑笑,幽韵将扇子交给我收好,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你自己带着吧,别不小心把我们都放倒了。” 嘻嘻哈哈的玩笑一阵,吃过晚饭,天上果然飘起细细的雪。披着暖暖的狐狸披风,手里捧着青铜镶金的手炉,我悠闲地站在窗前欣赏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也不知这雪能够下多大?够不够我堆个雪人呢? 风雪中,我的视线里出现两个人影,我一笑,道:“幽韵,去再拿两个手炉,给王爷和岳将军暖手。” 宗政澄渊显然是听到了我的话,抬头看了我一眼,迈步进来道:“沈明涵已经身亡。消息明日便可入宫。” 点点头,显是宗政澄渊的人抢先给他送了消息,好让他早做准备。正向说些什么,突然听见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片的马蹄声,与宗政澄渊对视一眼,都屏息倾听起来。 听起来,马蹄声很规整,声音很大,似乎有很多人,嘈杂着停在了王府周围。从里向外看去,整个王府周围都是明晃晃的火把。显然,宗政澄渊的王府被人包围了。 宗政澄渊眉头微微一皱,对岳成歌道:“看看是谁胆敢包围本王的府邸?” 岳成歌领命正要前去,被我开口叫住:“慢着。凌管家问明白了自然就会过来。外面不知道来的是谁,若是冲着岳将军来的,不是自投罗网吗?”说着指了指前面,道:“你看,他这不是来了?” 来得不只是凌云木,还有苏尔。进了屋子,对我微微一笑,道:“盈露托人带信儿给我让我来王府一趟,好玄,只比丞相早了一点点。” 宗政澄渊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几转,问凌云木道:“来的是崔斡翰?” 至踏入房中,凌云木便一直阴着脸,听宗政澄渊问他,躬身道:“确是崔丞相,带着太后的亲卫。说是……”看了一眼宗政澄渊,凌云木没有说下去。 宗政澄渊负手看着凌云木,冷笑道:“他说什么?” “丞相说,王爷密谋造反,毒害太后和皇上,要拿王爷问审。盈露说,此时朱樱正在宫中装病呢。”苏尔接过话,简单地说完,立在一旁。 “这崔丞相好大的胆子,这么幼稚的理由,满朝文武谁会信?这摆明了就是诬告!王爷,让属下带兵将他拿下!治他个污蔑之罪。”岳成歌站出来,请命道。 宗政澄渊一言不发,兀自思索了一阵,对我道:“你怎么看?” “先发制人。”我款款而笑,说:“大概王爷今日压迫太过,人家忍不住想要反击了呢。” “他以为就凭他那几个人,能冲进王府将王爷带走吗?”岳成歌立在宗政澄渊身后,不时地看着大门的方向道。 “岳将军错了。丞相自然是带不走王爷的,丞相要的,是雅乐朝堂的混乱。想必他事先已经和太后串通好了。若是太后死死咬住王爷下毒害她,这事儿就会纠缠起来没完没了。王爷的威信会大大受损。”我说道,问宗政澄渊:“王爷打算如何做?” “不归觉得,我改如何做?”宗政澄渊沉声问我,道。 暗自叹息,真是劳苦的命啊。我轻吐两个字:“出城。” 宗政澄渊目光一寒,道:“不归想让本王畏罪潜逃?” “怎敢?”我捧着不算太暖的手炉,轻道:“沈明涵已经死了。王爷身为雅乐首辅大臣,提前得到消息难道不应该吗?因为心忧国事千里夜行到边关,难道不应该吗?为了雅乐国威,王爷挥兵直指洛微,难道,不应该吗?” “只是,”我看了看他,笑道:“要委屈王爷悄悄的走,若是有秘道啊什么的,就正好,体验一次地鼠的感觉。” “笑姑娘。”岳成歌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道:“王爷千金之体,如何能……” “成歌。”宗政澄渊阻止他,不以为意地对我道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委屈倒是没什么。只是本王若是走了,宫中的事该作何处置?” 我静静凝视他一会儿,悠然道:“若是王爷信得过不归,宫中的事,我会替你处理。” 屋中的几人闻言顿时大惊。苏尔他们是担心我会将祸事揽到自己身上。岳成歌他们是觉得我未免不自量力。 凌云木上前一步,冷道:“狂妄女子,你以为你是谁?宫中的事你管得了吗?” 我没理凌云木,只看着宗政澄渊,不发一语。 外面火光愈盛,嘈杂声越来越大。几个小斯拼命地向这边跑来,却全被幽韵飞身拦在门外,喝道:“什么事这么惊慌?吵到姑娘了!” 小厮不住地作揖道:“幽韵姐姐,外面丞相的人都快把大门敲破了,直吵着要拿王爷。我们过来求王爷拿个主意啊。” 幽韵柳眉一竖,抬手将他们扔出去,斥道:“这么晚了,王爷怎么会在姑娘屋里?你们若再胡说,传出去污了姑娘名节,看我不拔了你们的舌头!” 小厮被扔出去,依然向里望着,幽韵低低一喝:“看什么看!还不去找你家王爷去!” 屋内,宗政澄渊突地开口道:“你有把握?” 我缓缓道:“我说我有把握,你会信?事情没结束之前,没人能有十足的把握。” “我出城之后,就算崔斡翰污蔑我,我也可以带兵杀回来。既然不能智取,高压也是可以。而你不同。若稍有差池,怕是连骨头也剩不下,更遑论朱樱和丰夜真处心积虑要杀你。你如此铤而走险,究竟是为什么?”宗政澄渊紧紧盯着我,不放过我任何一个表情。 “因为我不能就这么逃跑。”我笑道,“这样的事我连想都不会想,即便我可能会怕得发抖。而且,我也不想以后被你追杀。所以,你走,我留下。” 宗政澄渊沉默地看着我,眉头紧紧皱起,片刻舒展开来,长身而立,道:“成歌,走,出城。” 岳成歌也是常跟着宗政澄渊出门惯了的,闻言虽然仍有不解,却飞快接道:“容属下去收拾些干粮清水。” “不必。”宗政澄渊叫住他,道:“今次从暗道走,出城准备不迟。倒是你,”转向我道:“王府的暗道都是装有断龙石,有出无进,用过即毁。你若是现在留下,可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我点点头,听见大门传来沉重的砸门声,一声声砸在众人的心头。催道:“你再不走,可要迟了。不过,走之前,我向你讨一样东西,你的黑曜可要借我。” “你会骑马?”宗政澄渊目光生疑,不信地打量我。 我抿着唇,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在古代,不会骑马就相当于不会骑自行车,自打我的生意上了轨道,我便特意花了不少时间学习骑马,虽不能说马术好得很,至少绝对不会随便就掉下来。 “若是你会骑马。这事便容易。”宗政澄渊本不是拖沓的人,见我心意已决,且面露自信,伸手将狐狸斗篷的帽子为我扣上,拉着我冲进风雪中,向马厩急急行去。 雪已经下得很大,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沉重的雪片如浸了水的棉絮,冰冷粘腻地落在脸上,不一会就打湿了我的睫毛。冷风一吹晶莹的水珠在我眼前滚来滚去,若不是宗政澄渊领着,我根本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到了马厩,我将脸上的风雪抹净,见宗政澄渊将黑曜从马桩上解下,缰绳递到我的手里,让我牢牢握住。拍拍黑曜的头,笑道:“今后你便跟着她了。” 说完,目光幽深地看着我道:“决定了?” 我点点头,眼前又开始模糊,只看得到他高大的身影卓然立在风雪中,道:“放心。这事我即便没有十分把握,至少也有八分。” “因为她给了你那个?” 我安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宗政澄渊微微一笑,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依然温暖如昔的大手轻轻地托起我的下巴,英俊的面孔忽然地在眼前放大。我感到自己冰冷的唇上有了些灼人的温度。没有躲,叹息地闭上眼睛。 无关任何情感,只是留恋这最后一刻的安然。 顷刻之后,我握紧黑曜的缰绳,将心中最后一丝怯懦从容抹去。猛地推开他飞身上马。双脚稳稳地夹着马肚,缰绳一提,我竟然生出了些许豪气,长笑道:“宗政澄渊,你走你的暗道,我进我的皇宫。生死荣辱,各安天命。” 说完,身子一矮,双腿轻轻碰了下马腹,黑曜箭一样冲出去。耳边传来宗政澄渊低低的声音:“活着!” 没有回头,听见身后急急的马蹄声紧紧跟上我,知道清肃他们也从马厩中选了马匹跟着。脑海中,是宗政澄渊负手睥睨的神态。 雪仍在下,包围着王府的士兵在墙外高高地举起火把,雪片落在燃烧的火把上发出“噼啪”的响声,明明灭灭的光亮映红了半个计都城。 在摇摆不定的火光中,传过层层院落,我依稀可见家丁们正死命抵住的大门,心知,危险就这样悄然临近了。 然而,究竟是命运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命运? 除了被动地到达这个世界的那一次,面对将要独自面对的、主动选择的未来,我再一次,深深地疑惑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能说的秘密 姜骊珠。 我轻轻皱起眉,手指在这三个字上小心地摩挲着。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虽然有些遥远模糊,但是这个名字,我见过。但却一时难以从记忆里抽取。 “原来竟真的是她。”殇夙鸾轻轻从我手中取过画,上下瞄了一眼,突然倏地将画竖直放在身边,对我笑道:“不归看看,我和她,那个更美些?” 我正冥思苦想这个名字,听到他竟然如此不正经,不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不如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姜骊珠,舒王王妃。”殇夙鸾还未接口,宗政澄渊就说道。慢慢上前,左手拿过那张画,轻轻放在桌上,用镇纸压住。 由始至终,他的目光从未落在画上。 殇夙鸾见状,斜眼瞟了宗政澄渊一眼,道:“怎么,怕被迷住不敢看?” 宗政澄渊闻言拧了眉,却兀自沉吟着没有做声。 而我,虽然将他的奇怪看在眼中,却一时没有办法反应。因为宗政澄渊的话令我十分吃惊,同时也勾起我的记忆。 姜骊珠,当年的舒王王妃,凌云木,也就是舒王宗政善恭妻子。 以前,我也曾对与临危谷底有关的人都做过一番调查。她的名字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因为一般都以“舒王王妃”代之,对她的闺名反而不算深刻。 而且,在我得到的消息中,关于姜骊珠的事情少之又少。直到接触到凌云木之后,我才又让白凡去查,但是困难重重一直没有消息。接着,就是白凡的背叛,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见到了这个名字。 思及殇夙鸾说过的,关于无偿君子的女弟子的事情,我记得他方才说过,二十几年前,在雅乐,有一位几乎艳倾江山的女人出现过。 莫非,这个女人就是指舒王王妃姜骊珠? 左思右想,我觉得还是很有可能。这个姜骊珠美成这样,江山为之动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算下来的话,当年的那场叛变,或者大有水分--思及此,我看向宗政澄渊,道:“这姜骊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宗政澄渊听我问他,眼神一动,目光终于落在画上,转了几转,缓缓开口道:“她,是一个女人。” “废话。”我听得气闷,舒王王妃,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不成? 看我一眼,宗政澄渊继续道:“她的一生很简单。她是连章派到雅乐的奸细。她嫁给宗政善恭,但是最爱的人是宗政善谋,而她最后生下的女儿,则是先皇隋帝的骨血。” 宗政澄渊用很简单的话概括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一时间,那平淡之下的暗潮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我。我感觉到自己渐渐落入了一个阴谋,可是我仍忍不住有些向往,一个极美的女人,三个皇室贵胄。他们之间,究竟演绎了什么样的爱恨。 家国天下。 我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被迫还是自愿。如果是被迫,那真的是一曲红颜恸歌。但思及凌云木和宗政澄渊的态度,我依稀可以分辨,这个女人,在当初的雅乐,掀起了一场怎样的风起云涌。 抬眼,看向我面前的两个男人……轻轻一叹,恍恍惚惚中,嗅到了将要到来的血腥气息。 江山无限,人在岁月中老去。 得到和失去,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明白。 所有人都是看客,自己的那一场戏,似乎,还没有上演,或是早已结束。 在这石室,言语如刃,我终于明白,半生已老。 *************************************************** 则喜不得不说的话,和不得不表达的歉意: 到以上为止,这个文,就这样结束了。 我相信很多人不会理解,觉得结的潦草。 则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无力。 一直以来,则喜发文的情况大家是看到过的,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没有断更过。而且,在3000字就算9分订阅的情况下,则喜大部分的更新都将近4000字。 说这个,不是为了给自己拉同情分,不过是想让亲们知道,如果条件允许,最希望将这个文写得完美的,是则喜自己。 至于烂尾的原因,则喜没什么好说。反正是因为第一次发文,年轻没经验吧。如果大家能体谅,则喜很感动;如果不能,则喜也接受。 一直很喜欢那句话:无知是罪恶的温床。 这次无知的则喜,不会每次都面临这样的局面。 顺便,想起了那句很经典的话: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所以,则喜不说抱歉。请相信,则喜也很为难。 总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祝福大家一切都好。 短暂的旅途,谢谢大家的陪伴。 写在续集前面的话 我想我是疯了。 在从8月3号断更之后,在《一笑千金》完结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决定写续集。 大概不久就会发续集,不会超过一星期。 至于疯的原因,是因为写这个续集,没有钱。 续集将不会再发在vip,不会再有收入,真正的免费版本了。 我知道这么做有点傻。 但我对朋友说:如果对生活妥协一次,我会一辈子都妥协。 然而我不想。 我不想每次提起这个文,都是我心中的一道瘢痕。 不是为名,也不是为读者,紧紧是让自己不难受罢了。 也想把仅剩的这么一点热情,烧完了。然后冷了,冷透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到时候走上社会,就忘记自己曾经疯狂过。 我是一个生活在坎坷和幸福中的孩子,比谁都坎坷,比都幸福。因为如此,我有选择完美的权力,也有选择任性的权力。 我相信,努力总会有人看见。至少,不会辜负自己。 可能我说这些,很多人不懂。可是没关系,慢慢就懂了。 还是那句话,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不过,说在后面的。 续集大约有30w字,会改成第三人称写,会延续前文的内容。 如果不喜欢第三人称的,现在就可以将《千金》下架了。 因为这个无关利益,只是兴趣,则喜要自由地写。至于写到什么程度,写得好不好,则喜不敢保证。 同时,续集的所有章节,则喜会全部发在公众版。到时候不会有推荐,也不会得到一分钱。 但是,假如大家愿意怜惜我,请把粉红票投给我。因为每月粉红票的前二十名,会给一些奖金。同时,凭借粉红票挂在首页,将会是千金唯一的推荐了。 如果大家能给我,拖大家的福,这就是我的收入了。 则喜坦言,自己是喜欢钱的。因为没有钱,《千金》结文了。因为自己的心意,《千金》开续集了。 则喜希望,在钱和快乐中,能找到那么一个平衡点。 在写续集前,就拉这么一次票,然后不会再拉票。 娃娃说我有书生意气,那就让我再意气一次。 前几天看到评论区,有人说不归有点傻吧,应该是这个意思。因为真正聪明的人不会让自己卷进麻烦里。 原来,不只不归不是聪明人,我也不是。 最后,该说的我都说了,是疯是傻也都无所谓了。总觉得做了这个决定,心里舒坦很多。 那么,么么,大家晚安。 第一章 往事 “她的一生很简单。她是连章派到雅乐的奸细。她嫁给宗政善恭,但是最爱的人是宗政善谋,而她最后生下的女儿,则是先皇隋帝的骨血。” 当宗政澄渊用最简单的话概括了姜骊珠的一生,笑不归好久没说话,眼中忽而露出向往的目光,半晌幽幽一叹,忍不住问:“她真的很美?” “美?”宗政澄渊半眯起眼,古怪地勾起唇,再次瞥了一眼桌上的画:“这上面,不及她真容的十分之一。” 看着那神情,笑不归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一个像是看小孩子的笑意:“当年你才多大,也被迷住了么?” 轻轻哼了声,宗政澄渊没有否认也不承认,目光淡淡地落在笑不归脸上,转了一转,道:“你介意?” “我为何要介意?”笑不归面上微笑,心中尽是自嘲。于是将话题一转,道:“这个姜骊珠,真是当年的舒王王妃?” “如果这幅画是真的话。”宗政澄渊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似乎也不打算刻意隐瞒什么的样子,不等笑不归问,便说:“其实我第一次见她,是在舒王败走那一天。” 笑不归皱眉,轻轻问:“什么?” 这明显不正常。当年的宗政善谋,与隋帝是一奶同胞,身份贵不可言。作为他的儿子,宗政澄渊当时虽然小,也该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是常常出入宫廷。如何连姜骊珠一面都没见过,直到她“临死”那天才见到第一面? “现在想来,该是父王有意不让我与她接触。”宗政澄渊慢慢道,提起他的父亲,声音动了一丝感情:“当初父王领兵围剿舒王叛军,当夜便传来舒王的死讯。之后,宫中传出消息,舒王王妃产下一女,后,自缢身亡。当时我正在父王的书房,刚刚放下手里得到的消息便察觉身后有人,回头看时,便是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来和你的父王告别。’” 宗政澄渊神色一闪,停了下来。 “如果她真的爱老王爷,也算合情理。”笑不归突然觉得有点累,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面前的画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忍不住讥讽道:“小王爷动春心了?” 只是心里也明白,如此美的女人,就算全天下的男人为她动容,也不算奇怪了。 将笑不归的神色收在眼里,宗政澄渊缓缓一笑:“并不知道是不是动心。当时还小,还不知什么叫动心。但是震惊却是有的,也因此在一瞬间,我便确定了她的身份。”顿了顿,又道:“和她怀中婴儿的身份。” “什么?”笑不归惊讶地抬起眸子,道:“所谓失踪的婴儿,是姜骊珠亲自抱走的?” “不。婴儿被她送走了是肯定的,但当时她怀里那个婴儿,却绝对不是她的女儿。”宗政澄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冷冷一笑:“她当真以为我父王手下的探子都是摆设不成。” 笑不归头痛起来,将宗政澄渊的话想了又想,才道:“你说,她当时抱的孩子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婴儿的身上有什么明显的标记?” “标记是有的,一枚花瓣形的胎记。不过,只要是有标记的,就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因为她的亲生女儿身上,根本什么胎记都没有。”宗政澄渊想起王叔宗政善恭当初对不归身份的怀疑,也不算毫无道理。叹息一声,继续道:“当时,姜骊珠特意让我抱了抱那个婴儿,我看见那胎记,就知道,婴儿不是她亲生的骨血。” “可是,她显然希望你将那婴儿当成她的骨血不是么?”殇夙鸾插言道,脸上尽是笑意:“恐怕当日她根本不是去找你父王,而是去找你。可是,她为什么去找你?” “为了引我去战场。”眼中流露出狠绝的神色,宗政澄渊冷声道:“当初我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她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她知道我收到消息她已死的消息,知道我见到她肯定不会任她就这么离开,定然会跟去查看。到时,就会看到……”猛地顿住,宗政澄渊将将收住,目光飞快地转到笑不归身上,见她正脸色发白地坐着,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殇夙鸾也见到笑不归的神色,风影一动便来到她身边,温声道:“就算她把你扔在战场也没什么,她又不是你亲娘。” 殇夙鸾是多么伶俐的人,见宗政澄渊的神色,再加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就能够猜个七七八八。只当是笑不归受了这事的刺激,连忙安慰。 “不,不是我。”笑不归无意识地说着,却白着脸摇了摇头,惨然地看着宗政澄渊:“你说,姜骊珠本是连章的奸细?” “是。” “你说,那孩子身上有花瓣型的胎记?” “是。” “胎记的地方呢?在哪里?” “在左肩锁骨处,很显眼的位置。”宗政澄渊肯定地说。 “果然……”笑不归闭上眼,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原来。”这句却是殇夙鸾说的,只见他狭长的凤眼一扬:“那孩子原来是赫连长频啊。”他与赫连长频有肌肤之亲,虽然对她并不在意,但是身上有这么明显的胎记,也不可能看不到。因此听宗政澄渊一提,立刻就想起来了。 而笑不归,则是被囚禁在连章时,那天殇夙鸾与赫连长频云雨之后偶然发现的。当时并没多加注意,现在方才联想起来。 “是她?”宗政澄渊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不过却重重拧了眉,与殇夙鸾对视一眼,均是奇怪:如果赫连长频是姜骊珠真正的女儿还好,偏偏她却不是。如此这样一来,姜骊珠是连章奸细一事,便要动摇了。 时间、地点和人物对不上的话,这件事,必然有出入。 殇夙鸾沉吟一下,一边轻轻抚着笑不归的后背,一边对宗政澄渊道:“不归的身上没有胎记。你确定当初在战场上见到的是她?” “是。”宗政澄渊盯着殇夙鸾抚在笑不归背后的手,听到他说“不归身上没有胎记”之时,周身的气息一下冷了下来。 “哦?”殇夙鸾挑眉而笑,在宗政澄渊和笑不归的身上来回打量着:“原来你们颇有渊源呢。”随后又道:“可是不归身上什么都没有的话,你怎么确定她真的不是姜骊珠的女儿?” “她将不归扔在战场,给宫中失踪的婴儿一个交代,告诉我那个婴儿已经将死。让我看到有胎记的孩子,并且这个孩子下落不明,是为了让我深信有胎记的、被她带走的才是她的女儿。她费了那么多心机,就是为了让她女儿行踪成谜,保她平安。这样的话,她怎么舍得用她亲生的女儿来演戏?况且……” 宗政澄渊停住,看着笑不归,没有继续那个“况且”,只是缓缓地说:“我料想,这两个孩子,应该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这出戏,实在做得十分精彩了。” 殇夙鸾见宗政澄渊突然停顿一下,立刻知道这里面应该还有隐情。而这隐情,无疑不会是不归乐意听到的。因此他也没追问下去。 只是不自觉地,殇夙鸾开始讨厌起那个女人来。 瞬间眼中有凌厉之意一闪而过,随后又放柔:“不归,你不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也不是宗政澄渊的堂妹,这样你还担心什么?”随即又笑,像是为了逗她开心:“你看,姜骊珠如此尤物,她的女儿怎么会像你一般普通呢?你的眉眼没一处和她相似。而且,那个隋帝的模样我也在画上见过的,你和他也不像,你一定不会是他们的女儿。” 他知道笑不归和宗政澄渊的事情,以为她是怕与宗政澄渊是兄妹身份而担忧。却不知,她想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夜明珠下,笑不归瓷白的脸散着淡淡的光晕,虽然看起来并没有过激的神色,不过表情依旧是带着沉痛的。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在两个男人的脸上看来看去,冷冷一笑:“你们就没有想过,如果赫连长频真的不是连章的皇族血脉,那么她为了连章付出的这一切,算什么?” 姜骊珠,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她是否知道,她的一场戏,就这么决定了一个孩子的一生。 为此失去一切,到头来却不是自己的人生。 笑不归突然庆幸,赫连长频已经死了。 而她,还活着。 打了个冷战,她发现她似乎早已掉进了一个阴谋。难道,她的一生,也从一开始,被这个女人的一场戏,决定了吗? 第二章 决定 “一个玩笑。”半晌,殇夙鸾静静地说,眉目含笑,不以为意的样子:“虽然是姜骊珠把她抱到连章。但是,选择与连章同归于尽的是她自己,与姜骊珠并没有关系。是她自己不不愿意摆脱自己的宿命,怨不得人。” 说完,见笑不归静默不语,又缓缓地补上:“就像你,不归。如果你不挣扎,你早已死过很多次了。”慢慢沿着她的背,她的发,殇夙鸾玉雕般的长指渐渐抚上她微凉的脸。轻轻地触及那道细细的伤疤,那是宗政澄渊的箭留下的。不深,但是不会再褪掉了。 笑不归微微闭上眼,往事一幕幕掠上心头,惊出她一身细细的汗。 落到如今这个处境,究竟是她有心,还是无意? 可是没容她多想,寂静的室内突然听见“啪!”地一声闷响。循声望去,是宗政澄渊将一个口袋抛到桌子上。 “这是?”笑不归不解地看着那个口袋,狐疑地问。 宗政澄渊却不理他,径自看向殇夙鸾,目光刀一样地射向那犹自轻触在笑不归脸上的手:“你的,拿出来。” 像是故意做给他看,殇夙鸾极缓慢地收了手,探入怀里,取了一个与宗政澄渊扔出的口袋差不多的袋子,轻轻放在桌子上,顺手往笑不归面前推了推,柔声道:“你收好。” “这?”笑不归虽然料想不至于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可也猜不透这是什么。 “真的很难想象你曾经带兵打败过宗政澄渊和殇夙鸾联手的军队呢。”殇夙鸾勾起一指,挑起两个口袋的绑绳,在笑不归面前摇啊摇的,笑着说:“行军时身上必备的干粮。怎么,就算你没有随身带着的觉悟,竟连见都没见到过吗?” 笑不归默然。她确实并未见过。此次出征,清肃和幽韵一直守在身边,在日常方面,向来没有吃苦的机会。别说干粮,就是干馒头她也没啃过一个。而且,她虽然看过别的士兵吃干粮,却从未注意装干粮用的是什么东西。 “饿了吧,先吃点。”将干粮袋放进笑不归手里,又从怀里取了水袋,殇夙鸾懒洋洋地伸了下胳膊,四下看了看,目光在宗政澄渊身上一点:“还是做皇上的想的细,知道不归很久没吃东西了。臣真是佩服、佩服。” 宗政澄渊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目光一转,落在姜骊珠闺房内的木床上。 殇夙鸾看着宗政澄渊的动作扬声而笑:“皇上莫不是想为亲亲不归扫床铺被?” 宗政澄渊没说话,却缓缓走了过去,用没受伤的手轻轻在床幔上捻动几下,轻轻地皱起眉,神色既谨慎又不解。 殇夙鸾一直盯着宗政澄渊,见他露出如此古怪的神色,思绪在心中转了几转,像想到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有毒?” 笑不归心中一跳,将手上的干粮袋放下,抬眼去看宗政澄渊捻着床幔的手:“既然有毒,为何还不放开?” 一只手按在她肩头,殇夙鸾没施多少力,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气息。不赞同地看了笑不归一眼,他走到宗政澄渊身边,提起幔帐闻了闻,接着用小指尖在上面一转,又将小指尖含在嘴里舔了舔,眉间顿时舒展开:“无妨,只是少量的曼陀罗。” 笑不归放下心,轻轻舒了口气,奇怪地问:“这个毒我听过,是你在连章用来陷害我的那一种吧。可是为什么姜骊珠的床幔上会涂有曼陀罗?” 殇夙鸾不恼也不羞,只笑着道:“这毒并不罕见,取得不算困难。至于为什么会涂在床幔上,这个就要去问她了。或者,去问当年的无偿君子。” 顿了顿,他又四下打量一下,道:“幸好我们来这里并未碰其他的东西。依我看,不单这床幔,估计,这床上的被褥,书架上的书,甚至桌子上的笔,都可能涂有毒药。不过,应该都是慢性的,所以我才没有放在眼里立刻就发现。” “可是,这毒究竟是……”笑不归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却见宗政澄渊一动,向她这边走来,立时住了嘴,抬眼看着他。 “你倒是好体力。”宗政澄渊冷冷道,看了眼桌上的干粮袋。那眼神就像是对笑不归说:“你再不吃,我就吃了。”的样子,可是却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 笑不归叹口气,自怀中取了手帕,将两袋干粮都解开,分成三分,自己将手帕中的那一份收起,沉静道:“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我想装伟大。我只想问,你们知道还有多久才能从这里出去吗?” 两个人看着笑不归的动作,沉默着。 “看,你们都不知道吧。”笑不归摇摇头,道:“我知道你们是在哪儿都能活命的了不起的人,我也不想在你们面前逞这个强。不过,你们能保证在我将这些干粮吃完之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吗? “不能,是吧。”她自问自答,倒也从容镇定:“而且我猜,你们也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人。既然敢把干粮给我,你们自己一定有办法在这里找到吃的。当然,这吃的是什么就另当别论了。是么?” 宗政澄渊没作声,他与她交锋太多次,心里对她说的话隐隐有几分明白,因此不动声色,只等她说完。 殇夙鸾则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薄唇带着笑,浅浅地抿着,不甘寂寞地说:“不归究竟打算说什么呢?” 笑不归故作可怜地叹口气,道:“我只想说,你们找来的食物,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不能吃。那么不用想了,你们挂了我也得挂。第二,能吃,那么既然你们能吃,我也能吃。所以,既然我早晚要适应不知道是吃老鼠还是蝙蝠度日的情况,你们也就毋须顾虑太多。” 说着又笑:“不过呢,我也考虑了我没你们那么深厚的武功和强悍的体力,所以,你们也看见了,你们两个的那份比较少,我自己的那份比较多。总之,不用太感激我。” 殇夙鸾和宗政澄渊沉默片刻,终于伸手将干粮收起,却齐齐叹了口气。 宗政澄渊倒没说什么,只是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 殇夙鸾却并不安分,收了干粮之后对着笑不归左看右看,而且边看边笑。 笑不归被他笑得心烦意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看什么?” “我在想,你吃老鼠时该是什么样子。” “大概不会比你更丑。”笑不归笑着,转着灵动的眸子,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轻轻一笑,殇夙鸾拍了拍笑不归的头,淡淡笑道:“休息吧。现在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能凭我们的感觉。你要是累了,就说话。” “当然。”笑不归点点头,不觉得很饿,却突然感觉十分疲惫,因而将头伏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像要睡去。 朦胧中,感到肩上一沉,似乎有人为她披了一件衣服。 于是,温暖使她更加困倦,瞬间便沉沉睡去。 结果宗政澄渊的外袍给笑不归披在肩上,殇夙鸾的眸子里涌动着深深的温情。感觉宗政澄渊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唇一勾,眉一扬,道:“行了,你歇着吧。我去看看能找到什么吃的。你比较喜欢老鼠?蝙蝠?还是壁虎?” “随便。”轻挑的问题,却得到认真的回答,宗政澄渊半闭上眼,淡淡道一声:“小心。” “放心。”殇夙鸾淡淡一笑,眉眼低垂,轻声说:“怎么能辜负皇帝的心意?毕竟让您屈尊降贵地在干粮袋上下迷药,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说着看看熟睡中的笑不归,无奈地摇摇头:“怎么可能让你吃老鼠这么恶心的东西!” “如果迟迟出不去,她也逃避不了。”宗政澄渊道。 “少来。别人可能不了解你。”殇夙鸾冷笑:“你既然与那姜骊珠有着极深的渊源,此刻落在她的地界,怎么会一点办法都没有?”说着,眼中的笑意一点点地收起:“我想,不归既然不介意吃老鼠,可能,她也不会介意吃人肉。” 睁眼看了看殇夙鸾,宗政澄渊低低说:“我尽量。” 殇夙鸾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身形一晃便出了内室。只留宗政澄渊一个人,定定地看着笑不归。 没经过言语,也没有沟通。他们却下了一个相同的决定。既然笑不归不打算接受他们的干粮,那么他们只有先把干粮留住,以防万一。 心里突然有些闷。低低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淤血。 宗政澄渊露出一个从不为人知的苦笑。在这里,无关身份和地位,没有责任和权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愿意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一个女人。 目光落在笑不归颊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上,几缕青丝正薄薄地掩在上面。 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出去之后,他可能就再没有机会,这么坦然地看着她了。 第三章 白骨 “话说,跟着皇帝的运气就是不错。”殇夙鸾笑意满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宗政澄渊顿时收了心思,微微仰头,挑眉看着他。 殇夙鸾甩了甩手里还在扭动的水蛇,提高到宗政澄渊面前:“我本以为要真的抓老鼠去,没想到撞上这么个倒霉的家伙。” 他衣袖和下摆有些湿,看起来层层叠叠像是晕染过。长披的发稍点点向下滴着水。 他凤眼斜挑,笑如春风。 那份不论如何狼狈也减不去的妖娆,使他看起来,比在他手中挣扎的生物更像一条蛇。 他从来是一个很难令女人拒绝的男人。 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还是沉默着接了条蛇过来。捏着七寸的手指用力,那蛇扭了扭,就不再动了。 殇夙鸾笑看着宗政澄渊的动作,掀起衣摆在他身边与他并排坐下,并不急着处理手中暂时幸存的水蛇,只是任它惶恐地在指尖和手臂上绕来绕去的把玩。然后眯起眼,道:“看陛下的意思,是准备生食了?”随即又笑:“也好,听说女人很难拒绝粗犷的男人。” “你倒是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冷冷一哼,宗政澄渊只手收拾着那条蛇,冷冷的蛇血流在他手上。动作有点吃力,却全无求助的意思。、 殇夙鸾也只当没看见,不打算帮忙的样子。他的目光落在缠在手腕的蛇上,一手轻轻抚着蛇的脑袋,躲着它的撕咬。 好一会儿,那蛇似乎有些适应了殇夙鸾的逗弄,同时觉得这人好像不想对它造成伤害,又或者是累了。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不再张嘴去咬,轻轻地缠在殇夙鸾的手臂上,不动了。 殇夙鸾见蛇不动了,眼中闪过一丝冷绝之意,唇边勾起一抹嘲笑。在那蛇重新感觉到危险之前,修长的手指一捻,将蛇身扯成两断。看着手中虽然将死,头尾却都还在动的水蛇。殇夙鸾悠悠一笑,像是自言自语般:“烤着吃会留有香味。但是生吃,会不会有腥味呢?宗政澄渊,你说,不归能否闻到血的味道?” “你以为,她像你?”宗政澄渊冷冷说着,却是起身向外面去了。回来时,手已洗过,衣服也打理得干干净净。 殇夙鸾淡淡扫过一眼,舔了舔唇边的血迹,笑道:“听说,你已经打算立温家之女温安言为后?”虽是在笑,他的声音却冰凉凉没有一丝笑意。 “占了别人的消息楼,你的耳朵果然更长了。”宗政澄渊没有否认,只压低声音说着,走到笑不归身边。 “这种大事,我还用不着动用别人的力量。”殇夙鸾笑着笑着,眼神逐渐犀利起来:“而且,这件事,你以为能瞒她多久?” 宗政澄渊看了着笑不归熟睡的脸,对殇夙鸾露出挑衅的笑:“我为什么要瞒?就算她知道,又怎样?” “又怎样?”殇夙鸾好脾气地笑着,倚墙站起:“不怎样。只是多谢你,给了我更多的时间。” 双眼闪着寒星般的光芒,宗政澄渊紧紧抿了唇,缓缓勾起的动作就像在月光下,从鞘中扯出一柄利刃。 单手探出去,在她颊上轻轻摩挲,感觉到皮肤上玉般的清凉,眼神不禁又和缓下来,低声道:“还不走?” 殇夙鸾不动,只是笑:“你愿意让我抱她?” 将她耳边滑落的发地顺在耳后。动作十分熟稔自然。宗政澄渊微微一笑:“我只选对她最有利的。” 殇夙鸾眸光一闪,霎那间肃了面容。却只是一闪而过,忽又笑起,踱了几步将笑不归轻柔地抱在怀中,嘴里却不无讽刺地说:“包括立后?” 宗政澄渊没有接话,表情沉寂下来,当先向前走去。 殇夙鸾抱着笑不归尾随其后,从姜骊珠的房里退了出来,走了几步,回到那个大厅内。彼此对看一眼,殇夙鸾笑道:“原来你和我一样,也对这边的岔路念念不忘。” 宗政澄渊淡淡地看着岔路尽头的门,短暂地沉默片刻,道:“我猜的不错,这该是无偿君子的房间。” “既然如此,还不当先带路?”殇夙鸾毫不客气地说,分明不把宗政澄渊的皇帝身份放在眼中。 宗政澄渊不以为忤地会头,目光在笑不归身上扫了一眼,道:“既醒了,为何不下来?” “被发现了哦,不归。”殇夙鸾含笑低头,对上笑不归正自睁开的眼,取笑道。 “你们这两只鬼。”不知道何时醒来的笑不归不甘地各瞪了两个男人一眼,却是一点儿也不打算下来的样子,只道:“既然有人愿意抱着,我也实在懒得走路。” “自然愿意。”殇夙鸾快快地接,抬起高挑的凤眼飞快地看了眼面色不变的宗政澄渊,低头柔声道:“既然不归愿意让我抱着,那我就抱着。” “抱我一会儿。”笑不归却也不客气,只是懒洋洋地伸手拿出放着干粮的小包,眉间露出一丝没睡醒的倦色:“你们都吃过了吧,等我吃点东西再下来。” “吃过了。”殇夙鸾琉璃似的眼珠转了一转,与宗政澄渊淡淡的目光相接,笑了笑。 “你们,不会有事情瞒着我吧?”笑不归食不知味地嚼着干粮,狐疑地看着殇夙鸾。 殇夙鸾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悠悠道:“我们瞒着你的事情多了,你想知道哪一件?” “都想知道。”笑不归嘿嘿笑着狮子大开口。 “好。”殇夙鸾想也不想地答。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不一定什么时候告诉你。”笑不归皱眉,不满道:“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不归真聪明。”殇夙鸾眸中一闪一闪地缀着笑。 “哼。” 两声轻哼同时响起,一声自然是出自笑不归,而另一声,是出自宗政澄渊。 “还不快走?” “哼。”笑不归又哼了一声,将手中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嘴里,从殇夙鸾怀中蹦下来,闭上眼静默片刻。再睁开时,眼底一片蕴华。淡淡一笑,她慢慢负了双手,道:“走吧。” 不可控制地,宗政澄渊牵起笑不归的手,没有握得很紧,却也不容挣脱。 握住了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笑不归温顺地跟在后面,深深浅浅地走着。 殇夙鸾依旧走在最后。而这次他却没有拉着笑不归,而是看着她和宗政澄渊交握的双手,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 因为没受伤的手握住了笑不归,宗政澄渊在来到岔路尽头的门口时,只好用半个身体去撞门。 在撞开门的同时,感觉掌中软腻的手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于是唇边掠过一抹笑意。不再迟疑地,宗政澄渊用脚踢开门。 这次,掌中的手重重地颤抖了一下,宗政澄渊双眉皱起,高大的身形一转,严实地挡在笑不归面前,语气之间微有薄怒:“别看。” 笑不归看着宗政澄渊紧绷的后背,双眼被从身后伸出的温凉手指覆盖。 “别看。” 殇夙鸾说着和宗政澄渊一样的话。 “可惜,我已经看到了。”笑不归一手拨开宗政澄渊,一手将殇夙鸾罩在她眼前的手拉下,看着面前遍地的尸骨,虽然脸色有些白,心里通通地跳着,却勉强浮出一抹苦笑:“原来,这就是伶人冢。” 凝视着笑不归的眼,宗政澄渊确定她尚可接受之后,微微点点头,向四周看了看,目光幽暗地掠过墙上那一幅幅的画,道:“也是君无偿的房间。” 那画上,每一幅皆画着姜骊珠。捻花的,抚琴的,扑蝶的,沉思的,吹笛的……甚至有姜骊珠拿着各种武器的画。很俗气的表达注意的方式,却是很有效的一种。 如果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画了这么多画,并且把这些画都挂在自己的墙上。那么,这男人对这女人的心意已经不言自明了。 只是,这堆积如山的皑皑白骨,和白骨前那做工精细的墓碑,又是怎么回事? “我猜,君无偿的尸骨一定就在这些白骨中。看来,想从这骨头堆里找出君无偿的尸体下葬,是不可能了。”殇夙鸾目光一扫,落在那写着:“君无偿之墓”的墓碑上,确定地说着,摇头而笑:“被自己的徒弟如此憎恨,也真是不容易。” “是姜骊珠的师弟做的?”笑不归沉吟片刻,道:“他千里迢迢将那些伶人的尸体带回这里,原来,是为了这个?” “殉葬,埋葬。”殇夙鸾冷冷笑着,冷如寒风,美如初雪:“不只如此。这个伶人的身份,怕是也有些门道。” 笑不归细细听着,不觉抽出一直被宗政澄渊握着的手,慢慢走上前,轻轻抚mo着那冰冷的墓碑,嘴里重复着:“殉葬、埋葬。以人之骨,掩他之骨。不会有人再分得清楚着些尸骨中,哪具是他。他的墓,是与人共有。他让有很多人陪他一起死,却为他造了一座无异于一座衣冠冢的墓。是敬爱,还是怨恨?” “有什么所谓?他自以为报了恩又报了仇,不是很好么?”殇夙鸾紧紧跟着,将笑不归的手拉回细细看着,见没有染毒的迹象才暗暗送了口气,道。 “那么,君无偿将这些画挂在墙上,是爱她?还是恨她?”笑不归抬头,再次看着画中那绝世无双的美人。 “当然是……”殇夙鸾笑眯眯地随着笑不归看过去,忽然面色一变,死死盯着些画。半晌,忽地一叹,又恢复了笑意,却笑如冰水:“原来是这样。这样的话,是爱还是恨,我也说不清了。” 原来,刚才他们只顾震惊这屋中满是姜骊珠的画,却没有发现,这些画两两自成一组,景物相连。而且每组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管其中的一幅上,姜骊珠在做什么,另一幅上的她,则必定是手持一把武器,武器锐利的那端,总是对着另一幅上的她。 他一边恋慕着她,一边又希望她死? 笑不归眨着眼睛,心中一阵翻腾,说不出的情绪在心中翻涌着。像激流一阵一阵地冲击着她的胸口,带起丝丝闷痛。 “不归?”宗政澄渊见她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不觉将她勾进怀里。感到她不怎么有暖意的身子,语气有些微的不稳。 “没事。”笑不归依着宗政澄渊的胳膊,轻轻吐出一口气,浅浅地呼吸着说:“我想出去。” “我们会出去的。”宗政澄渊沉稳地答。 “从哪儿?”殇夙鸾微讽地道:“两个岔路都走过了,前面没路。这个屋子里没有路,姜骊珠的屋子里也没有。皇帝陛下,你倒是说说,怎么出去?” 第四章 时间 “向下。”宗政澄渊一指屋子正中的地面。 “我也知道所有画上的兰花指都指着那里。”殇夙鸾伸直虚点着宗政澄渊指示的方向,冷笑道:“可问题是,上面全是尸体,要怎么下去?” “跳下去。”宗政澄渊说着,举步上前,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那堆白骨。 “跳?”殇夙鸾不置可否地耸肩:“你能确定下面一定是楼梯而不是深坑……”说到这里,他的面色一变,冷笑道:“原来如此,你竟是知道这里的路的。看来,你手里似乎有些了不得的东西。姜骊珠给你的吗?” 笑不归一直没说话,直听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张口道:“那日……”说了两个字,又强自将后面的话压下,没有继续。但是眼睛紧紧地盯着宗政澄渊,本来想冲而出的“那日在战场你从那乌鸦身上捡了什么?”在心里飞快地转了转,道:“那日,你曾去过战场,莫非有什么收获不成?” 那天的情形笑不归一日不敢或忘,除了玉佩之谜,当时岳成歌递给宗政澄渊的东西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因此刚刚才在紧张之余差点脱口而出,幸亏及时刹住,否则定要被他怀疑了:一个新出生的婴儿,怎么可能会记事?还记得那么清楚。 听到笑不归的说话,宗政澄渊垂目向她一瞥,却是什么都没说,紧紧抿了唇,似乎依旧在思考。 笑不归看着他的神色,暗自心惊:“莫非你不打算先移开这堆骨头?”说完又恍然,叹息地问:“你们的军队没有主帅,可以么?” 宗政澄渊甚少开玩笑。他说出路在地下,就一定在地下。而从他刚刚说的“跳”字可以推测,下面八成一定不是稳妥的楼梯,而是直上直下的坑洞。 到时地下的的出口开启,当先掉下去的,就是这些白骨。而他们再跳下去,无疑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很容易被骨头渣子戳成刺猬。 较为稳妥的办法自然是先搬开骨头。可走廊狭小,为了避免堵死不能走人,绝对是要搬到正中的大厅里的。虽然白骨的数目虽不算十分惊人,但他们一共只有三人,一个是女人,一个受了伤,怕是要耽搁许久。 如此一来,宗政澄渊回营的时间就会延长。 现在的他,不只是元帅、将军、王爷,更是一国之君。就算是稳坐王宫,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是远征他国? 宗政澄渊在这里每耽搁一个时辰,都仿佛是在自己头上加悬了一把刀:谁知道外面会有什么变故! 所以,他不能再等。 “我的那些倒是无所谓。”见他们沉默,殇夙鸾却拂了拂袖子,径自抄手靠在墙边,一副不觉得很有关紧要的样子:“虽然他的军队确是有些问题,不过我想,支持个三五天也是不成问题。” “三五天啊……”笑不归沉吟着,也慢慢走上前与宗政澄渊并肩,看着那满地的白骨,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你在说你么。”宗政澄渊冷冷道。 “有什么区别?”笑不归轻轻转头,目光扫过两个男人:“你们俱是千金之子。我虽然不够尊贵,却也很宝贝这条命。如果可以,我宁愿把这些骨头移走再下去。” “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宗政澄渊眸中幽光一闪,快得无法令人捕捉其中的含义。然后飞快地抬腿,在白骨堆上轻轻挑了几下,四个个完好的头骨随着他的动作陡然弹起。其中的两个飞向殇夙鸾,一个落在他自己的手里。 最后一个,不知道碰触了什么,只听一声细细的嗡鸣,整个屋子霎时变得好像摇摇欲坠起来。 接着随着第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屋子正中的白骨像流沙一般向下陷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范围越来越大。 眼见白骨如陷入归墟一般地掉落,笑不归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惊恐地发现中间的黑洞好像就快要蔓延到她的脚底。 陡然,宗政澄渊的左手臂横在她面前,反手施力,将她向后一推,正好推进殇夙鸾迎上来的手臂里。自己则脚下一点,也随之向后掠去。直与殇夙鸾一般靠站在墙边方才停下,专注地看着那已经将所有白骨吞噬的漆黑深坑。 此时的屋中地面的陷落已经停止,四周已经恢复平静。只偶尔能听到洞边灰尘掉落的簌簌声响。 “把你的衣服穿好。”沉吟片刻,宗政澄渊开口道,语气是难得的谨慎。 “我?”笑不归狐疑地反问,胡乱地在身上看着,虽然身上穿的是殇夙鸾的宽大的袍子,不怎么合体,但并没有衣冠不整啊。 “自然是你,”回答的却是殇夙鸾,他正从后紧紧地抱着她,此时一边在她的耳边吹气,一边幽幽地说:“你身上穿的是我的那件很结实的衣服,小宗的意思是,你穿得再紧些,一般的磕碰不会有事。”末了,又吐气如兰地道:“要不要,我帮你?” 笑不归低头,看着殇夙鸾一手一个骷髅头地环在她的腰间,狠狠地蹙了眉,胃脘有些翻涌,脸色也白了几分。 在她身后的殇夙鸾虽然看不到笑不归的脸色,却敏锐地从她瞬间紧绷的身体感觉到了她的紧张。略一思索,便缓缓地松开自己的手臂,但笑不语。直看着笑不归将衣服紧了又紧,才满面春风地摊开依旧执着头骨的双手,笑说:“来,抱紧我。” “抱你?”笑不归看着殇夙鸾笃定的模样微微一愣,思及他平日虽然爱动手动脚,却从未开口让她做什么,而今日为什么会要她去抱他?而且是在宗政澄渊在场的情况下。 黑白分明的眼珠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笑不归看了看宗政澄渊不但不阻止,还一脸认同的模样,终于弄懂他们的意思。 宗政澄渊身上有伤,不能护着她,只能把保护她的权力交给殇夙鸾。至于头骨,大概是因为弧面抗压且比较平滑,为了缓解冲力,也为了闪避一些尖锐的骨头? 莫非古人也知道拱形的东西承重比较大? 笑不归一边想一边想殇夙鸾走去,不怎么自然地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事关自己的命,她一向放得开,也很谨慎。 “亲爱的,轻点,你快把我勒死了。”殇夙鸾对笑不归调笑着,凤眼中漆黑的瞳仁却瞟在一边,看着面沉似水的宗政澄渊,剑眉舒展,十分高兴的样子。 宗政澄渊没有忽略殇夙鸾挑衅的眸子,眸光一暗,露出前所未有的阴沉:“接下来的路,我不会等你。” 说着,飞身跃进漆黑不见底的坑洞中。 殇夙鸾耸肩,美丽的眸子一转,轻笑道:“有什么?你不会等我,至少会等她。”说着微微一笑,柔声对笑不归道:“抓紧。” 在感到腰间细弱的手臂紧了紧之后,殇夙鸾那没人看到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怎么也掩不去的温柔,接着锐气一现,带着笑不归直扑向未知的地底。 自己好像和下坠很有缘分,笑不归勾起一抹苦笑。 虽然这次有预计,又被两人护得好好的。心里仍不禁埋怨起那个无偿君子来了。既然设了出路,为什么不弄个楼梯,偏偏要挖个大坑来难为人。 应该不是很深的坑,因为听到耳边的风声只是转瞬即逝,笑不归闭着眼想。感觉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殇夙鸾没有方向地翻滚着。身体时而上移,时而下落,时而平转,随着一些清脆的击打声,耳边还传来“喀嚓咔嚓”的碎裂声。 想是殇夙鸾正在闪避着刚才落下的那些白骨。 天旋地转中,她突然听到从殇夙鸾从胸口传出的沉重的喘息,然后一个大力的起落。受不了那自然的惯性,身体好像将要被甩出于去一般,手臂再也不能牢牢地抱着殇夙鸾的腰。 咬牙坚持了一弹指,笑不归只觉臂间一痛,麻木的双手不自己地松开,身子就将要被甩出去。 一只手臂勾住她的腰,将她即将甩飞的身体牢牢拉回去,贴在喘息不已的胸膛。随之是一声闷哼传进笑不归的耳朵。还未等她惊得睁眼,便又是几个连续的起落。 当一切好不容易静止下来之后,笑不归着急地一下子睁开眼,却被一阵头晕逼得眼前发黑,不得已又闭上,好半晌才能重新睁开,不期然撞进一双含着隐隐痛楚,却依旧闪着笑意的眸子里。 “你……”抬起手,扶上殇夙鸾勾着媚人微笑的唇角,手中粘腻的****像纠缠难断的棉絮一般裹上她的心。 那一瞬间,即使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但是她至少明白,他做了。 轻轻将血迹檫干,笑不归低头,借着从上面散落的微光,看到跌坐在地的殇夙鸾身上布满了细碎的割伤,深浅不一,却都缓缓地渗着血丝。 “你怎么样?”她有些惶恐地问。 殇夙鸾眨了眨眼,缓缓笑起来,道:“很疼很疼。不归帮忙揉揉好吗?” “哼。”还未等笑不归答话,附近的黑暗中传出一声轻哼,是宗政澄渊的声音:“在女人面前喊疼,丞相好深的修养。” 殇夙鸾轻笑:“你以为你不喊疼,不归就会多心疼你一些吗?” “不需要。”冷冷的吐出一句之后,是难以压抑的几声闷咳。 殇夙鸾眉目一转,嗤笑说:“不需要什么?不需要别人心疼,还是不需要不归的心疼。” 沉默一阵,宗政澄渊平复了呼吸,道:“与你何干。” “好了。”笑不归微恼地轻轻喊了一声,瞥见殇夙鸾额上细细的汗珠,又气又怒:“药呢?” “不需要。”殇夙鸾好看的眉轻轻皱起,竟然是同刚才宗政澄渊一般的别扭语气。 “在我怀里。”依旧看不见模样的宗政澄渊扬声,语气好像不那么冰冷了:“不归,你过来拿。” “皇帝陛下为何不自己扔过来?难道剩下的那只手也断了,残疾到只能靠女人翻遍你的身子去找药?”殇夙鸾语气越加清冷,甚至染了些微的杀意。 “那是我和不归之间的私、事。丞相无需操心。”宗政澄渊说完,又是一阵狠咳。 “你……”殇夙鸾正想说什么,却忽而闭上眼,急急地抽了一口气。 一边笑不归虽然脸色越来越冷,却一直静静听着,并不开口。此时方才轻轻抬手放在殇夙鸾自己下意识伸手按住的胸口处,重重一压,见他惊痛地睁眼,方才冷冷道:“还很精神么。” 不过,一边说着,笑不归却一边站起,循声向宗政澄渊走去,皱眉看着同样狼狈的宗政澄渊,伸手探进他的衣襟,一下子就摸到了剩余的伤药。 握紧药瓶,笑不归正要抽回手,却感觉自己的手被宗政澄渊握住,黑暗中他的眸子依旧明亮,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沉声问:“无事?” 摇摇头,笑不归不动声色地避过他深沉的眼,站起走回殇夙鸾身边,头也不回地对宗政澄渊道:“腿没断的话自己走过来。走来走去的帮你们上药太麻烦。” 殇夙鸾闻言,忽而目光一抬,凝视着笑不归欲言又止。 “怎么?”感受到他的目光,笑不归奇怪地问。 “不,没什么。”殇夙鸾淡淡笑了笑,一向明媚的笑容里,浅浅含了一丝落寞。继而仰头对正走来的宗政澄渊道:“你可满意?” “尚可。”宗政澄渊吐出两个字,眸间似乎有笑意闪动。 笑不归自诩聪明,此刻却也看不懂两人的“眉目传情”,不觉心中有些发堵,各赏了他们一个白眼:“有功夫斗嘴,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走。” “再往后就没什么机关了。这个地方因为向来隐秘少人有知,是以机关布置的并不多。我们发现的出口,也应该是无偿君子为了以防万一,为自己准备的。”宗政澄渊有些艰难地坐在地上,手掌一翻,一枚精致的戒指出现在他手中:“接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五章 出口 “这是?”笑不归好容易忍住一声惊呼,几乎立刻就认出,这是宗政澄渊在战场上得到的那个东西。 有时候,人虽然看到了,却未必记得住,形容得出。但再见时,却可以很轻易地认出来。就想笑不归,当初她虽然没看清岳成歌究竟把什么交给了宗政澄渊,但是这东西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宗政澄渊敏锐地看了笑不归一眼,道:“这是姜骊珠的戒指,这上面,有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笑不归配合地问,心里却在不停地思索。宗政澄渊去战场,是为了这个东西么?他当时怎么知道,这戒指会出现在战场。况且,以姜骊珠的行事来看,她断然不会大意遗失这个戒指,那么,就是她故意留给宗政澄渊的? 宗政澄渊并未察觉笑不归心里在想什么,径自将一早研究的古怪布料找出来,翻到那奇怪花纹处,长指在上面勾绘一阵,突然将戒指放在上面的一个位置上。然后仰头,像四下一望,指着一条漆黑的通道:“出口在那边。” 笑不归定睛一看,原来那戒指放的位置,正好是他们的所在。戒指上的玉石上刻着细细秘密的纹路,正好与那花纹的纹路交接,顺着这些已经完成的纹路,很容易就可找到出口。 只是……笑不归盯着那戒子:“这个戒指,不肯能只有这么一个作用吧。” 宗政澄渊将戒指收好,看了她一眼,道:“传说,这是无偿门的信物。” “无偿门的信物,为何会在门下弃徒的手里?”笑不归越加疑惑,忍不住道。但是她的心里,更已疑惑的却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姜骊珠怎么就给了宗政澄渊? 宗政澄渊摇摇头,想是也想不出这个关键:“总之,还是先出去是正经,” “你说了这半天,就这句不是废话。”殇夙鸾无声一笑,依墙站起,向那看不见尽头的漆黑通道一望:“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宗政澄渊却已经闷声不响地像那通道里走去,步履间毫不犹豫,竟似真的谁也不等的模样。 殇夙鸾连忙拉着笑不归赶上去,一边回头道:“有人着急喽。” 笑不归心里一紧,略带倦意地笑了笑,道:“也不怪他。既然知道路,我也想早点出去。” 这地下的路显然不像上面修的那么华丽,走进通道之后,连一丝光亮也无。又因为实在不知道要走多久,三人也并未点起火折子,只有在辨不清路的时候才拿出来用一下。 笑不归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磕绊之时,总有手适时地伸出扶住她。开始她还分得清楚是谁的手,后来渐渐分不清楚了。只是感觉那两人平日多不规矩的手,在这黑暗中,似乎多了些君子之礼,都是扶稳她就放手,从不多留。 在这漫漫黑暗中,没人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几天,分不出白天黑夜。只是饿了就停下吃点干粮,也就顺便算做休息。 没有人喊累,笑不归也没有。只不过每隔固定的时辰,殇夙鸾会强迫地将她背起,不由分说地让她睡一会儿。 而她,总在睡醒的时候,闻到地下凝滞的空气中带着一抹散不去的血腥。 渐渐地,自己手里的干粮没有了,殇夙鸾又塞给她一些。再吃光时,是宗政澄渊将一小袋干粮放在她手上。 笑不归没说什么,一一都收了。 宗政澄渊和殇夙鸾是极其有经验的人,他们各自带的干粮都足够吃三天。这时,凭这些干粮,不归大约可以计算,他们已经在这地下,呆了大约八天。 幸亏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在某个转弯后,突然感到一片湿气,接下来的路,一直有水相伴。大约形容起来,就和笑不归曾经看过的城市下水道差不多。有心想笑,却已然笑不大出来,虽然有水,不至于干咳难熬,但第八天一过,她手里仅存的干粮也没有了。 于是再一觉醒来,她闻到更浓厚的血腥气,默默结果不知道是谁递过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类,食不知味地吞了下去。 不可抑制的恶心从胃底传来,她双手掩唇,眼睛逼得几乎湿润起来。 一双大手轻轻将她的手拿开,随即带着清冷莲香的唇温柔覆了上来,逼退嘴里的血腥味,也压制了胃中的搅动。 之后,全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笑不归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在这地下渡过一辈子。心绪一乱,不禁抬手,冷不防地触及一片温热的后背。 她只觉得手下坚韧弹性的肌肉一片紧缩,便听到宗政澄渊沙哑着嗓子道:“就快到了。” “嗯。”同样沙哑的嗓音,笑不归缩回手去。 又过了很久,前方的宗政澄渊突然顿住,不言语也不动。 笑不归心中一慌,不敢去触摸那身体究竟是温热的还是冰冷的,咬了牙问:“怎么了?” 一阵静默后,宗政澄渊极力压抑的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喜悦:“是门。” 是门。 笑不归突觉一阵眩晕,身子一软,倒在殇夙鸾怀里。 “是能打开的门么?”殇夙鸾接了笑不归,问道。平素那把清润动听的嗓子如今也像破风箱那般难听。然而他素来谨慎,听到有门也没有丝毫松懈,反而越见清明。 “自然。”宗政澄渊在身上一摸,随后待一阵微小清脆的叩击声,宗政澄渊的前方传来一阵机关启动的沉闷声响。 “是那戒指。”宗政澄渊简单解释着,至于是什么方法,他便不肯多说了。当下伸了手,就要去推。 “等等。”窝在殇夙鸾怀中的笑不归突然睁眼,有些虚弱地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话说,则喜开新书了,但是不方便在这里说新书的地址,如果有兴趣的,可以进群来询问。 ps:由于开新书的关系,千金更新可能会更慢些。则喜觉得十分抱歉,但是则喜一定说话算数,这本书一定有写完的那天。 因此,请支持我的继续支持我,不耐等候的也可以不必时时来看浪费时间了。只要你们曾经支持过我,我就很感谢了~!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六十一章 红血 眼看着就到了前院,风骤起,卷着细碎冰碴蒙住了我的双眼。不由自主地轻勒缰绳,让黑曜放慢速度,松开一只手去揉了揉眼睛。 “小心!” 来不及听是谁低喝,我还没放下揉眼睛的手,恍惚地看见风雪裹着一道寒光向我袭来。下意识地偏身一躲,松了马镫滚落在地上。 所幸地下有了层雪,摔得不是十分严重。可是仍有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左肩袭来,知道大概还是挫伤了。 心中方闪过这个念头,那道寒光也分毫不差地紧跟着刺向摔在地上的我,转眼就到了面前。 电光火石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见着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寒光的后面扑上来,将那道寒光挡住。随之那道寒光伴着一个窈窕的身形翻滚而出停在数尺之外,耳边传来一把痛苦呻吟的女声。 随之赶来的清肃轻巧地将我从地上扶起,紧张道:“有没有受伤?” 我咬着牙忍着肩膀的疼痛,如今这个时候,就算真的受伤也不能说。于是摇摇头,有点意外地看着面前依然背向而立的身影道:“多谢凌管家了。” 来人正是凌云木,看来他没有跟着宗政澄渊一起出城。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拼命救我,让我颇为不解。 凌云木双手垂落握拳,身形依然紧绷,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正挣扎着爬起的身影,冷道:“走。” 我随着他的目光去看那个摇晃着向我走来的身影,低低道:“沈流丹。” 如今的沈流丹可说是非常狼狈,一头青丝散乱无章,簪花金钗也松垮得不像样子,身上沾满了雪也没有去拂,目光凶狠绝望地看着这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哑声道:“凌云木,你为何拦我?” 凌云木将紧握的双拳负在身后,冷冷道:“现在你不能杀她。” “不能?”沈流丹极其怪异地笑了一笑,道:“是你告诉我家父客死异乡,是你告诉我家父的死全是这个贱人出的主意,也是你,怂恿我要为父报仇!怎么才一个时辰不到,你不但不让我杀她?还如此维护?凌云木,你且说来,这算什么意思?” 沈流丹气愤绝望交杂,一时间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倒与我所想不谋而合,凌云木是王府的管家,宗政澄渊也出于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十分信任他。很明显沈明涵被杀之事刚刚到了王府,凌云木告诉了沈流丹,先让她恨我,后鼓动她来杀我。只是他既然如此想要我的命,为什么在沈流丹动手的那一霎那又来救我呢? 凌云木却什么都没解释,只淡淡道:“你还不走?” 我看一眼那边马上就要被撞开的大门,心知这里若不是摄政王府,若是不崔斡翰还对宗政澄渊心有忌惮,就这么几个人哪能支撑到这个时候。 心念一转,我整了整衣服,微微一笑,道:“今日蒙舒王相救,他日王爷杀我之事我便不计较了。不归这就去王宫了。” “慢着!”凌云木闻言身子明显一震,缓缓回头看我,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就连声音也带了几分诡异道:“你如何知道?” 其实我本来是不确定的,只是想到数日前大胆的猜测,又疑惑于他今日救我之举,遂向不妨趁着混乱诈他一诈,却没想到居然有奇效。同时也明白了他救我的原因,不论如何,他都是皇族一员,危急时刻,怎能看着崔斡翰和朱樱惑乱朝纲? 而且,经此一事,我更断定我绝对不是舒王的女儿。那么,我究竟是谁? 不过这时没功夫想这些事,微一沉吟,我抬头对幽韵道:“你留下来,帮一下凌管家。” 幽韵正要反驳,见我目光闪动,瞬间明白我的意思,担忧地看着我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退在凌云木一旁,脊背挺直。此刻的幽韵,就像那出了鞘的刀锋,上了战场的战士。 我伸手拽过黑曜的缰绳,黑曜不愧是宗政澄渊的爱驹,我摔下马也一直徘徊在我的身边。重新上了马,我居高临下对着凌云木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但是我感激你今日手下留情,宗政澄渊也会感激你。” 一拨马头,我指着沈流丹,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管家,这个女人不能留了。若是他日你仍要杀我,只好再换一把刀了。” 这便是我将幽韵留下的原因,一是帮凌云木处理王府中的事,二是监视凌云木,三是务必要将沈流丹除掉,虽然我为了逼凌云木杀她,当面揭穿了凌云木的身份。但是,还是多一重保障比较让人放心。 幸而清肃曾断言凌云木曾经武功大损,料想幽韵的武功定不会在他之下,留下幽韵,应不至于有太大危险。 凌云木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拦下还想往前冲的沈流丹,冷冷道:“她说的话,你没听见么?” “没听见!我当然没听见!我凭什么要听见?是她!她害死我父,害我被王爷记恨,害我的地位不保!害我……” 沈流丹还想在嘶吼着什么,声音却一下变得哑然。热血顺着她优美的脖颈流下,流过凌云木钢铁般的手指,染红了他的衣襟。 尖尖的十指抓着凌云木的衣服,沈流丹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下滑。眼神恍惚地看着我,诡异地笑着:“正妃……是我的、只能是我……我、就算我父亲死了……也是我的……我……” 凌云木真是毫不容情,顷刻间便取了沈流丹的性命,面色不变地看着我,道:“还不走?” 眼前飘落的雪花似乎都被染上了红色,我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提马冲向门口,远远喝道:“开门!” 家丁们正苦于拼命抵门的痛苦,耳朵一直伸了多长就等着这一句,听到我说,也不再管是不是自己主子的命令了,气喘吁吁地往旁一躲,大门立刻随既而开,两队亲卫冲了进来分列尔立。 我丝毫没有减慢速度,打马直接冲出大门,到了门口方用力一拉缰绳,黑曜前腿高抬,嘶鸣一声,然后稳稳地停在门口。牲畜敏感通灵,黑曜更是随宗政澄渊上过战场、训练有素的战马,感受到周围士兵的杀气,它鼻息重重地喘着,一只前蹄不停地刨着地,显得极为暴躁。 我不急着说话,只笑着看被众兵紧密护着的崔斡翰,想是他冷不丁看见一匹黑马冲将出来,以为是宗政澄渊呢。 直到清肃他们并排停在我身边,我方抚着黑曜密实的鬃毛,从容笑道:“丞相好大的阵势。我家王爷命我出来问一声,丞相带这么多人来王府,莫不是知道王爷精通兵法,想请王爷帮您练练兵?” “笑不归,凭你也配和本相说话?速速叫宗政澄渊出来受绑!犯下如此忤逆大罪,任他逃到天边也跑不了!”崔斡翰得了借口,越发地猖狂起来。 我凛然笑道:“丞相口口声声说王爷犯了罪,却不知犯得是哪项罪名?烦劳丞相和不归详细说说,不归好去回禀王爷。否则王爷怪罪下来,另派人来问,恐要耽误丞相的大事啊。” “宗政澄渊仗着身为首辅,意欲篡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竟然派人向皇上和太后的御膳中投毒,实属大逆!”崔斡翰装作听不懂我说的大事,冷冷道。 “如此说来,真是大罪。”我皱了皱眉毛,道:“可是丞相有证据吗?只凭丞相一张嘴就来拿人,是不是有点说不太过去呢?” “投毒的小太监已经招认,是摄政王指使,难道还有假?” 轻轻拍下有些躁怒的黑曜的头,我轻笑说:“这便是丞相的不是了,既然有人证,何不带了来?这样空口白牙的,你叫王爷如何甘心让丞相绑了去?” “哼。那太监已然畏罪自尽,可是死前是太后亲审,难道太后会诬陷王爷不成?”崔斡翰抬高了声调:“笑不归,你别想着替你家王爷拖延时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犯了此等谋逆之罪,我谅他出不了这个城!” 我心道,我就是在替宗政澄渊拖延时间,你能耐我何?自动忽略崔斡翰的后半句,只说:“不是说太后被下毒了吗?怎么依然能够亲审犯人?这可不好,太后凤体有恙,可不能这样辛苦,难道是我雅乐无人了吗?” 被抓到口风,崔斡翰冷了一张脸,狠道:“放肆!既然你不叫宗政澄渊出来,本相也不和你客气,来人,给我把这个刁民拿下!” “且慢。”话已至此,也没办法客气了。我冷声道:“丞相,您既然口口声声说太后中了毒,您看,我身边正有个精于医道之人。不论熟是熟非,不归认为,还是太后凤体重要。不如先让他进宫帮皇上太后诊治,确定了是什么毒,再来查问不迟。” “本相见你那日在宴会之上,说话倒有几分明白,怎么今日说起浑话!”崔斡翰一抖袍袖,道:“你出自摄政王府,宗政澄渊下毒谋害犯上,我怎么能让你进宫再次加害圣上。来人,还不将她拿下!” “我看你们谁敢!”我知他如今一心想将我拿下进府抓人,遂冷冷喝住上前的士兵,从袖中抖出一物,纯金雕制,状如伏虎,在崔斡翰面前一晃,道:“你可认识这是什么?” “兵符?你如何得到的?”崔斡翰大惊道,随既沉下脸,“你与应天葩是什么关系?居然有她偷出的兵符?既然与她有关,料你也是谋逆之人,还不快快受死!” “丞相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冷声道:“温大人,你说说看,我国律例,持有兵符的人有什么权利?” 这兵符确是当日应天葩在临死前给我的,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见她背着宗政澄渊神神秘秘地交给我,只觉或者可是将来能够威胁他的东西收了下来。后来发现是兵符也没做多想,因为以前看历史,都说兵符向来一份为二,一半在将军手中,一半在皇帝手中,只有两块合起来才能调动兵马。而且,兵符失踪了这么久,也早该造一块新的了。半块在手实在没什么大用,只因它是纯金,我才一直留在身边。 可是后来无意中随后问了下苏尔,才惊讶地得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宗政澄渊一直以兵符之事甚大为由,不肯打造新的兵符。而在这个世界,不只在雅乐,其它五国也从来只有一块兵符。得到兵符,便能调动全国兵马。怪不得那时应天葩的父亲有胆子密谋策反,原来是兵权在握。 而且我一直以为宗政澄渊不知道这件事,直到刚才他那一句:“因为她给了你那个。”我才明白原来他将一切都瞧在心里,因而才放心离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六十二章 未央 一直在我身边含笑听着的苏尔见我点了他的名字,催马上前,笑道:“我雅乐律例,有兵符者,掌天下兵马。丞相大人,难道说您手下这些兵,不是雅乐的军籍?不归雅乐统管吗?” 我暗笑,苏尔的确不凡,不是雅乐的兵,当然就是别国的兵,带了别国的兵来雅乐,不是谋反什么?若承认是雅乐的兵,那就得归我指挥,别无二话。 “你一介女子,掌了兵符又能怎么样?我雅乐从无女子当过将军!”崔斡翰咬牙道。 “不错,我雅乐确是没有女子当过将军。”苏尔笑容依旧和缓道,“可是,我雅乐也没有律例说不允许女子为将的。丞相,要不要我们现在去将律例从头到尾翻他一翻?” 崔斡翰一时僵在那里,进退不得。我看了看天色,心想宗政澄渊大概已经出了城,也不愿与他多说,刚想强自突破进宫,我有虎符,身边有又苏尔在,料想他们不敢硬拦。 正待开口之际,遥遥见一人一骑飞奔而来,走近了见是个小太监。这小太监到了人群边上,急匆匆下了马,排众来到崔斡翰身边,俯耳与他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崔斡翰大惊失色,随即面色一沉,右手微动,但见那小太监面目惊讶地看着崔斡翰,口中涌出血水,一手紧紧捂着小腹,那里正插了一把匕首,泛出的血已经将那只手染得血红。 伸手虚无地抓了抓,小太监终于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断了气。 “吵什么!”稳住周围见他杀人有些骚动的士兵,崔斡翰一抬头,往我这边看来,目光在清肃身上转了几转,脸色变了几遍,方道:“笑不归,你刚才说,此人精于医术,可是诳言?” 我眉间一跳,此事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想着,仗着手中有兵符,先带清肃进宫,装模作样将那装病的太后诊治一番,再做理论。 可看如今崔斡翰的模样,倒像是太后真的中了毒。心中一冷,难道,真的是宗政澄渊下了毒,又转模作样一阵,自己出了城,让我做替死鬼? 紧紧咬了下唇,我暗自将方才的情形回忆了一下,实在找不出宗政澄渊害我的端倪和借口。遂咬牙道:“不错,清肃的医术虽不说能生死人肉白骨,可也绝非寻常大夫可比。怎么如今丞相改主意了?” 崔斡翰的看样子及其不甘,道:“你若是说了一句假话,便是欺君罔上,你可知道?” “丞相大人。不知道太后和皇上到底中了什么毒?我们在这里耽搁这么久好吗?”我心中忐忑,只想去宫中一看,遂冷冷道。 “来人,你们继续围着王府。没本相的命令不得撤离!”崔斡翰对四下命令完,对我说:“随本相入宫。” “等等。”我冷笑,“王爷早已不在府中,丞相如此围困王府,明日让百姓看见了,妥当吗?” “你说什么?宗政澄渊不在王府?”崔斡翰又是一惊道:“本相就知道,就知道他一定是……” “王爷接到密报,说我国使臣沈明涵沈大人在洛微被害。王爷心忧国事,已经出城前往边关,准备与洛微谈判。怎么,丞相也知道这事了?按说,这个消息明日才能到达朝堂啊?”我截下他的话,奇怪地反问。 崔斡翰怒瞪着我,硬生生将气压在心里。抢过随从的马,对他说:“将人撤了,回宫。” 我知他心有不甘,本以为出其不意,却仍是让宗政澄渊逃了。一方面,他知如此大事我不可能造假,若是两国纠纷,无宗政澄渊就像大门少了把锁,他也心惊胆颤。另一方面,他也深知,全国兵将,不是宗政澄渊提拔的就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就算调不动全部,至少也能调个十之八九,这一出城,要想再拿他,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而这,也是宗政澄渊知道我得到了兵符却不揭穿的道理吧。 若揭穿收回了兵符,他势必要将兵符给予一位将军,那么就将有人分散他的权利。既然他无兵符都可以调动兵马,那么再造一块或是索回兵符不仅是多此一举,更重要的是对他的利益有损。 至于他肯放在我这里的原因,大概是我是女子,而且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甚至我猜想,若他日他想除去我,这就会算是重要罪证。 一边胡思乱想着,这边就到了宫门。崔斡翰一马当先正要进去,却被守卫拦了下来。那守卫一脸诚惶诚恐道:“太后有旨,丞相不得入宫。请丞相不要为难属下。” 我又是一阵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了?策马上前,亮出金牌,守卫倒是没难为我,恭敬地放我进去,苏尔带着清肃也很容易地通过了。 回头看一眼气得跳脚,全已不顾形象大骂守卫的崔斡翰。我从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切,处处透着怪异,我们好像已经落入一个极其精妙的陷阱中还不自知。 一路来到坤安宫,气氛显得十分怪异。院子中空空荡荡,一个宫女太监也不见。我们相互对看了一会,都甩蹬下马,将马拴在旁边的树上。苏尔拦在我身前,谨慎地推开正殿的门,轻轻道:“臣温苏尔求见太后。请太后金安。” 毫无动静。苏尔看了看我,和清肃一前一后将我夹在中间,一步一步向里走去,每走几步,就问一声:“臣温苏尔求见太后。请太后金安。” 走了半天,大殿中连个烛火都没有,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外面呼号着漫天的风雪。我脑中闪过那一幅旖旎的画面。使劲咬了咬唇,我轻道:“去后殿。” 苏尔点燃火折子,我们慢慢地向后殿行去。转了弯,见后殿隐隐有了烛火,心下稍定,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口,苏尔仍重复了那一句:“臣温苏尔求见太后。请太后金安。” 半晌,里面传出盈露惊喜交集的声音:“是温大人吗?快,快进来!”声音明显地带着哭腔,还有明显的急迫。 苏尔面色一凛,伸手将门推开,我们迈步进去,举目一望,俱是楞在原地。 只见屋中一片狼藉,地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 朱樱嘴边含血在床上呻吟翻滚,气息微弱,见我们进来,满目含恨地看着我,手指死命地抓着锦被,狠命挤出一句:“你……” 丰夜真靠在墙上,白衣染血如开满了桃花,一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襟,一手握着一把精短的匕首,见我们进来正凶狠地瞪着我。 盈露则坐在一边,满面泪痕,一手抱着一个孩童。细一看,一个是小皇帝,一个是堇纹。小小的唇边都带着血,小身子正在不停地颤抖。眼角边不断有泪水流下,却一点哭声都无,看样子已经虚弱以及。 盈露见了我们进来,本来无措的目光一下子亮起来,抱着两个孩子的她也站不起来,只哀哀地叫我:“小姐,救救皇上和公主吧。” 医者父母心。一进门清肃便已经抢上前去,将小皇帝接了过来,细细地查探着。我也从盈露怀中接过堇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样?” “我没事。”盈露抹干了眼角的泪,爱怜地抚摸着堇纹的小脸,道:“今日我听得太后和丞相说要害王爷,就悄悄通知了温大人。太后也装这中毒的样子一天都没下床。可到了晚上吃过晚膳,太后突然叫肚子疼,口角也流了血。我正要去叫太医,哪知奶妈抱了小公主过来,小公主也是口吐鲜血,哭泣不止。然后就是皇上,和七殿下。我慌了手脚就要叫人,七殿下却不准,还、还……” 还杀了奶妈和其他知情的宫女太监。又派了一个心腹去通知丞相,却又不让丞相进宫。这说明这次中毒一定和丰夜真有关。 只是,若是他下的毒,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中毒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丰夜真,从我进来,他便一直盯着我,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见我看他,还轻轻笑了笑,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句:“你们赢了。” 我错愕地看着他,想问的话梗在喉间说什么也问不出来。这时清肃满脸沉重地抱着小皇帝走了过来,忙问道:“怎么样?是什么毒?” 看了我一眼,将皇上交给盈露抱着,清肃把堇纹抱过去看了看道:“这种毒,名叫‘未央’。” 我听这名字奇怪,道:“莫非有什么来历?” “这毒如其名,虽是慢性毒药,一旦发作起来,非死不能完结。然而过程却极其漫长,令将死之人只觉痛苦绵延,漫长无边。因此取作‘未央’。” 清肃说完将堇纹交给我,看一眼丰夜真,又去查看朱樱,然后对我点点头道:“是同一种毒。” “能解吗?”我急问。 “不是不能解,不过颇耗时辰心力,过程又痛苦。那些自尽的人多半是因为熬不过治疗时的痛苦。这里四个人,两个孩子,就算我能解,他们也未必就熬得住。”清肃为难道。 我将这四个人一个一个看过去,微微一叹,念及柳玉啼,我对清肃道:“堇纹无论如何也要救活。至于别人,”我心中犹豫了一下道:“苏尔。” 苏尔正守在门边,见我叫他,走到我身边道:“怎么?” “若是让皇帝让位于摄政王,太后遗旨有多大用处?”我低低道。 苏尔明白我的意思,一笑道:“若是能让太后下旨让位,自然就名正言顺。” 点点头,我问盈露道:“今日朱樱假装中毒前,都有谁来见过太后?” “只有丞相和沈夫人。”盈露想了想,回道。 “沈夫人?”我奇怪道:“沈流丹?” “不,是沈明涵的妻子,太后的亲姨娘,崔初颜。”盈露道,“是沈夫人不放心沈明涵出使洛微,进宫来打探消息,言语间对太后和丞相让自己丈夫出远差多有微词,两人为此还颇有一番争执。” 听起来是个替死鬼的好人选,可是,这毕竟是一个无辜之人,我怎么能……犹豫间,只听房门一响,我们寻目看去,只看到房门还在一开一合,雪花随风吹进来。而丰夜真赫然不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六十三章 应变 暗自叫一声糟糕。心中骂自己妇人之仁。若是宗政澄渊,大概瞬间便可决定吧。 想到此,我拿出兵符交给苏尔,说:“我去追丰夜真,你逼太后下懿旨。然后拿着这个,把樊克从天牢中提出来,让他领兵将崔初颜捉拿归案,并且带兵守住皇宫。她和太后的政见一向不和,在金玉楼就曾与太后的母亲有过夙怨,今日又与太后口角后,一怒之下毒害太后,不小心波及皇上、公主和七殿下。” “我明白。”苏尔将兵符接过,敛了微笑,道:“然后以避险为由先将崔斡翰软禁起来。封锁太后身亡的消息,等王爷回来。” 我点头,道:“切记,一定要让人觉得朱樱虽没死,但是也活不长了。还有,你同时让她下旨,宗政澄渊不在的时候,由你监国,文武百官,你一定要将他们稳住。” “你放心。”苏尔握着虎符,压低声音道:“如此,朱樱就不必救了,那皇上呢?要不要也用和朱樱一样的手段?” 我十分忧心丰夜真到底去了哪里,看着小皇帝天真无邪的小脸,咬牙刚要开口,却见盈露从一边扑了过来,哭道:“小姐,皇上才三岁,他是无辜的啊。” 我心中一痛。难道我真要对三岁孩子下手? “盈露。这里的事你管不了,也不能管。”苏尔插言,对我道:“皇帝的事我会处理。是何结果,与你无干。” 我心知苏尔的做法,退位的皇帝向来都没有好的结果,不管他是三岁还是三十岁。 本来还想狠下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抓住苏尔的袖子,道:“事成之后,将他送出宫吧。身上若有胎记之类可辨认身份的记号全部想办法消掉,出宫之后,身边不要跟着任何人。那样,就没人知道他曾经是皇帝。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天意吧。” 苏尔拍拍我的头,点头应下来。我见他答应,松了一口气,将那把精致的小扇子握在手中,拿出清肃给我的解药抹在鼻端,道:“清肃,堇纹和皇上一定要救活。” 清肃正在帮堇纹救治,闻言点点头,也不多说,只目光担忧又复杂地看我一眼,叹了口气。 苏尔明白我的心意,也最明白目前的状况,面露担心道:“你真要去追丰夜真?” “必须得把他追回来。宗政澄渊现在不在,我们又设计了洛微,若是再让酆国抓到了把柄,便是腹背受敌。放心,丰夜真中了毒,我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我陪小姐去。”盈露刚刚从地上站起,知道我们放了皇帝,面露喜色,听得我要独自去追丰夜真,不免担心地看着我。 “你必须留在这儿。”我说,“太后病重,心腹的宫女不在一定会让人生疑。何况你还要帮着清肃,再者,你可以眼见着朱樱身死,你多年的仇,忘了吗?” 盈露眼圈渐红,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苏尔看她一眼,问我:“可是你知道他去了哪吗?” “我想,我大概知道。”想起那一室的梵音,我冲出后殿,耳边隐约听到朱樱的喊叫:“别想我会下什么遗旨!我死也不下!” 然后是苏尔不温不火的声音:“刚才我们说的你也听到了,若是你好好写,你儿子就能活命,若是不能……”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但是心里知道,若是不能,将他们全杀了假传懿旨也是一样,虽然那样的话灭口的人就多了些。 苏尔在朝多年,事情交给他办尽可以放心。而且我知道,必要时,他一定不吝惜使用非常手段。 甩甩头,将这边的事放下,一心一意回想那天的宫殿。 还好现在是晚上,又逢大雪,宫中的卫士多少有些倦怠,别说其中还有一部分被丞相抽了出去,剩下的那些见我亮了牌子也都没为难我,一路上倒还顺利。 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一亮,好不容易在黑暗中寻见了那个没有题字的月亮门,明心阁终于到了。 这里分外的偏僻,周围一个卫士都没有。我停了脚步,慢慢的向门靠近,我紧张得手心都见了汗,然而毕竟我是个不会武功的人,所以当感到脖子微凉之时,我无奈笑道:“七殿下真乃神人也,中了毒也能有如此矫健的身手,真是让不归佩服。” “刀架在脖子上,不归依然谈笑自若,也很让我佩服。”丰夜真幽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气息吹在我耳边痒痒的。“说,他在哪儿?” 不明白他的话,我只顾着将扇子捏在手中,所幸现在是黑天,又下着大雪,他应该不会注意我手中的东西,笑道:“你中了毒,这大雪天的跑出来做什么?” “我呆着不动,你会让你那好手下为我解毒吗?” 丰夜真也不客气,刀锋绕着我的脖子微微一抹,我顿觉刺痛,想必见了血了。 感受到丰夜真缭绕在我身后的杀气,我心中一冷,知道他已然生出杀我之心。只得一边柔声安抚,一边将握着扇子的右手向上抬了抬,道:“怎么会?若是你有事,两国争执起来,我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丰夜真冷笑,道:“别以为那天殇夙鸾找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一愣,看样子他似乎以为我和殇夙鸾串通好了,可是我能和那个人串通什么呢?脑中想着便忘记了回答,感觉刀锋又重了几分,我几乎能感到动脉在刀锋的压迫下突突地跳动。 正紧张时,感到丰夜真的身子歪了歪,抵着我脖子的刀松了松,喉间同时发出一声短暂的低吟。 我料这定然是毒发后产生的痛苦,知道机不可失,右手悄悄抬得更高,却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惊了他,道:“不如我们回去,我让清肃给你解毒如何?” “你以为我还会中你们的圈套吗?”丰夜真身子摇摆一下,咳出一口血,随及匕首又抵住我的脖子。 雪好像停了,风却更猛了。我焦急万分,生怕风太大扇子的香气不浓厚熏不倒他,急得头上微微出了汗,冷风一吹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说!我明明把毒下在酒里,为什么你一点事也没有,反而是我们中了毒?还有,他藏在哪儿?”丰夜真身子有些摇晃起来,刀却紧紧的抵着我的脖子没有一点松动。 我哑然,这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下的毒怎么跑来问我?还有那个她,是谁?难道是朱樱?他已经问了两次,可见绝不会是我听错了。 “怎么,不说?那么到了下面见了阎王你再告诉我吧!” 见我没答话,丰夜真心知自己将死,拼死也要拉我垫背。阴冷一笑,刀一动对着我的喉咙就要割下。 看来留香醉还没发生作用,我眼一闭,心中还来不及生出绝望,就觉抵着脖子的刀出乎意料地慢慢松了下来,丰夜真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软软地倒在地上。 千钧一发。用手捂着脖子,温热的液体沾了满手。我一下跌坐在地上,身上湿淋淋的全是冷汗。还好,虽然大雪天药效慢了些,总算是及时发挥效用。若是再迟一些,怕是就割到了动脉,那时就算我能迷倒他,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看了看昏迷中的丰夜真,我收起扇子,起身向月亮门走去,因为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丰夜真为什么身中剧毒也要往这里跑?难道是这里有他或者是朱樱的心腹,在危机时刻前来送信? 正待进去查看,却见院子中那个萧索的小屋里突然燃起了灯,门“呼”地一下打开,被风吹得“啪啪”直响。只听里面一个诡异的女声道:“他说,谁中了毒?” 我突地打了一个冷战,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被她诡异的声音惊到。壮了胆,慢慢地走进院子,见那天诵佛的女人正捧着一支烛台,幽幽地看着我。见我进了来,又重复了一遍:“说,他说的‘我们’,都有谁?” 我回想起和宗政澄渊猜测时的想法,若她不是那个冠鹤公主宗政萧鹤也就罢了,若她真的是,那么此时绝对不能告诉她朱樱被人下毒,而皇上也命在旦夕。 她既然如此问,想是还不知道朱樱他们中毒的事。而且看情况,他还没见过她。可是话说回来,丰夜真既然不是来求助,又是来做什么? 眼珠转了几转,我笑道:“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无关紧要?哼,小姑娘,你莫要敷衍我。我在这宫里多少年了,能和酆国七王子殿下同桌用膳的,在如今这宫中可数不出几个。说!太后和皇上如何了?”女人冷冷地看着我,全无那天的宁静安详,周身上下散发着凛凛的戾气,如天上的罗刹下凡。 我想了想,道:“皇上嘛,应该在睡觉,毕竟这么晚了嘛。至于太后,我想他应该更清楚。”说话一指倒地的丰夜真。 顺着我的手看了院外的丰夜真一眼,女人冷冷道:“樱儿真是糊涂,如此小人也想妄做良人。”说着又对我道:“该问他的事,我自会问他。如今我在问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答!” 不自觉地,女人字里行间处处透着高人一等的态度与气势,若非自小就是出身名门,否则很难有如此的风度。 这般一猜测,我笑道:“公主莫急。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太后和皇上都好得很,不信我领您去瞧?” “你叫我什么?”女人挑高了声音问我。 我拍了拍衣裙跪地施了个大礼,故意猛一低头,将一只长钗甩在地上,微一匍匐,边道:“民女笑不归见过冠鹤公主,公主大安。”一边悄悄将长钗拾起,掩在袖中。 风呼呼地吹着,卷着墙角枝头挂着的残雪,吹乱了我们的头发,模糊了我们的眼睛。因而宗政萧鹤没看到我的小动作,只道:“他说你心思七窍玲珑,倒真是不假。你说樱儿无事,本宫姑且信你。你且说说,你如何猜出本宫的身份的?”(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六十四章 绝地 这个“他”是谁?丰夜真吗?我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敷衍说:“公主过誉了。其实不是我猜出来的,而是摄政王猜出来的。” “原来是他。”宗政萧鹤莫名一笑,轻轻将烛台放在一边,背着手慢慢地向我走来,到了近处,伸手托起我的下巴让我对着她,道:“那孩子自小就聪明伶俐,本宫一直很喜爱他。可是为何他要处处与本宫的孙儿作对?” 我本十分注意她的眼睛,手中紧紧捏着那只长钗,见她话音落时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负着的手陡然握着匕首,带着一道寒光急速劈出,正对着我的面门。 我知道她起了杀意,带着三分侥幸,七分拼命的心态,横握长钗迎了上去,同时挪动着几乎冻僵了的双脚拼命向旁躲闪。 好在宗政萧鹤不像沈流丹学过武艺,我拼命之下长钗正将那匕首挡个正着。无奈长钗质滑,匕首与它相碰之后偏了方向,从我手腕上斜斜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顿时出现在我小臂上。 手一松,长钗落地,我手上顿时没了武器,而且两只手都软软的使不上力。左肩膀是落马时摔的,当时还不觉怎样,如今折腾了一晚,痛得几乎抬不起。右手腕现在又伤了,虽然我拼命之下逃到了宗政萧鹤数尺之外,但是目前这种情况,我能支持到什么时候真的很难说。 我觉得今天真是煞星罩头,喘息着,我道:“你为何要杀我?” “理由,等你死了本宫会慢慢想的。到时,会让最好的工匠写在你的墓碑上。”宗政萧鹤冷冷道,挥着匕首向我扑来。 我忍痛抽出扇子一架,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匕首碰落在地,这么快,再好的药估计也没了作用。只好不停地向后躲去,眼看着后背抵上了墙,退无可退。 面前的疯女人见我再也无路可退,狰狞一笑,用双手握住匕首,斗牛一般向我冲来。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上帝啊,请允许我学着评书里的戏文,大喊一声“我命休矣!”吧。 眼见着匕首就要抵到我的胸口,面前突然扑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白色的大鸟一般张开雪白的羽翼将我护住。 我只觉面前一花,宗政萧鹤便打着滚儿,随着一道长长的血线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到地上,惹得残雪四处飞散。当四周平静下来之后,我见宗政萧鹤的身影抽搐了几下,随即不动了。 她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死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来人。只见他长身玉立,潇洒若三月春风,笑容绝艳似枝头那初开的桃红,若是忽略他右手上不断滴落的鲜血,这本该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殇夙鸾。原来是你。” 我喃喃道,见眼前的人是殇夙鸾,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感到一阵轻松。若是他想害我,以我现在的情况定然是斗不过他,不如休息;若是他想救我,以他的智谋身手,我也可以放心了。 于是身子倚着墙渐渐滑落,想要坐下来休息休息。 “地上凉。”腰间忽地一紧,殇夙鸾轻笑着将我扶住揽在怀里,轻柔地将我身上的饰物一件一件地除了去,道:“先是扇子,后是簪子,我看着项链手镯中怕是也有些门道吧。我可不想在不归的怀里晕了去,太难看了。” 原来他一早便知道我来了,先是暗暗观察我,看我实在是山穷水尽了才现身,为的就是摸摸我的底,看看我到底还有多少后招。 不过此时人在屋檐下,我也无力去计较那许多,只虚弱道:“丞相太过小心了。我就算浑身都是利器,怕也碰不到你一根毫毛。” 殇夙鸾笑了笑,温柔地抱着我,道:“今天累了吧?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了。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会慢慢的告诉你。你先……” 话没说完,殇夙鸾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抱着我的身子飘飘然向斜前方掠过十尺有余,方才回身道:“找死。你若是装晕,我或者还会留你一命。” 我舒服地窝在殇夙鸾的怀中定睛一瞧,见是刚才被我迷昏的丰夜真。心下奇怪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清肃不是说会晕十天的吗? 疑惑中不免将他多打量了几眼,发现他面容狰狞,双眉紧锁,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瑟颤抖着,于是恍然,想是“未央”的药性太烈,痛苦太甚将他疼醒的吧。 “毒……为什么?”丰夜真一开口,嘴角处滴落串串血珠,看得人不忍目睹。 “为什么?你偷拿的时候要是多想想为什么何至于此呢?”殇夙鸾清朗笑道,眉峰微微一动,身形突起快速地掠至丰夜真身前,也不见他做了什么动作,只听丰夜真闷哼一声,随即仰面倒在地上,大口的血从他的嘴角里流出,将周围的血融了好大一片。 他神色已然涣散,只强提着一口气,满脸全是不甘,呛道:“你……究竟,为什么?” 殇夙鸾微微一笑,无比优雅地抬提起一只脚,轻轻地踩在他的胸口,声音无比温柔地道:“放心,我会叫人给你多烧纸钱,你好好的贿赂阎王,他就会告诉你了。” “我……已将死,你、你不能让我做个、个明白鬼吗?”丰夜真眼看就要断气,万念俱灰,只用尽最后的力气不甘道。 “你做不做明白鬼,和我有什么关系?” 殇夙鸾说着脚下微沉,我清晰地听到丰夜真肋骨断裂的声响,浑身一抖,知道他这回是真的没救了。心中冷冷一片,说不清是麻木还是惋惜。 “不归冷了?”殇夙鸾的笑容简直比初生的婴儿还要纯净,见我身子微抖,伸手用他的袖子将我脸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汗水擦干,又将我的狐狸披风紧紧裹好,皱眉道:“只怕要病一场了。” 我勉强而笑,说:“都是托丞相的福。”隐约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细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出,只感到头痛欲裂,身上从冰冷逐渐转为燥热,呼气也粗重起来。知道怕是像殇夙鸾所说,大概是要病一场了。 “天就快亮了,折腾了一整晚呢。”殇夙鸾愉快地道,将我轻轻抱起,满面春风地看着我,“不归想不想去酆国玩?” 我眼皮沉重起来,听了他的话也懒得搭理,知道不管我想还是不想,他都会将我带走。只是一句话都没给清肃他们留,他们怕是又要担心了。 感觉身子随着殇夙鸾的轻笑变得飘然起来,我困倦以极,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了,先会一会周公比较实在。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浑浑噩噩地醒来,就见殇夙鸾穿着宽大松适的衣服,襟口大大地敞着,坐在我正对面,一手执卷,一手对我托腮而笑。 见我盯着他,眸中逐渐恢复清明,他方将书卷放在一边,探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道:“终于退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起,也没必要在他面前逞强,眼睛一睁即闭,只懒懒躺着道:“累。”说完又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摇摇晃晃的?莫不是马车?” “不错,我们现在就是在马车上,怎么样,这马车还舒服吧。这可是经过我精心挑选的呢。”殇夙鸾说着,不让我躺在床上,扶我起来,喂我喝了点水,笑道:“别总躺着,对身子不好。” 我靠着车厢,睡着还好,起来就觉得马车晃来晃去的头晕,只好半眯上眼,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天。要不要吃点东西?”殇夙鸾不知从哪取出一个食盒,从中拿了一小碟茯苓云片糕给我。 我接在手中,取一片慢慢嚼着,问说:“丞相是不是该给不归解惑了?” “我们两人单独相处,你叫我夙鸾就好。”殇夙鸾将那卷书拿起坐到一边,笑道:“不归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只是一时间让我该从何说起?” 夙鸾?这名字实在太妖艳。我决定直接忽略掉前半句,略一思索,道:“就从你为什么来雅乐说起吧。” “如此,话就长了。首先要从你开始说起。”殇夙鸾笑笑,道:“很久之前,我便听说雅乐凌溪有一个笑不归,是个很出名的商人。不仅仅出名,却没有任何人见过你,甚至,连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顿了顿,见我仔细听着,殇夙鸾倒了一杯茶,接着道:“所以,我便留心了一下,哪知越留心便越在意。” 殇夙鸾看着我,目光诡异,道:“越在意就越是后悔,后悔我为什么不亲自带兵攻打凌溪。我听说宗政澄渊破城之后,从凌溪带走了一个丫头,心中十分狐疑,派人调查之后,我觉得你出现的时间地点十分古怪。我便怀疑,你可能就是笑不归本人。我也能猜到,宗政澄渊也是因为这么怀疑,才执意要带你走。” 我点点头,道:“然后呢?你为什么来雅乐?” “其实我的本意是只送丰夜真来,此人颇有野心,谋略虽然不敌宗政澄渊,倒也算是个小心谨慎的人。送他来到本就是剑拔弩张的雅乐一定会起到很令人期待的效果。不过事情有变,你被宗政澄渊带到了计都。你们两个对一个,我实在是很不放心,于是迫不得已,我也跟了过来。”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明了几分,接道:“路上你顺便装做说书先生挑起崔式姐妹的矛盾,又在大街上拦住我确定我究竟是不是笑不归?可是你怎么能凭一眼就认出我是笑不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六十五章 暂别 “你居然连我就是那个说书先生都知道?不归啊不归,你真是总能让我感到惊喜。”殇夙鸾笑道:“其实很简单。你虽然没人见过,可是你身边的清肃幽韵都是经常露面的人物,认了他们,再见你不凡的谈吐,我便肯定你就是笑不归。” 也是。当初我一个人都没瞒过宗政澄渊,那时是三个人,怎么能瞒过殇夙鸾?于是道:“如此说来,你先是装着醉酒,替丰夜真向太后求婚,又向我提亲,是为了激起朱樱对我的恨意?” “不错。深宫怨妇,不管怎么坚贞都是要思春的。何况丰夜真长得也不差,而且,先是她再是你,将你和她相提并论,你觉得,她会不嫉妒,不生气吗?” 殇夙鸾望着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而且,还故意让丰夜真知道我去找你,为得是逼他尽快选择一方。果不其然,他下午去找了你,被你拒绝之后投靠了朱樱。” “那个宫女,是不是你用我的匕首杀的,为什么杀她?想陷害我?”我脑中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像找到了********,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那个宫女?”殇夙鸾想了想,抚掌笑道:“我几乎忘了,确是我杀的。当时接到消息,说宫中藏了一个大人物,于是我便潜进宫中寻找。却不想途中正被她看见了,没办法,只好顺手将她灭口。没想到,这你也猜得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那你为什么用我的匕首做凶器?”我指责道。 “那时我身上没别的武器,又不能徒手,那样会留太多血,不好收拾。正好身上有你那个小匕首。我顺便就用了。” “如此说来,你根本没有跟着使臣队伍回酆国,而是一直呆在皇宫,一直住在宗政萧鹤那里?她又为什么如此帮你?”我奇道,宗政萧鹤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将殇夙鸾这个妖孽留在身边吧。 “那个女人是个可怜人呢。”殇夙鸾用毫无同情口吻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让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之后,道:“她表面上是在寺庙为家人祈福。实际上一直住在宫中,为了平衡自己家的这两方势力。一方面防止丞相对自己的大女婿不利,一方面又要防着沈明涵联合宗政澄渊对自己的丈夫孙子不利。听起来很匪夷所思是不是?” 我点头,听起来真的是让人不能相信,这个女人藏身皇宫居然是为了这么……幼稚的理由。不过我也了解,在争夺权力的时候,家庭和亲情永远排在后面,这样看来,宗政萧鹤倒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可惜,被殇夙鸾给杀了。 “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何要帮你?” “因为如果她不帮我,她的丈夫女儿女婿外孙女曾外孙都会死。她帮了我,我就帮她除掉勾引她外孙女的丰夜真,你说,她能不帮我吗?” “即使这样,身为一国公主,也不可能答应你过分的要求,你究竟要她帮你什么?”我逼问道。 殇夙鸾笑眯眯地看着我,道:“如今我也不瞒你。我要她帮我,得到你。” 如此便说得通了。我无暇去顾及他终于达成了他的目的,只思索着全部的过程,道“那天下雨,你是将我弄昏?” “眼见你发现了我没有清干净的瓷片,又快要发现了宗政萧鹤的藏身处,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也想着顺便让那女人探探你的口风,没想到,她什么也没打探出来,反倒让你认了出来。”殇夙鸾激赏地看着我,目光在我身上徘徊不已。 我怀疑道:“就这样?不是你故意留下瓷片的?以你的小心谨慎,怎么会留下那么大的一个漏洞?” 殇夙鸾看着我,古怪地一笑,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道:“不归,你知道吗?你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你把别人都想得太聪明。” 见我愕然地看着他,殇夙鸾微微一笑,坐到我身边,道:“我来和你说明白吧。那瓷片真的是我不小心留下的,因为这件事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同时又着急去找宗政萧鹤。其实若不是你那天凑巧迷了路,你根本是看不见它的。这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是你想得太过严重了。” 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又问道:“那天醒来,我明明见到外面通亮,那是怎么回事?” “你细细想想,那个屋子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殇夙鸾笑问,如启蒙老师一般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细细将那天的情形回忆了一下,猛地惊道:“回音!” “就是回音!”殇夙鸾弹指而笑,“那其实是一处地下暗室,回声一定比别处明显。我在四周挂上浅黄的锦缎,在外围点上火把,整个暗室就会变得很温暖明亮。而且,你在屋内,窗外就是墙壁,去到那间佛室的走廊又是密闭的,你只会看见光,却看不见光从哪里来。” 殇夙鸾解释道:“本意是想让你以为你在做梦,说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结果你真是出乎意料地强硬呢。” 原来是这样。这人连如此怪异的法子都想得出来,真是越简单的骗术才越往人猜想不到。 事情大部分明白了,回想起,竟然是分外的简单,不觉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丰夜真说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殇夙鸾狡猾一笑,道:“就是我失手放错了嘛。解药和毒药放混了。谁知道他要来偷呢?这可真是冤枉啊。” 我正吃着最后一片云片糕,闻言几乎噎在嗓子里,缓了一会,道:“既然这样,我光喝了酒,没中毒。太后皇上和公主光吃了菜中了毒。丰夜真呢?他虽然喝了酒,也吃了菜,毒不就是应该解了吗?” “不归呀。难道我说那个瓶子是解药就是解药了吗?它兴许也是毒药,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些面粉呢?”殇夙鸾笑得甚美,轻轻地将空了的碟子从我手中抽走,换上一杯热茶。“而且,毒药不就是为了毒死人的?如此,要了解药还有什么意思?”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虽然这件事情在我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是见他这么厚颜无耻地说出来,还是感觉很是惊叹。 思路全部理清,我彻底地放松道:“他怎么会想到去你那里偷毒药,这真……” “我曾用这种毒药毒过人,他恰巧看到了,以为很好用吧。不过到我那偷东西的人可多了,我已经习惯乱放东西了,哪能那么容易让他得手呢。所以你嘛,真的是捡了一条小命呢。”殇夙鸾呵呵笑着,笑容温润无瑕。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我怒极而笑,道:“那丰夜真如何又知道你在萧鹤公主那?” “不归,这样简单的问题你会不知道吗?不要没话找话说吧,我有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殇夙鸾无辜地道。 我气结。其实心中自然知道丰夜真之所以知道萧鹤公主的所在,一定是朱樱告知的,女人一旦被迷惑,当真什么都能送出去。 而丰夜真知道毒药有异,依他刚愎自用的个性,就算随殇夙鸾的手段有所了解,也绝不会认为是自己偷错了药,肯定以为他藏在宫中的某个地方偷偷将毒药换了。而宫中最隐蔽的,莫过于萧鹤公主的藏身地。而且我又曾经在那里昏迷过,更是加深了他的怀疑。 想来,当我赶到时,丰夜真应该正在寻找殇夙鸾的下落,不过还没找到地宫的入口。 虽然这些我都明白,不过我却不知道殇夙鸾执意想带走我的目的,只得不停地找话说。 只是,萧鹤公主又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是我想要的人。”殇夙鸾看出我的疑问,道:“如你所说,宗政萧鹤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怎么会甘心听话让我带走你?我想,她认为我想得到你定是有某些对雅乐不利的阴谋,所以宁可杀了你也不肯让我带走你。” “那么,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带走我?”我也奇怪地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 愣了一愣,我非常不给面子地大笑,两世我听到的笑话加起来也不如这一句。边笑边道:“殇夙鸾,你真会开玩笑。” 心中却道,等清肃他们忙完了来找我,量他一个人也拦不了。 殇夙鸾斜倚在车厢上,似笑非笑地看我笑完,静静道:“你知道,你有两个致命的缺点,是什么吗?” 我见他笑得古怪,敛了笑意问:“什么?” “一个是我刚才说的,你把别人都想得太聪明。对付笨蛋,就要用笨蛋的法子。若是对付笨蛋用了复杂的手段,就好比对牛弹琴,不解其意不说,往往还会出现些难以预料的意外。”殇夙鸾轻道。 “第二个,也是最致命的。就是你将你的手下培养得太过能干。” “此话怎讲?” 殇夙鸾伸手将我拉到他怀中,淡淡笑道:“作为你的手下,应该时刻跟在你身边。而现在,他们在哪里?” “他们……”我张嘴欲反驳,却被他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唇上制止了我的话。 见我不再说话,殇夙鸾方满意地点点头道:“你累了。我来替你说。水玄镜,忙着商号的事自然是走不开。白凡,远水不解近渴。清肃忙着为皇帝公主解毒。苏尔更是忙碌,文武百官都要他来安抚。至于幽韵,想是被你留在王府了吧。我听说那里有个对你不怀好意的家伙。对吗?” 见我点头,他又笑道:“如此忙得分不开的手下,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对了,还有红棘。你是不是奇怪她怎么还没过来?” 说到这,他提高了声音道:“雪嫣,回来了?” 我听到这名字,心中大乱,见马车帘子一挑,轻飘飘落进一个娇媚的身影,未语先笑道:“大人真是个鬼,奴家不过想听一听悄悄话儿,就让您给发现了。” 来人正是当天我们在秦月楼的雪嫣,原来,她竟然是殇夙鸾的人。 见我惊讶,雪嫣轻轻坐在殇夙鸾身边,长指轻轻探进他敞开的衣襟,抚摸着他****的胸膛,娇声对我道:“姑娘莫怕。我们大人可是很会疼人的。” 殇夙鸾的表情没变,只淡淡问:“交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雪嫣从不敢让大人失望。” “你将红棘怎么了?”我大惊,伸手撅住殇夙鸾的领子,用力过猛,肩膀和手腕又开始疼痛,脖子上也有些粘腻。 “不归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况且单凭雪嫣,也不能将她怎么样。她不过是制造了一些混乱,拦着你的手下,不让她太快跟上来就是了。” 殇夙鸾轻轻将我抓着他领子的手放下,看着我因施力而又渗出血色的手腕,好看的眉头皱了皱,道:“总这么样,小心会留下疤痕的。” 我不语,看向雪嫣。雪嫣笑道:“正如大人说的,我可没能耐打过姐姐。只是拦她一拦,拖延时间罢了。” 我这才放了放心,顺从地让殇夙鸾帮我处理伤口。 “你确定没人跟来?”殇夙鸾一边将我的绷带重新包扎,一边问雪嫣道。 “连个蚊子都没跟来。”雪嫣骄傲地笑道。 “很好。你做得很好。”殇夙鸾勾起唇,魅惑地笑道,轻轻地将我的绷带打上结。 我突然直觉到不好,正要出声提醒雪嫣,就见殇夙鸾对我莫测一笑,闪电般出手,三指掐上雪嫣稚嫩的脖子,毫不犹豫地用力。 只听到雪嫣的喉咙中发出清脆的“喀嚓”声,嘴角流出一缕粗重的血痕,满眼全是不信地沉重地倒在了车厢里,立刻就断了气。 扬手轻松将雪嫣的尸体甩出车外,殇夙鸾继续检视我左边的肩头,道:“如此,就没有人能寻着她的踪迹找到我们了。不归,你想看看酆国的冬天吗?可比雅乐美得多呢。” *********************************************************************** 求票票啊,求评论啊~! 最近则喜发现木人爱了,伤心爬走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六十六章 雪轻裘 岳成歌永远不会忘记宗政澄渊放下秘道断龙石的表情,那般的严肃又复杂。 出了秘道,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马缰上了马,宗政澄渊一提缰绳,让马儿在原地转了几转,黑夜中如夜鹰般明亮的双眼看了看隐藏在风雪中的计都城,面沉似水,半晌不发一语。 “王爷?”岳成歌也上了马,见宗政澄渊呆立着不动,小心地猜测道:“王爷是在担心笑姑娘?” “她……”宗政澄渊吐出一字,终于一叹,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沉声道:“走!” 风雪中,一小队人马沿着管道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队整齐的马蹄印,不多时便被又一层风雪覆盖,丝毫看不出痕迹了…… 三个月后,宗政澄渊骑在高高的战马上,睨视着面前云陆城外烽火漫天,正惨烈厮杀着的战场,眉峰轻蹙,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自他从计都出来,便直奔西南大营,紧急抽调了十万精锐,直扑洛微。 一路上,由于此番出兵迅速难料,洛微本身国力不强,又没有防备。宗政澄渊带兵势如破竹,由连挑洛微东北数个城池,眼下若是攻下云陆城,接着便是苍归,过了苍归,便是洛微的都城--商羽。 若是到了商羽,洛微便唾手可得了。 只是,就算洛微再不济,也不至于三个月就亡国,这未免太容易了些。 “王爷!”岳成歌提马冲了出来,眼角眉梢充满着兴奋和豪气,满身的尘土和着干涸的鲜血。 在战场上,染尽敌人的鲜血,这是作为战士最高的荣誉。 “战况如何?”宗政澄渊高声问。 “回王爷!再过一个时辰……不,定多半个时辰,云陆城就是我们的了!”岳成歌也高声回道。 在旁的将士闻言精神越加抖擞,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海浪般一层层地传递出去,每一个听到的将士都会重复一遍,然后挥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和疲惫,长枪一挺,劈翻更多的敌人。 在如雷般振奋人心的喊杀声中,宗政澄渊静静道:“鸣金收兵,后退三十里。” “是!”岳成歌下意识地领了命,转身要去传达,马儿走了几步才猛然醒悟,不可置信地看着宗政澄渊道:“王爷?您说什么?” “收兵。后退三十里。”宗政澄渊低低重复了一遍,看了岳成歌一眼,道:“还不快去!” “是!” 岳成歌面色一凛,尽管心里十分诧异,仍将这个传令传达了下去。 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将士一脸不甘心的表情,宗政澄渊神色一凛,提马当先退了下去。 岳成歌挥马赶上,踟躇了一会,终于问道:“王爷,眼看着云陆就要拿下,为何要退兵呢?” 宗政澄渊看他一眼道:“拿下云陆,有什么用?” 岳成歌愣了下,不解地问:“拿下云陆,再拿下苍归,然后……” “然后就能将洛微纳入雅乐的版图。”宗政澄渊打断他,微微一笑:“若是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岳成歌仍是不懂,但看自己主子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敢再问,专心地维持着宗政澄渊身边亲卫的对形。 抬头,却见前方疾驰而来一屁黑色的战马,旋风一般像队伍冲来。 “长牌手、弓箭手列队!”岳成歌以为是敌人,立刻命人摆开阵形,护在宗政澄渊身前。同时提声道:“来者何人!” “几个月不见,岳将军真是越加英武了!” 来人语声温和婉转,却又别有一种从容的体度,在这刚刚还喧嚣的战场边缘,如此温婉的声音竟然压倒了大军前行的吵杂。 “散开吧。”宗政澄渊突地一笑,挥手让士兵分列两边,道:“水幽韵,好久不见,你家主子可好?” 来者正是从计都风尘仆仆赶来的幽韵,身下骑的是那匹趾高气扬的黑马--黑曜。 奔波了十几天,幽韵的脸上染了些微的倦意,见了宗政澄渊,淡淡一笑,道:“战场上不方便,幽韵就不给王爷行礼了,只是不知道,王爷可有时间听幽韵一言?” “不忙。等到了前边扎了营,再谈不迟。”宗政澄渊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双脚轻碰马腹缓缓前行。 直退到三十里之外,进了主营坐在桌案之后,对幽韵道:“宫中的事我大概都了解了。温大人和樊克一文一武控制京城,我很放心。只是,这三个月没有一点你家主子的消息。她如何了?” 幽韵站在桌案前,咬了咬唇,道:“主子自那夜后便失踪了,生死不知。” “果然。”宗政澄渊长叹一声,垂下眼帘,遮住双眸中闪过的莫名神色,低声道:“在明心阁失踪的?” “你如何知道?”幽韵大惊道,脸色顿时变得雪白,“难道是你……” “是不是我,难道你不知道么?”宗政澄渊冷声道。 一惊之后,幽韵回复了从容,冷冷地看着宗政澄渊阴冷,道:“就算不是王爷,王爷也定然知情。” 宗政澄渊冷冷地看着她,目光闪动,突然露出一丝苦笑,道:“真的是殇夙鸾?” “连苏尔都能查得出来殇夙鸾假意回国,实则在后宫藏身,伺机而动。英明神武的王爷不会不知道吧!”幽韵讽刺道。 “知道,又能怎么样?”宗政澄渊沉声道,“把他找出来拿下?还是杀掉?还是将他赶跑?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 “难道就拿他没办法了么?任敌国的人潜进自己的眼皮底下,王爷居然不理不睬,真是让人齿冷。”幽韵口中满是不屑道。 宗政澄渊没有动怒,只深深地看着幽韵,道:“这世上,果然只有一个笑不归。若是她,定然会明白本王的……”惊觉自己即将要说出的两个字,宗政澄渊闭了闭眼,话锋一转:“殇夙鸾不会杀她。那么是将她带回酆国了?” 幽韵凉凉一笑,道:“王爷很本事,不如自己去查。” 宗政澄渊也不动怒,微笑着正要说什么,却岳成歌挑开帐篷的帘子大步走进来,施礼道:“王爷,洛微有使者求见。” “哦?带过来。”宗政澄渊双腿交叠,玩味一笑,看了幽韵一眼。 见岳成歌出去,幽韵想了想,还是上前几步,站到宗政澄渊背后,轻声道:“苏尔让我来教王爷快些回去……登基。” 后面两个字几乎没有发声,却见宗政澄渊笑了一笑,目光陡然凌厉起来,直看着门口的方向。 帘子再一次被挑起,一个身着蓝衫文官服饰的绝美少年正侯在门口,随着帘子挑起,目光琉璃般转动,犹如九天飞落的青鸟,对着宗政澄渊淡淡一笑,道:“雪轻裘见过王爷。” 宗政澄渊不客气地道:“原来是轻裘公子。听说,你是洛微王最心爱的男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爷过奖了。”雪轻裘被宗政澄渊当面侮辱,依然面不改色,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正式行礼见过了宗政澄渊,静静立在帐篷中央道:“轻裘奉吾王之命,商讨一下两国征战之事。” “商讨?”宗政澄渊冷冷一笑,“贵国平白杀我使臣,人死不能复生。公子此来,是想如何商讨?” “王爷既然如此直言。轻裘也不说那些敷衍了事的话。”雪轻裘抚了抚袍袖,笑容和煦依旧,“贵国使臣之死,究竟和洛微有没有关系,我想王爷心中是有数的。不过王爷威名天下皆知,是以王爷说是洛微的错,那就是洛微的错。轻裘代吾主向王爷谢罪。” 说罢,轻撩下摆,雪轻裘恭恭敬敬地跪下,双手交叠在地上,额头抵在手上,道:“轻裘出京之时,吾主交代过,只要能让我国人民平安和乐,不管王爷说什么我们都认,开什么条件我们都接受。” “这算什么?议和?还是投降?”宗政澄渊以眼神制止了岳成歌想上前扶起他的动作,身子向前探了探,问道。 “王爷说是议和就是议和,王爷说投降就是投降。”雪轻裘抬头,微微一笑,美丽得令人眩目,“不论是议和需要的条约,还是投降需要的降书,轻裘这里都准备好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份黄澄澄的锦帛,交给岳成歌转呈了上去。 宗政澄渊接过抖手打开,只见两份锦帛上都有洛微王如假包换的玉玺,然而除此之外,一个字都没有。不管宗政澄渊想添什么,都可以立时成立。 “雪轻裘,你这是什么意思?”宗政澄渊劈手将锦帛放在一边,深深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少年。 “王爷千里挥兵而来,难道想空手而归?”雪轻裘目光闪动,满眼都是笑意,“容轻裘大胆揣测出王爷您的意思。因为轻裘想同王爷做笔交易。” 慢慢地将交叠的双腿放下,慢慢地站起,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玉冠轻轻一扯,看着青丝如羽般洒在他的肩头,宗政澄渊悠然一笑:“空有一副好皮相啊。只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的。” “王爷还没听到轻裘的交易,难道就要拒绝吗?”雪轻裘恭顺地看着宗政澄渊,轻轻道。 宗政澄渊没有回答,而是举目在屋中一望,目光扫过岳成歌和幽韵,复又停在雪轻裘身上,道:“你们都以为,本王想拿下洛微吧。” 说完,宗政澄渊回到案前,拿起那份议和的条件,赞许地看了一眼已经磨好墨准备好文房四宝的幽韵,提笔写了几行字,盖上印章,将锦帛甩在雪轻裘身上,道:“黄金万两,历城和梅州。这就是本王的条件。” 雪轻裘将锦帛折好,妥当地揣在怀中放好,举止优雅地将发冠拢好,再低头一礼,方自行起身道:“轻裘知道了,今日之事,轻裘会一字不落地回报吾王的。” 说完,径直转身走出了大帐,举止无半分流俗,隐隐竟然有几分高贵。 “是个人才,可惜。” 宗政澄渊双眸一眯,大手一挥,对岳成歌道:“准备回京。” 岳成歌应声而去。 幽韵见岳成歌出了帐,狐疑地问宗政澄渊道:“王爷为何连听都不听就拒绝?” “没有听的必要。”宗政澄渊看她一眼,冷声道。 “为什么?因为他是一个男宠?”幽韵双目微垂,言词却十分不敬。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宗政澄渊注视着案上方才雪轻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留下的空白降书,轻轻一笑,道:“还是等以后寻回了她,你再问你的主子吧。” ====================================================================== 这些事情,当幽韵转述给我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而那时,我正被殇夙鸾软禁在酆国的都城--妙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六十七章 赫连长频 “不归今日过得如何?”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索性托腮直视着翩翩而来的殇夙乱。不得不承认,若是他想,殇夙鸾确实是个十分有心的人。 三个月前他将我带到妙岚,安置在一处华美非常的院落中。 院落的布置摆设十分考究不说,抬眼望去,竟然依稀有几分水园的影子,让我一进来便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被劫持的感觉也不那么强烈了。 为了隐藏我的行踪,殇夙鸾选的这处院落十分偏僻,四面都是高山,只有正面有座条细细的吊桥通向北方的山路,吊桥下是一条又深又宽的渠水,水流湍急。看样子,若是不经过吊桥,轻易不能到达对岸。 因此,当我第一次踩着梯子,在列位仆人侍卫的惊叫声中向外看过后,就没打过私自逃跑的主意。 而且那些下人也不知道是殇夙鸾到底从哪里找来的,不管我问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看他们茫然而恐惧的眼神,想是殇夙鸾不择手段弄来的吧。 于是彻底死了心,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努力过。 索性妙岚的气候当真不错,冬天也不十分冷,空气温和湿润,偶尔还会有零星的小花儿开放。时日一久,我觉得自己倒像是在疗养。 只是仍然看不透这个殇夙鸾。 这三个月,他早上下了朝就来我这儿,直到夜深才走。 每每他批他的奏折文件,我看我的闲书,也算是相安无事,只除了他的暧昧眼神,和天天都要带礼物过来的行为。 “今天又是什么?”我盯着他身后吓人手中捧着的一个大大的方形木盒子,没什么兴致地问。 盒子看得出是用名贵的香木打造的,没什么花纹,只涂了乌黑的涂料,看起来很庄重的样子。 只是,昨天是一奁盒首饰,前天是上好的胭脂,大前天……三个月下来,弄得我连拆礼物的心情都没了,只在那放着生虫。 眼下面对这个盒子,我直觉的又认为是他的奇怪礼物。 “不归猜猜看?”将盒子放在我面前,让我双手捧着,殇夙鸾自然地坐到我身边,伸手将我的发丝缕了缕,道:“这礼物你可得亲自拆。为了将它拿过来,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只为了让你看一眼呢。” 狐疑地看他一眼,捉住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戏谑。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略一犹豫,伸手将盖子打开。 一见之下,细细的冷汗顿时爬满我的脊背,身子抖了抖,眼睛闭上又睁开,手死死地握着盒子。好不容易控制住不把这个盒子扔出去,眼睛盯着盒中,我冷冷道:“这是?” 一颗人头,一颗女人的人头,鲜活端正地摆放在盒子中央。梳着整齐的发髻,插着名贵的簪花。脸上擦着厚厚的脂粉,涂着血红的唇,双目紧闭,神态凝滞。想是被人刻意形容过了。 “不归这么聪明,就算没见过她,也能猜出是谁吧。你看,从计都到妙岚,少说也得走上十天半月,居然保持得如此完好,就像她活着一样呢。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儿呢!”殇夙鸾懒洋洋地伸手,食指在人头的脸颊上轻轻一划,道。 忍着胃中翻滚的不适,我依然扶着那盒子,轻声道:“崔初颜?” “啪!”殇夙鸾扣上盒子,将盒子拿给一边的下人,拉过我有些僵硬的手,柔声道:“逞什么强呢?怕成这样也不放手。” 叹口气,看着自己被阳光晃得发白的手指,勉强一笑,道:“你不是就像看我惊吓的样子吗?” “不归真要冤死我了。”殇夙鸾笑道,命人拿了一杯热茶给我压惊,然后道:“想不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喝口茶,目光落到他明媚的笑容上,我道:“不想。” 这三个月,我完全的被隔离在尘世之外,酆国的事,雅乐的事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殇夙鸾拄着下巴,长袖褪到手肘,洁白耀人。 “既然出不去,我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不如放宽心,好好享受一下。” 殇夙鸾闻言笑笑,道:“温苏尔将你失踪的消息隐藏得很好。对外宣称你救治皇上和太后有功,商金千两。崔初颜毒害皇族,被判处极刑,行刑后暴尸三天,又将人头取下送到我国来谢罪,还附送了不少珍宝作为赔礼。” 沉默一会,我问道:“是宗政澄渊下的命令?” “不,是温苏尔,又太后懿旨,他现在的权利大得很呢。那时宗政澄渊领兵未归,太后丞相避嫌,是温苏尔带领刑部会审后下的判决。至于宗政澄渊,据说刚刚跟洛微议和了,得了不少好处。这步棋走得很妙啊。”殇夙鸾斜靠在扶手上,见我正看向那个盒子,挑眉道:“怎么,不归内疚了?” 内疚? 至今为止,我已经计算不出死了多少人了。虽然没有一个是我直接所杀,但是我毕竟牵扯其中,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至少沈流丹的事情,我就脱不开干系。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甩甩头,将那些负面情绪收起,我微微一笑,道:“怪只怪,她身为皇族吧。身不由己,原不是这么简单说说而已的。” “原来,不归也是个不愿担责任、自私的人呢。”殇夙鸾的声音在笑,眼眸深处却了无笑意。 “我只是一介贫民,责任什么的,可承受不起。丞相大人,如果某一天,你将山上的老虎抓了回来养在家里,老虎伤了人,这个责任,是该由老虎担待呢?还是由带老虎下山的你?”我斜撇他一眼,笑道。 “这个比喻我不喜欢。”殇夙鸾坐正,摇头笑道:“把我可爱的不归比作母老虎?这可怎么得了。” 按惯例,我自动忽略这句话,问道:“宗政澄渊呢?” “想是正在途中,准备回京举行登基大典吧。”殇夙鸾作势为难道:“难道我还要去参加他的登基典礼吗?我可是刚从雅乐回来呢,跑来跑去的累死人。” “是吗?”我抿唇笑笑,道:“既然这么累,大人还不回府休息,总赖在我这里,算什么呢?” “不归过这话真让我伤心啊。我说过,我喜欢不归的吧。” 殇夙鸾的笑意突然加深,慢慢的向我凑过来。带着丝丝凉意的大手抚上我的肩头,我微微一颤,被他轻轻推倒在榻上。 心中沉沉一叹。闭上眼睛,任他轻轻吻上我的耳垂,挑开衣襟上的绫结。接触到微凉的空气,皮肤窜起阵阵细细的惊悸。 咬紧唇,我强自忍住不自主的颤抖,不发一语。 “为何不喊叫?”殇夙鸾的声音响在正上方,几丝冰凉的发丝落在我的脸上,有些痒。 我刚一睁眼,便落入他深沉的眸光中,强自一笑,道:“喊什么?非礼?强暴?救命?来人?有用吗?” 殇夙鸾静静看了我一会,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没有笑意的他。看着他莫测的眼,一股寒意直直爬过脊梁,手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衣襟。 仿佛叹了口气,殇夙鸾展开明媚的笑意,起身将我的衣服理好,道:“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呢。” 我眨了眨眼,心底舒了口气,知道危机解除了,或者一开始就不存在。 动了动,只觉得手心里全是汗。我终于也恢复了笑意道:“丞相真会吓人呢。” 笑了笑,殇夙鸾居然什么都没说,手指轻轻敲了敲我的头,竟然扬长而去。这还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走得这么早呢。 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脑中情不自禁地浮出这个想法,随即敲了敲自己的头,笑自己未免太过紧张。有殇夙鸾在,能出什么事?就是出了事,也轮不到我这个小人物操心。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把清脆的女声传进我的耳朵:“你是谁?” 寻声而望,盛开的梅树后面,有个锦衣女子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 这是一个端庄远胜美貌的女子。 见我看见她,尔雅浅笑,敛手绻步向我走来。一举一动都那么端正,似乎连一片衣角都不愿被风吹起。 “你是谁?我怎么头一次见你?”女子走到近前,抬袖掩唇而笑,眉角安婉。 我奇道:“你来过这里?” 据我所知,这地方殇夙鸾似乎并不想让很多人知道。这么多天,除了这里的仆人,我也仅仅只见过他和他的一个心腹而已。 女子轻轻笑道:“不,这地方夙鸾宝贝得紧,我本也是第一次来。可我从未想过他会在这里藏个女人。你是……哪国的公主?亲王的千金?官员的小姐?” 见我都摇头,女子好看的拧起了眉,目光狐疑起来,犹豫道:“姑娘莫非是出身风尘?” 我失笑,难不成殇夙鸾身边只有这么几类人物?这么说来,眼前的女子也不容小觑呢。摇摇头,我道:“我哪里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丞相大人的阶下囚罢了。倒是您,该如何称呼?” 女子微微侧身,坐到我身边,含笑说:“我姓赫连,名长频。” 赫连长频! 那不是连章国王唯一的女儿,现在待父理政的长公主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奇怪中,我一时有些踌躇,是直接认了她是公主好呢?还是装作不知道好呢? “怎么了?我的名字很难记吗?”赫连长频微微歪了歪头,笑问道。 “不。刚刚我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我见她没有想要端起架子的的样子,遂也跟着装糊涂道。 “哦?如何好法?”赫连长频闻言感兴趣地问。 “我以前听过两句话,叫‘终日相思不相见,长频相见是何人’。”我想了想,笑道:“名出于此,岂不风雅?” “风雅是风雅。可是相思而不得见是苦,相见非人又是苦。真是句令人唏嘘不已的诗。”赫连长频蹙眉思量一会,轻轻叹了口气,道。 “赫连小姐因有相思之人?”我想起她口口声声叫“夙鸾”叫得亲切,小心试探道。 “怎会?最蠢不过相思意。自古太过痴情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你可知是为什么?”赫连长频目光泛起波澜,笑意涟涟地问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六十八章 疑惑 从她的口吻中嗅到一丝挑衅的味道。我轻轻一笑,对上她的双眸,道:“若无负心汉,哪得痴心女?得失之间,莫非菩提意。” “说得好。这话倒是深得我心。”赫连长频轻轻抚掌,举止优雅道:“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呢?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姓白,名剑秋。”话到嘴边,我还是觉得最好不要用真名,谁知道和这些贵族牵扯起来会出什么事?还是小心点好。 “这名字,远不如你这姑娘有意思。”赫连长频笑笑,作势道:“莫不是在骗我吧。” “不管叫什么名字,我都是我,何来骗人之说呢?”我温声说完,突然感觉到一道灼人的视线,抬头四下一望,不甚意外地看向她身后的院门,提声说:“您说是吗?丞相大人?” 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的殇夙鸾听到我叫他,微微勾起唇,缓缓踱了过来,坐到我对面的太师椅上,伸手将赫连长频拉在怀里,悠然道:“刚出去这么一会儿,回来就见你们聊得正欢。频儿,你说说,你们都聊什么了?” 若说刚刚仅仅是怀疑,这一刻我完全可以断定,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只是,一个是一国公主,一位是别国丞相,而且不管殇夙鸾的语气有多么暧昧,这决然不是情侣应有的气氛。那么,这样的关系,意味着什么呢? 我冷眼看着,注意到赫连长频被他拉走的那一瞬间,身体有片刻的僵硬。这就更有意思了,赫连长频如此迁就殇夙鸾,这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有说什么。”赫连长频温顺地坐在殇夙鸾身边,对我笑了一笑,道:“只是看你将这姑娘看得要紧,不让人泄漏一丝的风声。我一时好奇,就过来瞧瞧。倒是,这里的路可难走得紧。” “哪里有什么要紧。不过是我的阶下囚而已。”殇夙鸾说着,瞟我一眼,继续道:“不过呢,秋儿住在这的消息,我一直严令不得外传。你今日却找了来,倒真叫我意外呢。若不是这里的仆人口风不严,就是来路不明了。频儿,你说,会是哪个呢?” 话音一落,四周听得懂的仆人都扑通地跪在地上,其他听不懂的见别人跪下,也都不敢站着。霎时整个院子里黑压压跪了一片,全似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由此,便可出殇夙鸾的手段,不过这事我也管不着。倒是他前后不一的态度,让我觉得十分可疑。可见他们两人的模样,觉得自己一时也插不上话,顺手倒了杯凉茶,正要喝,却被殇夙鸾伸手盖住,只听他柔声道:“人呢?怎么不给姑娘预备热茶?都不想做了吗?嗯?” 跪着的仆人闻言慌忙要站起,混乱中,竟然撞在一起摔倒了好几个。我低低一叹,嗔怪地看了殇夙鸾一眼,和声对那些惶恐已极的下人们道:“都下去吧,这不用你们伺候了。” 回首对殇夙鸾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吓坏了他们,谁来伺候我?” “无妨,再找一批也就是了。蚂蚁嘛,多得是。”殇夙鸾笑道。 伸个懒腰,我起身道:“我可等不得你去掏蚂蚁窝。你自便吧,我回屋躺会。” “也好。今日秋儿受了惊,怕是累了。”殇夙鸾轻轻抚掌,对我道:“不过难得频儿过来,今晚我们就在这儿用晚膳,可好?” 想着殇夙鸾不揭穿我的身份也不知是打了什么主意,我的目光在赫连长频随身上随意转了几转,随意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转过一座假山,我回头看去,正见殇夙鸾将赫连长频揽在怀里亲吻着,下颌抵在她细瘦的肩头,发丝倾斜,挡住半边倾城的容颜,仅露出的那一只绝美狭长的凤眼,却是看向我这边。见我回头,微微眯了起来。 收了目光,我一时猜不出他的想法,有些乱了心绪。 回到屋子,命人支了窗,放下纱帐。合衣躺在床上,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摸不到头脑。 先不提两人的关系。听赫连长频的口气,这地方一直隐秘得紧,那么,她是如何发现的?她摆明了不相信我的化名,却又不拆穿,是为什么? 而殇夙鸾,三个月来他一点都不让我知道外面的事,怎么今天突然告诉我了?然后又去而复返,偏巧就将赫连长频堵住了。语气中向是不满她私自打听这个院子,却又不直接发难。而且又帮着我隐瞒身份,为什么? 想到这些,平静了三个月的心,似乎又卷进了无边风云的日子,以前刻意忽略的事也想涌上心头。想起宗政澄渊最后那一句:“活着”,心陡然冷了下来。 当初殇夙鸾藏在宫中,他能完全不知情么?但是他却完全没有提醒我的意思。虽然我心中知道他不是故意,知他的处境也很为难。这些我理解。但是这么赤裸裸地被送上前线任人宰割,若说我没有一丝芥蒂地全然接受,那我就是圣人了。 胸口一阵烦闷,手无意中伸到枕头下,摸出一本书来。 这是本游记,是殇夙鸾送了来让我打法时间的。全书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其中有一处吸引了我注意。 翻开别着书签那一页,上面清楚写着三个大字:“冷婵香”。这是妙岚独有的一种香料,稀少珍贵。但这都不稀奇,稀奇的是,书中记载,这种香若是与盛开的妙岚花放到一处,会有很好的镇静、安神的作用,说白了,就是有迷香的效用。 而妙岚花是酆国的国花,京城妙岚就是以此命名。 此花色若黄金,大如碗口,香气清淡。最奇特的是它的花瓣,每朵花上有花瓣四十九朵,片片薄如蝉翼,呈半透明状,远远望去,清脆的叶子上托的不像是一朵花,而是一团氤氲的雾气。故而,名为妙岚。 不过,由名可知,这种花甚为娇贵,据殇夙鸾说全妙岚城也不过十株而已。 可是…… “啪”地合上书塞回枕头底下,透过轻轻的幔帐,我看向窗台上那团金黄的雾--殇夙鸾某在某天送来的妙岚花,轻轻叹了口气。 书、花和香,我手中已经有了两样,可是我拿不准,这究竟是殇夙鸾无心之意,还是别有用心。 浑浑噩噩中,我渐渐睡着了。起来时,天竟然已经擦黑。再次感概自己被三个月猪一样的生活惯坏了。 起身到了院子,下人们正忙着将桌子摆在院中,丫头们川流不息地将晚膳一道道端上来摆好。随口唤住一个,我问道:“你们主子呢?” 那个丫头不敢多说,只一指院中的假山便匆匆离开了。 我看过去,只见殇夙鸾一身白衣松着衣襟,正躺在假山顶上拎着一坛子酒,知道我看见他了,对我一举酒坛,魅惑的眸子闪着光,笑道:“秋儿要不要上来陪我喝一杯?” 我皱眉看了看假山上嶙峋突兀的石头,勒细了嗓子道:“怎么不硌死你。” 说话间,起了阵风,殇夙鸾随风轻飘飘落到地上,抬手将那坛子酒压在我头上,待我扶住,才放手笑道:“硌着我的,都被我削平了。”说着拉着我落座,四下环视,拍拍手,下巴对着一个仆人一点,道:“去将她叫起来。休息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不必了。”随着温和的语气,转角处出现赫连长频稳重的身影,款款行到近前坐在我身边,关切地问道:“休息好了吗?” “多谢赫连小姐关系,我就是倦了,没什么事。”我忙道。虽然没挑明身份,但她好歹是个公主,重不得轻不得,长久下去,倒真是个麻烦。 “秋儿莫要这么客气。我们难得有相合的心意,一见如故,何不以姐妹相称。”赫连长频笑笑,头微微一侧,询问地看着我。 我眼尖地看见她白皙的脖子上有几点淡红的瘀痕,浑身一寒,眨眼笑道:“莫如叫名字吧。长频的名字叫起来也好听。” “秋儿说的是。”赫连长频点头,复对把盏看着我们的殇夙鸾道:“这样的可人儿,怪不得你要藏起来呢。” 径自倒一杯酒,殇夙鸾语意双关道:“怎么是藏呢?频儿你不是就找来了吗?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来了,难得你们两人也都和睦,不如就多住几日,清闲下。别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赫连长频面色变了几变,终于一笑,道:“也好。那今日我要和秋儿屏烛长谈,说说体己话儿。” 殇夙鸾像没听到似的,将那盘我最喜欢的莲香雪蓉放在我面前后,才缓缓道:“秋儿素来体弱,前阵子又病了一场,身子已然大弱。在还没调理好之前,我不许她熬夜。”说着又招呼下人端上给我暖胃的蜂蜜灵芝茶,看着我喝下去后,方又道:“倒叫频儿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低头不去看赫连长频的脸色,只是暗暗想着,殇夙鸾这只鬼到底在搞什么。因而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只想着快快散席。 不想最后殇夙鸾却叫住我,笑意盎然道:“秋儿吃得不多,怎么?不合口味吗?” 我对着这张满脸笑意绝世倾城的臭脸看了一会,心中很想将他一脚踢飞。不过脸上依然含着笑,道:“天色将晚,我怕吃多了会存食。” “可是饿着了也不好。晚点我让人送些夜宵过去,水晶栗香糕,你喜欢的。”不容我反驳的说完,看了一眼赫连长频,转身向别院行去。 赫连长频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回头微笑地对我道:“现下还不是就寝时分。我可否能去秋儿房中一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六十九章 定计 进了屋,赫连长频四下打量了一阵,目光落在那株妙岚花上,轻笑道:“他真的对你很用心。” “他对长频也很用心。” “是别有用心。”赫连长频也笑, “彼此。”我一笑,倒了杯茶递给她。 轻轻坐在我身边,赫连长频双手捧着茶杯,看着带着茶香的氤氲雾气,轻松道:“我们来比比谁年长吧,虽然你说不以姐妹相称。” “好啊。”我也轻松起来,道:“长频远来是客,你先说。” “好狡猾的姑娘。”赫连长频呵笑,道:“我是明启二十九年,九月二十四生。秋儿呢?” 我暗自惊讶,明启是连章的年号,算起来,便是雅乐继宁元年。而九月二十四,正是舒王战败于临危谷那一天,也是我初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这未免太过巧合。 “秋儿?”赫连长频见我迟迟不答,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我是崇盛三十二年,十二月初八生人。我比较年长呢。”思路被打乱,我不禁不忙地背着白剑秋的资料,道:“刚刚我是在想,长频是连章人,怎么会到妙岚了呢?” “那秋儿是雅乐人,如何又到了妙岚?”赫连长频浅笑着问我。 我举起茶杯,让热气掩住脸上的表情,道:“关于这个,他不是已经说了,我是他的阶下囚。” “这世上再无比你更受优待的阶下囚了。”赫连长频观察这我的神色,道:“他待你如此,你就一点不动容吗?” “我享受被宠爱,但是不喜欢被囚禁。而且是,讨厌至极。”我放下茶杯,敛了笑意,直接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将你的来意说清楚吧,公主。” 被我揭穿了身份,赫连长频也不怒,笑道:“那么就挑明了说吧,笑不归。” 我沉沉一笑,垂目看着空了的茶杯,道:“公主如何认定我是笑不归。” “你不知道吧?殇夙鸾的书房中有许多幅你的画像,前阵子都是带着面纱,最近却清楚地画出了容貌。我猜,他去雅乐一次,定是见过了你,却没想到,他竟然将你掳到了妙岚。” 原来如此。这就是丰夜真初次见我时那古怪态度的原因。面纱那些,大概是早些时候我还没露面时的画像吧。 放下茶杯,我好笑地看着赫连长频,道:“我和笑不归很像吗?很抱歉让公主失望了,我是白剑秋,不是笑不归。天下容貌相似者甚多,公主是不是认错人了?” “本宫已然坦白了身份,笑姑娘难道还要欺瞒本宫吗?”赫连长频声音微冷,道。 “公主非要我认了自己是笑不归,可有证据?” 闻着已冷的茶香,我笑着,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 料定她不会有证据。在这个院子里,除了殇夙鸾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就算她去问下人,一来那些下人不知道她是公主,在这个院子里她的身份还不如我,二来,从这两天的情况看,殇夙乱一定用了某些方法威胁了那些人,想他们没胆子对一个来古不明、不受自己主子重视的女子透露任何事情。 “没有证据,你就不是笑不归了吗?” “没有证据,我为什么要是笑不归?” “你若是笑不归,我便想办法带你出去。” 轻轻一笑,我起身走到那盆正值盛开的妙岚花旁边,凝视着那烟一般飘渺的花瓣,笃定道:“我就算不是笑不归,公主也会带我出去。可是,我若是笑不归,就不敢同您出去了。” “哦?此话怎讲?” “笑不归出现在妙岚,被酆国丞相金屋藏娇三个月余,之后又和连章公主牵扯不清?传出去,我的生意将来还怎么做?”转头看向赫连长频,我挑眉道。“反过来说,公主既然笃定我便是笑不归,你如何肯将我放在殇夙鸾的身边呢?于公于私,好像都不太合情理啊。” 赫连长频眼中闪过一丝恨色,端坐而笑:“你难道不觉得这么说,等于你已经承认了吗?” “公主,”我冷冷道:“以公主的聪慧,难道不明白么?公主大可以认定我就是笑不归,但是,你却不能用这名字称呼我。现在,我是白剑秋,也只能叫白、剑、秋。” “你真让本宫好生为难。你若不是笑不归,我便不能带你出去。你若是笑不归,又不肯用我出去。本宫要好好考虑一下。”赫连长频缓缓道。 “公主请便。不过,一个虚名和一个活生生的人相比。我相信,这不难选择。”我依着窗棂,微微一笑,道:“妙岚花就要落了呢。公主可要抓紧。” “那是自然。”赫连长频起身走了几步,复又回身道:“依我看,殇夙鸾虽是囚禁你,却决然不会伤你的性命。若是跟本宫走,可不会保你平安。” “生死由命。本就怪不得公主。”转身眺望窗外,我平静道:“何况,在我看来,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危险。” 九天的寒月悄悄地挂在天边,好似那漆黑穹庐中唯一光明的出口。 身后传来关门声,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低低一叹,心知赫连长频一定会想办法将我带走。 并非我将自己看得太重,而是我明白,就像宗政澄渊将我带到京城,殇夙鸾将我掳到妙岚,丰夜真想要除掉我一样。作为一国公主,赫连长频绝对不会放任殇夙鸾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可能对她不利的因素。 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我在这里,是万万不会将我留在殇夙鸾身边的。若是我不跟她走,大概就得把命扔在妙岚了。 “姑娘,奴婢送宵夜来了。” 正想着,一个丫头推门进来,将一碟子精致的点心摆在桌上,又换了热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殇夙鸾。 我来妙岚之后,读过一本书,上面有一句话,叫:“无主之鬼,谓之殇。” 殇夙鸾,就是那无主之鬼。 他对我不可谓不好,只是他对我的好,就是那被妖术变成蜜糖的刀。这三个月,糖我不得不吃,刀我不能不妨,在这么下去,我一定会心力交瘁而亡。 只是现在想的不是这个,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怎么从这里出去。盯着那盆妙岚花,我觉得狗血淋头。 难道,我真的要用这盆花跑出去? 眼见着天色不早,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等明天看看赫连长频那边怎么说,于是简单梳洗一下草草睡了,做了一夜混乱的梦。 第二日醒来便见到殇夙鸾,衣着整齐地在外间看书。叹口气,我翻身爬起来,先抓了件外袍披上,抱膝坐在床上,道:“殇大人,我可以提醒您一句吗?虽然您风度翩翩魅力无限,至少也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吧。” 手不释卷,殇夙鸾隔着纱帐向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笑,衣袖间清幽的莲花香似乎随着他的目光飘进了纱帐。 “多穿些,早上凉。”他轻轻开口,唤人进来帮我着衣,眼光又落回书本上,道,“今日起得早了,特意来等你用膳。放心,我一直在这坐着,没进去过。” “你什么时候这么守礼了?”我跳下床,让丫头们服伺着梳洗打扮,奇道:“今日你不需上朝?” “难得在这留宿,先陪你用了早膳。朝廷的事,让他们等着去。”见我挑帘出来,他勾起一抹笑意,道。 与他一同向前厅走去,我想了想道:“一直听说大人您在朝中只手遮天,如果我向您求件稀罕东西,大人可会给我吗?” “你问我要什么我都会给。”殇夙鸾伸手帮我掀花厅门口的竹帘,笑道。 对着厅中已经入坐的赫连长频点点头,我轻轻道:“若是我想要冷蝉香,大人会送我吗?” “原来是这个,我还当你想要我的命呢。”殇夙鸾扶着我落坐,自己也坐下后,才道:“冷婵香确实名贵,不过在皇宫倒还算平常。也怪我,白白送了那么多礼物给你,却独独忘了这个。” “是吗?”我惊喜道:“那先谢谢大人了。不过,此事会让您为难吗?” “怎会?我方说了,就算你要我的命也会给。”殇夙鸾抬眼,认真地看着我道。 我一笑,道:“大人说笑了。您的命多金贵,我自问要不起。”随即不再让他多说话,只对赫连长频道:“长频,昨夜休息得可还好?大人不拘小节,我就越俎代庖了。” “睡得很好。谢谢秋儿关心了。”虽然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倦意,赫连长频依然优雅地笑道。 “如此,可以用膳了吗?殇大人?”我对殇夙鸾眨了眨眼,问道。 很奇怪,虽然我心知在殇夙鸾身边危险以极,但是我与他说话是却异常的轻松,丝毫没有面对宗政澄渊那种步步为营的感觉。 各怀心思地举起筷,我觉得如果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得消化不良。 饭后,殇夙鸾慢悠悠地坐了轿子去上朝,临走时还不忘告诉我晚上会带冷蝉香给我玩。 好容易送走了他,我同赫连长频并肩站在一处,道:“公主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赫连长频反问我,笑道。 “如此,我们不如进屋好好商议一下。”我知道她一定会带我走的,只要她一天是公主,她便一天不能冒险。 点点有,我转身当先回了屋子。 站在桌边,我直截了当地道:“我想,除了公主来时带来的一辆马车和随车的马夫,你现在没有任何的亲信,而且对手是殇夙鸾。在这种情况下带我出去,你心中有多少把握?” 对着我,亭亭立在我对面,赫连长频点头道:“本来是毫无把握的。不过若是冷婵香到手的话,至少也有五成把握。” “哦?公主也知道那个说法?可有确认是真是假?” 扫一眼我窗上那盆妙岚花,赫连长频沉吟道:“虽说冷蝉香和妙岚花均产自酆国,可是就我所知,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别说连章,就是酆国皇宫恐怕也没有多少。” “这么说,公主也没有确认过。”我缓缓道,“也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错。今日听见你问他要冷蝉香,我心中便隐隐有了想法,只是不知道是否足够完备。” 伸手研磨,我挑眉而笑,道:“这样,我昨夜思索了一夜,多少也有了些眉目。不如我们各自将它写出来,看看是否相同?” 赫连长频点头,素手执笔在笺上端正地写了几个字。 她写完时,我也同时落笔,看着自己笺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笑道:“还请公主不要见笑。” 赫连长频微微笑道:“字只是修饰,只要能达其所意,其余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将纸笺放在桌上,以手盖住,道:“我们一同松手可好?” 点点头,我也将纸笺放好,看着赫连长频的眼睛,微微一笑,两人同时放手。 只见我的书笺上写:“声东击西。”她的则写着:“过河拆桥。” 我们竟然分别写出了整个计划的一半,连起来,正好是一条简单的连环计。 惊讶地互看一眼,她点燃一支烛火,我则将两张纸笺投入火中烧尽,随即相视而笑。 所谓心有灵犀,不过如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章 出逃 还不到晌午,殇夙鸾便派人将冷蝉香送了回来。 我打开玉砌金雕的小盒子,将那块秋蝉形状的香料握在手中,一股冰寒之意直入心脾。 “姑娘恕罪。”来人见状,伸手将香从我手中取出放回盒子,双手托着盒子,躬身道:“大人特意交代过,说姑娘好奇心胜,见到此香定然把玩。只是此香性阴,女子接触过多会伤身体。让小人特别注意。” 将盒子接过,我懒懒看了来人一眼,二十岁上下,五官端正,一派正气。很难想象他会是殇夙鸾经常带在身边的心腹。 “你叫曹野?”将盒子拿在手中,见他点头,我看一眼坐在身边的赫连长频,道:“你回去先替我谢谢你家大人。还有,今日大人他何时会来?我想亲自道谢。” “回姑娘。大人交代了,说今日事多,可能很晚才会过来。让姑娘先休息,到时他过来看一眼就走。”曹野恭敬道。 “知道了,你回去吧。” 打发了曹野,我对赫连长频微微一笑,道:“机会难得,要不要试试看?” 赫连长频有些犹豫,道:“时间来得及吗?还有,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掂掂手中的小盒子,我笑道:“他既然给了我机会,我若是不能好好利用,就太蠢了。” 说完我拉着赫连长频回到屋子,将那盆花搬到桌子上道:“你知道这两种东西到底怎么用吗?” “这个,我从未听闻。”赫连长频也是一脸为难,看看花,又看看盒子,抬头对我道:“莫不是让人同时闻到这两种香的香味?” “这可难了。难道要把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在一起吗?”我发愁,又把那本书拿在手中翻了翻,叹口气,道:“完全没有记载使用方法。” 赫连长频也是一阵愕然,只看着桌上的东西默然不语。随即抬头道:“如此看来,本宫是不可能带你走了。” “想杀我?”我笑笑,伸手轻轻抚弄几下金黄的花瓣,道:“其实,也并非毫无办法。至少,值得一试。” “你知道怎么使用?”赫连长频奇道。 “不知道。不过呢,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就算别的方法不会,总可以让他们吃下去试试看吧。” 说完,我命人拿了两只捣药用的小钵,递给赫连长频,“我们得赶在晚膳前,不然今天就没机会了。还有,我们得离远点,否则把自己迷昏了可不得了。也不知道泼凉水行不行。” “如此,我便把这香拿回房去,等弄好了再拿来,你看如何?”赫连长频笑道。 “当然可以。”点点头,我嘱咐道:“小心些,别伤了身体。” 也不知道这话哪里触动了她,赫连长频闻言脸色暗了一暗,继而将装香料的小盒子揣在怀里出了门。 挽起袖子,专心面对眼前的花,好吧,有花折甚直须折。伸手将那朵黄灿灿的花朵掰了下来,撕碎了放进钵里。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反正孤注一掷。 一忙就忙了两个时辰,连午膳也没顾上吃。刚把黏糊糊的一团收好,赫连长频便推门进了来。我们将研碎的粉末小心地混在一起包好。她问我:“下载哪里?” 神秘一笑,我道:“我从殇夙鸾那里学来的,最简单的计谋最有效。下毒嘛,莫过于水源了。很古老,但是很好用。” 边说,边出了屋子。问清了水井所在的地点,散着步向井旁走去。路上遇见个胆大点的小丫头,见我们要去水井边,奇怪道:“两位姑娘有什么事吗?只管交给奴婢好了。” 那小丫头不过十来岁,苹果一样的脸蛋很是喜人。我不禁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道:“我们要去顾影自怜。顾影自怜知道吗?” 小姑娘困惑地摇摇头,老实道:“不知道。” 摸摸她的头,笑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乖,去守着门口,我和这个姐姐要顾影自怜了。” 看着小姑娘匆匆走开,我心情大好,三个月没出这个院子,真的是要闷死我了。转头,见赫连长频正深思地看着我,奇怪道:“怎么了?” “没怎么。”赫连长频温雅笑笑,看着水井,道:“就洒这里行吗?” “说实话,”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总之,试试看吧。”说着,我也不犹豫,站在背风口,直接把那些粉末倒进水井中。探头看了看,道:“整个院中的用水都是从这里取用。有没有效果,晚膳过后,我们就知道了。” 各自回了房,我窝在屋子里,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个难耐的下午,迎来了一个静悄悄的夜晚。 眼见到了晚膳时间,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把书扔在一边,从床上爬起来,想着出去看看情况。 出了屋转了几个弯,一迈进平时下人比较多的后院,就见到下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直觉就是那个传说产生了作用,心中刚刚一喜,却闻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血一下涌上头顶,我抢前几步,正看到下午水井边遇上的小姑娘。 她静静地倒在地上,手边散落着一篮子衣服,看样子正要拿去洗。本来明亮的眼睛半合着,还留着晕倒前那一瞬的疑惑。 一道细细的伤口盘踞在她稚嫩的脖子上,血已经停止了流动,却仍未干涸,在月色下看起来漆黑粘腻。 忍住悲戚,我又检视了其他几具尸体,全是一样的伤口,看样子,是趁他们昏倒时下的手,否则再高的身手,也不可能一点声音也不出的。 抬头,正看见一脸平静地赫连长频走了过来,我低喝道:“杀这么多人,不会有失你的公主风度么?” “谁会知道呢?”赫连长频沐浴在月光中,神色高高在上,对我微笑道:“你不知道么?这些人从到了这个院子的那一天开始,就是死人。我只不过,让这一天提前了而已。” “可是……” 我正想说什么,就见赫连长频盯着我身后,眼中寒光一闪。我及时将收住话头,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提着刀的侍卫正向这边赶来,不时停下来查看尸体。 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院子里任何一个能够自由活动的人都是隐患。我和赫连长频对视一眼,以手抚额,“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凌乱的脚步声响在耳边,赫连长频将我抱在怀里,声音凄楚地传进耳朵:“快来人啊!还有没有人啊!” “赫连小姐,姑娘这是?”陌生的男声响起,听起来非常近了。 “刚刚还好好的,谁知一下就昏倒了,要是大人怪罪起来,可怎么得了!” 冰凉的液体滴在我脸上,闭着眼,我暗自佩服她的演技一流。只听那把男声也慌张道:“小姐将姑娘抱得太紧了,不如先放下来,我先看看,若是仅仅昏倒很容易,就怕是……” 言下之意,若是我与那些尸体一样被人偷袭,就是没救了。 四周一片安静,赫连长频将我放下,我紧紧闭着眼睛,感觉有只手伸到我鼻子底下感受着我的呼吸,为了拖延时间,我拼命地屏着呼吸。 就在我快要将自己憋死的时候,一声闷哼在我的头顶响起,温热的液体像打翻的茶水一般洒落在我的脖项。 我猛地睁开眼,正对上那个护院脸上连死亡也掩饰不住的恐惧和绝望。 忍着心中的惊悸,抬手将他推开。我翻身站起,叹道:“你何必非要取他们性命。” “因为我不想有任何的意外。那个药的效果究竟如何,什么时候他们会醒,谁也不知道。如果时间很久当然很好,若是时间很短,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到时该怎么办?我们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赫连长频,连章的长公主,逆风而立,长长的袖子垂落将降盖住滴血的刀刃,满目决然地看着我。 “那么,我们就要抓紧了。若是殇夙鸾回来我们还没准备好,那就有乐子了。”我看了她几眼,默然道。“你的车夫呢?” “马上就到。在此之前,本宫要问你一个问题。”赫连长频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道。 “你问吧。” “现在,你还要和我走么?” 耳边听到马车声由远及近,我淡淡一笑,道:“坦白说,我觉得留在他身边,比和你走危险多了。” 说完,马车驶到近前,马车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很忠实敦厚。我对他点点头,问赫连长频道:“不会武功?” 点点头,赫连长频当先上了车,掀开帘子让我也上去,道:“不会。我如是带了侍卫进来,兴许就进不来了。” 我注视着大门的方向,道:“你不觉得,你是殇夙鸾故意放进来的?” “我这么想过。可是这是为什么呢?”赫连长频深思着说。 “是啊,为什么呢。”我垂目重复道。 眼见到了大门,将将过了吊桥,我敲敲车窗让车停下,自己跳下马车,指挥车夫搬了几块大石头到马车上,约莫和我的体重差不多了,又将四周的脚印小心地除去。我道:“这边火光起时,你们再回来。不过,要快。” 赫连长频点头,将她从厨房摸出来的两大坛酒和一柄尖刀递给我,看样子是从侍卫身上翻出来的。随后她问我道:“火折子备好了吗?” 我将火折子从怀中掏出仔细检查了一遍,披上一条黑色的长斗篷,把东西放好。再掂掂手中的尖刀,虽然样子不怎么样,不过看起来还是很锋利的。 对着赫连长频挥挥手,我转身潜进漆黑的树林中。 这便是我说的机会,我一直在苦于过来桥无处藏身,如今难得殇夙鸾回来得晚。我想,在深夜的林子里藏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找了一颗大树坐在树后,看着赫连长频的马车渐行渐远,身上生出些凉意,靠在树上,静静地等待殇夙鸾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一章 知己 已经快到子夜,林子里呼呼地刮起北风。 我缩在大树背后,头上不时飞过几只蝙蝠,几头夜枭,地上偶尔窜过几只地鼠山猫。 叹口气,我开始有点同情自己了。胡思乱想中,隐隐望见不远处小路上慢慢行来一顶四人官轿,轿子前面一人一骑正抬手比量着什么。 行得更近了,借着月光,我才看清骑马的正是白天给我送香的曹野,这么说,坐在轿子里的该是殇夙鸾了。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浮,就见轿帘一掀,殇夙鸾姿势优雅地下了轿。前行了几布,半蹲下身,查看着地上的车辙印。 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我一边恨自己耳朵不够长,一边拼命去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殇夙鸾的声音一向很轻,曹野却像是武将出身,声音很大。只见他跟在殇夙鸾后面,不停地点头,边点边道:“大人明鉴。”“大人高见。”“大人说得是。” 他的每说一句话,我就皱一次眉,这人,怎么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呢? “这么说,他们三个已经跑了?”曹野突然惊道。 我心中一喜,好了,目的达到了。马车的重量不同,留下车辙的痕迹也自然不同。我下来之后往上面搬石头就是为了这个,为了让殇夙鸾以为我已经跟着公主的马车一同走了。 夜色下,殇夙鸾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慢慢地走在前面,目光枭一般四处环顾。直到走过了吊桥,来到大门口处。 我小心地探头看着,只见他向来潇洒无比的背影突然明显一滞,片刻之后,陡然飞身掠起向院中扑去,没一会便看不到了。 曹野一愣之下身形慢了半分,不过也随即消失在深宅之中。 想是闻到了血腥味,急于进去查探吧。 见机不可失,我迅速地站起来,由于蹲坐的时间太久,一瞬间眼前有些发黑。 扶着树稳了稳,我一路小跑来到桥边,拿出尖刀对着捆吊桥的绳索猛砍了几下。深夜寂静,声音尤为的大,我边砍边看着大门口,生怕下一秒殇夙鸾就会出现。 那绳索又粗又结实,砍起来十分费力。我匆匆砍了几下后扔下刀,将两坛子酒淋在桥头,用火折子引燃。 火腾腾燃起,顺着绳子蛇一样爬满了整个桥头,只是还没有立时就断掉。 我退后几步,心急如焚地看着桥头的火光,不时地去看大门,生怕桥还没断,他就出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大门口,我像被寒冰冻在三九天的冰凌,从头顶直亮到脚底下。 北风呼啦啦地吹,火噼啪地烧着,桥下的河水好似也汹涌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河床。 我紧张得无法动弹,只盯着黑影渐渐走进了我的视线范围,火光映红了他带笑的脸庞。 动动唇,我无声地吐出三个字:“殇夙鸾。” 他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缓缓地向我走来,眼见着一脚踏上了那边桥头的木板,另一只脚就要抬起。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脑袋顶上,眼前像慢动作一般,只看着那只桥头的脚。 突然,听见“哗啦”一声,眼前的火星四下飞溅开来,这边的桥头终于被火烧断,如急坠的流星,沉沉地落入河中。 同时,我的心如落井的石,突地回到原位。长呼了口气,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听到身后有马车急行而来的声音,我终于可以舒心地对着河对岸的殇夙鸾微笑。 殇夙鸾狭长的凤眼眯起,看了看我身后,想是看到了赫连长频的马车,双目突然暴起灼人的精光。 想是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吧。我想。看了他一眼,我钻进车厢。一进去,便撩开车帘,遥遥地看着他。 殇夙鸾负手而立,满面微笑地对我张了张嘴,像是说了些什么。 可是相隔太远,看不清也听不见。我困惑地看着他,不知所云。 看懂了我的困惑,殇夙鸾微微一笑,回身交代了曹野几句,见他领命而去。殇夙鸾突地从腰间抽出一根软剑,抖手一震,剑尖闪烁,在暗夜中射出点点寒光。 苍苍穹庐之下,殇夙鸾的白衣染尽残月的银辉,如一抹绝艳的幽魂,烟一般在天地间持剑轻舞。 长长的衣袖缱绻成袅袅白雾,衣袂翻飞胜过最绝世的舞妓,轻柔的腰带随着他潇洒风流的身姿翩然浮动,飘飘然如异世的一抹暗香,卓然清雅。 灵蛇一般的软剑在他的手中纤柔如名伶手中善舞的彩绸,高傲如点着翠梅的孤枝,冷寂如杀手犹在滴血的刀锋。 绝世的剑,倾城的人。 冥冥中,似有人将那一曲离殇轻弹,震碎了一地哀戚。 我一时看得呆了,只傻傻地凝视着他的身姿,直到他长剑一指,将曹野不知何时摆在门口的酒坛一一刺破,遂收剑而立,回身对我微微一笑。 我如惊醒了般,讶异地看着他抖手一抬,将一点红光抛向身后,落在满地的残酒上。顿时,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空。 他对我一笑,指了指地面。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面,抬手掩住一声惊呼,不自禁地抬眸去看那个笑倾江山的男子。 他已然背过身去,看着被大火吞没的宅院。在烈火的照应下,我终于看清了一直没看到的横匾--藏笑园。 “走吧。”我低声道。 放下帘子,将地上那八个大字隔在车外。 天、冷、加、衣。 一、路、小、心。 “他倒是对你情深意重。”赫连长频道。 接着火光,她一直看着我的表情,此时帘子一放,马车里顿时一片黑暗。 放松下来的我没接她的话,只把身子靠在车厢上,双手扶在座位上,轻轻叹了口气。不想手指一动之下,似乎触及了什么东西。 黑暗之中,我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摸索着抓到手中感觉是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疑惑中,我一边将盒子拿到眼前,一边问赫连长频道:“你这车上还放了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放,怎么?” “……没什么。” 幸亏是在黑暗中,赫连长频看不到我现在的表情,我想如果她能看到,一定能看到一个满脸惊讶的我。 因为,这个盒子不是别的,正是殇夙鸾前几天送给我,我没有打开的妆奁盒。 它怎么会出现在马车上? 心顿时狂跳不已,我伸手打开盒子,一束清辉从盒中溢出,一颗嵌在长钗上的明珠真静静地散发着光华。 “是什么?”夜明珠幽幽的光晕映出赫连长频略带惊讶的脸庞。 “差点忘了,是我顺出来的首饰,以防万一的。”我笑笑叉了过去,只觉得心还扑通扑通地跳着。这盒中的首饰,分明就是那天在雅了皇宫,殇夙鸾从我身上卸掉的,玄静帮我订做的那一套首饰。 更让我吃惊的是,初次相见那日殇夙鸾从我这里偷走的那柄小巧的匕首,竟然也在这个盒子里。 很明显,这一切都是殇夙鸾准备的。 我拨弄着头上的发钗,细细揣摩着殇夙鸾的用意。马车上的盒子,肯定是殇夙鸾放上的。由此可以肯定,书和秒岚花应该也是他故意给我的,而我向他索要冷婵香,大概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而我一直奇怪赫连长频为何能找到这里。是到了这里,又如何能够进来?如今看,应全是殇夙鸾授意的。 说到底,殇夙鸾是打定主意要将我打包送给赫连长频。 可是,为什么? 还有,在整个计划中,赫连长频究竟是被算计的那方,还是他的同谋? 想到这,更不敢发呆太久引起赫连长频的注意,趁天黑我先讲匕首悄悄揣起,然后将首饰草草戴好,话锋一转,我问:“我们这是去哪里?怎么看起来是向进城的方向。” “确切的说,是城外三十里。我们现在是在妙岚城外百余里之外的无峰山脉。儿我的亲随驻扎在城外。”赫连长频看着我头上的发钗道:“我这次,是因为雅乐借口攻打洛微之事而来。连章和洛微接壤,唇亡齿寒。宗政澄渊虎狼之心昭昭,我不得不防。” “不过,不论是哪国来使,到秒岚都有个规矩,大队亲卫不能入城。因此,我的大部分亲卫都在城外,一旦到了那里,任谁也不敢轻易越矩。殇夙鸾也一样。” “公主出使他国,却不告而别,可以么?” “殇夙鸾会用最完美的借口来解释这一切,我们无需担心。”赫连长频很有把握的说。 “哦?”我挑眉,道:“公主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们有交易。”赫连长频微微一笑,不再多说这个话题,转而道:“他如此对你,你竟一点都不留恋吗?” “我说过,我不想做一个收藏品。”我淡淡一笑,也将话题转开,道:“恕我多言。不论你想做什么交易,在我看来,殇夙鸾都不是最合适的对象。” “那谁合适?宗政澄渊吗?”赫连长频看了看窗外,道:“那是站在你的角度。而站在连章的立场上,没人能比殇夙鸾更合适。你可知,江山,是什么?” 我轻蔑道:“江山,是贫民仰望的权柄,勇士梦里的战场,智者空虚的幻想,是,贵族手中的玩具。” “不错。”赫连长频认同道,“如今的形势你也知道。除了殇夙鸾不说,即便要我去找那个昏淫的洛微王,我也不会是找宗政澄渊。” “不错,我明白了。”长长一叹,我了然道:“宗政澄渊有逐鹿江山的欲望,而殇夙鸾没有。” “你倒是了解他。”赫连长频看我一眼,道:“其实,我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你居然会真的和我一起走。坦白说,我不会像他,千里迢迢掳走你,只是为了喝茶。” 抬眼看这赫连长频,我淡淡一笑,也坦白道:“公主既然如此坦诚,我也就是实话实说。我之所以随你出走,是因为我觉得从你身边逃跑,比从他身边逃跑容易多了。” “是么?”赫连长频也靠在车厢上,黑暗中晶亮的眸子向我刚刚在林中看见的山猫,她看着我,正色道:“故意放你走的他,和绝对不会放你走的我,你现在还觉得,从我身边逃跑很容易吗?” “是。”我点头,道:“因为你和宗政澄渊是同一种人。以你一己之力担负整个连章江山,的确不负连章长公主的盛名,我佩服你。然而,对你来说,确实艰难得很。” “想不到……”赫连长频笑容如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绽放,“你居然是我的知己。可是……”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伸手敲了敲车厢。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是何用意,只听一声马嘶,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毫无防备之下,我差点从车座上滚下去。 “当心。” 赫连长频伸手来扶我,一抹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 心下一凛,她居然将秒岚花和冷婵香的粉末私下藏了一点。 暗暗叹息一声,我轻轻载倒在她的怀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一章 背叛 装作被迷昏了的样子,我尽量放松手脚,让赫连长频将我扶在车座上半靠着。感觉马车重新跑了起来,隐约中,听到赫连长频低低的一声叹息。 手镯凉凉的搭载腕子上,那里面藏有清肃给我配的药,他说可以解很多种迷药。看来,也包括这一种。还真是出神入化的医道呢。只是,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殇夙鸾,若非他将我的首饰还给我,我大概要载个大跟头。 想到这,大约可以猜得出他并未和赫连长频串谋好。这样算来,暂时可以不去考虑他为何要放我,重要的是,赫连长频究竟要我做什么?而我,又有什么可以给她呢? 安安静静的躺着,我反复揣测着赫连长频的心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然是一头雾水。 此时大概天已经见亮,隐隐有些声音传了进来,不多会,声音越来越大,马车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料想是到地方了,我想。闭着眼,我暗自紧张起来,提醒自己小心别露了马脚。 不多会,马车终于完全静止不动了,只听外面有人道:“是公主吗?” 耳边听得赫连长频衣袂婆娑,“咚咚”几声过后,她的声音从车外传了进来:“找几个身强体壮的丫头,将车里的小姐送到本宫的车里。小心手脚,莫说磕碰,若是她伤了半根汗毛,全部提头来见。” 说罢又道:“文将军,事情紧急,本宫稍后与你解释,现在立刻拔营回国。” 只听一把低沉的男声略带疑惑的问:“现在吗?” “现在。”赫连长频肯定道。 “是。” 男人脚步声渐远,想是执行命令去了。 我细细听着,除了脚步声之外便再没了声音。车厢里又是一片寂静,不免暗自有些焦虑,这时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几只有力的胳膊像是从四面八方伸来,一下将我架起,斜斜的将我抬出了马车,一阵晃动之后,又被妥善的安置在一处舒服的平面上,凭感觉,我断定这该是赫连长频的车架,想是很大的马车。 过一会,又是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一个脆生生的嗓子道:“公主,小心脚下。” 我装着昏,感觉到身下一阵微微的摇动,整个銮驾似乎动了起来,耳边听赫连长频道:“你们几个,帮白小姐换件衣服,梳洗一下。对了,用温水,不可用凉水。手脚要小心,知道了么?” “是。” 也不知有几个丫头答应了,我一下子慌了神,有人伺候是不错,穿衣服也还好,就当成是做美体了。不过通过这,我想起了一个很有技术性的问题,到底我需要装昏装多久呢?若是装得久了,吃喝拉撒这些琐事要怎么办? 暗自唉叹一声,心道我这是假昏,若是真的昏了那该是个什么样子,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恶心。 估算了一下时辰,大概不过一天便会行到下一个城市,赫连长频应该会在驿站落脚,到时候还是脚底下抹油,趁早溜吧。 打定了主意,我更是提了十二分精神来倾听,恨不得耳朵上长了只眼睛。 打马声过,有规律的马蹄声在车外跟着,有人在外面唤了一声:“公主。”听声音,是刚刚那个文将军。 “什么事?”赫连长频回道。 “刚刚收到京城的来信,说畅音院半月前突然失火,殷洛书大人……”文将军声音僵住,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殷卿他如何了?” “信上说,殷大人不幸被火燎到脸,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了。” 周围沉默了一会,赫连长频道:“本宫回京之后,会好好抚慰殷卿。好在他是乐官,只要声音无大碍便好,不然不仅是他的损失,也是我连章的损失。如今的连章,人才凋零啊。” “公主。”文将军又道,听起来有些踌躇,“信上说,大人被浓烟呛到嗓子,不知……不知……” “派快马回京,传本宫旨意,令太医务必治好殷卿的嗓子,而且,必须在父王纳新妃之前。” “公主,皇上纳妃虽是大事,可是没必要……” 文将军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赫连长频打断,只听她沉声道:“本宫知道文将军想说什么。父王年事已高,又常年卧病,纳妃之事确实不需铺张。不过,此次本宫寻了一个特别的佳人,是能给整个连章后宫带来福祉的女子,本宫想以上礼相待。” 此番话出,我心一沉,莫非,赫连长频指的女子,是我?可是我能给连章带来福祉这一说,却又是怎么回事? 不敢就这个问题再猜下去,我惶惶的数起时辰,只想等到进了城就逃跑,倒时不管赫连长频说的女子是不是我,都无所谓了。 好不容易到了黄昏,连从窗户刮进来的风都变成了凉的,队伍终于赶在关城门之前到了驿站。 一动不动躺了一天,又被人七手八脚的弄上床,真是别提多难受了。好不容易听得四周都安静下来,我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偏头扫视着房间。 已经是半夜了,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昏倒着,所以屋子里没有人。 一骨碌爬起来下了床,手在头上身上摸索了一阵,发现首饰都还在,想是赫连长频并未注意。 半蹲着身子,拈手拈脚地蹭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院子里没什么人,却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守在门口,正一左一右的坐在门口回廊上打盹。 想了想,我伸手拔下一根簪子,轻轻旋动,簪子从中间断开,露出一支细细的苇管,抬起手指,长长的小指缝里还塞着些淡黄的粉末,指甲一碰,将粉末弹进苇管中,慢慢靠到门口将苇管从一人高处的门缝中探出,轻轻一吹。不多时,只听“砰砰”两声,两个人都躺倒在地上。 原来,这个也是可以这样用啊。 我暗笑,想她赫连长频藏了私,我怎么能想不到要偷偷藏起一点儿呢?不过赫连长频对付我的时候因为有了清肃的药,也不知道究竟是这种迷药无效,还是清肃的药有效。直到我刚刚这一试,才真正确定了这种药通过嗅觉也可以起作用。 没有犹豫的,我小心的打开房门,刚一探头,便见院子那边有一对巡夜的侍卫行过,惊得我一身冷汗,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侍卫过去,我才谨慎地迈出了房门。 一出门,我便溜到树木稍多的围墙下,准备慢慢挨出去。怎奈赫连长频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就算是在别国驿站,夜间巡逻的侍卫也是不少。 虽然知道我想出去难如登天,可是听了她早上的话,我便是拼死也要试一试的。那个连章王据说已经六十多岁了,而且身染重疾,要我嫁他还不如去死。 不过,好在她可能是以为我已经昏倒,又手无缚鸡之力,并未放许多守卫在这个院子,虽然机会渺茫,但小心一些,也并非没有逃跑的可能。 我一边想着,一边谨慎地向院门走去,眼见到了院门,我心一喜,知道驿馆其实不算大,出了这个院子,没多久便可以见到大门。 然而,刚刚觉得看见希望的我,正要想自由走去时,被月色下突然出现的背影惊醒了自我想象的酣梦。 像是鬼一般凭空出现,那身影高瘦,穿一袭朴素的黄衫,背着我垂手立在院门。 我定定地看着那背影,一时有些发愣,那背影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却带给我一种该死的熟悉感。 “我就知道,你绝对没那么容易被人迷昏。” 那人开口道,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然而,听在我耳中,却如同一柄重重的铁锤,生生凿进我的心里。 钝痛像枯叶掉进湖水中泛起的涟漪,一圈圈的在心中夸大,没有尽头。我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背靠上墙壁,十指冰凉,嘴唇不争气地颤抖着,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 胸口困难的起伏一阵,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白凡。” 身影闻言轻轻一颤,随即转过身,白凡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正苦笑着看着我,一如当初我对他耍赖的模样。 “你果然立刻就认出我了呢。”他苦笑道。 “你,要拦我?” 我心中有千千万万个疑问,我已经不知道要先问哪一个。 静静看我一会,白凡笑容艰涩道:“你依然镇定如昔。” “我……”对他的话,我十分摸不着头脑,怀疑的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隐隐感到些他似乎正拼命隐藏着什么。 微微一笑,白凡突然向我走来,我看着,竟然有些惧怕,这个白凡,让我觉得非常陌生。 只见他走到我面前站定,慢慢地单膝跪下,低头道:“请你留下好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着他,问道。 “我希望你能留下,能……帮帮她。” “她?赫连长频?”我心里沉甸甸的,嘴里有些发苦。“你要我帮她?你知道,她要让我做什么吗?” “那不过是个形式。”白凡沉声道,“等你到了连章,就明白了。” “白凡,”我理了理思绪,尽量平静地看着他,道:“告诉我,赫连长频之所以知道殇夙鸾藏匿我的地点,是不是你的功劳?”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求推荐票,求评论啦~!有爱有票有闲的同学请赏口饭吃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三章 承转 “是。”白凡毫不掩饰地的承认道。 身上一阵阵地发冷,我看着眼前的白凡,这个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我们的记忆中,有彼此最真实的过去,我想不通,短短几个月,是什么原因让他有勇气去承担这份他一直深以为耻的背叛。 “你先起来,我们进屋再谈。” 半晌,我缓缓道,转身步履沉重往回走去,走了几步,肩上突觉一沉,略略低头看去,是白凡将他的外袍披在我的身上。 面对这样的关心,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紧了几步,当先推门进了屋子,摸黑坐在桌边。 白凡在门口停了停,踢脚左右一踢,将两名卫士唤醒,低低道:“守夜的时候睡觉,不要命了么?” “大人,我们……”两名卫士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下意识的反应道。 “下去吧。这不用你们守着了。”白凡不欲与他们多说,直接吩咐他们退下,想来地位已然不低。 见俩个侍卫听话地下去,白凡谨慎地关好了门踏进屋子,引燃了桌上的蜡烛,垂手立在一边。 看着他疏远的样子,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间纷纷乱乱,半晌理不出头绪。 “我来说吧。”白凡看我为难的样子,开口道:“那日从宗政澄渊的府中出来,我便着手调查你说的事。查来查去,竟然发现连章公主似乎与你的身世有关,于是我便悄悄潜进连章王宫,几经辗转,做了公主手下的一名亲卫。三个月前,苏尔捎信给我,说你失踪了,可能是被殇夙鸾带到了妙岚,我多方探寻之下,才将目标锁定在了无峰山。” “如此说,赫连长频来到妙岚,是你怂恿的?”我细细听着,待他都说完了方问道。 “我以为,你会先问你的身世。”白凡道。 “那些是过去的事,我本来就不很在意。相比之下,你的事更让我在意,告诉我,为什么。”我低低的说, “因为她是个可怜的人。”白凡道:“一个人支持一个偌大的王朝,很不容易。” 我想问,是不忍,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却终于没问出来,只淡淡道:“如果我说不呢?” 好像早就准备好了回答,白凡连考虑都没有,道:“我不会伤害你,也绝对不会让你走。” 虽然早有预料,闻言我心中还是一沉,盯着他,我知他向来认真,说出的话绝无更改。只得无可奈何地笑笑,道:“你方才说,赫连长频和我的身世有关,是什么?” “首先,公主的生日正好是舒王被剿、舒王妃在皇宫产子那当天。其次,她身上有一块与你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白凡谨慎地轻声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亲自潜到连章。”我沉吟道,“查到什么了么?” “还没有。”白凡看着我,“你肯留下了吗?” 想了想,我答非所问道:“我在妙岚的地点,和我现在和赫连长频在一起的消息,你传回雅乐了吗?” 踌躇一下,白凡叹息道:“没有。我想……” “好了。”失望苦涩地翻涌在喉,我打断他,起身道:“算来,我们相识已快十年,你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我。”叹口气,我继续道:“你本来不必如此的。这件事,若是你明明白白要求我留下,我又怎么会不肯呢。” 白凡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解释。他目光幽幽的看了我一会,突然挥袖将烛熄灭,道:“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对了,我在这的名字叫范白。还有,你的身份,我没有告诉过她。” 说完小心地关好了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映在门上,他在外面闷声道:“你放心睡。我就在门口。” 这算什么?监视?还是保护? 下意识地想将外袍脱下,伸手触及的却是他的黄衫,念及外面夜深露重,沉沉一叹,终是不忍。 开门将袍子递了出去,看他穿上,我道:“你真的要眼看着我嫁给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 白凡手一僵,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轻轻将我推进屋子,缓缓将门合上。 我眼见着门缝逐渐变窄,抢言道:“你说过不会让我受伤,是真的吗?” 白凡手下不停,看我一眼,再次把门带好。两扇门锁紧的那一瞬间,听得他幽幽一叹,仿佛说了句:“你总是……” 盯着门缝好一会儿,我走回床边慢慢坐下,知道若是有他在,凭我自己肯定是逃不出去的。而且,听他的口气,那个要嫁给连章老头子的倒霉妃子真的是我,难道我真的要乖乖地嫁人去? 在床边呆呆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胸口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而且,对于白凡这样温柔坦白地、因为一个女人背叛我,我并不憎恨,只是有很深很深的失落。那么多年的信任和感情,一瞬间全都变了。 眨了眨眼,发现尽管心中难受得翻覆,却掉不下一滴煽情的眼泪,无声地笑一笑。 是了,何必哭泣,总还没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 更何况,他总还是顾及我的,只不过,我不再是他心中排第一的那个角色。 暗骂一声“重色轻友”。想开了,我向后一仰,躺在床上,瞪着朴实的床幔,现在的问题是,我还要不要继续装晕呢? 一夜无眠。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来,我觉得眼睛干涩极了,伸手揉了揉,汲着鞋下了地,走到铜镜前看到自己的头发混乱得不成样子,顺手将发簪拆了下来,任头发披在肩头,正待梳理之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白凡恭敬的一声:“公主。” 看来是赫连长频来了。懒洋洋地拿起梳子,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一边听着外面的主仆一问一答。 “范白?你怎么会在这儿?”赫连长频有些惊讶的问。 “回公主。属下知道这位姑娘是公主要紧的人儿。昨夜是公主带她回来的头一夜,属下怕有了闪失,于是亲自守在门口,彻夜未离。” “辛苦了。不过其实没必要如此小心,我想她一时半刻想是不会醒来的。”赫连长频说着推开门,倒:“你守了一夜也累了,赶紧抓紧休息一下,今……”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我从镜子中正看到她瞬间从吃惊变成微笑的脸,暗自冷冷一笑,也对着镜子摆出笑意盈盈的样子,道:“公主起得好早。” “秋儿也不晚呐。”赫连长频笑着来到我身边打量一下,扫一眼身后的丫头,微斥道:“都是瞎子么?还不过来给小姐梳洗打扮!” 那些个丫头吓得一哆嗦,不知道自己主子如何发这么大的脾气,都有点楞神。 倒是其中一个小丫头伶俐极了,见周围没人动弹,马上指挥起来,让这个去打水,那个去取衣服,那个去取配饰……那些小丫头像得了主心骨,立刻忙碌起来。 而她自己则快步行了过来,福了福神道:“奴婢轻言,伺候小姐梳头。”说完贴近我身边,从我手中取过木梳,巧手把过我的头发,一下一下梳理着,甚是舒服。 “公主真是治下有方。剑秋形容不整,待整理好易容,再向公主行大礼吧。”我说着,心里却一点行礼的意思都没有。 那赫连长频也不强求,只笑着站在我身后,双手搭上我的肩膀道:“秋儿见外了。虽然我们不以姐妹相称,但我依然将你当成我的姐妹了。姐妹之间,又何必客气呢?” “那我就斗胆接受公主的好意了。”我伸手搭在肩头,合在她的手上,道:“我记得我上一刻还在郊外的马车上,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呢?” 赫连长频捏了捏我的手,笑道:“说来我还担心呢。那时在马车上你突然昏了过去,吓得我还以为他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如今见你醒来,也算是放心了。” “惭愧,让公主担心了。”一唱一和地与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这边轻言已将我的头发梳好了,插上簪花,披了衣服,我起身与她平视道:“不知我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呢?” 赫连长频拉着我的手往外走,边走边笑道:“我打定主意了,要请你与连章游玩,也顺便陪陪我。你知道,我没什么兄弟姐妹,好容易遇见了你,你可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怎么会?”我笑着瞥一眼木桩一样站在门口的白凡,道:“公主有心,我感恩都来不及,哪敢不从呢?” 收回目光,与赫连长频对视一会,心照不宣地一笑,赫连长频亲昵地挽起我的胳膊,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姐姐呢。” 任她拉着走,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朝阳分外的灿烂,丝丝缕缕洒在她如花般年轻的脸庞上。在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里,我看不出一丁点儿的虚伪和算计。 后来想起,少有玩伴、一直以女儿身接受着帝王教育的她,在那一瞬间说出的话,可能是她令人唏嘘不已的一生中,唯一的一句发自内心的话;从妙岚到连章的那一段路,可能是她最放松惬意的一段时光。 可惜,那个时候的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来的阴谋上,在强大的危机面前,我用了全部的心力来提防,以至于忽略了本应该注意的东西。 各怀心思中,我们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连章的京城--潼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四章 天籁 进了潼炀,赫连长频的车架在第一刻得到最盛大的迎接,从马车上向外一望黑压压跪在队伍两边,看得出来,赫连长频在连章,还是很有威望的。 赫连长频命人将帘子掀开,端坐在内向外扫了一眼,眉头轻皱,目光锁定一位年近六旬虚发皆白的老臣,问道:“阮卿,怎么没听到殷卿的朝歌?” “这……”那被唤作“阮卿”的老臣略一犹豫,随即道:“殷大人因为日前畅音院走水伤了嗓子。太医虽然尽全力治疗,都说已无大碍。但是殷大人至今不肯开口,更不肯唱歌。想是怕恢复的不好受打击吧。” “那为何不安排的别乐师?”赫连长频脸色已然不愉,却依旧和声询问道。 “回禀公主,一来殿下您素来喜爱殷大人的歌声,二来,这次走水伤了不少乐师伶人,又没了殷大人训练,臣怕唱出来的效果不尽人意,反倒令公主不快。” 这个阮姓老臣一点不慌忙,条条有理地将原因说清楚,再看赫连长频对他的态度,我料定这个人应该是个朝廷重臣。 “既是这样,阮卿费心了。”赫连长频神色缓和了些,命轻言将帘子放下,隔着帘子道:“一会传殷卿进宫,本宫要问候他。” 再无耽搁,车驾一路驶进皇宫,赫连长频亲自将我安置在猗傩殿,命众侍女将殿内收拾整洁,想了想道:“还得给你准备个贴身的侍女,你看这些丫头,你看得上谁?” 我环视一圈,摇了摇头,不是我看不上眼,只是丫头都是她的人,我虽然肩不能提,但是照顾自己还是没问题的,何必在自己身边安插个尾巴? “这怎么成,不如……”赫连长频为难一笑,刚想指给我个小丫头,这时一直跟在身边不远的白凡插言道:“公主,属下倒有个人选,就是不知合不合殿下的意。” 公主的话被一个属下打断,赫连长频居然一点也不气,只笑道:“范白你这话错了。该是看看是否合小姐的意。说吧,你说的人是谁?” 白凡一抱拳,躬身道:“就是公主数月前祭天回来捡到的哑女,名换寿眉的那个。” 听到“哑女”时,我就将头低了下来,听到“寿眉”时,心中不禁打了个突,难道,白凡将“她”也派过来了? 若真的是“她”,那么白凡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在帮我,还是在帮赫连长频? 拿不准注意的我一时没说话,只觉得赫连长频的目光似乎在我身上转了几转,忽地拍一下手,喜道:“你瞧我,怎么就没想起来。那丫头美言颇为讨喜,手脚有利索,虽然是个哑女,可胜在安静不能多言,秋儿要是觉得合适,我就着人叫她过来。” 我依旧无语,看起来似乎有点为难的样子。 而赫连长频好像觉得这个丫头十分让她满意,虽是见我不言语,这回也不再问我的意思了,直接道:“我知道你不似其她养在深闺的女儿,事事自己也都做得来。不过在宫里多个照顾你的人儿我才放心。轻言,”说着便唤轻言丫头过来,道:“你派人将寿眉带到这儿来,她手里无论有什么活儿,都交给别人去办。” 那厢轻言领命去办,赫连长频拉我坐到一边的榻上,丫鬟在中间的小桌子上摆了茶,她刚说了一句:“这是连章有名的绿衣茶,你尝尝。”那边就有太监进来跪了道:“禀公主,殷洛书殷大人求见。” “传。”赫连长频挥手让太监下去,对我道:“你也见见他,连章第一乐师,歌声清越悠扬,可比天籁。一会让他为你唱一曲,你比比看是雅乐的乐师唱得好,还是我们连章的。” 我点点头,心中也是在是好奇这个被赫连长频如此看重的人物,因此一边喝茶一边探头向外看着。 不多会,那边匆匆行过一人,白衣宽袖,举止优雅非常,飘然行在亭台回廊之间,只是面上带了张书生面具,看不清楚模样。 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我对赫连长频道:“他就是殷洛书?” 赫连长频点点头,目光落到那面具上,神色间十分惋惜,道:“可惜了,你没见他从前的样子,虽不若殇夙鸾那般美艳,却也是貌若仙祇的。” 说话间,那殷洛书便进了门,翩然行了大礼立后在中间,也不言语,只静静的站着。 赫连长频顿了一下道:“殷卿,畅音院走水之事本宫已经知道了。听说卿受伤严重,本宫在外无法探视,如今可否将面具摘下,让本宫看看?” 殷洛书犹豫着做了个写字的姿势,马上有太监抬过张小桌子,上面放了文房四宝。殷洛书左手执笔提笔飘洒的写下一行字,转身交给太监呈给赫连长频。 只见上面写着:“臣如今容颜已改,甚是可怖不能视人。身遭不幸已是天灾,若因此惊扰公主,才是大难。” 赫连长频看完将纸放下,和蔼道:“殷卿此言差矣。本宫身为连章长公主,虽不及父王的仁慈厚德之万一,却也知********,君臣一心的道理,若见形丑而恐,如何能心怀百姓,爱民如子呢?” 殷洛书听完,低头一语不发。 赫连长频也不催,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殷洛书左手渐渐抬起,慢慢将面具揭下。 本来,我见他要揭开面具之时,就拼命做好了心理准备,屏着呼吸看着他的动作,自认为已经做足了准备,哪知看到他的脸时,还是让我心中颤抖不已,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那是怎样可怖的一张脸啊! 在那张脸上,已经分不出五官,甚至都看不清眼睛在什么地方,到处都是深红色的肉痂,坑坑疤疤。有的地方抽紧着,有的地方却如失去了弹性办的松垮。一眼看去,直觉上就像是一团已经腐烂的肉。 凄厉而可怖。 旁边的好些个小丫头已经控制不住地呕哕出来,尽量保持镇静的那几个已然脸色发白的被过身去。 而赫连长频的神色从容自然,语气依旧那么和蔼,“将面具带上吧,殷卿。你是我连章的乐师,你的不幸就是国家的不幸,本宫感同身受。日后定然加倍补偿爱卿。” 停了停,见他已经将面具带上,赫连长频才接着道:“只是,听太医说你的嗓子明明已经治好了,为何至今仍不发一语?” 殷洛书挥笔又写下几个字,我和赫连长频一看,纸上写的是:“臣嗓子受伤,虽太医言已经痊愈。可臣十分惶恐,怕如今的嗓子再难入公主之耳。故宁可今生不再出声,也要让殿下记得臣最动听的声音。” 赫连长频看过后,温声道:“太医既然已经说了爱卿的嗓子已经痊愈了,卿就无需顾虑。你看,眼下本宫有位娇客,也不是外人,卿就即兴唱一曲,权作替本宫表达迎接之情。” 殷洛书抬头看了看我,依然静默不动。 我制止了赫连长频继续好言相劝,开口道:“不知大人是真的怕公主失望,还是怕承受不了失声的打击,唯恐失去往日第一的虚荣呢?” 殷洛书转目,面具定定地朝向我的方向,挥笔草草写下几个字。这回没有让太监转呈,而是直接上前几步交给我。 我含笑将那个几个字念出来,道:“劝将不如激将。小姐大慧。然洛书虽耻于嗓音不再,却并不吝于第一之名。洛书在此誓言,从今后,若非唱歌,洛书再无话可讲。” “大人好气魄。我愿洗耳恭听。”我笑道。 赫连长频看了看我们,也没有阻止。反正对她来说,殷洛书会不会说话无所谓,能够唱歌才是她所要的。 于是我们俩个都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候着。 不多时,浑厚低音飘然缭绕在整个猗傩殿中,如绕梁一梦,让人宁睡三日而不醒。 月独照 白马金鞍美人笑 素颜挽星织银袍 青丝缠香七魂消 风流 醉了花雕 …… 夜笼桥 九曲凝露珠帘绕 锦衾翻浪弄骨俏 低眉欲睡逍遥觉 妖娆 冷了尘嚣 …… 一曲唱毕,满屋寂静。 这当真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音色,我看着静静立在场中的殷洛书,赞道:“这是大人即兴所作?当真堪比天籁,怪不得公主殿下直向我夸奖大人呢。” “啪、啪、啪。” 赫连长频也轻轻抚掌而笑道:“殷卿可真会吓人。明明歌喉更胜从前,却如此卖关子让本宫和众位大人心急,实在该罚,该罚。” 说是该罚,却没有一点要惩罚的样子,反倒命人去了一对玉如意打了赏,道:“明日父王大婚,本宫还十分担心若是你不能唱该怎么办,如今可是放心了。殷卿,这次大婚很重要,你可不能让父王和本宫失望啊。” 殷洛书将实现从我脸上收回,点点头,行个礼之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见他走远,我装出疑惑的样子问赫连长频道:“公主,明日的大婚是怎么回事?一路上我怎么没听您提起过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注:文中的歌词是则喜自己憋出来的,,貌似有点四不像的样子。好看赖看大家就凑合看吧,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爬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五章 逼婚 听我问她,赫连长频挥手屏退两旁,整个殿宇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赫连长频略带歉意地看了看我,起身走到我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道:“我赫连长频,代表连章百姓请求你能应允这桩婚事。” “为什么?” 我好笑的看着她,她以为我是那种心软一软便可以让自己上刀山,把自己扔油锅里的人吗? “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赫连长频道,“但是我可以实话说,这个婚礼一早就准备举行了,父王的新妃是谁其实没有所谓。但是我见到了你,得到了你,从那一刻我就决定,这个新妃的位置非你莫属。” 冷冷一笑,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 赫连长频诚恳的看着我,道:“所以,我请求你。” “我若是不答应呢?”我挑眉,实在接受不了她现在这般虚伪的样子。 “你答不答应其实也无所谓。”赫连长频低头又行了个大礼,起身恢复了一贯的尊贵,道:“不管你答应与否,出席与否,拜堂与否。明日一过,你就是我连章地位尊崇的内眷新妃。” 我也从榻上起身前行几步在她面前站定,与她平视而笑,“我还是比较习惯这样说话。其实,我这人最识时务了,你若是让我就范,随便威胁一下就是了,实在没必要行这么大礼。” “如此说,你就是答应了?” “如你所说,我答应不答应,出席不出席,拜堂不拜堂既然都无所谓,那么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就交给你了,”我幽幽一笑,附耳在她身边轻轻道:“皇儿。” 赫连长频轻轻咬了咬唇,忽地冲殿外唤道:“来人。” “奴婢在。” 门被推开,一排小宫女候在门外,其中的一个说话的正是方才出去办事的轻言。想是刚刚回来,两颊微有些淡淡的潮红,右手扯着身边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宫女,一身青衣,容貌十分标致,正怯生生站在轻言身边。 赫连长频回目一见,复露出笑容,招手让轻言带着小宫女来到近前跪下,对我道:“就是她,叫寿眉的。”说着对寿眉道:“以后你就跟着姑娘,好好伺候。周到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我盯着正跪着的消瘦身影,几乎按奈不住心中的雀跃,忍了几忍,方勉强平静地神手将她拉了起来,细细了几眼,笑道:“我喜欢她。多谢公主了。” “喜欢就好。”赫连长频别有寓意地道,“就让她好好陪你两天吧。” 说完,嘱咐一屋子宫女太监好好照顾我之后,带着轻言扬长而去。 而一直守在门口的白凡只淡淡看了我一眼便跟了上去,转眼绕过花厅不见了。 “你们都各忙各的吧,我累了,要休息,我没传唤都不许进来。”口中吩咐那些宫女太监,我拉着寿眉的手向寝殿走去。 进了屋关上门,我不再掩饰内心激动,拉着寿眉坐到桌边,道:“竟然真的是你。你来这里多久了?” 寿眉也是一笑,嘴唇不动,声音莫名地传出来,有些慢,语声有点奇怪:“白大哥很早就我插进来了,只是没想到是为了伺候主子。这次有什么计划么?” 提起白凡,我眉头一皱,但是不想让寿眉看出来,于是笑道:“你白大哥如何与你说的?” “我想想。”寿眉想了想,声音又传出来,“大概两个月前,白大哥说连章公主与主子您的身世有关,让我进来查看,就这样。” 两个月前,白凡有可能已经知道我陷在妙岚,但是应该不知道我会来到连章,那么他将寿眉插进来倒真的是为了查我的身世。 那么如今他已经转向了赫连长频,为什么又要将寿眉送到我身那边呢?不怕我跑了吗? 寿眉见我不语,奇怪的声音传出:“主子,您在想什么?” 我回神笑了笑,爱怜地问道:“你不是讨厌穿女装?而且在宫里伪装成宫女很辛苦吧。” 寿眉,生来便是哑巴,又是男生女相,自小颇得家人嫌弃,还给他起了个女孩的名字。虽然家里环境还尚好,可仍是被狠心的父母卖给了人贩子 ,碰巧被我买了下来,找人教他腹语。 虽然他今年才十三岁,但是身世坎坷,人又聪慧,所以十分早熟。占了这些先天的优势,有些事情,还真的非他不可。 比如这次潜进连章后宫,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 “不辛苦。”寿眉苦涩一笑,道:“主子待我大恩,此生无以为报。这点小事又算什么呢?” “你……”叹气,这些身世坎坷的孩子,只要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他一点恩惠,他便可以将你当成神一样信奉,可是我当初买了他,原不是想他为我卖命的。 何况,一个男孩子总装成女孩子,对他的成长十分不好。虽然他能在宫里让我觉得十分贴心,可是毕竟太危险了,还是找个时间让白凡将他送出去。 只是,如今的白凡还能听进去我几分,我实在是没有把握。 寿眉见我一直不说话,知道我在思考,也不再打扰我,忙碌地收拾屋子无了,毕竟身份上还是个宫女,什么都不干太让人起疑了。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觉得前途一片茫然。以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下子到了妙岚,一下子又到了潼炀。 此时,别人在做什么呢? 清肃他们肯定是在找寻我的下落吧。小皇帝和小公主怎么样了呢?宗政澄渊会在准备登基吗?我觉得这可不是个好时候。殇夙鸾呢?不管他是故意放了我,还是无意中让我逃跑了,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呢? 还有,最最头疼的是,接下来的婚礼,我到底要怎么办呢? 我就不信,那个传说中年老体弱长年卧床休息的老头子结了婚能有什么作为。既然如此的话,赫连长频的用意就很值得推敲了,她一定要“我”嫁给她爹到底有什么阴谋呢? 纷纷繁繁中,很快就到了第二日的夜晚。 我被限制了行动,只能在猗傩殿中不得随意出入。一整天,我端坐在房中,只听得外面锣鼓齐鸣,舞岳喧天。想必婚礼的声势十分浩大。 而我,这个准新娘,明天的新贵妃,居然被人晾在一边。 我此生的头一次婚礼啊,竟然孤零零地一个人喝茶。哀叹地浅斟了一倍清茶,我对着推门而入的赫连长频道:“怎么,该我上场了?” 赫连长频只带着轻言进来,想是不想走漏了风声。 轻言则手捧着大红的嫁衣,抢前几步跪在我面前,恭敬地道:“请娘娘更衣。” 我懒洋洋地翻了翻那件嫁衣,真是华美非常,不过对我是没什么用的,真是暴殓天物了。 抬眼看着赫连长频,我道:“不是说一切都交给你了吗?怎么,我还非得换这一身衣服?” 赫连长频双手交叠,笑道:“仪式是都已经举行过了。只不过想着这是姑娘家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头等大事,怎么也该穿回嫁衣不是。” “谢了。不过,是不是唯一一次,还很难说呢。”我笑着起身,走到门边回头道:“怎么,还不带我到新房去?还是你这宫里的礼仪妃子是轮换着侍寝的,我只需要伺候上半夜,明儿早上可以不睡在龙床上?” “你身份尊贵,自然是要伴君彻夜的。”赫连长频走过来与我并肩前行,轻言提了灯笼在前面引路,寿眉低头跟在身后,再后面,是白凡领着一队亲卫随身保护。 “有一个问题,我不知该不该问。”走了一会,我转头道。 “什么问题?” “我们为什么要用走的?宫里没有肩舆吗?最不济,小轿总该有的吧。”我指指自己的两条腿道。 “原先是有的,不过我下令废止了。如今宫中一切从简,节约开支,省下的银子才可休息养兵。”赫连长频也没有隐瞒,直言道。 “有道理。”我点点头,又问道:“不知,此次大婚,公主昭告天下的,是我的哪个名字呢?” “赫连白氏。”赫连长频道,“其实,你真正的名字更能束缚你。可是,我目前还不想和宗政澄渊交恶。无关男人和女人,全雅乐都知道你与摄政王关系匪浅,若是我真的动了你,宗政澄渊就是为了面子,也会与我一战。坦白说,如今的连章,不是雅乐的对手。” 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满意地点点头,道:“多谢你了。” “我只是为连章打算,你为何要谢我?”赫连长频疑惑道。 神秘一笑,我在她面前摇摇食指,道:“你不了解宗政澄渊。不到发兵动土的时候,就是他爹死了,估计他也不会动一动。不过,为了掩盖他的耻辱和受损的声名,我想,一旦你将我的身份公布出去,我立刻就会死无全尸。” 低低抽了一口气,赫连长频压低声音道:“你说,他会杀你?” “为何不会?若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只要我一死,他再派人放出我宁死不屈,为守贞洁自尽而亡的口风。你想,既坐下了把柄,又不用立即出兵,岂不是一石二鸟的好计?” “我不信。你与他……”赫连长频摇头道。 “为何不信?你身为连章长公主,这样的事,你最该有体会才是。”我一笑止步,指着头上的金匾“邑华殿”,道:“您还跟我进去吗?” 赫连长频稳稳走上台阶,手轻轻抚在门上,低声问我道:“你既已知他的为人,为何还要对他死心塌地?” “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多了反而矫情。” 耸耸肩,我微笑着说完,抬手一推,邑华殿的大门应声而开,里面明晃晃的烛火射了出来,像传说奈何桥边引魂的灯。 灯火照映处,拉长了一个笔挺的影子,正垂手站在桌边。 一时间,也看不清楚究竟是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六章 傀儡 让下人们守在外面,只有我和赫连长频进了屋子,轻言轻轻将门带上,四周便一下子静了。 “殷卿,可准备好了?”赫连长频对着那个垂手而立的人道。 我仔细一瞧,那人青衫长衣,戴一书生面具,却不是殷洛书是谁? 可是他为什么在这儿?赫连长频又要他做什么呢? 我正疑惑之时,殷洛书却点点头,清婉的声音像月夜下情人的呢喃,没有乐器伴奏,轻巧地回荡在喜房中。 凌霄凤,碧瑶亭 梧桐枝栖双飞情 迢迢遥遥,遥遥迢迢 并蒂莲花共今朝 …… “奇怪么?”歌声还在继续,赫连长频站在我身后笑道,“连章的规矩,入喜房要唱礼歌,以祝福新人感情稳定,生活美满。算起来,这个规矩还是从雅乐传来的,只是现在雅乐已经不太重视这个程序了,在连章却将它看得比拜堂还要重要。” “我从不在意这些俗礼。你若是想用它来让我死心,恐怕是不可能的。”我闭目倾听殷洛书的声音,感觉心情舒适无比。看来,动人的声音真的是可以扫平心中的焦躁的。 “我仅仅只是想帮你找找感觉罢了。不然以后一个装得不像,害我非要以欺君之罪杀了你的话,就真可惜了。” 赫连长频说完,待殷洛书唱完最后几句,对我微微一笑,道一声:“好自为之吧。”然后带着殷洛书和其他的下人离开了,奇怪的是,门口并没有派卫士把守。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这个屋子本来就不需要守卫,还是说,这只是她唱的一出空城计? 心里打着鼓,我转身打量着这个房间。说是房间,可是作为连章王的寝殿,绝不是一眼能看明白得四方屋子。 我现在站的地方只是正个寝殿的外殿,挂着半掩的幔帐,幔帐过后隐约可见点点烛光。 穿过重重幔帐,我小心地向内走去,转过一个弯,视野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只见冷寂的殿中,层层轻纱的掩映下,一张雕龙的玉床被放在最中间的位置,就算床的左手处有一张摆了红烛糕点瓜果的圆桌,也丝毫令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冷冷的孤寒。 好奇心起,我踏上长绒地毯,想走到床边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多病无子的帝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哪想从帐中传出的一句话如九天炸雷般一下将我震在原地,只听里面一把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诡异幽幽传了出来:“笑不归?” 我在原地愣了一愣,随即苦笑道:“我道真没想过我竟然如此有名,连高贵的陛下都听说过我的名字。” “何止有名?简直是如雷贯耳,有人还特意连发了三封密令,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随着那莫名其妙的语气,掩着玉床的幔帐神秘地掀起,只见一个华服男子施施然坐在床边,背靠着床柱,双腿交叠,两手合放在膝头,神色诡异地看着我。 “你是谁?” 瞪圆了眼睛,我既奇怪又惊异地指着那男子。单看他的年龄,就是拼命说,也绝对不过二十五六,他怎么可能是连章王? 难道,连章王是那传说中的妖怪,返老还童了不成。 “他说,笑不归向来镇定从容堪。今日一见,不过如此。”男子见我惊讶,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我近前,眉头轻皱:“姿色中等,气质欠佳。性格嘛,有待观察。” 他的气质太过诡异,离近了让我感觉颇不自在。后退几步,我盯着他刚刚长过肩头的发,皱眉道:“你不是连章王。你……假冒皇上,究竟有何企图?” 古人无论男女皆蓄发。可眼前这男子的头发比起其他男子短得太多了,若是这样示人是万万不可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从不见人,要么就是见人时戴着假发。 而看眼下这种情况,戴假发的原因恐怕只能是为了冒充皇上吧。 “聪明这点尚可。”男子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对我一笑,道:“娘子,陪为夫的喝一杯吧。” 我没动,只冷冷地注视着他自在的举动,沉吟道:“你究竟是谁?莫非,赫连长频让我嫁的,原就是你?而不是连章王?” “三个问题。”男子伸出三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笑道:“让我先回答哪个好呢?” “按顺序来吧。” “凭什么我要回答你的问题呢?”男子丢了杯子,索性直接对壶畅饮。 “说不说随你。你不是连章王才最好。”我也倦了,也在桌边坐下,本想也吃点东西,将点心拿到手里却又吃不下。 好笑地看我一眼,男子轻道:“你打错如意算盘了。我就是连章王,你的相公。” “我不信你会有那么大的一个女儿。”我冷声道。 “你不信,我也不信,赫连长频当然更不信。问题是,天下人信。”男子也冷笑道,“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便是连章王。” 我微闹地看着他,心知他可能不想痛痛快快的告诉我实情,却又处处不刻意隐瞒,莫非是要我自己猜么? 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我的好奇心又不允许我就此打住,只好仔细看着他的神色,试着揣摩他的心态。 想了想,我试探道:“莫非,你冒充皇上,是赫连长频的主意?你是她的心腹?” “不错,猜对了一半。”男子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阴森笑道:“听说,丰夜真在雅乐时,受到你不少关照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与丰夜真有什么关系不成?我狐疑地看着他,突然灵光一闪,心中一冷,我低声道:“你不是赫连长频的人,你是殇夙鸾的人!” 既然殇夙鸾能将丰夜真送到雅乐,当然也能将别人送到连章。而且他既然能明目张胆的出入在寝宫,说明赫连长频也是知情的。 从妙岚开始,我一直怀疑赫连长频和殇夙鸾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么说来,应该就是赫连长频请求殇夙鸾为连章王找替身。 可是,为什么要找替身呢? 难道……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男子,将声音压了又压,惊道:“皇上他……莫非……” 后面的话我实在是不能说,因为我猜,连章王说不定已经死了。而连章王膝下无子,一旦王上驾崩,朝中会动荡成什么样子不言自明。 赫连长频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先将连章王的死讯隐瞒密尔不发,再找个替身长期卧床装病,自己则代父理政。如今,又为自己的“父王”找了一房妃子,那接下来的,自然就是为连章选一位太子! 只是这个太子,她是准备无中生有呢?还是准备…… 看着男子,我倏地从桌边站起,一下子离得他远远的,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含笑的面孔,心中着实有点慌乱。 被迫失身闭一闭眼我也就忍了,但是要我生孩子?开什么玩笑! “怕了?”男子森然道:“你该很庆幸了,我到现在都没有动手为我那可怜的弟弟报仇。” “你弟弟?”我微愣,恍然道:“你是丰夜真的哥哥?你也是酆国的王子?” “不错,王子。”他凄厉一笑,恨声道:“三年前因谋逆被赐死的王子。” 这我倒是听说过。三年前酆国有位王子预谋策反,事情败露之后被赐死。敲了敲头,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丰隐恻的吧。 看着他愤恨扭曲的脸,我小心道:“你就是那个丰隐恻?如此说来,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生死之事,不过如此。只要他想,我可以死了,也可以还活着。不单是我,所有的酆国王子都一样。”丰隐恻冷冷道。“他表面上杀了我,背地里救了我。这在皇宫是很常见的手段,做起来也不难。” “他?是殇夙鸾?”我猜测着,“可就算他是一国丞相,权可倾天。一个丰夜真还可说是他技不如人。可竟然将全部皇子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诡秘一笑,丰隐恻幽幽问我,“你可知丰洪宇为何对殇夙鸾言听计从,殇夙鸾为何在酆都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吗?” “不是因为他诡计多端吗?”我摇摇头。这丰隐恻必然是对自己的父亲已然恨极,才直呼其名。 “不全是。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丰洪宇爱钱爱珍宝,但是极为小气。投其所好很容易,但想把钱从他那里扣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满朝上下,只有殇夙鸾能让他挥笔支出国库的银子,你想,长此以往,殇夙鸾能够会没有权吗?” 头有些混乱,我半晌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问什么,理了理思绪,我缓缓道:“你同我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为了和我联手除掉殇夙鸾?还是殇夙鸾嘱咐你适时除去赫连长频?” 丰隐恻看着我无声地笑了,幽幽道:“自从那次谋反失败,我便明白了太聪明有时候反而不是件好事。自以为聪明更是愚蠢。” 慢慢地走进我,他的笑容十分古怪。 “我已是个死人。没有权利去反抗赫连长频,也没有心力去和殇夙鸾斗智斗勇。不过,我对他们都十分看重的你很感兴趣,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呢?” “是答应赫连长频,让你生一个小太子?” “还是,答应殇夙鸾,好、好、照、顾你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5555555~!则喜明天要考试,给点祝福吧亲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七章 孤夜 我见他一步步逼近,顿时手脚发凉,冷汗一颗一颗地打湿了脊梁,咬着唇,我头一次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就算是面对宗政澄渊还是殇夙鸾时,我都没有如此无助过。 对于宗政澄渊,我是他重要的棋子;对于殇夙鸾,我是他珍贵的玩具;对于赫连长频,我是她下了重注的赌码。 而对于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丰隐恻,我什么都不是,也就没有了谈判的理由。 “你……” 我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只紧张地盯着那逐渐凑近的唇,心头颤抖。罢了,谁说失身了就能怀上孩子的? 我就不信我有那么倒霉。 预想中的亲吻没有落下,倒是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我诧异的睁开眼,只见丰隐恻已然离开我三尺由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这么多人宝贝着你,却原来还没被人碰过。不用害怕,你这张脸,我还真是看不上眼。” 说着,不理还惊魂未定的我,径直上了床,侧躺着看着我道:“你自便吧,我要睡觉了。对了,提醒你一句,”说着指了指身下的玉床道:“你知道这底下放着什么吗?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得出的。” 我随着他的手指看向床下,只觉莫名的寒气顺着我的背往上爬,根据他那诡异的语气和看好戏的表情,我可以断定,这床下面,十有八九藏的是真正连章王的尸体! 他竟然夜夜枕着一具尸体睡觉! “小心,这里面嵌着九百九十九块寒冰,夜里可是很凉的。”想是如愿看见我惊恐的表情,丰隐恻满意地合上眼,悠哉地转个身,眨眼的功夫,居然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我明白他这等于告诉我“此床不可睡,请另寻他处。”然而,整个大殿除了这张床和摆着果品的桌子再无其他,我还能睡哪里? 别无他法,既然不想死在这里,只有自力更生。 我选了几条大而厚实的幔帐,选了一个避风的角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心想只能凑合一宿再想其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丰隐恻告诉我殿里有尸体的原因,我一直觉得耳边凉嗖嗖的,一宿睡得颇不踏实,直到天将亮时才渐渐睡得沉了。 似乎做了个梦,梦中的我还懒洋洋地呆在凌溪,幽韵他们正在弹琴谱曲,白凡正执一柄寒光点点的银剑随歌起舞。哪知一转眼那剑正插在我的腰际,我惊恐的看着那柄剑,口中“啊”的惊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我还没使劲呢。” 冷冷的语气响在耳边,我蒙地睁眼,就见丰隐恻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腰眼处一阵一阵地抽痛着,想是他趁我睡着踢了我一脚吧。 “你还是男人吗?”苦笑一下,难道这孩子是因为三年前受了刺激变得性格诡异? 丰隐恻冷冷地笑了笑,突然手一挥,将一只匕首“当啷”一声摔在我面前,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干什么?”我疑惑道。 “女子的初夜会在床上留下什么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呃……我承认我实际年龄已经成年了不止一次了,可是面对这个话题,还是不可控制地红了脸。 盯着那匕首好一会儿,我甩头道:“反正赫连长频知道我先与宗政澄渊关系匪浅,又跟殇夙鸾暧昧不明。我,那个,咳咳,怎么回事她想必心中已经有数了。” “她是她,天下是天下。你的名誉事关皇家的脸面,到时她若是治你个其君之罪,莫怪我没有提醒你。”丰隐恻冷眼看着我道。 心知他说得有道理,拿起那匕首瞪着,要我自残?割脖子割手腕还是切腹?女子初夜究竟会出几滴血? 这种事情,我怎么做得来? 看我许久不动,丰隐恻将我拉起来,伸手就来褪我的衣服,奸笑道:“难道你是不喜欢骗人,想要亲自上场吗?” 手里匕首向前一送,将他逼退,我长叹道:“好吧,我切,我切。” 问题,我切哪里? 来到床边,我伸出左手,右手拿着匕首反复地比量着,好一会儿,我才下了狠心轻轻地用匕首在食指指尖一点。 一滴比米粒还小的血珠委屈地钻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哀叹,双手就被丰隐恻紧紧抓住。 只见他抓着我的手,喉间溢出一声嗤笑。 我只觉指间一阵锐痛,血一下子涌出,锦被上瞬间开了几朵桃花。 呆呆地看着被上的一片嫣红,想起刚刚那个梦,我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若不是白凡扣住找到我的消息,若不是白凡阻拦我逃跑,若不是白凡的背叛,我可能已经回家了。 心搅成一团,痛归痛,可我知道是因为自己还对他抱着希望,所以恨不起来,所以,才觉得委屈,因为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假象的依靠,于是自己变得不坚强了。 吸吸鼻子,咬着唇,强自忍了。 告诉自己,就当此刻自己还在当年的丞相府,身边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我不也一个人活过来了? “怎么?痛傻了?”丰隐恻看我不语,耻笑道。 吸了吸气,我转头静静地看着丰隐恻,他正将连章王的假发面具往身上套,看起来奇丑无比,道:“你真的别无他求?甘心做殇夙鸾的傀儡?赫连长频的工具?一辈子见不得光,要靠这种丑陋的东西过日子?” 丰隐恻已经将头发和面具戴好,死猪一样躺在床上,眼神不知道正飘向何处,平静道:“你知道,我脸上这个面具是怎么得来的吗?为什么会如此相像,直到今天都没有人看穿?” 我静默不语,知道他现在正要叙述,不需要谁来说什么。 “三年前,赫连东赋,也就是真正的连章王,已经病入膏肓,针药难施。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然膝下半个儿子都没有,且若大的赫连姓宗室人才凋零,竟然找不出一个像样的继承人!于是,他便与赫连长频商议去求殇夙鸾,让他帮忙,找一个替身维持太平的假象。” 我静静听着,闻言插口道:“为什么他们选的人是殇夙鸾我明白。可是,凭连章王和公主的权利,难道不能自主找一个替身吗?” “除了殇夙鸾,谁有能力永远控制一个替身?”丰隐恻凄凄一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手段,是会让你生出臣服之心,再难反抗的。” “我不知道赫连长频究竟与他做了什么交换,这些都是我后来知道的,那个时候,我正被关在天牢里。” “殇夙鸾将我救出来,直接带到了连章。那时的赫连东赋是强提着一口气不死,因为取人皮面具一定是要从活人脸上剥下来才可以。” “我站在赫连东赋床边,被殇夙鸾强迫着看了活剥人皮的全过程。看他强撑着不死,直到剥下了整张脸皮才断气。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么?” “当时赫连长频也在场,从头到尾,她没有流一滴眼泪。” “那时,殇夙鸾在我身边说:‘你看,这才是一个真正伟大的皇族。比起你,要强得多了!’于是自那时起,我便彻底死了心。确实,比起他们,我实在太过幼稚。” “所以,”丰隐恻侧头看了我一眼,道:“我没有能力,没有胆子,也没有必要去反抗他们。就当是,为我下辈子攒了经验吧。” 听他将事情叙述完,想起赫连东赋活生生地被扒了脸皮,赫连长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凄惨的死去,有种莫名的感觉翻涌在胸。 是同情?唏嘘?佩服?不屑?还是感慨? 我自己都弄不清楚,只是这一切都不能成为我甘心为他们付出的理由。 “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我冷冷道,“王是假的,权利是假的,朝臣的衷心是假的,江山的和睦是假的。这个充满虚伪的王朝,迟早会被颠覆。到时候,你以为殇夙鸾还会再一次救你一命吗?” “你知道吗?谋逆之后,我被关在天牢,面对整日空旷无声的牢房,我想呐喊,哪怕只喊来一只鸟;面对那些来来往往不再将我看在眼中的狱卒,我想同他们说话,哪怕一句。面对那杯赐死的毒酒,我想求饶,哪怕,只能多活一日。” “我就是个胆小的鼠辈。我恨丰洪宇,但是没有手段杀他;我恨殇夙鸾,但是没有能力反抗;我恨赫连长频,但是没有办法逃跑。” “所以,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反而要小心,我可能会把对他们的恨,统统加诛在你的身上,因为,你是目前我唯一能掌握的,而且,是仇人所珍惜的。” 说完,他测头透过赫连东赋那丑陋的面具狰狞地看着我。 “你就不想为你的弟弟报仇?”我默然道。 “皇家,从来都是无父子无兄弟。” “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听从了他们,让我怀了你的孩子?” 我突然就从他的疯狂中体会了他的绝望,知耻近乎勇。只是他在对谁发狠?我,殇夙鸾,赫连长频,还是他自己? “你就那么想和我生一个孩子,让那孩子当上皇帝,你好做皇太后吗?”丰隐恻道,突然又恢复了那调笑的语气,道:“如果你那么想,我会帮你实现的。”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放弃与这个男人交涉。我想,在他疯狂诡异的外表下,一定也执着地,悄悄地坚持着什么。 因为,只有有坚持的人,才会如此的强硬,才会如此的无所畏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八章 舍得 突然,空旷的殿内传来阵阵脚步声,听起来匆忙却不凌乱。 回身望去,幔帐一层层掀起来,见赫连长频带着一大堆宫女太监走了进来。 见了我,居然对我福了福身,道:“频儿见过父王、母妃。” 随着她的动作,后面的丫鬟太监也跪了地,齐呼道:“皇上万岁,雅妃娘娘千岁。” 下跪我见过,跪我的也有,可是这么多人拜倒在我面前,第一感觉却是毛骨悚然。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结巴道:“咳……那个,起、都起来吧。” “谢母妃。”赫连长频笑着起身道,“不知今日父王情况如何?” 精神到可以踢人,算不算好? 摸摸鼻子,我喃喃道:“还好吧。老样子。” “如此我就放心了,看来母妃果然是我连章的贵人呢。您一到,父王的精神立刻好了许多。” 好了许多? 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假连长王,我怪异地看着赫连长频。 好在哪里? 不理会我的目光,赫连长频回头冲着身后的宫女道:“寿眉,还不去伺候你主子娘娘。” 话音刚落,从人群中分出一人,原来寿眉也跟在人群中。听到赫连长频说话,紧走几步来到我的身后站定,垂首不语。 “母妃莫怪。是我不让她进来打扰你和‘父、王’培养感情的。故而伺候你晚了。”赫连长频笑着解释道。 “无妨,今日刚好起得晚了。”我有点疲倦地笑了笑,问道:“不知,刚才对我的称呼?” “父王甚是喜爱母妃,封为‘雅妃’,因为母妃是来自雅乐嘛。”赫连长频笑着解释着,对一个宫女手中拎着的染血床单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今日才算深刻领悟了所谓“无中生有”是个什么概念了。 床上那个假“活死人”一直同我在一起,屋子里连套文房四宝都没有,居然就“下”了旨? 旨从何来? 况且,一个活死人,如何能临幸女人? 有几个人会信? 难道他们真以为,不论病得多重,只要有了女人冲喜,男人都能爬上女人的床? 正唏嘘不已,赫连长频突然轻轻“呀”了一声,环视四周道:“你瞧我,都忘记了。父王的殿内没什么女人家的东西,想必母妃一定住得不习惯。” 说完,招收唤了轻言,道:“让人将猗傩殿的东西都搬过来,一样不能少。” 见轻言领命而去,我方才醒悟道:“怎么?我要住这儿?这怕与宫规不符吧!” 难道,要我长期和一个十分不“怜香惜玉”的活“死”人,一个没了脸皮的真死人共处一室? “有什么符不符的?父王喜爱母妃,要与母妃长相厮守,这就是符。” 赫连长频目光扫过,我身上一冷,知争辩无用,只得长长一叹。 莫非,这赫连长频真打得要我生孩子的打算? 她就不能直接从宫外弄一个进来吗?不是更容易些? 然而这话却问不出口,一旦问了,我的处境可能更艰难,不如就暂且装糊涂,静观其变吧。 一问一答间,进来一个太监,站在门边道:“禀告公主,阮丞相求见。” 眉峰一皱而舒,赫连长频道“让他去外书房侯着吧。我随后过去。” 说话间,俨然一派帝王的风度。 我冷眼看着,心道若非连章衰弱至此,若非有殇夙鸾背后撑腰,若非连章目前没有人有足够的能力谋反。否则以她的能力,如何能维持这偌大的假象? 只是,这个阮丞相,赫连长频两次都露出奇怪的态度,这能说明什么呢? 停止揣测,手中的资料太少,勉强过早分析会误导我的思维方向。当务之急是要找出他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摩擦。 可是,找出这个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阮丞相,能不能为我所利用,我能不能用得了他,这真是个难题啊。 想到这儿,我试探道:“这个阮丞相看来很能为公主分忧啊,真是国之大幸。” “是啊。丞相确实政绩斐然。”赫连长频点点头,语气十分平淡道。 “如此重臣,真是难得。若有机会,本宫定要见上一见啊。”我装似无意道。 “母妃身居后宫,一切当以父王为念。朝中之事,频儿不敢有劳母妃。”说完,赫连长频对我一笑,道:“该用早膳了。父王行动不便,还请母妃辛苦。” 说着,对四下的太监道:“娘娘玉体金尊,你们要好生伺候,片刻不离。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就拆了你们的骨头。”然后对我道:“母妃,请恕频儿告退。后宫甚大,母妃初来乍到,请一定要已安全为念,切勿独自行走。” 明白她这就是变相的囚禁,也不说破,只点点头道:“多谢公主关心。” 目送赫连长频远去,我见下人们已然摆好了膳食,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本宫会伺候皇上用膳。” 他们面面相觑,犹豫着没有动。 看来我这个娘娘还真是当得相当的没有地位啊。 我扫了他们一眼,冷笑道:“怎么?公主的话是话?本宫的话就不是话了?”说完,又笑了一笑,道:“况且,也没有让你们走多远,在院子里侯着就是了,有事本宫自会唤你们。还不下去!” 众人相互看了看,默默退了出去。 我对寿眉点点头,道:“你也出去,把大门关上,在门口侯着就好。” 叫寿眉去守门,也顺便支开他。我自然不是因为白凡的背叛变的疑神疑鬼,只是这个孩子是白凡带进来的,眼下又不知道白凡已经背叛我,知道得太多,恐怕会泄漏出去。 寿眉点头转身出去了,只听得沉重的一声门响,我看着还在轻动的幔帐,低低道:“怎么,你还真想让我喂?” “你想知道阮育黎的事?” 闻声回望,见丰隐恻已经坐到桌边,取了一壶酒喝着。 皱皱眉,这宫里是怎么回事? 虽然丰隐恻不是病人,可是这原是要给连章王的膳食,怎么会有酒? “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我也坐下,看着他将酒一口饮干,提醒道。 “习惯了。”丰隐恻,转着酒杯,唇边尽是玩味的笑,“空腹喝酒,别有一番滋味。吃过饭,再烈的酒也难以有那种灼烧肺腑的感觉。” “我记得你说,你怕死。岂不知你这正是在做自寻死路的事情?” 看我一眼,将酒杯放下,丰隐恻再不动什么东西,看着我慢慢地喝一碗粥,道:“阮育黎,二十中举,经县令、知府、太守,年五十一任丞相,如今七十岁整。善谋略,性坚忍。不过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过注重名声,因而有时候难免束手束脚。” “你知道得倒是很详细。” “来连章之前,殇夙鸾让我背过他的生平。” “恐怕你背过的不只是他吧。殇夙鸾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就算是有八分利息,他也会再抠出半分来。这是他的乐趣。所以,”我盯着他的眼睛,道:“他究竟让你来做什么?” 丰隐恻没有躲避我的眼神。 我们对视良久,他方笑道:“你说呢?” 摊手,知道他不会告诉我,我又想了想,道:“你曾说,殇夙鸾有派人捎信给你?” “是啊。”丰隐测点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在意一个女人。不,是如此在意一个人。” 手指细细摸索着那个烧莲花白瓷酒杯,丰隐恻低头看着自己袖口上的金龙,道:“他说赫连长频可能会带一个女人回来,让我好好照顾你。” 摇头,我道:“不可能。我不信。” “你可以不信,因为我也不信。可是,信上就这样写的。虽然,我不太明白他的‘照顾’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本意还是反意,这很难说。” 丰隐恻直了身子,探索地看着我,道:“他还让我告诉你,无需介怀逃跑的事情。虽然引诱你逃跑是蓄意,但是你真的跑掉了,却不是他的本意。” “这话的意思是?” “他没说。不过,依照我对他的了解,大概是他引诱了你去犯罪,但是当你真的按他的想法犯了罪,他又会觉得很没意思。倒时,你可能被他杀掉也说不定。想来,那真是一出很难得的好戏,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可惜,我没有看到。” 想起那个夜晚,殇夙鸾月下的那抹惊鸿般的身影,我苦笑道:“其实,现在想来,出乎意料的不是我,而是赫连长频。” 若不是她将院中的人全部杀了,殇夙鸾没有闻到血腥味,我想是很难引他的注意,从而进院查看的。 “哦?”丰隐恻幽幽一笑,道:“那我要给你个提醒,赫连长频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你能小看。你若是想与她打交道,你就必须知道,虽然她计谋称不上绝顶,但是她身上却有一样东西是你万万不及的,你知道是什么?” 这倒有些问住我了,细细回忆着,我猜测道:“她比我能狠下心肠?” “不,不是。虽然相去不远,但是本质却决然不同。”丰隐恻摇头道:“是舍得。为了连章,她什么都能舍出去。亲情,人伦,身体……只要她有的,她都舍得。” “一旦遇事,她舍得而你舍不得,那么,你必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七十九章 棋子 “人生无胜负。”我微微一笑道:“这里有棋吗?” 丰隐恻古怪地看了我一会,转身回到床上躺着,道:“一个死人的房间,你觉得有棋吗?” 想想也是,看了看满桌的食物,我问他:“你只喝酒,不吃点别的?” “吃什么?对于一个一天到晚只能躺着的人,吃什么都是浪费。”说着,闭上了眼睛。 转身往门口走去,满屋的幔帐随着我的脚步似有似无地飘动着,我再一次深深地叹息,王族,究竟是一面华丽的镜子,还是镜子中那更加华丽而虚无的影子。 到了门口,我刚要推门,就听外面有宫女道:“殷大人,请您稍等,容奴婢进去通禀。” 殷洛书?我大大一愣,大清早的,他来做什么? 只听外面安静片刻,那宫女又道:“殷大人,奴婢知道您天天来给陛下唱歌。可是如今雅妃娘娘正在里面。后宫内眷不宜接见外臣,请大人稍后。” 不让我见外臣? 哼,怕是赫连长频的主意,想要学殇夙鸾一样囚禁我吧。 想到这,我装没听到的样子一下子推了门,头还未抬就先道:“寿眉,去给我找棋子棋盘来,我要下棋。” 佯装不想去看慢院子监视我的人,说了这句我便作势要关了门,却不想一个华美无比的鸟笼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由一只稳稳的手托着,里面那只金丝雀正跳来跳去,好不高兴的样子。 虽然出现的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还是小小地吓了我一跳,顺着那手向上看去,一张书生的面具便隐入眼帘。 “原来是殷大人。”我笑道,指了指那个笼子,“这是?” 听到我的话,那只大手稳稳地向前送了一寸。 “送我?”我问道,见他点头,伸手将笼子接过。“谢谢大人。” 我的手不如他的沉稳,鸟儿似乎受了惊,“啾啾”叫了两声,两只灵活的小眼睛露出惊惧,小脑袋歪着直盯着我。 “害怕了呢。”我笑,看着殷洛书,道:“不知大人一早来此,所谓何事?” “陛下喜欢音乐,每天都会要殷大人来唱歌。”旁边的一个大宫女代答道。 “哦?”我沉吟着看她几眼,相比之下,这个宫女年龄比其他的宫女稍大,应该在这宫中呆了好些年了,“每天都来?” “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多长时间了?”我追问道。 想是觉得我的问题有点奇怪,那宫女犹豫了一下方道:“陛下酷爱音乐,听说自从登基,每天一定要听乐师歌姬唱歌。奴婢入宫十一年了,一直都是如此。” 这么说,连章王这么做没有二十年也有三十年了。看来这殷洛书不是赫连长频特意派来作样子监视我或者丰隐恻,而是为了维持连章王在世的假象的。 这样的话,这个殷洛书对我应该没有太大的威胁。 “是吗?”想明白这些,我做出遗憾的样子道,“可惜本宫的嗓子实在是不如殷大人,否则也不用殷大人这样辛苦了。”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要让他进来。 那个宫女却又插言,道:“娘娘,公主有旨,您身在后宫,不宜接见外臣男客。” “你叫什么名字?”我逗着笼中的鸟儿,问道。 “奴婢微雨。” “本宫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不是本宫接见外臣,是陛下召见外臣,本宫随身照料,明白了么?” “可是公主……” “难道你的意思是,每天殷大人一到,本宫就得躲出去?那好,你去和赫连长频说,本宫要搬回猗傩殿。免得每天定时做丧家之犬!” 说着,将鸟笼子往地上一摔,长袖掩面,用力地抽泣起来。 满院子的人顿是一惊,一下子跪了一地。笼子中的鸟儿这回是真的受了惊吓,扑扇着翅膀在笼中上下跳跃飞动个不听,像是觉得没一处是安全的。 就如同现在的我。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公主交代过,奴婢……”微雨还算镇定,虽然跪也跪下,但是声音还是很稳的。 我连理也不理,只顾着大声装哭。 这时寿眉带了几个小太监拿了棋子棋盘过来,见满院子人跪了一地,也不知怎了,疑惑地走到我身边,也跪在我脚边。 一直没有动作的殷洛书突然伸手将鸟笼拾起,交给疑惑的寿眉,随即就要把门关上。 微雨一急,道:“殷大人……” 殷洛书身形一凛,也没见什么动作,一直跪在门口的几个宫女,包括微雨转眼就摔在了院子里。 我眨了眨眼,原来这个乐师也是有功夫的。 不过,他怎么敢如此放肆,就不怕赫连长频怪罪吗?还是,他有什么靠山? 于是也不装哭了,笑着看他关了门向我走来,在我面前静静停了片刻,便向大殿走去,不多时,美妙的声音响起,听得我整个人舒畅极了。 拉了寿眉起来,也回到大殿。 欢欢喜喜地坐在桌边,我让寿眉清理了桌子,放了棋盘,支了窗子倒了茶,上了点心水果,燃了龙脑香。 伸手在白玉盒子中执了一子,食指和中指夹着,轻轻地,优雅地,稳稳地,放在了整个棋盘的中心。 一瞬间,我觉得歌声似乎是顿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殷洛书,不过在那万年如一日平板的书生面具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哼,别以为戴了面具我就看不出来! 我知道正常人下棋第一手肯定不会下在正中间,可是,我本来就不会下棋,我拿棋盘的目的也不是下棋。 而是,为了排排现在手底下有几个棋子。 中间那个棋子,代表我。用五个黑子代表五个国家。白子代表目前我周围的人。 赫连长频,白凡,阮育黎,殷洛书,丰隐恻,殇夙鸾,寿眉,微雨,轻言。 算上我,整整十个白子。 我该怎么运用这十个字来达到我的目的呢? 将手心里最后一个棋子丢在盒子里,歌声正好停止。 我看着殷洛书,笑道:“大人辛苦,请容许本宫送大人一程。” 殷洛书没什么表示,只转身向外走去。 我紧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推了门见微雨正侯在门口,我冷冷看她一眼,道:“本宫感激大人****为陛下唱歌,打算送大人一程,表示感谢。你们几个奴才要是觉得不好交代,就跟着伺候吧。” 微雨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跟着殷洛书,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默默与寿眉告诉我的宫中地形一一印证。 寿眉告诉我,邑华殿处于整个连章皇宫的中心,正南方便是御书房,再往南,是朝堂昭明殿。 这三处之间,有左右两条路相连,文官居左,武官行右。 不过,不管走哪条路,都会经过书房是肯定的。 难得殷洛书帮我震慑了那群宫女太监,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既然赫连长频不让我“接见”,那我来个“巧遇”,总是没问题的吧。 说话间,书房已近在眼前,也不知道这个时辰,两个人是不是商议完了国事,是还在书房中,还是已经各奔东西了。 走在长长的玉石桥上,我伸长了脖子望着,脚下一不小心就踩了个空,眼看就要摔下去时,腰部一紧,殷洛书稳稳扶住我,见我站好,迅速地松了手。 我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刚刚那一瞬,他给我的感觉如此熟悉。 可惜太快了,快得我难以分辨。 “谢谢大人。” 我低低道,眼角余光打量着他,怎奈脑中一片空白。正自苦恼时,一把苍老的声音传来:“臣阮育黎叩见雅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一愣之下,我迅速反应过来,原来我们已经过了书房,正行在昭明殿旁的路上,正巧遇上了丞相阮育黎。 “您是……阮丞相吧。快不要多礼。”我端正了姿势,笑着道,“常听皇上和公主说您是我连章重臣。本宫总想见见,想不到却在这里偶遇,真是天意。” 顿了顿,我又言:“以后,连章和本宫,还得继续仰仗丞相啊。” 阮育黎长身而礼道:“娘娘严重。为国分忧本是臣份内之事,臣不敢居功。况连章之事,也非臣一人一时之力,而是因陛下英明,公主睿智,因我连章满朝文武百官殚精竭虑之故。怎能说是倚仗老臣一人呢。” 我心一沉,如此明确的拒绝,想来对于我,阮育黎若不是不放在眼里,就是早有考量。 无奈手里的消息是在太少,我根本就无法判断,只得紧紧地盯住他的脸,缓缓道:“丞相说的是。是本宫失言了。只是丞相位列百官之首,无论何事都少不了丞相劳心,真是辛苦了,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娘娘关怀之情,臣铭记于心。若无他事,臣告退了。” 说着,深施一礼,看了我一眼,沿着路向前殿行去了。从头至尾没有看殷洛书一眼。而且,他看我那最后一眼,因老迈而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了一丝精光,虽然快,但仍被我看到了。 那是,杀意。 心下顿寒,这个阮育黎,想杀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八十章 危机 一时无法探究,我对殷洛书笑道:“丞相大人真是辛劳啊。”说着就要往前走,毕竟,我是打着送客的旗号嘛。 殷洛书袍袖一展,抬臂拦在我身前。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笑道:“如此,本宫便不送了。大人慢走。” 殷洛书见我不再执意相送,便对我行了礼,转身渐渐远去了。 这殷洛书,莫非一开始就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为了送他,而是为了试一试丞相的心意?因此丞相刚走,他便不让我送了? 还是,是我太多心了? 站了一会儿,我踱着步子,状似心不在焉,漫无目的地在宫里晃了起来。转来转去,就是不往邑华殿的方向走。 “娘娘……” 身后的微雨刚要说话,我便笑道:“微雨啊,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啊?” “啊……回娘娘,这是抹斜殿。娘娘,您……” “抹斜殿,好名字。”我赞道,抬手随意一指,又问:“那是什么地方啊?” 如此多次,我都抢在微雨前面将话叉开,她也明白了我就是不想让她提出回邑华殿之事,一时咬了唇,无计可施。 我冷眼看着,这微雨在宫中多年,这皇宫中的权利分属自当心中有数。又被赫连长频派来总管我的大小事宜,想必是深得她的信任。 这个人,若是不能倒戈于我,地位又在寿眉之上,将来必然会很麻烦。 该怎么处理她好呢? 杀? 打了一个冷战,我苦笑地摇摇头,怎么想到这上了,难道,就没有比杀她更好的方法吗? 可是心中又有一个声音问我:“若是有天,非杀她不可呢?” 闭了眼,顿时觉得烦闷无比。 抬头看了路,想回殿休息,却见白凡正带着一小队侍卫冲我走来。 “娘娘,公主命我为娘娘引路。”见了我,白凡单膝跪地,道。 “多谢范大人了。” 我一阵气苦。没有清肃他们在身边,我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们两个都心中有数,他何苦这样步步相逼。 涩痛从心底涌出,连日来精神紧张夜不安枕的后遗症就现了出来。一阵眩晕袭来,我晃了几晃,身边的寿眉连忙扶了我,神色紧张。 “无妨。”我站稳了,对他笑一笑,见白凡跪在几步之遥,虽然眉宇间满是担心,却一动没动。看样子若是寿眉不扶了我,他眼睁睁的任我倒下。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推开寿眉,我前行了几步,走到他身边,淡淡道:“本宫累了,想休息。范大人,带路吧。” “臣遵旨。”白凡头一低,随即站起走在我的面前。 垂下眼帘不去看他,默默地回了宫。白凡眼见着我进了正殿,对正要跟我进来的寿眉道:“寿眉,公主有事交代你,你随我来。” 顿时天旋地转。 凝视着那么熟悉的面孔,我惨然一笑,白凡,你当真要逼我至此吗? 对寿眉点头,道:“既然公主召见,你便去吧。” 见寿眉与他去的远了,我对微雨冷冷道:“都给本宫出去,本宫需要安静。” “娘娘?”微雨疑惑地看着我,不敢动。 “你们去院子里候着吧,本宫就在这屋子里,不会出去的。” 我冷声道,砰然关了门。靠在因雕龙绘凤而嶙峋无比、硌得我后背生疼的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 白凡,你当真要将我最后一个信任的人也要剪除吗? 虽然这次我笃定他不会伤害寿眉,但是却等于告诉我,不能依赖寿眉。 寿眉不知道白凡已然倾向于赫连长频,故而不论白凡问他什么,他都会答。而我,又不能明白地告诉他说白凡已经和我们分道扬镳了,一旦我说了,寿眉的性命定然不保。 也就是说,在这深宫内院中,我连一个可以信任依赖的人都没有了。 心口一阵揪痛。 我怎么就会落到如此境地? “真是难得,笑不归竟然也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 低低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是丰隐恻。 头也没抬,我惨笑道:“笑不归从来不是什么大人物。是你们看得太重,赶鸭子上了架,好死不死,也总得飞一飞,偏偏你们就以为那就是天鹅了。” 丰隐恻没再话说,静默一阵,突然大力将我从地上扯起来,细细打量我一阵,冷冷道:“你现在的表情,倒有几分能勾动我的心思。” 挥开他的手,我冷笑道:“怎么,如今想起来要为赫连长频效忠了?还是,既然做不上皇上,就像坐皇上他爹,连章的太上皇了?” 细细看了我一会儿,丰隐恻将面具拿下扔到一边,露出本来面目,抬手托着我的下巴,低声道:“你生气了。为什么?嗯?” “没什么。”我叹息,心知丰隐恻是指我的语气太过尖锐。不过,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一刚一柔,倒是奇异地舒缓了我紧张失落的情绪,虽然心痛依然,但理智也找回来了几分。 我怎么能随意在别人面前露出情绪呢? 定了定神,想起刚刚的疑惑,半是认真半是为了叉开话题,我随口问道:“你知道阮育黎为什么对我有敌意?” “不知道。只知道这些年赫连长频帮我娶得老婆都死了。”丰隐恻见我恢复正常,也没多问,只谨慎地又套上那面具,伸手拉着我走进大殿。才道:“怎么,你见过他了?” 点点头,我坐到桌边,喃喃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妃子都是他害的?” “我可没这么说。”丰隐测躺在床上道,“我只说这些年的妃子都死了,可没说是谁杀了她们。” 就算他否认,意思也差不多了。可是,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说,如今泄漏消息给我,安的什么心呢? 再者,阮育黎为何要杀死入宫的妃子?杀害帝王的妃子,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不想让妃子诞下皇帝的子嗣。按理,一朝元老,最当关心的问题就是国家的子嗣问题。这阮育黎却反其道而行之,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就算皇帝真的无子,也和他阮家沾不上关系,他这么做,除了会使连章朝堂争执不休永无宁日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好处呢。 “你也想不透?”丰隐恻见我深思不语,插言道。 “是啊。没有道理。”我费解道,“他能得到什么呢?难道他的女儿也在宫里为妃?” “没有。”丰隐恻颇为嘲讽地一笑,道“说来也怪,这阮育黎倒真是连章的好臣子,连膝下无子这一点,竟也同他家主子一般无二,真是忠心得可以啊。” 我哑然,这阮育黎也无子?难道是连章的风水不好! 正奇怪之时,门声一响,寿眉走了进来,低头站在我身边。 我心念一动,道:“公主找你什么事?” 寿眉看了看我,有些狐疑,没有做声。 “无妨。连章王睡死了。”我笑着眨眼道:“公主派范大人将你带过去后,都问了什么?” 其实我猜,压根就是不是赫连长频找寿眉,她知道寿眉是哑巴,能问出什么来?而白凡知道寿眉会腹语,想借他知道我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寿眉很机灵,马上会意道:“公主就问了奴婢娘娘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奴婢认为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照实答了。” “我知道了。我有些饿了,你着人传膳吧。” 寿眉点点头,传身出去了。 “原来她会说腹语。”寿眉刚出去,丰隐恻便问我道。“你为何要将她的事透露给我?” “没什么,作为你透露消息给我的回礼。” 我笑着敷衍。心道一旦丰隐恻知道了寿眉的底细,定然会通知殇夙鸾,这样,殇夙鸾一定会派人监视寿眉。 寿眉受到监视,白凡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就不可能再与他有太多的联系。这样一来,至少可以防止白凡利用寿眉来对付我。 只是这样做,却无疑等于把寿眉陷入危险之中,虽然我料想殇夙鸾应当不至于将寿眉放在眼里,只是事有意外,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如何能够安心? 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想着,耳边一阵鸟儿的鸣叫,悦耳动听。寻声而望,原来是早上殷洛书送我的金丝雀。此时正在笼中叫个不停。 拿了根小木棍逗弄着,我隐隐有几分明白殷洛书的意思,我现在,何尝不是关在笼中的鸟儿? “既然怜惜它失去了自由,何不索性将它放掉?”丰隐恻在身后道。 “它不是燕子,更不是翱翔天际的鹰。它生来只懂得活在笼中,我若是放了它,才是害了它。” 我倒了些清水进去,慢慢道:“对它好,不是选择你认为的方式,也不是选择它像要的方式。而要选择对它最合适的方式,这样,它才可以快活。” 丰隐恻不再说话,大殿里只有鸟儿的叫声。 又过了一会,有敲门声传来,微雨在门外道:“皇上,娘娘,该用膳了。” “进来吧。” 我依旧逗弄着鸟儿,只等饭菜都布好了,才让他们都退下,连寿眉也遣了出去。 没办法,丰隐恻的身份不能暴露,而我总不能真的去喂他吧。 “你没伺候过人吧。”丰隐测走了过来,照例先取了一壶酒。 我执了筷子,伸筷边夹菜边笑道:“不是没伺候过,只是没伺候好过。” 满意地夹了一块喜欢的桂花醉鸭掌,我记得听幽韵说过,这是连章的名菜呢。烧得红红的鸭掌,香气十分醇厚,立刻就勾起了我的食欲,也不理丰隐测了,只想美美的饱餐一顿。 哪想刚送到嘴边,突然从丰隐测的方向飞过一个酒杯,正将我的筷子打落。我抬眼一望,他正神态阴郁地看着我。 “娘娘?”此时外面微雨喊道,门声轻响,看样子就要进来。 “出去。”我喝道,“不过是掉了一个杯子,本宫自会处理。谁敢进来打扰陛下用膳,本宫扒了你们的皮。” “是。” 微雨应了一声,没了动静。静静等了一会,见没人进来。我方对上丰隐测那双深思的眸子,问道:“怎么?” 看了我一眼,丰隐测指了指桌子上的菜,冷声道:“有毒。” xxxxxxxxxxx 亲们,则喜跪求推荐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张千金 第八十一章 服毒 “毒?”我收微微一抖,将筷子放下,问道:“你是说这饭菜中有毒?” 点点头,丰隐恻摇了摇手中的酒壶,道:“怕是连这酒中都下了毒。” “什么毒?”我看着满桌子的菜,后背生出莫名的寒意,是谁要杀我?阮育黎? “此毒名曰‘思情’。沾水即溶,无色无味。” “‘思情’?这名儿倒真引人遐思。不过,既然无色无味,你又如何知道这饭菜中下了毒?” “水也是无色无味,你为何知道,那就是水呢?”丰隐恻反问道。 “因为在野之水承之于山渠,在室之水承之于容器。” “说得是。水流为河,气动为风。这两者全是无色无味,却依然能为人所感知,何况剧毒乎?” “你别和我拽文。”我瞪他一眼,道:“快说,到底这毒有什么古怪?” 丰隐恻笑笑,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酒壶,道:“你不觉得,今天的饭菜香气太过醇厚了吗?我在连章王宫待了三载,从没吃过闻起来如此香气四溢的食物。” “你是说,因为这饭菜太香了,所以你觉得有毒?”我对这些不很了解,听起来难免有些匪夷所思。 “思和情,本来都是为人所不查的个人想法,却偏偏很容易为人所察觉。”看了我一眼,他接着说道:“这毒做出来时,殇夙鸾便说这毒无用之极,看似很隐秘,却最是容易被人察觉,就是因为它本身虽无色无味,却能提升饭菜酒食的香气。” 这又是另我震惊的一件事,我惊讶地看着他,道:“这毒是殇夙鸾做出来的?” “除了他,谁会起这种古怪的名字。”丰隐恻道,“不管怎么样,我来连章扮演的是皇帝的角色,总得防止被人毒杀。因此对毒物之事多少也有些认识,你若是不信,大可当我没说。” 若是殇夙鸾制出的毒,丰隐恻想来不会认错。可是惜了这一桌子好菜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我问道:“若是中了此毒,是怎么个死法?” 诡异地笑了一笑,丰隐测道:“此毒不致命。” “不致命?”我惊讶地重复道。 丰隐恻点点头,道:“不过这种毒虽然不致命,却能令人产生极大的痛苦。据说会引起暂时性的气滞心脉,血不归经之症。中毒者三个时辰之内胸闷无比,心如刀绞,大量吐血。” “就像是相思的女子,为一个情字痛彻心扉,熬干心血。故而取名‘思情’。”丰隐恻看着我道:“因此,此毒虽不致命,却对身体戕害极大。失血造成的体虚,可不是三两天就能补回来的。” “如此说来,这毒便不是阮育黎派人下的了。”我缓缓道。 现在不是称赞这个名字取得贴切的时候,我只想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以及下毒的原因。 “何以见得?” “以我这两天看赫连长频的态度,显然对他是无可奈何的。想来,以他在朝的权利,就算是杀了我,赫连长频也不会多说什么。怎么会下这种不致命的毒呢?” “有道理。”丰隐恻赞同道,“不过既然不是阮育黎,又会是谁呢?” “自然也不会是赫连长频。她既然处心积虑想让我诞下太子,又怎么会伤害我的身体。”我猜测道,随即又想起一个问题,不解道:“说来奇怪,与其让你我生下一个完全不属于连章的血统,她为何不招一名驸马,让所诞之子姓赫连,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你想不明白吗?”丰隐恻终于将酒壶放下,倒了一杯酒拿在鼻间轻轻闻了一下,随即一仰头喝了下去。 “你!”我惊得一下子站来起来,有心想去抢他的酒,却哪有他的速度快,眼见着他将那杯毒酒喝了下去。 “怎么?担心我?”丰隐恻轻轻一笑,道:“我说过,当今天下,没有人比殇夙鸾更懂如何控制一个人。” “他既然精通毒术,怎么会让我大大方方地来连章做皇帝?”嗤笑一声,丰隐恻又是一杯酒下肚,道:“我身上有种毒,他没告诉过我名字。我只知道只要我身上有这种毒,天下的毒便都毒不到我,但是,他却能轻易掌控我的生死。” “你是说,赫连长频也是被他用毒控制了?” 摇摇头,丰隐恻道:“控制赫连长频最重有效的不是控制她,而是控制整个连章没有继承人。” 我惊讶无比地看着他,不自觉伸手掩了唇,觉得唇间微微地颤抖,“你是说,赫连长频她……她……” “她不能生育。”丰隐恻接道,“你恐怕知道他们的关系。殇夙鸾绝不会让赫连长频生下孩子,何况是他的孩子。因为赫连长频一旦有了孩子,连章有了继承人,我就没用了。我失去了作用,他就失去了控制连章,控制赫连长频的手段。” “因此,作为条件,赫连长频一早便已服下毒药,此生,不会再有孩子。” 赫连长频,此生不会再有孩子。 我掩着唇,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就是你说过的,她为了连章,什么都舍得?” 丰隐恻看着我,静静用手摩挲着酒壶,什么都没说。 “原来如此。”我轻轻闭上眼睛,“你每日都离不开酒,是不是因为不喝酒你就会毒发?” 沉默一会,丰隐恻低低道:“既然你猜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酒能压制我体内的毒性,我必须每日饮酒,直到他为我解毒,或者,我死。” 我定定看着他手中的酒壶。那是一盏白玉酒壶,上面雕着淡淡的白兰。 惨然一笑,我取了一只酒杯,递给他,道:“给我倒一杯吧。” “你?”丰隐恻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手稳稳地压着酒壶,没有动。 “我走投无路了。”我笑着拉开他的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不是赫连长频,不是阮育黎。你一直没出屋子,当然,也不会是你。” “下毒,而不下死毒。说明下毒的人不想置我于死地,或者,是不敢。这至少说明了,下毒对他而言,是一件既简单又危险的事。简单,是因为他方便对我的饭菜动手脚,危险,是因为他的地位不高,虽然视我为眼中钉,却不能随心所欲地要我的命。” 端起酒杯,酒香清洌的飘进鼻子,我深深叹口气,道:“我是笑不归的事,在连章除了你和赫连长频没人知道。那么那人视我为眼中钉一定是因为我现在的地位--连章唯一的王妃。你说是吗?” “话虽如此,可你……” 丰隐恻想取走我手中的酒杯,被我轻轻一闪,手一片,杯中的酒微微洒了几滴。 “你刚说,这毒会让人痛苦。”我轻轻问道,“很疼吗?” “他说,是人可以忍受的极限。”丰隐恻淡淡道。 “这么说,是不会让人痛得晕倒,一直让人在痛苦边缘挣扎的毒啊。”我慢慢地举杯,笑道:“‘未央’这种毒想来,也是他制的吧。” “是。”丰隐恻看着我的动作,点点头,“早上见你连划自己一个小伤口都不肯,为何不到一天,便肯自伤如此?” 是啊,自伤。 微微歪头,我看着笼中那依旧雀跃的金丝雀,我淡淡而笑。 虽然我现在还猜不出是谁,为了什么而杀我。可是这种不致命的毒却是我唯一的机会。 在现在的连章王宫,我可说是孤立无援,逞强不如示弱。 我将这酒喝下去,身体势必会虚弱以极。 这样,赫连长频就没办法逼我生孩子,阮育黎也不再觉得我有威胁。 那个给我下毒的人,也会以为自己达到了目的而不再对我下毒手。反之,若是我没事,那个人说不定会以为事情败露而对我再下毒手。 而且,我这次中了毒,其他想对我不利的人一则会放松警惕,可能会认为生病的我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二则,就算他们仍想动手,也应该会顾及风声,避过敏感时刻。 这样,就给了我喘息的时机。 冰凉的酒杯沾到了唇,闭了眼,一狠心,我猛然将酒吞了下去。 热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逼出了我一直忍着的眼泪,朦胧中,我对丰隐恻笑了笑:“你说的那种灼烧肺腑的感觉,如今我明白了。” 胸口一阵紧缩,想堵着浸了水的棉花,我张了口拼命地想要呼吸,却一阵锐痛传来,发出的是一声悲戚的呻吟。 痛。 痛苦,像漫天逼之不及的冷遇,措不及防地侵袭了我。 双手紧紧地撅住胸口,双膝再也感觉不到力量,苦笑一下,伸手捂着唇,拦出那一口汹涌而出的鲜血。 感觉有双手正要扶住我,我猛地推开,身子一歪摔在地上。 “别……会沾上血……”看着模糊地丰隐恻,我也不知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哭还是笑。 若是沾到血,一会宫女进来看到妃子倒在地上,皇上躺在床上,居然还沾到血,未免太惹人怀疑。 “我们吃得是一样的东西,你不觉得只你中毒太奇怪了吗?”想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丰隐恻行了几步,站在我身边道。 躺在冰凉的地上,血堵着喉咙,逼得我侧了身,猛然咳了几下,血像要冲破这疼痛,一直汹涌不停。 “有什么奇怪?皇帝用膳,妃子试毒……自古……自古都是如此。” 强撑着说了这几句话,彻骨的疼痛又卷了过来,像猛兽在我的胸中翻滚纠缠,似乎要有什么从我的胸口挣扎破出。 呜咽一声咬住了袖子,我疼得弓起身子,不停地喘息着。 “你何苦这样?并非就没了别的手段,你这样,是在逼你自己,还是别人?这里没有关心你的人,你以为,有谁会为你心痛吗?” 丰隐恻冷冷的声音传进耳朵。 逼。 就是要逼。 在示弱于人的同时,我还有一个目的--逼白凡。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关心我,我只要他一点点的同情心,若是那样,或者,我可以找到一个漏洞也说不定。 但是这些是不能告诉丰隐恻的。因为他也被我考虑在计划中,他本身受人控制,说不定那他真的要执行赫连长频的命令。 与其,让别人来伤害我,还不如我先退一步。 只是,从什么时候,他竟然也成了我算计中的一员? “手段……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手段?”忍住一阵眩晕,我想扯出微笑,却不知摆出了什么表情,只听丰隐恻重重一叹。 “回去躺着吧……我……要叫人了……”我咬了唇,忍下疼痛,伸手拉住锦缎的桌布,用力一勾,将满桌的东西拉翻在地。 随着碗碟“哗啦啦”落地的声音,瓷片粉碎、崩开,零零碎碎擦破了我的手臂。 又涌出一口血,只听得丰隐恻道:“这毒,是没有解药的。” “我知道。”慢慢将眼闭上,感觉同鲜血一般温热的液体泛出眼眶,听见那受了惊的鸟儿,正在啾啾地鸣叫,喉中一阵酸痛,喃喃道:“我……真没想到,我……居然会在你的面前落泪……真正意义上的……为自己的……第一次哭泣……”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亲们不要忘记推荐票哦~!(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八十二章 解毒 “娘娘!” “快传太医!快去!” “你!快去通知公主!” …… “想死吗?还不去快去!” “砰”的一声门响之后,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嘈杂而又沸腾的人声,因人们快速行走翻飞不已的衣袂声。 疼痛像藤一样纠缠着我,我清晰地听到从骨头深处传来的自己的喘息,冷汗滴落在地上,血依旧在汩汩的流淌。 呼出一口冗长的闷气,伴着我抑制不住的呻吟,感觉自己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上了床,身后垫了最柔软的垫子,有人用温热的布擦拭着我的脸。 我强撑着睁了眼,模糊中伸出手去,喘息地唤:“寿眉呢?” 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我定睛一看,正是寿眉吓白了脸跪在我的床边,手心湿润,另一只手上还紧紧握着染血的布。 挤一个笑容出来,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放,一来这个时候有他在我会很安心,二来是怕一会赫连长频来了先治他个不周之罪,毕竟算来他是我最贴身的丫头。 “太医!太医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大喊一声,声音尖锐而慌张,满屋子的人又骚动起来。 眼角瞟去,一个约五十多岁的老者正被太监拉着往里跑,两人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呼吸急促。 浑浑噩噩中,有人拉了我的手放在脉枕上,感觉老者的手搭上我的手腕。 我勾了勾唇,想道一声:“有劳太医了。”一张口,被涌出的热血呛到,重重地咳了几声。 随着我的咳嗽,我清晰地感到腕上的手指抖得越来越厉害。 是了,皇上才立了一天的新妃突发急症,若是一个不好,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掉脑袋。 手腕微微一动,我费力道:“太医不必惊慌,有劳。” “不错,邓太医,请务必治好母妃。”我刚说完,带着宫女太监一大批人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的赫连长频便接道,随即按下了正要行礼的太医,道:“帮母妃诊病要紧。” 邓太医见状不再耽搁细细为我把起脉来,问了我几个问题之后,对赫连长频道:“启禀公主,娘娘是由于近日思虑过甚,郁结于胸。气机瘀阻,导致血脉妄行而吐血。需先止血,再慢慢调理。” 听到这里,我心中生疑,这太医竟然没查出我是中毒,仅仅以为我是急症? 究竟是殇夙鸾的毒太过高明,还是这太医的医术太过平庸? 还是,其他的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呢? 我状似低着头,实则用眼角余光瞬也不瞬地看着满屋子的人。 寿眉自然是一直在我身边的,此时正手忙脚乱的帮我擦着血迹,赫连长频一脸紧张地看着太医。 再后面是轻言和微雨。 微雨一直背着身子指挥着其他的宫女,从我的角度什么都看不见。 轻言低着头立在赫连长频身后,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当太医全部说完时,胸口重重地起伏了一下。 是我眼花了?还是,她当真心中有鬼。 不过,不说我是中毒对我也有好处,起码来说赫连长频不会作势为难寿眉和微雨。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人,一个是她的人,不论是她还是我,都一样为难。 我这边正在猜测,那边赫连长频已听完了太医的报告,沉声道:“既然有了结论,还站着做什么!还有你们,太医院养着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原来这时又匆匆赶来了几名太医,其中一名正要过来,想是要为我诊脉,却被邓太医拦住道:“许大人,时间紧迫,请你先辅助我为娘娘针灸止血。”说着,又对其他的太医吩咐了几句。 那许太医便不好再说什么,跟在邓太医身边执了蜡烛仔细地烧着银针,边烤边对我和声道:“娘娘莫怕。请务必要放松。” 放松……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呢。 我一直勉强自己去想些别的就是想分散这种痛苦,我怕一旦放松下来会难以忍受那种似乎在持续啃噬我的痛楚。 闭起眼,我咬着唇,此时也不知道疼,满嘴的血腥味儿,也不知道是否有出血。 突然有一个什么东西碰触了一下我的唇,睁眼一看,是许太医正拿了一块软木放在我的唇旁,闻言说:“请娘娘咬着这个。” 松开唇,我摇摇头。 许太医正想说什么,却被邓太医拦住,只得执了针递给他,抿紧了唇专注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实话说,若是平时,我实在是很怕针灸,虽然都说是蚊子咬一下的小小疼痛,实际扎起来也是很疼的。可是今天在强烈痛楚的掩盖下,这种小小的疼痛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虽然心知这毒估计不可能会因为小小的几针就可以化解,但是我现在是在很希望这几针会有效。 只是事与愿违,十几针下来,我的疼痛一点也没有缓解,口中的血还是呕个不停。 邓太医的手越来越抖,额头上也见了汗。 赫连长频在一边紧紧地盯着,突然插言道:“邓太医,为何母妃的病丝毫没见好转?” 邓太医慌张道:“回公主的话,针灸、针灸是需要行针一段时间的。而且娘娘病势沉重,需要……需要针药并施才可见效?” “药呢?”赫连长频冷冷道 “回公主,大人们正在熬制。”微雨在旁答道。 “去催。这么下去怎么得了!若是母妃有事,本宫会请奏父王诛你们九族!” 请奏父王! 我呛笑几声,多么可笑,那个“父王”现在就躺在我的身旁,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热。可是,折腾了这么久,这个据说十分“宠爱”我的皇上,到现在除了喘气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不过,看这些人的样子,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状况,看来赫连长频的权利绝对不只眼前所见的这些。 看着邓太医那颤抖的手拿着针正像我的手臂扎来,我轻咳了下,道:“邓太医是不是太累了?” “是啊,邓大人,您先休息,换我来为娘娘针灸吧。”许太医立刻接道,不着痕迹地将邓太医推开,执着针站在我面前道:“娘娘,请放松。” 我点点头,心知无用,但是还是得配合。 可奇怪的是,刚刚邓太医无论怎么扎都没用,而这个许太医扎了几针之后,我便明显觉得疼痛轻了许多,血流得似乎也不像开始那么多了。 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他来,四十左右岁的年纪,平凡的五官,面容和善,似乎总带着笑意。一身蓝色官府,配中规中矩的官帽,干净简洁。执针的手很稳,动作既麻利又谨慎。 看得出,这该是个悬壶多年的老医生。 只是,这个人轻轻松松就化解了我的毒,是偶然吗? 又过了一会,痛楚渐渐缓解,虽没有立时就不痛,但仅仅只剩些微的抽痛。 我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感觉胸口也不那么憋闷了,对许太医笑道:“大人好医术。本宫十分感激。” “谢娘娘夸奖。”许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对我施了一礼,起身对赫连长频道:“启禀公主,娘娘的病应该无大碍了。但是失血过多,需要及时进补才好。” 看了他一眼,赫连长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宫便将为母妃的身体交给你了。卿务必尽心调理,不得有误。” “臣遵旨。”许太医答道,“臣还有一事。刚刚邓太医的药方尽是写收敛止血的药,如今娘娘呕血之症已止,那些药便不太适合。臣请旨再为娘娘调配一剂,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去吧。用人不疑。本宫既然已经用了你,这些事也不必再报备。凡事以母妃身体为准,你自己看着办吧。”赫连长频说完,坐到我床边,拉着我的手忧心道:“母妃感觉如何?” “要你担心了。”我无力道,这算什么?母慈子孝? “不知母妃因何事思虑呢?不妨说出来,频儿虽愚,却也想为母妃分忧。”赫连长频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我,语气却柔和无比。 暗自冷笑,我疲倦地道:“这事过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我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频儿也累了吧,下去休息吧。” 这确实不是说假话,疼痛虽止,疼出的冷汗和呕出的鲜血却已经浸透了衣服,身上却粘腻得难受。 而且一下子失了血,喉中也是干哑无比,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 “好。那母妃好好休息。”赫连长频点点头,回身唤道,“寿眉、微雨。” “奴婢在。” 微雨答道,同寿眉一起跪下。 “好好照顾母妃,再出了差错,也不用上报本宫,你们自行了断吧。” “奴婢明白。” 拂袖一甩,赫连长频回身对我福了福道:“频儿先行告退,明日再过来向母后请安。” 摆摆手,我见她款款行去的背影,心知以她的聪慧,定然会对此事生疑。只是我中毒吐血是真,她一时也拿我没有办法。 不管怎样,苦肉计还是好用的。只希望能多为我争取一些时间。 真也是累了,这或许是我此生所遭的最大的罪。我模模糊糊地想,感觉那些宫女轻手轻脚地为我擦拭身体,换了干净的衣服。 环境一边得舒适,我便什么也不顾了,立刻就陷入昏睡。 这一觉睡得安适又冗长,觉得似乎梦见了什么,刻意去感觉时,又什么都没抓住。 朦胧中一阵悠扬舒缓的乐曲传进脑海,化成一个书生的影子。 那书生身着白袍,背对着我缓缓回头,头上戴着一个面具,一只手握着面具的下端微微抬起,好像是要把面具揭开。 屏着呼气去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紧张之下,突然打了一个机灵,惊得我睁开了眼睛。 已是三月,窗外春光正好。 一支通身翠绿的长笛映入我的眼睛,笛子的一端藏在那熟悉的书生面具中。 有只浑身嫩黄的鸟儿真站在窗外梅树横生的枝条上,树枝刚好和笛子重叠,隐约中,就像那鸟儿站在笛子上。 “殷……”我打声招呼,发现嗓子哑得没法说话。 立刻就知道我醒了,乐声嘎然而止,殷洛书放下笛子,缓缓地向我走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推荐票…… 亲们可怜可怜则喜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八十三章 潜伏 先是倒了一杯水,一手扶着我慢慢半坐起来。 我靠在他的手臂上,才动了一动,顿觉天旋地转,身上一阵阵的发冷。看来这毒对身体的戕害真的很大,若不是那个许太医的针灸有效,真要疼足三个时辰,怕是到死都补不回来了。 闭了眼忍过眩晕,才接过他一直举着的杯子,双手握住喝了几口,便已觉得很累。 “什么时辰了?”我轻问,任他取走杯子,将被子拉****严实实地盖在我身上。 殷洛书沉默一会儿,将那边的桌子拖到床边,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砚台里满满的全是墨汁。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看来,他是有备而来,只是,赫连长频知不知道呢? 只见殷洛书左手执笔,苍劲地写下几个字:“娘娘已昏睡了两天,现在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是吗?”我虚弱地一笑,身子不着痕迹地侧了侧,挡住正在装死的丰隐恻。不管我问了什么,殷洛书答了什么,我都不想让他知道。 想了想,我费力地伸手握了一支笔,笑道:“既然大人不言,索性,本宫也不语了。” 可是,要问些什么呢? 有些颤抖地提了笔,手臂支着桌子,我沉吟片刻,慢慢写了几个字:“殷大人为何在此?” “公主说娘娘睡得不甚安稳,命臣为娘娘吹几段安神的曲子。” “公主有来过?” “臣昨日清晨便候在这里,此间公主并未来过。” “公主现在何处?” “从昨日开始,便一直与阮丞相在书房商讨立嗣的问题。” 我瞪着这几个字,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赫连长频的心思我了解几分,她分明是十分信任殷洛书,才让他来监视顺便保护我。可是这个殷洛书,却肆意透露她的行动,岂不古怪? 寻思一阵,我试探地写道:“立谁为嗣?” “据说是丞相不知从何处寻回一个男子,说是皇帝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如今想要公主为其正名。” 我心下一沉,还好我服了毒。不然若是阮育黎用这个方法来逼赫连长频,她反过来一定会来逼迫我。 可正因为服了毒,也许会更加令赫连长频焦急。 现在的情况,即使赫连长频有心从宫外找一个孩子来充数,而我刚大病就怀孕生子,怎么看也太令人起疑。 若是不用我这个妃子的身份而学阮育黎随便找个人说是私生子,俩方都无证据之下,势必要起冲突。 而阮育黎既然有了私生子的名义,就万万不会让赫连长频再立一个妃子。即使是指使宫女自污被连章王染指怀孕之事,恐怕都难以成立。 这样一来,赫连长频情急之下会怎么办,实在是难说得很。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的事是,这个殷洛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儿,我努力撑着桌子,写道:“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 “臣觉得,这些并无不可明言之事。” 确实,这些对于其他人来讲,是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但是赫连长频既然连丞相都不肯让我见一面,就绝对不会想让我知道连章朝廷的事,恐怕也会嘱咐殷洛书不要多嘴。 我细细将纸上的字句拼凑起来,突然产生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想法。手腕微微一抖,我快速地写了几个字:“你究竟是,谁的人?” 我本想写:“你是不是宗政澄渊的人。”落了几笔,还是没有写。 这个连章宫里,有丞相的心腹,有殇夙鸾的傀儡,有曾经属于我的白凡,为什么就不能有宗政澄渊的人? 可是,他是固然好。万一不是,难免打草惊蛇,让赫连长频生疑,或者被来路不明的他利用。 殷洛书笔尖一顿,随即写了几个字:“娘娘累了,该休息了。” 写完这几个字,不由分说抽了我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伸手将写了字的纸集在一处,起身找了跟蜡烛点燃,将所有的纸都烧了。 然后走回来写了几个字:“娘娘先休息一会,臣这就命人传膳。不过,恐怕要先喝药,您身子大损,少说也要补养几个月。” 我见他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心知就算他是宗政澄渊的人,也不想现在就告诉我。不过经过今天一事,我稍稍定了定心,就我刚才我思虑的,我相信这个宫里肯定有宗政澄渊的人,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只是,宗政澄渊会不会管我,这个却又难说了。 我这边躺着胡思乱想着,那边宫女太监由微雨带着浩浩荡荡地行了过来,吃药、梳洗、更换床单被褥,服侍我和丰隐侧用膳。 我看着那些宫女喂丰隐恻的奇怪样子,心中觉得十分好笑,却又得忍着,好不辛苦。 好容易一阵忙乱过后,许太医过来帮我诊了脉,说了一些我不太懂的话就退下了。 我一直看着他出了殿,暗道这个太医医术高超,为我诊病又很仔细,还能帮我解了毒,难道他会是宗政澄渊的人吗? 自嘲地笑笑,笑自己心底有疑,便看谁都像是宗政澄渊的人。可是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若是拿不到证据,我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如睡了,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径自睡了,也不再去管殷洛书。反正他得了赫连长频的令,这后宫都可以出入自如,就让他自便吧。 反正丰隐恻还装着皇上在身边呢,他又不能怎么样。 人们都说生病像养猪,如今我可是深有体会了。这一觉竟然又不知道睡了多久,睁眼之时,竟然已经天黑。 慢慢坐起来,依旧是头晕,靠在床头缓了缓,费解地看了一眼依旧在我身边装死的丰隐恻,这个时候殿内都没人,不正是他该活跃的时候吗?怎么还在装死? 刚要开口问,便听黑暗中有人低低一声叹息,“怎么中了毒还不老实?” 我浑身一抖,这个声音,是白凡! 长长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还是来了。 可是,他这个时候来,有丰隐恻在,我们能说什么?难道,他一开始不知道连章王是替身吗?既然如此,他为何笃定说我成了妃子也不会有事? 不对,我骤然想起,我一直都忽略了,若是他知道连章王是替身,肯定不会认为我即使成了妃子也不会怎样。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认为连章王病重,却不知道其实连章王已死,活着的这个是假的。 如此,是他欺骗了我,还是,赫连长频欺骗了他?还是根本与欺骗无关,仅仅是他调查得不够详细? 说到底还是他现在和赫连长频的关系究竟怎样,他分明是处处偏向赫连长频,偏偏又用得是化名,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但是现在有丰隐恻在身边,说话不方便,我该怎么问他呢? 我胡思乱想中,他已经到了近前,眼中的关心比起以往一点也不少,只不过疏离了许多。 我顾及着丰隐恻,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见他细细地打量了我片刻,低低一叹,道:“是谁下的毒,知道了吗?” 我抿着唇,摇摇头。 沉默。 我们两个好像都不知道说什么。 白凡站在黑暗中,只静静地凝视着我。好一会儿才像想是什么似的说:“对了,前几日,清……” “范大人!”我急急地打算他,听到一个清字,我便知道他是要说清肃的什么事。可是怎么能说?让丰隐恻听见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白凡不再言语,目光狐疑地在四周一转,随即落在丰隐恻身上,像是了然了什么,眼中杀意一闪即逝。叹道:“你何必再顾及我?” 顾及他?我苦笑了笑,是有吧,身体有了下意识的反应。 我不能不想,一旦殇夙鸾、赫连长频知道了他的身份,到时候会怎么样。更遑论消息传出,清肃他们知道了他的事会如何。 不论怎样,他并没有直接伤害过我。 我不会轻易就原谅,也不想草率地定了他的罪。 “范大人,”我轻道,“那夜你说的话,你觉得,我能为赫连长频做些什么?” 我指的是那夜他求我帮助赫连长频,可是我能帮她做什么?现在的连章已然是内忧外患,纷争不断。更不要说别国的人都已经潜进了王宫。就是个太平盛世,以我的能力,我又能做些什么? 更何况,赫连长频根本就不要我帮,可能她唯一想的就是要我帮她生孩子! “只要你留在这里,总是有用的。”白凡淡淡道。 “你如何肯定?” 我很是奇怪,我在这里,究竟能有什么用? 可是白凡确又不说话了,过一会才说:“我先走了。我会让人找些珍贵的药材回来。” “慢着。”我叫道,“若是你真的顾及赫连长频,你就应该让我走。” “……为何?” 白凡的背影停在黑暗中,看得我心中一堵。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第一,她是送殇夙鸾手中带走我的,你认为以殇夙鸾的为人,会这么轻易地让人带走他的猎物吗?” 舔舔唇,我继续道:“第二,宗政澄渊估计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他一直想逐鹿天下,你认为,他会放弃这个出兵的大好理由吗?” “第三,我自己不想帮赫连长频做什么。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我会不断地给她找麻烦,让她应接不暇。这种情况对她来讲,肯定不是好现象。” 我看着白凡,道:“这样,你还认为,我应该留在连章吗?” 白凡原地停了一下,随即传出淡淡的语声,“不论你说什么,你都必须留下。” 我皱了眉头,虽然我承认,除了第一条,其他两条都是危言耸听,可是也并非全无可能。 而白凡如此不管不顾地要我留下,甚至不考虑对赫连长频的利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试着问他,道。 “能有利于你逃跑的事,我都瞒着你。” 这小子,学精了。 我有些生气道:“这么说,无论如何你都不带我走,是吗?” “……我走了。” 白凡终于还是走了。 我死死地捏着被子,胸口似乎又隐隐疼了起来。 “呦,看看我听到了什么?”白凡一走,丰隐恻的声音立刻响起,他戏谑地道:“我能有幸猜猜这个人是谁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八十四章 激怒 “你猜吧。”我费力地下了床,靠在床柱上好一会儿,回身颤抖地抱了被,向昨夜那个角落走去。 “你做什么?”丰隐恻侧身支着头,奇怪地问我。 “睡觉。”我裹了被子倚在床角,有些冷,有些晕。“既然死不了,我可不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你真是出乎意料的固执呢。”丰隐恻一笑,对着刚刚白凡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道:“那个人,是谁呢?” “你不是想猜吗?你就猜吧。” 我疲倦地说,心思没怎么放他身上,只想着白凡的事。我总隐隐觉得他说的话很奇怪,有种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的感觉。可是又偏偏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错。 “就算我猜不到,殇夙鸾也一定猜得到。”丰隐恻轻笑一声道。 “请便。”我舔舔有些干涸的唇,哑声道:“这个威胁不到我。眼下殇夙鸾不再连章。而他又不是那种谁都能打发的人。因此我可是放心得很。” “是吗?那可说不准呢。”丰隐恻随口反问了一句,没再关于这个问题说什么,反而道:“你真的就睡地上了?” 他的意思是殇夙鸾有可能来到连章?摇摇头,我将头从被子中探了一点出来,就算他真到了连章,以白凡的能力,自保也是绰绰有余了。 唉,虽然生气,果然还是不希望看到他有事呢。 暗自嘲笑自己居然还能称得上善良,我笑道:“难道要我睡床你睡地?”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守礼,确是让我吃了一惊。” “与礼法无关。”我笑道:“我只是纯粹讨厌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本来床下就藏着一具尸体,身边再躺一具活死人,出门办事都是要触眉头的。我已经够倒霉了,不想再倒霉一点。” “胆小鬼。”丰隐恻嘿嘿笑道,“你直说怕我非礼你好了。” “再啰嗦,你睡地,我睡床。” 我不再说话。体力还没恢复呢,哪有那么多力气与他闲扯。闭了眼,我将自己缩成一团,出乎意料地睡得很香甜,可能是实在太累,身体急需休息的缘故。 清晨醒来,觉得感觉好了许多。懒洋洋打个呵欠,突然惊讶地发现,我居然,睡在床上? 认清这个事实,我愣了一下,首先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回想了一下昨夜,白凡走后我确实是睡在地上,怎么几个时辰功夫,我睡到床上了? 是我自己梦游爬上了床,还是丰隐恻将我抱到床上的? 看清了屋子里没人,我正要踢他一脚问问,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微雨的声音传来:“公主万福。” 赫连长频来了? 我脑中刚闪出这个想法,便又听微雨道:“许太医请稍候,娘娘还没起身。” 赫连长频和许太医? 听到这两个人一起来,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这个许太医叫什么呢。 “母妃还没起?身体还没恢复吗?” 赫连长频的声音近距离的传了来,看来她是有意吵醒我。 于是我慢慢睁了眼,懒懒道:“醒了。就是倦得很。频儿来得如此早,有事吗?” “频儿来向母妃请安。”赫连长频笑着行礼,然后转身道:“微雨,你们都退下。” 微雨答应了声,带着一干宫女太监霎那走了个干净。 我枕着手臂,含笑地看着她支开了旁人,明白她是有话与我说,也大约猜得出那话的内容,只等着她先开口。 待到大殿一个人走得都没有,四周变得静悄悄的,赫连长频方走近我,站在我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实在不太喜欢这种被睨视的感觉,因此侧了身用眼角瞟着她,笑道:“你指什么事?我可是昏睡了三天,到现在脑袋还不大清醒。” “丰隐恻,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赫连长频轻哼了一声,转而去问那边装死的丰隐恻。 只听丰隐恻戏谑地笑说:“公主殿下,她刚睡了三天都不清醒了,我在这装死装了三年,您觉得,我能比她更清楚吗?” “怎么,一个死人,也对她有了兴趣?居然还维护她。”赫连长频冷笑道,“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丰隐恻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声音还是带着笑意道:“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好像我还不是你的奴才。”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丰隐恻落到如此境地,倒有了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我看着赫连长频寒着一张脸,咬着唇的模样,挑眉笑道:“公主既然要问问题,就要问得明白嘛!想知道我的名字,偏偏要问我姓什么,这样怎么成呢?我又不是公主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公主想知道什么呢?” 赫连长频冷笑道:“你居然还有心思同我装傻,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处境!” “不会比这更坏了。”我一笑,道:“反正你不会杀我。” “哦?你怎知我不会杀你?” “因为你需要我。”我笃定道。 “你以为,我会需要你做什么!” 想套我的话?微微一笑,我费力地支起身子斜靠在床头,微喘道:“既然无用,公主何必在这儿同我废话,一刀杀了我岂不爽快!” 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赫连长频定定地看着我,陡然冷笑道:“好吧。不管你是得病还是中毒,被人下毒还是自己服毒,我也不计较了。我只要想要的结果就好。” “结果?是什么结果?”我低头看着赫连长频衣裙下摆,那上面缀着飘零的花瓣。 “不用装傻。”赫连长频突然凑近我,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笑不归,给连章生个太子,之后你想做皇太后或者想要自由,都随你。” 轻轻卷着被脚,我装似无心道:“要我生,何不要你自己生?找一个驸马,不是很简单的事?” “你且管好自己的事吧。”赫连长频神色一搅,像是忍了极大的痛苦。 “哦?”我抬头,看着赫连长频因隐忍而微微扭曲的脸,微笑道:“该不会是,公主不能生吧?”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我本来中毒未痊愈,又失血甚多。赫连长频含怒的耳光一下子将我打得眼前一黑,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心口气血一滞,喉间便涌上一阵腥甜。 恍惚中,只听赫连长频声音冰寒无比道:“本来我还想等你身子养好再说。现在看来,你身子好得很嘛。” 说完,便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砰”地关门声。随即听到她在门口低喝道:“从今天起,不许娘娘踏出邑华殿一步,违令者,斩。” “本来觉得你挺沉稳的,怎么做这种激怒她的蠢事?”丰隐恻看好戏的声音凉凉地传来。 “不激怒她,她怎么才能有动作呢?”我还在与眩晕做斗争,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不过头脑还算清醒。 若是平时,哪怕有清肃他们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我定然不会做这种会逼死自己的蠢事。但现在的事态不同,我知道周围隐藏着不同的力量,但是却都引而不发。 我刺激赫连长频,就是为了让她采取手段来逼我,从而引出潜藏在赫连王宫中对我有利或者有害的暗线。 我相信,一旦赫连长频展开行动,这些人不可能完全静观其变。 只是倒时候有几个人对我有利,而这几个人究竟在不在乎我的生死,此时还不得而知。 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我的处境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再坏一点也无妨。 “如此一来,你不是自相矛盾吗?你服毒,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如今将她激怒,谁知道她会用什么手段,如此一来,你不是白白痛苦一场。” 本来,我确是打算用拖字诀,但是自从觉察到殷洛书的奇怪之处,我便改变了想法。但也不能说是白白,因为以我此时的身体条件,想怀上孩子,那真是痴人说梦。 至于贞操,我虽然不想轻易付出,但也看得不是很重。 只希望,这个丰隐恻的技巧不会太差,那样我至少还能当作是自我放纵的一场享受。 冷冷一笑,我道:“她使什么手段我都不怕。虽然我不懂医,但至少知道身体虚弱的话,是不会轻易受孕的。这种事自由天意,我就不信,有人能神通到连这样的事都能掌握。”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昨夜是你将我抱到床上的?” “你以为,我有这么好心?”丰隐恻声音凉凉的,但是显然也充满了不解,“我醒来便见你睡在身边。但是确没感觉到有人来过。” 怀疑地看着他,见他确实也是一脸疑惑,我方确信确实不是他。但不是他又是谁能有如此高的身手,而且看起来还很为我着想。 难道是白凡? 摇摇头,白凡身手确实不错,但不至于能能令丰隐恻毫不察觉察觉。 我稍微想了想,觉得怎么想也想不透,奇怪的事太多了,越想越是一团乱麻,于是将问题抛开,张口唤道:“来人。” “娘娘有什么吩咐?”微雨和寿眉快步行了进来,齐齐跪在我面前。 拉起寿眉,我对微雨吩咐道:“刚才听说许太医来了?” “是,此时正在外候着,说是要为娘娘调方。” “让他进来吧。” 我让寿眉帮我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衫,靠了柔软的靠垫,端正地坐好等着。 就这么几下折腾,便觉得很累,气息不续,总觉得像吸不足气,兀自微喘不已。一时就没注意微雨带着许太医进来,没一会儿就到了床边。 只见许太医规矩地行了跪礼,起身长揖道:“臣许安恳请为娘娘诊脉。”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推荐票啊推荐票,亲们不要忘记推荐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八十五章 决裂 原来,他叫许安。 我道声“辛苦”,将手腕伸出去,见他伸手搭上的我脉,觉得他的指腹处有两个很硬的茧,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想问,却又觉得自己太紧张了,可能是是他少时学医有些辛苦,干了什么粗活儿也说不定吧。 少顷,许安松了手,回身去写了张方子,要微雨他们去煎之后便要告退。 我叫住他道:“许太医,请稍等。本宫有事问你。” “请娘娘吩咐。”许安连忙站定垂手恭敬地候着。 “敢问太医,不知本宫如今的身体,是否还能受孕呢?” 许安稍微犹豫片刻道:“回娘娘。娘娘的病对生育并无影响,只是眼下娘娘身体太过虚弱,暂时还不宜怀孕。” “是不宜,还是不能?”我紧紧逼问道。 “这……娘娘眼下的状态,想要受孕,是很难。”许安像是有些为难,道:“不过,待臣将娘娘的身体调养好了,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我欣慰地笑了笑,道:“如此有劳许太医了。微雨,将上次皇上赏我的那件东西取来,送给太医。” “娘娘?”微雨不敢多言,只疑问地道了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取啊。”我微寒了脸,催道。 其实那个死皇上哪给了我什么东西,赫连长频也没给过我什么,丰隐恻更是不可能。而现在我只身一人在连章,手里也根本没什么钱财。 我故意对微雨说得模糊不清,就是想要她自由发挥,顺便,看看这个宫女到底有几两重。 若是她能很容易地拿了东西打赏,说明她实在很有地位。若是她拿不出东西,我便寻了这个借口将她拔掉。 微雨并不糊涂,她可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论怎么算,面子上依旧我是主子。主子要的东西奴才若是拿不出来,不需要经过赫连长频,我自己就能处理了她。 因此她匆匆进了内室,不多时捧了柄白玉如意出来,双手呈给我道:“娘娘可是要这个。” “就是这个。”我满意地点点头,对许安笑道:“本宫的身体就麻烦许太医了。太医可不许推辞,一来是谢日前的救命之恩,二来也请太医今后多多费心。” 许安听我如此说倒也大方,双手接过道:“既然如此,臣就愧领了。娘娘的身体,臣自当尽力。”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看着窗外悠然飘过的浮云,轻轻道:“太医可知道冷蝉香是否对本宫受孕有帮助?” “万万不可。”许安突然急道,“我不知娘娘如何会问这个问题,可是冷蝉香通体阴寒,就是正常女子接触过多都可能伤身不孕,何况娘娘如此虚弱的身体呢?” “是吗?我好像记得谁和我说,此香有助受孕呢。看来是我记错了。”我轻轻一笑道,“太医受累了,微雨,送许太医。” 目送着许太医出去,我心里千回百转,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娘娘,许太医回去了。”刚送了许安回来的微雨回报完,随即道:“娘娘是否要用膳?” 这个微雨看来不简单,随随便便就能拿出那么上等的如意。想要拔掉她,看来要费一番心思。 我看她一眼,道:“微雨,今日怎么不见殷大人来啊?” “奴婢听说,是被公主叫去了。” 赫连长频找他会有什么事呢?想起那****将微雨他们甩出门外,我沉吟道:“公主似乎很信任殷大人呢。” “殷大人对公主对连章都很忠诚。”微雨答道。 “是吗?”我淡淡看她一眼,不准备问下去了,再问下去她也不会回答,于是摆摆手道:“传膳吧。” 整整一天没什么事,赫连长频没有再来,殷洛书也没有来,直到晚上,我对正在整理床铺的微雨道:“殷大人不来为皇上唱歌,这样的事常常发生吗?” “自奴婢进宫,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微雨回道,“请皇上娘娘就寝。” “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来,若非今天好像有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发生,才会让赫连长频破了例。 见我发呆,微雨熄了烛火,放下床帐,躬身退了出去。 好在赫连长频为了防止有人发现丰隐恻的事,也为了给他提供一个稍微可以活动的环境,邑华殿的夜晚是从来不留人的,说是怕打扰皇帝休息。 听到大殿外关门的声音,我照例抱了被子去墙角,惹得丰隐恻一阵嗤笑。 耸耸肩,没办法,想起含怒而去的赫连长频,谁知道今天晚上她会用什么手段。再者,那个将我抱回床上的人我也很在意,争取今夜睡得惊醒点,看看到底是谁。 不过,想是这么想,我如今身体大虚,有点不受控制,渐渐睡了去。 模模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推开大殿的门,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回响。 直到一声冷笑,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传进耳朵,我才清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赫连长频一身白衣站在大殿正中,冷冷地打量着我和丰隐恻,嘲讽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个君子。” 丰隐恻翻身坐起,掀了面具,笑道:“要人做事是需要好处的,公主既然不能给我好处,我又有什么理由为公主办事呢?” “软玉温香,你竟然不会心动?”赫连长频冷冷道,她一见我和丰隐恻一个睡床一个睡地,立刻就明白前几天的洞房花烛恐怕也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她还来不及查明,我便借机服了毒,弄了她个措手不及。 “公主殿下,您没搞错吧,这次你送来的女人,姿色比前几次可差得多了,手感也不好,怎么能叫做软玉温香呢?”丰隐恻一副厌恶的样子,摆了摆手道。 好吧,我知道自己长得不怎么样,可是,手感不好,那是什么意思? 气愤地看着丰隐恻,这混蛋!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让清肃撕了他的嘴。 赫连长频倒没在意他的语气,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我道:“你为什么总是不能听话呢?” 我没说话,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在心里盘算着虽说那阮育黎是要借机立储,可是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以赫连长频的能力,两人长期对峙并不难,为何她现在给我的感觉是如此急躁? 是与今天发生的事有关? 赫连长频见我没有反应,走了几步在我身边蹲下,目光坚定地看着我,道:“我,不会再怜悯你了。” 我缓缓一笑,道:“我明白。那件事,我很感激。” 从殇夙鸾手里逃出来那次,是她主动要求研磨那冷蝉香。想来,她是不想让我与那香有过多的接触吧。而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也就无所谓了。 我早就该想到,赫连长频自小身在皇宫,接受的是与皇子们一样的教育,区区一个冷蝉香,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就连她事先留了一点研磨好的粉末,也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那药的效果,不然以她如此谨慎的性格,怎么会冒险用一种不知道使用方法的迷药来对付我呢? 我虽然一直觉得奇怪,不过一直没有多想,直到确定她真的不能生育,才想起这件事情。 “你不必感激,那个时候我是觉得抱盆花回去目标太大。”赫连长频冷冷道。 “这不是好理由呢。”我仰头而笑,道:“你本可以全部交给我来做。或者,就算你抱了盆花出去,只说那是我送你的,下人们也不会多想。更何况那时殇夙鸾有心放走我。” “怎么,你会因为这个而报答我么?”赫连长频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那是两回事。” 我的眼前像是出现了那天我们商量逃跑计策时的欢快,那看见两张字条之后那种瞬间相逢恨晚的感觉,那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愉悦。 此时,这种感觉随着她逐渐拉长的背影,慢慢消散了。 “既然这样,你就认命吧。” 这是赫连长频那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之后的一个月里,我再没看见过她。 我不能出邑华殿,每日只是静心调养身体。殷洛书自那日偶然缺席一天之后,天天都来,或者吹一曲美妙的笛韵,或者唱几段天籁般的歌曲。 起初几日,我还曾试探地问他一些问题,他却不再回答什么。于是我也放弃了询问,只平静地享受着他带给我的那种安谧祥和的气氛。 偶有和他下下棋,虽然我根本就是胡乱下子,每次都输。 有几次我的兴致上来,还与他学了几次吹笛子,不过好像吹得相当不成样子。因为每当我吹时,躺在床上的丰隐恻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而且,我还发现一件怪异的事情,每每当我听殷洛书唱歌吹笛,或是对弈的时候,微雨总是找很多借口进大殿来,不是送茶就是送药。弄得我一直有被监视的感觉。 夜里还是照例搬去角落中睡,天气越来越暖,也不至于会着凉生病。只是每日都会在床上醒来,虽然有几次我和丰隐恻都想坚持一下,查查这个人究竟是谁,不过却总是昏昏睡去。 朝堂中的事依旧没人通知我。不过,我却越来越觉得这种平静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赫连长频一直没有动静。 一个月之后,许太医突然告诉我说身体已经恢复了八成,日后只要注意调补当无大碍。 比想象中的快些,可能是因为毒发那日许太医的治疗有效,毕竟没有让我吃足三个时辰的苦楚。 只是,如此一来,赫连长频不可能再毫无动静了。 果然,当天晚上,丰隐恻又突然拦下我的筷子,神情极其怪异地看满桌的食物。 我笑道:“怎么?又有人下毒?” “比那还糟。”丰隐恻诡秘一笑,道,“不过对我来说,是好东西也说不定。” “怎么?” 手指弹了弹碟子,丰隐测长吁口气,道:“赫连长频这回可是下了决心,这里下的,可是两相欢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亲们,别忘了推荐票哦~!则喜的票票一直少得可怜,555555555(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八十六章 故人 “两相欢?”我皱眉,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春药。 “是春药。”丰隐恻看透了我的心思,继续弹着碟子,笑道:“很销魂的春药呢。” “我是想过她会用非常手段,只是没想过她竟然真的会用这种东西。”我看着满桌子的菜,叹气,看到吃不到,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了。 “很有效的手段。”丰隐恻伸手指了指窗外晃动的人影,道:“看来,我们一时出不去呢。” 我再次叹气,学着丰隐恻的语气道:“看来,要是不吃这个,似乎没别的东西吃的样子呢。” “那么,怎么办?吃,还是不吃?” 丰隐恻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觉得遇见他以来,这是他笑得最开怀的一次。 我趴在桌子上,饭菜的香气飘来荡去,好不诱人。 唉,为什么我连吃个饭都这么辛苦?上次是失血,现在轮到失身了。 “想好了吗?”丰隐恻含笑道,照例倒了酒就要喝。 “你干什么?”我惊得一下子打落了他的杯子,一来他这次的动作极慢,二来事情与我有关,我的行动好像迅速了许多。 丰隐恻似乎猜到了我的举动,杯子被我打翻在地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道:“和我生个孩子,或者饿死,你选一个吧。” “我能不能都不选?”我怀着侥幸的心理看着他道:“你既然认识这些毒药,一定会解吧。” “怎么会?殇夙鸾向来只研究毒药不关心解药。我也只是认识而已。”丰隐恻笑着说,又想伸手为自己倒一杯酒。 “不许吃!”我又怕又怒,索性咬了牙将桌子掀了,又一伸手,将他手中的酒壶打落,道:“至少在我没想明白之前,不许吃。” “好吧。”丰隐恻摊手一笑,一个闪身回到床上躺着,“最好在睡觉之前想明白,不然会存食的。” 他的话音刚落,微雨和寿眉从外面冲了进来,见了满地狼藉都是一愣,微雨道:“娘娘,这是?” “这桌菜不和皇上的口味,你们去换一桌来。”我尽量平静道。 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微雨顺从地派人将地上收拾干净,又让人另摆了一桌晚膳。 虽然微雨等人的动作很迅速,可是皇帝的膳食不比别人,左一道右一道的摆了许久,等都布置停当,天已经很黑了。 让他们下去,我继续瞪着桌子,恨不得只用看的就能吃饱。因为虽然这回丰隐恻什么都没说,但是我很清楚这里肯定也下了那个所谓的“两相欢”。 真要命啊。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丰隐恻交叠着双腿坐在床边,环臂而笑道:“怎么,还没想好?” “好了!”我重重地点点头,看着丰隐恻,发现他的面具已经除下,怎么说也是皇子,相貌也是十分英俊的,穿着雪白的罩袍,干净飘逸,看起来也是一名贵公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我占了便宜? 所以,我将酒壶抛给他,执起筷子,一字一顿道:“当然是要命。” “有趣的女人。”丰隐恻哈哈一笑,对我举了举酒杯,似乎是想要与我干杯的样子,身子却突然一僵,执着杯子的手一下子定在半空,动也不敢动一下。 只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冷声道:“什么人?” 不明白丰隐恻突然发现了什么,我也是一愣,夹着菜的筷子放下,奇怪而紧张地看着丰隐恻。 只见一点寒光在丰隐恻的颈边一闪,黑暗中,突然伸出一柄雪亮的利刃。 伴着低沉的男声,一把细长的软件正架在丰隐恻的脖子上,一寸寸地伸出,“亏我特地来救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没有节操。” 这个声音! 我呆呆地坐在原处,目光紧紧顺着那锋锐的利器向上看去,一张熟悉的书生面具出现在我的面前,脑海中像有烟花炸开。 这个面具是殷洛书的没错,可是这个声音! 我颤抖地伸出手指着他,嘴唇动了几动,突然张大嘴想喊,思及现在的环境,还是强自忍了,只是轻叫道:“你!你!” “你”了半天,碍于丰隐恻在身边,我终于还是没说出他的名字。 低沉的笑声传出,他陡然抬手在丰隐恻颈项边一劈,丰隐恻随之身子一软倒在床上。 又抬手封了几处丰隐恻的穴道,他这才走到我面前,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怎么,吓傻了?” 我忍了几忍,终于没忍住,抬腿一脚踢上他的小腿,低吼道:“宗政澄渊,你这个疯子!” “你总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嗯?”宗政澄渊抬手掀了面具,又随手一撕,将那令人作呕的面具取下,露出那张我无比熟悉的面孔,微笑着看着我。 轻轻举起手,我抓住他的衣衫,这几个月受委屈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袭来,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然而还嘴上却不依不饶道:“我不会感激你的。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殇夙鸾带走。”顺手一拧,悄悄地狠狠掐了宗政澄渊一下,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颤,喉间低低闷哼一声,心里才觉得欢快了些,遂擦了眼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搬了凳子坐在我身边,宗政澄渊不知道从哪儿取了一个食盒放在我手中,一边帮我打开一边笑道:“你猜猜看。” 食盒一层层地打开,里面的饭菜虽然不多,但都是些可口的食物,难得的是我居然全都喜欢。 先拿了一个水晶荔枝饼吃着,我想了想,道:“那场火灾,就是为了你潜进来做准备吗?弄出一场火灾,说殷洛书被火烧伤毁了容,带上丑陋的面具,让人不敢久视。这样一来,就没人能认出你了。” “八九不离十。”宗政澄渊打开食盒最底层,那里面还放着一盏小小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我道:“以后这里的东西都不能吃了。” 点点头,我端着杯子整理了思绪道:“面具,不说话,写字用左手,这都是你掩饰的方式。因为唱歌和平时说话声音不大一样,所以无所谓。又说嗓子受了伤,唱歌的声音与之前不同也很正常。不过,殷洛书一直是用左手写字的吗?他的情况,你有没有调查清楚?” “不用调查,因为从来就不存在殷洛书这个人。”宗政澄渊道,“或者说,这个人很久之前就不在了。” “怎么会?”我惊讶之后反映过来,道:“你杀了他?还是?” “我杀了他。”宗政澄渊点头道,“确切地说,是我父王派人杀了他。这个人到畅音院后不久,父王就派人取代了他。” “那个时候……”我一阵心寒,道:“那个时候,他几岁?” “十岁。”宗政澄渊平静地看着我,就像在说别人的事,这也的确是别人的事,可是,他是夺人性命的那一个。 “为什么是他?”我不在看他,只看着盒中的食物。 “因为,他是阮育黎的儿子。” “什么?”我惊得一呛,睁大了眼看着宗政澄渊,觉得自己一辈子没这么傻过。 “很土的故事,可是很常见。阮育黎功成名就之后抛弃妻子,另娶高官的女儿为妻,可惜一直无子。这才想起老家的儿子。为了与那可怜的女人争夺自己的儿子,他杀了自己的发妻,将儿子带到京城。又为了自己的面子,不能光明正大地认自己的儿子,于是将他送进了畅音院。” “你又如何知道这许多?”我低声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正的殷洛书进了畅音院之后,与其中的一个孩子特别交好,不知不觉将身世透露了几分,稍加调查就弄清楚了。而那孩子,正是我父王当年派去连章的暗桩之一。”宗政澄渊缓缓道,不时看我一眼。 “然后你们就派人杀了他,让那个暗桩取代了他?”我听得明白,悲叹不已。对宗政澄渊如此坦白不知道是该厌恶还是该觉得荣幸。 “没办法。那时候的阮育黎对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了解,那时候换人是比较容易的。而且殷洛书的身份对我十分有利。”宗政澄渊道,“不过,真正的殷洛书确实是左撇子,这是天生的。” “他不过是阮育黎的私生子,又只是个乐师,他能对你有什么用呢?” “这些天,你没觉得我所扮演的殷洛书,有些深不可测吗?”宗政澄渊问我道。 白了他一眼,我道:“不管你扮演谁,都是深不可测的。” “你这算夸我?”宗政澄渊一笑,然后正色道:“那时的殷洛书,被当时的连章王选为赫连长频的死士之一。” 我浑身一抖,道:“他既是阮育黎的私生子,又是赫连长频的死士。怪不得,怪不得你要他的身份。可是,连章王当时没有调查他的身世吗?” “知道他身世的人,都被我们秘密处理了。就是为了他能顺利地成为死士。”宗政澄渊神秘笑道。 我困惑的地看着他,道:“不对。你方才说的,顺序上有些矛盾。到底是他先成为死士,你们再灭的口,还是你们先灭了口,他才成的死士?” “那时父王的人知道连章王要以畅音院为掩护,为自己的女儿选一批死士,于是谋士便进言,如果有人能同时是丞相和公主的心腹,那不是很有利的一件事吗?而殷洛书,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阮育黎也是这么希望的,那次灭口,其实是阮育黎在明,我们在暗进行的。”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阮育黎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赫连长频的心腹,宗政澄渊则希望自己的人能成为两边的心腹。 在这个厉害关系之下的真正的殷洛书,或许,死,是他真正的解脱。 xxxxxxxxxxxxxxxx 推荐票,亲们不要忘记了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八十七章 夜谈 “原来如此,怪不得赫连长频和阮育黎都没发现一点破绽。” 我少少吃了些东西,想了想,问宗政澄渊道:“带酒了吗?” 宗政澄渊一愣,道:“你要喝酒?” “不是我,是他。”我用下巴点点那边的丰隐恻,将他和赫连长频的事对宗政澄渊说了。要是他没带酒那真麻烦了,他的酒中也有两相欢,若是发作起来,以我的力气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真没想到,殇夙鸾的势力都伸展到这个地方了”宗政澄渊看着昏倒的丰隐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葫芦递给我,道:“够吗?” “这?你怎么会随身带着酒?”我接过酒葫芦奇怪地问他。 “以防万一。”宗政澄渊笑道。 是怎么个以防万一,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我将酒壶收好,想了想道:“你先躲一下,我让人进来把桌子先收拾了。吃的时间太长会让人起疑的。” 宗政澄渊没说什么,迅速站起来躲在床幔中。我从各个方向仔细看了看,发现没什么破绽。想了想,我执起筷子每样都夹了少许放在食盒的空盘子里,造成吃过了的样子。又将食盒藏好,这才将微雨叫进来让他们把东西撤下去。 那食盒的东西我有给丰隐恻留了些,这满桌子的菜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待他们收拾好了都退了下去,我走到门口,轻手轻脚地将门插上。平时这个殿门我都是不管的,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如今多了宗政澄渊,却不得不加倍小心。 若是让人知道即将是雅乐皇帝的宗政澄渊竟然出现在连章王宫,保证还没等他说明自己的身份,就被人灭了口了。 想到这里,我急匆匆走回去,对已经站在桌边宗政澄渊道:“不是说你就要登基了吗?” “是啊。朝中都在忙着准备我登基的事宜。”宗政澄渊闲闲道。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要是被人知道怎么办?” 伸手一拽,将我困在他怀里,宗政澄渊低低一笑,道:“本来洛微之战结束后,我应该直接回国登基。但是听说你身陷妙岚,殇夙鸾此人不好对付,我想你可能很难逃出来,于是就来救你出去。” “不可能。”我否定道,“就算朝中暂时无事,崔斡翰已然势力全失。文有温苏尔,武有樊克,又有太后的懿旨在手,你登基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你也绝对不会冒这个险去妙岚救我。而且,从时间上算也不对。” 我冷冷地看著宗政澄渊道:“你是在火灾之后潜进的连章吧。那个时候我还没从妙岚出来,而你已经身在连章,你还能说,是为了救我?” 他怎么可能特地是来救我呢?能让他推辞登基的事情一定是大事,可是,连章能有什么大事呢? 还是,他要在连章做一些大事? 想到此,我看着并不准备对我解释什么的宗政澄渊道:“难道,你准备对连章下手了?” 宗政澄渊的目光一下便得通亮,压低声音道:“正确来说,不是我想对连章下手,而是洛微,想对连章下手了。” “洛微?”我怀疑地摇摇头,“不可能。洛微的国力本来就不强,虽说比无主的连章能稍微好些,但是听说洛微国主极其宠信一个男宠,什么事都听他的,使得如今的洛微朝政混乱,江山动荡。如此一个国家,怎么会想到要侵犯他国呢?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就算洛微王事事都听他的,你以为一个男人会甘心做别人的男宠吗?”宗政澄渊淡淡道:“在洛微收兵之前,我见过他了。他来见我,几乎就是想要把洛微送到我手上,不过我没答应。” “他?”我诧异地看着宗政澄渊,“他是谁?” “雪轻裘啊。”宗政澄渊轻轻一叹,“看起来,他对洛微王是相当憎恨呢。” “这样说来,他是一心一意想要洛微亡国了?” “恐怕是的。”宗政澄渊点点头,看我道:“与洛微接壤的只有两个国家,北接雅乐,南临连章。雅乐方面,时机不到,我定然是不会拿下洛微的。而连章,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够接受洛微?我想雪轻裘应该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出兵连章的吧。” 先前,我还仔细地听着,可是宗政澄渊的最后一句,就像晴天里打了个炸雷,“你说,洛微对连章出兵了?” “是。”宗政澄渊好像很满意我惊讶的表情,笑道。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之前。” 我一下子想起那****缺席的事,“就是那一天?” 含笑点点头,宗政澄渊道:“不错。那时你刚中毒,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多。而且,这是连章,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我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中毒?” “猜的。你一直有清肃在身边,身子素来健康,脑子也灵活。怎么会突然就得什么思虑过甚的病呢?想来不是中毒又是为什么?” “说得也是。”我笑笑,“我原还以为是那个许太医告诉你的呢。” “你是说那个许安?”宗政澄渊皱眉道:“此人你要小心。” “为什么?”我惊疑不定地问。 “此人我调查过,虽然没什么破绽。可是资料太过详细,就和当初的你一般。” 宗政澄渊说着对我一笑,道:“这么算来,他给我的感觉,竟然与你有几分相似。” “我怎么会和那么老的人相似。”白他一眼,我沉思道:“这么说,他可能是殇夙鸾的人?毕竟,我中的毒是殇夙鸾配制的毒药。如此,也算说得通。” “是吗?”宗政澄渊凝视着我,随即看了丰隐恻一眼,道:“看来,他告诉你不少事情。不过,我想许安应该不至于会是殇夙鸾的人。不说别的,你认为,殇夙鸾会让一个能解他的毒的人做自己的手下吗?依我对他的了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那么,他会是谁呢?” “别想他了。我倒是想问你,那个范白,是怎么回事?”宗政澄渊打算我的思绪,问了一个我一直想避免的问题。 “他……”我顿时觉得有些口干,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背叛你的人,要不要我替你处理了?”宗政澄渊淡淡道,这种事,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我想瞒也没办法。 不过,怎么能让宗政澄渊杀了白凡?这怎么可以。 我摇头,缓缓吐出一个字:“不。” “好吧。你的人,你自己处理。”宗政澄渊松开我,道:“我走了。每天早晚我会尽量带食物过来,慢慢地赫连长频也就死心了。” “宗政澄渊。”我叫住他,“你还没说,你来到连章的真正目的呢。” 伸手把玩着我的头发,宗政澄渊淡淡一笑,“我还以为能忽略过去呢。你这样静静等待我救你出去,不好吗?” “不好。”我平静道,“我不想再被人掳走一次,虽然妙岚很美,但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旅行。” “好吧。我告诉你。自从我见了雪轻裘,我便猜测他既然在我这碰了壁,就肯定会寻求其他出路,但是碍于地理位置,他只能对连章有所动作。因此,我到了连章。” “你想先夺取连章?” 宗政澄渊静静地凝视我道:“不。我想要的是,让洛微吞并连章。” “我懂了。其实和你坚持不首先攻打别国是一样的,洛微吞并了连章,就将成为众矢之的,绝没有安宁的。可是,你有把握在洛微取得连章之后,从其他两国的嘴里,将洛微抢回来吗?” 宗政澄渊凛然一笑,道:“你看着吧,不归。如今几方的势力都汇聚于此,连章必将被吞噬,五国曾经的版图,将会重新分属。逐鹿江山,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夜风汹涌,“砰”的吹开了某扇窗,呼号着在大殿中回荡。 我站在宗政澄渊的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是一个天生的王者,像一尊天降的神祇,披着满身的光芒站在我面前。 忽然,我不想再见他,因而垂目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拖住赫连长频。只要我在,她就怀有一丝希望。这样,你、你们,才有时间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明白我的用意。”宗政澄渊激赏地看着我,“不归,从那个出走的夜晚开始,我便深信,你确实可以帮我。” “而我却从那时开始后悔,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好像都是一场玩笑。所有的事,都在你们的预料之中,真的是很没意思。” “你竟然也会后悔吗?” “是的。我后悔了。”我点头,笑道:“那些说着我不后悔的人,想着自己是不是后悔的人,其实都已经后悔了。因为,一旦想起这两个字,就是后悔的开始。” “可是你如此坦然。” “因为我面对,并且接受了这两个字。”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自嘲地笑笑,“不过你放心,不到关键时刻,我不会轻易毁约的。” 宗政澄渊剑眉一挑,笑道:“这么说,必要时候,你会毁约?” “你是名动天下,智计无双的宗政澄渊。不妨猜猜看。”我掩唇笑着道。 “你这个女人。” 宗政澄渊低低一笑,突然走近几步,伸手抚摸着我的鬓角,大手在我的脸上留下微热的痕迹,长年握剑产生的硬茧使我觉得有些微的疼痛。 半晌,他垂目道:“几个月不见,当真有些思念。不归可有一丝思念我?” “有。我整日想着如何报复你。”我拍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歪头笑看着他。 像是有些失落的样子,宗政澄渊喃喃笑道:“真是无情。”说完,长身一纵,瞬间掠出了窗外,窗子轻轻扇动几下,正是方才被夜风吹开的那扇。 xxxxxxxxx 推荐票。。。。。。为什么亲们都不给则喜推荐票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直纸千金 第八十八章 伪装 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窗外,耳边似乎回荡着那清越婉转的歌声。还记得当日我被迫跟随宗政澄渊重回计都,他的那一句“有机会给我唱曲”的戏言,如今倒成了真。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每天夜里将我抱到床上的,不是丰隐恻,也不是白凡,难道,会是他? 凉凉的夜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觉得整个人清醒了些。伸手关了窗,我走回床边。 宗政澄渊那一击似乎很重,又点了穴,到现在丰隐恻还不见醒来。 叹口气,既然无论是为了宗政澄渊,还是我自己,都得拖延时间的话,那不如就做的真一点。 大殿里没有绳子,我勉强翻了一块布出来扯成条,先把丰隐恻的外衣脱掉,只剩下最里面的一件,然后将他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为他盖上锦被后,坐在一边。 又过了一会,丰隐恻动了动,慢慢从昏迷中醒来。 见我坐在床边,兀自沉默片刻,想是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随即身子一动就要坐起,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衣服也被脱得差不多,神色居然也不很在意,只是对我笑了笑道:“你为什么要绑住我?我还没来得及尝尝两相欢的味道,又能对你怎么样。” 我拿了为了他预留的食物和酒慢慢地喂给他,问道:“两个问题。第一,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现在的体质几乎称得上百毒不侵,那个来相欢,对你还有效吗?第二,你为何确定是我将你绑上的?将你打晕的可不是我。” 知道宗政澄渊就在连章,我像是一下子减少了很多后顾之忧,虽然他不是那种可以将后背给予的战友,但若是对他无利,他也是绝不会出卖我的。 想通了这点,我暂时将其他的事放下,专心对付眼前的情况,这样一些被我忽略的问题慢慢地浮上心头。 “第一个问题,春药不是毒药。若是连春药都对我无效,我可以直接去做太监,再不用做男人了。” 就着我的手喝下一小葫芦酒,丰隐恻也没怎么埋怨现在的窘境,想是知道我不会对他怎样,挺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第二,你绑人的手法太差了。而袭击我的人伸手利落,不可能捆个人像捆粽子。你知道,捆绑,也是一门学问。” 好吧,我承认我绑人的手法不专业,或许明日该同宗政澄渊学习一下。 我接着拿了几块点心喂他,道:“这个是没有药的,你可以放心吃。” “刚才那人给你送来的?我可以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可以。”我一笑,将最后一块点心整个塞进他的嘴巴,拍了拍手,道:“你睡吧,到了清晨,我自然会帮你松绑。”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我绑起来?” “到了早上,你就知道了。” 我歪着头,对他神秘一笑。歪头想了想,在他身上摸了摸,将那块人皮面具翻出来拿到手里。 那是一张很极薄极柔软的面具,还带着丰隐恻的体温。想起这是从连章王脸上活剥下来的,拿在手里,就像拿了一只蟑螂一样恶心。 于是赶快将面具戴到他脸上,由于从没接触过这东西,一时手忙脚乱,越是小心越是辛苦,直到额上渗出汗珠,我才将面具完好地戴在丰隐恻的脸上。 丰隐恻一直带着笑任我忙碌,见我都摆弄好了,突地开口道:“我大概明白你要做什么了。也真难为你,少见的小心谨慎了。不过,要做到万无一失,你是不是还应该做些什么?比如,发生某些行为时必然会产生的声音?” 看着他一脸诡异的表情,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伸手在他身上拧了一下,见他疼得皱眉,我方笑道:“整个邑华殿实在太大了,就是听不见什么声音也是很正常。再说,过分的真实就是虚伪了。从来就没有真正完美的骗局,想真正骗到人,手段是次要的,真正的是要引领一个人的思想,掌握他的心理。” “是吗?那你想想明天早上该做什么吧。我可是要睡觉了。”丰隐恻呵呵一笑,闭了眼,渐渐睡着了。 我靠在床头,一点睡意也没有,也完全不敢入睡。听着丰隐恻轻轻的鼾声,一时无限羡慕起他来,若是像他一样,做个真正的傀儡,生死不知,或许,也是很快乐吧。 渐渐熬到了天亮,外面已经微微听得到早起的宫女太监忙碌的声音。 我困倦地眨眨眼,从床边站起来到窗边,悄悄将窗子捅了个窟窿向外看着。 早上的太阳似乎总是升得很快,没一会儿天便大亮了。又过一会儿,就见赫连长频面容严肃,隐隐流露着一丝焦急和期待地向这边走来。 我不再耽搁,走回床边。双手轻轻落在腰带上,咬着牙想,就当是在夏威夷过夏天吧。 双手一扯,将腰带解开,背着床,我将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 心突突地跳着,既不想一下就脱光,又害怕脱得慢了,赫连长频这个时候就进来,手渐渐变得不太好使。 “你再不快些,他们就要进来了。”丰隐恻的声音低低地响起,“真是春色无边的清晨,背影还好,可惜正面不是美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说完这话之后,我好像听见脚步声越来越大,只好狠了心爬上床。 用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在里面将最后一件衣服脱掉,便听到外面微雨道:“奴婢见过公主。”心中一急,赶快摸索着帮丰隐恻解开绳子。 丰隐恻刚得了自由后先将谨慎地将绳子藏在床下,然后翻身压在我身上,轻轻道:“你说,对于昨夜的事,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他起伏的胸膛熨烫这我的胸口,我紧张得呼吸急促,索性闭上眼侧了头不去看他,安慰自己,就这一会儿,以赫连长频的为人,肯定是要进来看个究竟的。 果不其然,微雨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响,看来赫连长频是一刻也等不及的想要进来。 丰隐恻冷冷一笑,躺回到我身边装死人,只是翻身的时候轻轻一带,将我的被掀起大半,微凉的空气和着耻辱敏锐地传给皮肤,我心底顿时涌上一阵酸楚。 藏下被里的手悄悄寻到丰隐恻的胳膊,指甲狠狠地抠了进去。反正在这个时候,我和他都一样,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手指滑过他光洁有弹性的皮肤,我心里打了个突。丰隐恻的脸装得是很像,连章王一直卧床,行为举止上也没什么可装的。可是,临章王怎么说也是上了年岁的人,身上的皮肤和青年人完全不一样,那么帮他换衣服的宫女太监难道会没有察觉吗? 还是说,在这群宫女太监中,至少有一个知情人? 心里被刚发现的疑问困扰着,面上却装出困倦初醒的样子,懒懒第睁了眼,疑惑地道:“频儿?” 尽量装得像中了计一夜放浪毫无记忆的样子,我虽然十分不适应她尖锐的目光,无奈还是支着身子想要起来,稍动了动便伸手抓住被子将身子掩住,惊疑不定地抬头,“这是……” 也不知道装得像不像,我知道应该尽力表现出恐惧、憎恨、绝望和委屈。 可这实在是太难了,我只装了一秒便装不下去了,慌忙低下头,哽咽道:“这下,你如愿以偿了?” 赫连长频一句话都没说,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我不敢抬头,也看不清楚她究竟是个什么表情,怀疑?还是相信?或者是惊喜? 还是我表演得不到位? “微雨,寿眉。伺候母妃更衣梳洗。殷大人就快来了吧。” 许久之后,赫连长频才慢慢地说,声音平板无情。又过了一会儿,我便听见她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 “请娘娘沐浴更衣。”微雨捧着崭新的宫装跪在我面前,低头道。 我一愣,光想着对付赫连长频了。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线,面对微雨,我该做什么表情比较好? 寻思一会儿,我索性板了张脸,木然地点了点头。 既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干脆就没表情吧。 让微雨帮我先套了一件宽大的宫衣,我下了床往殿后走去准备沐浴。临走时偷眼看了一眼帮连章王换衣服的宫女。 和其他的宫女差不多,是个很平凡的宫女,十八九岁的年纪,动作沉稳娴熟,而却很迅速。好像转眼间就能将丰隐恻收拾停当的样子。 而丰隐恻旁边除了这个宫女并没有其他人,别的宫人都远远地忙着不敢上前。 我脚步一顿,道:“怎么只有一个丫头伺候陛下?你们都闲着做什么呢?” “启禀娘娘。陛下向来只要茶衣伺候,别的宫女靠近就会发脾气。”微雨在身后解释说。 “茶衣,名儿挺好听的。”我依旧板着脸,点点头没说什么,深深看一眼那个仍在忙碌的宫女,“走吧。” 洗了澡,虽然知道早膳不太可能会加料,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依旧什么也没吃,心里盘算着宗政澄渊一会肯定是会带食物过来,只是在丰隐恻面前该如何给我呢? 犹自为难之时,扮作殷洛书的宗政澄渊走了进来,也没行礼,只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 虽然昨夜才见了面,可早上看着这个人,阳光洒在他身上,知道这个冰冷的面具下面是我所熟悉的人,我居然隐隐产生了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我眯起眼,摒除杂念。此次他进来居然连通传都省了,而且宫女太监一个都没跟进来。莫非,赫连长频又给了他更多的权利? xxxxxxxxxxxxxx 看完,亲们一定不要忘记点推荐票哦~!则喜每天都喊,可是票票始终不见涨,则喜好想哭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八十九章 暴露 从宽松的袍子中取了一个油纸包放到桌上,宗政澄渊抖抖袖子选了个背着床的位置坐下,从袖中抽出一根长笛,舒缓地吹了起来。 我坐在他对面,从油纸包内摸出一块点心厌厌地看了一眼,虽然十分没胃口,但是还是得吃。 那句话怎么说的?为革命保存实力? 好在,在宫里,想找出不好吃的东西比找好吃的东西更难。 听着笛声,我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渐渐觉得大殿内那些陈腐潮湿的浊气也变得幽凉起来。 “我的酒呢?”依旧像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的丰隐恻突然道。 笛声不停,宗政澄渊闭了眼,连理也不理他。 丰隐恻冷冷一笑,翻身盘膝坐在床上,道:“没想到,殷洛书居然倒戈投向笑不归。我是将这件事告诉赫连长频比较好呢?还是告诉殇夙鸾比较好呢?” 宗政澄渊依旧不停,只是抬眼含着笑意看我一眼,不急不徐地将曲子结了,将笛子稳妥地收进袖内,才伸手探怀掏了一个小酒葫芦,看也不看便向后一扔,同时冷冷道:“你觉得你能出得了这个屋子,就去说吧。” 稳稳地接住酒葫芦,“啪”地拔出塞子,丰隐恻声音微寒,“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我将吃剩下的点心包好递给他,道:“他是赫连长频的心腹,你觉得赫连长频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他?” “你即使去说了,赫连长频也肯定会认为是殇夙鸾让你来分裂连章内部。就算你现在大喊他是奸细,你认为,假冒的连章王说的话,会有人信吗?” “我认识的赫连长频,向来谨慎。”丰隐恻喝着酒,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 “如果是以前,她自然会。但是现在的她,根本经不起失去心腹的打击。对在这种时时处在绝望边缘的她来说,殷洛书即使不是浮木,最少也是一根稻草。而且,还是为数不多的稻草。因此我猜,她绝对不会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我叹气道,实在是有些同情赫连长频,不管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一个王者,最悲哀的莫过于自以为值得信任的,全都是一场骗局。 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凡,现在的他,在为赫连长频忙碌奔波吧,至少他,是值得赫连长频相信的吧。 “那么,最少殇夙鸾会采取行动。”丰隐恻喝完酒,将酒葫芦扔了回来,依旧坐在床上,好笑道。 “他不会的。至少不会立刻展行动。”我忙着将由纸包毁尸灭迹,“他要的是连章,不是殷洛书个人。况且,殷洛书是赫连长频的人,你真以为殇夙鸾能控制连章的每个人吗?” 丰隐恻看着我的动作,慢慢道:“在连章,究竟有你多少手下?” 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却令我的心微微一颤,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包围了我,浅浅一笑,我怅然若失道:“若是我说,一个也没有,你信吗?” 我说完这句话,其他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带动着满室的幔帐波浪般轻轻地舞动。 一双有力而固执的手臂从背后环住我,宗政澄渊的鼻息热热的在我耳边起伏,他的声音如下了蛊般的沉和动听,“我会带你出去的。” “娘娘!殷大人!”微雨因惊慌而颤抖的声音在我们的身后响起,“啊……陛下,您怎么坐起来了?” 心知不好,我们这样子,在微雨眼中跟私会偷情无疑。 不过,不似寻常那些被发现的偷情男女,宗政澄渊依旧揽着我没动,鼻间轻哼一声,凛冽的杀气腾然而起。 虽然不是针对我而发的杀气,还是不禁令我浑身一寒。 轻拍开他锁在我腰间的手,我努力挤了两滴眼泪,摇晃地转身向微雨走了几步,大声道:“微雨,你看,陛下能坐起来了。本宫……本宫……” 我实在挤不出更多的眼泪了,只好执起袖子掩了面,颤抖道:“本宫实在太激动了,真是几乎高兴得快要晕过去,还好有殷大人在。微雨,你快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公主。” 一边声情并茂地演着戏,一边心中盘算着,还好当时宗政澄渊在我耳边说的话声音极小,相信不会被微雨听见。 再者,知道宫内后妃偷情的知情人有什么下场,微雨这个老宫女应当不会不知道。既然我给了她一个台阶,相信她会照着下的。 “恭喜娘娘。奴婢着就去通传。”微雨反应极快,跪下磕了个头便飞奔着出去了。 “你们都没发现她进来吗?” 等她出去,我费解地问。依照宗政澄渊和丰隐恻的警醒程度和身手,怎么可能连一个宫女偷偷进了大殿都不知道。 “是有功夫的吧。看来身手也还不错。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啊。”丰隐恻倒回床上,嘲笑道。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不,不对。我回身看着宗政澄渊。当初在凌溪,即便我身在密室,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出来,微雨的身手再好,他也绝对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出。 难道,他是故意的? 自从认识他以来,我自问能猜透他七分心思。而如今,我却连一分都猜不到。 咬着唇,我喃喃道:“你有什么打算?” “时间不早。臣还有事,先退下了。请陛下和娘娘好好休息。”宗政澄渊看了我一会,执手为礼,什么都不再说,就这样走了。 我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告诉自己不可操之过急,不可胡思乱想,不可轻信也不可不信。 一时间脑中思绪纷纷,心中静似平静如水。 矛盾中过了一天。微雨多次进进出出,时不时偷看我,以至于寿眉花尽心思背了人,才问我一句“怎么回事?” 我没多说,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下去了。自己则在床上搭个边,草草睡了一会儿。 夜里宗政澄渊照例来送食物,为了应付赫连长频,我要求他帮我把丰隐恻绑起来,免得他对我动手动脚。 对和丰隐恻意外妥协顺从的态度,和他唇边的那一缕嘲讽的微笑。 我清醒而无奈地知道,这么做确实是下策中的下策。 但,能防得一时是一时吧。 除此之外,我没有同宗政澄渊多说一句话。 而他却在临走时对我说:“真正的聪明人,是应该在该明白的时候明白,该糊涂的时候糊涂。” 我没做声,抱膝坐在床角,淡淡一笑。 不知不觉已是三天。每天我都得小心翼翼,就怕露了马脚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还真是离自己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苦笑一下,我强自打起精神,站到窗边去寻找赫连长频的行踪,但奇怪的是,今日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正在狐疑着难道她今日不会来了? 或者是她也觉得天天来看别人同床共枕是件很变态的事情吧。 “母妃,你在看什么呢?是在找儿臣么?” 我正想着,赫连长频的声音却冷不防地从身后响起。看来,纸毕竟还是包不住火。不过这火烧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慢慢回身,我对赫连长频笑道:“早。本宫今日见这扇窗户上居然破了一个洞,觉得很有意思。” “哦?您真是童心未泯啊,不知母妃看见了什么?”赫连长频冷冷道,微一摆手,身边的宫女除了茶衣,都低头退了下去。 定然是这个茶衣发现了什么。我暗自警惕,微笑道:“不知道频儿有没有看过呢?从一个小洞里,也能看见不输于窗户的世界。实在是很奇妙啊。” 赫连长频微微一笑,对茶衣轻轻点头,道:“是啊。从一处小小的勒痕,就能察觉有人被绑过的痕迹。母妃是否也觉得很奇妙呢?” 原来如此。我苦笑地坐在桌边,看着茶衣掀起被子,将丰隐恻松了绑。无奈道:“看来没有经验还是不行啊。我真的有用那么大的力气吗?居然能将你绑到瘀血?” “我说了,绑人也是一门学问。”丰隐恻松松手腕从床上坐起来到桌边,弯腰在我耳边道:“不过你进步得很快呢,后两夜的水平很见长啊。” 因为后两夜都是宗政澄渊帮我绑的,我心中清楚得很。面上只是笑,“没想到,茶衣也是大有来头呢。” 丰隐恻低低一笑,坐在我身边没说什么。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再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茶衣,微妙地觉察到丰隐恻居然意外的很保护这个宫女。 “从来没陪母妃用过膳,儿臣真是不孝。”赫连长频没有察觉我的心思,她的眼闪着坚毅的光芒,轻轻拂袖坐在我对面,道:“不如今日让儿臣陪母妃用早膳吧。”说着冷冷道:“传膳。” 精美的食物一道道地摆上来,虽是早膳,赫连长频却让人各倒了一杯酒放在我和她的面前,皓腕轻动,执一杯酒平平端起,对我道:“母妃,儿臣敬您一杯。” 我感受到她执着的意志,却无计可施,轻轻旋转着面前的酒杯,道:“你真打算这么做?” 无论酒喝食物中全部都下了药,她陪我用膳,难道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知道你愚弄过我多少次吗?”赫连长频低声道,“不过,我都没有起意要杀你,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想让我诞下连章的太子。”我冷冷道。 “不。”赫连长频端着酒杯,缓缓道:“我看中你的聪慧。连章需要聪慧的储君,更需要一个聪慧的母亲。” “你真是看得起我。”我凉凉道,遗传这种东西,谁能控制?“万一,孩子生出来是个白痴,又当如何?” “那么,直到你生出聪明的储君为止。” “你真疯狂。”我看着她,不知道是该憎恨还是该同情。 “我早已忘记自己是疯狂还是清醒。但是,我一定会守着连章,直到它有了优秀的继承人。”赫连长频倨傲地看着我,将酒杯凑到唇边,一字一字道:“我发誓。” xxxxxxxxxxxxxxxxxx 今天则喜又看到一张粉红票,不知是哪个亲给的,则喜很开心。 还有给则喜其余那十张粉红票的亲,则喜都很感激,一直都记在心里。 给大家鞠躬了 ^0^ 话说,快到下了个月了,亲们的粉红票一定还要给我哦,mua~! 么么,继续码字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九十章 转机 看着毅然决然的赫连长频,我从心底涌上一种感动,这个女子,为了自己的国家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这种感动却不能令我在冲动之下满足她的要求,只是目前又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抬起酒杯,无奈之下,也只得将酒杯慢慢举起。 抬到一半,我突然道:“是茶衣更衣时发现的瘀痕,然后报告给你的吗?” 赫连长频的酒杯已经碰到了嘴唇,闻言顿了顿道:“当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不用拖延时间,这个时候,有谁能来救你呢?” “不。”我飞快地道,“我只想知道,茶衣究竟是谁的人,你的?还是殇夙鸾的?” “要是我说,都不是呢?”赫连长频微笑道,“好了,饭菜都凉了,酒杯也举了很久,让我先干为敬吧。” 我眼见着她的动作,酒杯一寸一寸的抬起又倾斜。脑中一片空白,心底涌出无限伤感与悲凉。 其实我知道,她满可以直接用暴力让我喝下这杯酒,然而她却没有。她在以她的方式逼我,让我没有拒绝的余地,也没有拒绝的可能。 罢了,我端起酒杯,可笑我支持了这么久,依然毫无办法。 端着酒杯,对着赫连长频轻轻一举,相视而笑,我们同时将酒杯放到唇边。 闭上眼,一颗泪珠从眼角滚落。 这究竟是我的悲哀,还是她的悲哀? 唇已感觉到酒杯的清凉,鼻尖已闻到美酒的芳香。我终于狠下心,仰头就要喝下。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殿门“砰”地被人大力地推开,一个白影飞也似的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道:“公主,前线急报,关元城失守,威武大将军……战死。” “咣当” 赫连长频的酒杯应声落在桌上,不停地滚动着,还没来得及喝的酒洒了满座,一些洒在她的身上,但是她仿佛什么都没感觉,手还维持着举杯的姿势。她僵硬而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刚刚冲进来的人身上,艰难道:“你,再说一遍。” 进来的人是白凡,此刻他正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张文牒,低头道:“关元城失守,威武大将军,战死。” “是……吗?” 赫连长频颓然地垂下手,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我慢慢放下酒杯,看着浑身上下陷在绝望中的赫连长频。敏锐地发现她的眼角也有一行不易察觉的泪痕。 她竟然也哭了,是为了刚才,还是为了现在? 此时的她那么的无助,那么的茫然,那种悲哀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大殿,令我不忍庆幸这消息来得如此及时。 “啪!” 一声脆响,惊碎了一室的迷茫。 原来是那不断滚动的酒杯终于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赫连长频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神色不再空洞和无助。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凡,沉缓道:“范卿,母妃今日身体不适,你去将许太医找来,为母妃请脉。” “公主?”白凡无论如何想像不到赫连长频竟然完全不提战报,却要他去找太医。 “你没听见吗?”赫连长频冷冷道。 “属下遵旨。” “你……难道……”我诧异地看着赫连长频,她真的要这么做? 慢慢地走到窗边,赫连长频推开窗子,阳光洒在她年轻的脸上,我心中一紧,她才只有十七岁,为何却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宿命? “本宫说过,无论如何,会守住连章。”赫连长频幽幽地说,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若是守不住呢?”一直没有动作的丰隐恻淡淡地问,起身回到床上。 赫连长频的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什么,可是我们谁也没听见。 不多会儿,白凡带着许太医匆忙赶了过来,后面居然还跟着宗政澄渊,想是半路遇上的。 估计他已经知道战报上的消息,故而进来发现气氛不对也很镇定地见过赫连长频,然后立在一旁,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而赫连长频只是目光深幽地看着许太医,一字一句道:“这几天母妃身体不适,总是觉得疲倦,没有食欲,吃了东西也总想呕吐,喜欢吃酸梅,月事也已推辞了许多天。敢问太医,母妃,是怀、有、身、孕了吧。” 许太医确实来历不凡,面对赫连长频强烈的压迫感居然面不改色道:“听公主所言甚像。不过还需臣先请脉一看。” “太医请。请太医务必仔细诊脉。” “臣自当尽力。”许太医躬身道,随即落座手指搭上我的腕。 那种熟悉的手茧让我浑身一震,突然想起宗政澄渊的手上也有这样的茧,位置似乎十分相似。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恭喜公主,娘娘确实是有喜了。” 不待我仔细思考,许太医便跪在地上,三拜九叩地恭喜起来。 “这真是我连章幸事。”赫连长频依然逆着光,道:“殷卿,拟旨:承天赐福,储君将诞。乃国之幸,天下之幸。为感天恩,特大赦天下,除十恶之人,均可获释。另免税三年,普天同庆。” 宗政澄渊刚刚写好,赫连长频又道:“拟旨:原侍卫统领范白为左将军。封原左将军文戈为新任威武大将军,领兵十万,即日起程,务必夺回关元,守我连章河山。” 喘了口气,赫连长频又道:“传本宫口谕,前方将士忠心护主,奋勇杀敌。为感其忠义,免其后顾之忧,五品以上将士的家眷从今日悉数迁至京城,不论男女皆有俸禄。” 我在一边坐着,看着她连发三道圣旨,从昭告天下,到提升任命,稳定军心,鼓舞士气,最后又将那些将士的家眷软禁在京。举手投足从容镇定,丝毫不乱。若她是男子,今日的连章定然将会是不一样的局面。 一个储君,说白了,是一个儿子,对于一个王朝究竟有多么大的影响,我从那一日,才真正深刻地体会了。 刚下了旨意,一个太监匆忙走了进来,道:“启禀公主,阮丞相带着文武百官正等着公主前去议事。” 看来,说不定阮育黎也是打得着个主意,此次应该想逼赫连长频立那个私生子为太子。可惜被赫连长频抢先了一步。 自从我知道殷洛书是阮育黎的儿子、殷洛书竟然是宗政澄渊之后,以前想不通的事便一一便得分明起来。 想必阮育黎是想立了那个太子,再用自己的儿子和其替换。 我猜,这个私生子有可能也是一早就训练好的,行为举止大概与殷洛书很像,从为将来的调包打基础。 既然宗政澄渊能培养一个与殷洛书一模一样的暗桩,以他阮育黎一朝丞相的身份,训练一个与殷洛书一模一样的私生子也不是件难事。 这样,他便相当于幕后的太上皇,只要控制住自己的儿子,就得到了整个连章。 “本宫知道了。”我正想着,赫连长频却看了我一眼,道:“今日的饭菜似乎不合母妃口味,微雨,去换一桌来。” 往门口走了几步,又道:“母妃,既然有了身孕,以后可要好好吃饭,保重身体。”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的饭菜不会再加料了。这真是难以预料的结果,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怎么会这样呢?” 赫连长频带着白凡和宗政澄渊去了前朝,许太医也退了下去,我默默地坐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娘娘,是在怕殷大人在意呢?还是怕被公主知道?” 回头,见微雨正立在身后,笑容与平时不同,带了几分古怪的气息。 “你的话,本宫为何听不懂呢?” “娘娘,实不相瞒,微雨是来给娘娘指路来了。” 这个宫女有意思,我微微笑道:“本宫成日在这邑华殿无法出去,哪里需要什么路呢?” 微雨转到我身前,躬身道:“娘娘是聪明人。微雨也就实话实说了。微雨斗胆敢问娘娘,想不想和殷大人双宿双飞呢?” 原来,她当真以为我和殷洛书私情。只是,她这话说的别有寓意,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想了想,我佯怒道:“你知不知道,单凭你这一句,本宫就算打死了你也不会有人来说一句?” “娘娘。”微雨依旧面不改色,道:“微雨死不足惜。但是看到娘娘花样容颜就此凋零在宫中实在于心不忍。何况,娘娘忍心让殷大人与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吗?” 轻轻挑了挑眉,原来这丫头以为我真怀了孩子,孩子还是殷洛书的? “你在混说什么?”我低喝道,“本宫的孩子是连章王的龙血,是国家未来的储君,你竟然如此……” “娘娘!”微雨突然冷道:“娘娘莫要与微雨说着些场面上的话。微雨只问娘娘一句,是否想与殷大人双宿双飞?” 我装作为难的样子,咬着唇,手指不停地搅动着衣角,一言不发。 “娘娘。”微雨见我的样子似乎觉得我有松动的迹象,和声劝道:“微雨自小入宫,知道这宫中的苦处。现在陛下卧病在床,究竟能活几日实在很难说,一旦陛下驾崩,好点的,您当一辈子尼姑。差点的,您可是要为陛下殉葬的。” 我边听边点头,执着衣袖揩着眼角,抿了唇憋出几声哽咽。 微雨见状,又接着道:“就是他活着,难道娘娘甘心一辈子守着一个老头子吗?” 抽泣几声,我哽咽道:“总之是我命苦,入了这见不得天日的深宫,我还能怎么样呢?” “若是现在有一个机会,娘娘,您想不想把握呢?”微雨压低声音道。 我低着头,喃喃道:“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机会给我呢?” “只要这样……”微雨附耳对我说了几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塞到我手中。 我拿着纸包,尽量让手拼命抖动,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竟然我要毒害皇上!” xxxxxxxxxxxxxxxxxxxxx 则喜可爱的亲们,一天之内竟然多了三张粉红票,则喜好感动哦~! 谢谢亲,群么么,嘿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九十一章 陷害 “总之,路奴婢已经指给您了,至于走不走,全看娘娘的意思了。”微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鄙夷,躬身退了下去。 掂了掂手中的纸包,我笑道:“别人要我杀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丰隐恻轻笑一声,简单道。 我将纸包递给他,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毒?” 丰隐恻将纸包打开,用小指拈了一点闻了闻,道:“这是……帝劫!” “不用说,这么古怪的名儿,八成又是殇夙鸾的杰作吧。” “帝劫,散婆罗香,食之无痛,瞬时既亡。”丰隐恻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十分阴沉,缓缓道:“不过,这却不是殇夙鸾的手笔。而是历代宫廷秘密处死皇族的毒药,由特俗的秘方制成,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当初我被赐死,本也该是用这种毒药,后来被殇夙鸾换了无毒的药粉,才留得活命。” 说着将纸包包好,递给我,“你留好,在这种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用。” 点点头,将纸包小心地揣在怀中。心中却暗暗思忖起来,知道丰隐恻身份的殇夙鸾和赫连长频定然不会要杀他。而我曾经告诉过宗政澄渊关于丰隐恻的事,他知道其现在百度不侵的体质,应该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么除此之外,便只剩下阮育黎和洛微的奸细。 到底微雨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呢? 这个宫里的种种奇怪诡异之处,竟比当日在雅乐还要混乱复杂许多,我真的还能完好无损的抽身而退吗? 胡思乱想了很久,觉得十分困倦,心想反正是白日,丰隐恻应当不会做什么,于是斜倚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赫连长频突然来了,命人摆了一桌酒宴,接着挥退了下人,对我一笑,道:“陪我喝几杯,可好?” 我笑了笑道:“喝酒的事,还是应该找他吧。”说着指了指丰隐恻。 “让他躺着吧,这个晚上,我不想出什么意外。”赫连长频低头倒酒,口中淡淡命令道。 心念一动,看来赫连长频似乎做了什么安排,她来我这里,应该是想要平复烦躁不安的心绪。因而自顾自地倒着酒,有没有人陪她喝酒,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眼见她一杯一杯的下肚,脸色变得潮红起来,目光却越发的清醒。 我伸手按下她的酒杯,低声道:“别喝了。你喝醉了,连章怎么办?” “没事。要真醉了,找太医开一剂醒酒汤就好。”赫连长频微微一笑,烛火照应下,端庄的五官竟然生出几分妖异之感。 我皱着眉,道:“那好,我先让许太医为你开一剂醒酒汤,你再继续吧。” “许太医?哪里有什么许太医?”赫连长频轻轻一笑,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许太医今天中午突发疾病,暴毙而亡。” “你……”我眼前一暗,是了,赫连长频怎么会允许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活着,许太医之死,定然是她的安排。仅仅一天,情势竟然急转直下,变得如此扑溯迷离,“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阮育黎那个老贼,以为随便找一个人,说是父皇的私生子就能当上太子吗?我连章的太子之位,岂能儿戏!真是痴心妄想。”赫连长频冷冷道,仰头又是一杯。 我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来今日在前朝似乎有了一番不小的争执。因为这场争执,赫连长频展开了某种行动,却又怕行动失败而心中忐忑。 渐渐地,天光已经大量,不知不觉竟然过了整整一夜。 我和赫连长频竟然伏着桌案睡了一宿。我看了看依旧沉睡的赫连长频,叹息一声唤人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用温水帮她擦了擦脸,将她唤醒。 “什么时辰了?”赫连长频小声问,嗓子有些哑。 “辰时了。”我看着她,“昨夜,你究竟安排了些什么?” 赫连长频静默一会儿,问道:“殷卿来了吗?” 我心跳陡然慢了半拍,宗政澄渊说过殷洛书是赫连长频的死士,难道赫连长频派他去执行什么任务不成? 那么是什么任务能让赫连长频如此不放心? “还没到。”我仔细盯着她的脸,缓缓说道。 不易察觉地暗了一暗,赫连长频挥手叫来轻言,命令道:“着人去殷卿府上,看看为何这么晚了还未进宫?”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不知过了多久,轻言进来回道:“启禀公主,殷大人府上说,大人自从昨日清晨进宫,到现在都还没回府。也没有只言片语,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知道了,你退下吧。”赫连长频身子微微颤了颤,将轻言屏退。 如此便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我试探地问道:“莫非,你派殷大人去杀阮育黎?” 刚说完,赫连长频突地抬头看我,目光如刀,冷冷道:“母妃,您是不是喝醉了?” “是啊,本宫真的有些头晕。”我语气一转,故作无力地支着额,心中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赫连长频越是紧张,就越是欲盖弥彰。 这次她实在太着急了,阮育黎贵为一国丞相,素来野心勃勃,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人暗杀?再者,派儿子去杀老子,这样的事有可能成功吗? 虽然现在的殷洛书早就不是阮育黎的儿子,但是宗政澄渊应当不会这么轻易就暴露了自己的目标。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宗政澄渊应该以殷洛书的身份留在了阮府,而不是赫连长频自以为的行动失败。 “既然母妃醉了,就好好休息吧,儿臣……” 赫连长频还未说完,突听殿外一阵混乱,轻言匆匆走了进来,急道:“公主,阮丞相说有事要见公主,眼下正在殿外等候。” “岂有此理,他不知道这是内殿,外臣不得随意出入吗?”赫连长频微怒道。 “奴婢说了,可丞相执意要见公主,就快冲进来了。”轻言急道,额头鼻尖都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赫连长频目光一寒,“嗖”地站起就往外走,却见阮育黎破门而入,满面怒容地冲了进来。带着数名小太监,微雨跟在后面,最后面居然还跟着那天那个无能的邓太医。 一进来也不行礼,却直接使了个眼色,一群太监冲了过来,却不是针对赫连长频,而是直奔向我,将我团团围住。 “阮育黎!你这是什么意思?”赫连长频冷冷道。 阮育黎颤微微跪下,执手道:“回禀公主,微臣得到密报,听说有人要谋害圣上,深恐救驾来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公主恕罪。” 原来阮育黎竟是要先对付我了。我抬眼看向微雨,如今可以确定,这个宫女,应当是阮育黎的心腹了。 “哦?不知道丞相是听谁说的,可有真凭实据?”赫连长频甩袖坐下,声音清寒无比。 “是奴婢。”微雨结结实实地跪下,低头道:“昨日公主走后,奴婢便看见娘娘手里拿着一个纸包,似乎像陛下的膳食中下了些什么。” “既然是你亲眼见到,当时为何不阻止?而且不先告知本宫却先透露给阮相,说,你这个贱婢究竟安的什么心!” “回……回公主,”微雨微微颤抖着道,“当时奴婢怕极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想去向公主禀报,都走到书房门口了,可是还是不敢进去。娘娘是什么身份,奴婢什么身份?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如此徘徊了许久,知道黄昏才遇到阮丞相,丞相英明发现奴婢神情恍惚,便频频追问奴婢……故而……故而……”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何阮相当是不来禀报,却偏偏今日一早闯宫?” “启禀公主。”阮育黎道,“臣当时想,应当先将事情查清楚才好像公主禀报,于是首先派人向弄清这件事的真伪。可没想到竟然遇到行刺,微臣被刺了一刀,昏迷了一夜。幸亏护卫英勇才得活命。因此微臣想,应该是下毒的人知道事发,想要杀人灭口,因担心贼人狗急跳墙伤害皇帝,臣不得不冒险进宫禀报。” 说着,阮育黎撩开衣袖,露出渗着殷红的绷带。 “竟然有人刺杀我连章的丞相,真是胆大妄为。阮卿,那刺客是否抓到?本宫要亲自审理!”赫连长频看了一眼,故作关切地道。 “公主体恤老臣,臣感激涕零。不过听侍卫说他们追赶刺客数百里,最后在一崖边将其乱箭射死,尸首滚落山间,如今想必被野狼啃得尸骨无存了吧。”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赫连长频身子晃了晃,脸色一白,转尔道:“丞相受伤未愈,不如先回去休息,此事本宫自会彻查清楚。” “公主,听微雨说,娘娘下了毒之后,便将毒药藏在身上,若她说的是真的,一搜便知。若是容后调查岂不是给了她毁灭证据的时机?”阮育黎说着,对那群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些太监便不由分说紧紧拿了我,在我身上翻找起来。 我心知那微雨给我的毒药还在身上,不过据丰隐恻说那是即发的毒药,若是我下了毒,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死了。更不用说丰隐恻百度不侵,根本不可能毒倒他,因此略略定了定心。 “公主,丞相大人,搜到了。”一个太监终于找到那包毒药,却不交给赫连长频,而先交给了阮育黎。 阮育黎将纸包交给一旁的邓太医,道:“请太医鉴别一下,这是何种毒药。” 那邓太医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脸色大变道:“这是曼陀罗啊,是一种极为峻烈的慢性毒药,若是长期大量服用此毒,中毒的人首先会全身瘫痪,接着慢慢失去意识,最后在梦中身亡。” 我闻言大惊,丰隐恻不是说这是“帝劫”吗?怎么会变成曼陀罗的?究竟是谁在说谎? 是丰隐恻?还是邓太医? 还是,两个人都有份? xxxxxxxxxxxxxxxxxxx 亲们,明天就是6月1号了,大家儿童节快乐哦~! 新的一月了,亲们的粉红票要早早的给则喜哦,则喜很期待呢~! 谢谢大家~! mua~(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九十二章 替罪 看了一眼床上的丰隐恻,我定了定神,道:“凭邓太医一面之词,便想为本宫定罪,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何况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曼陀罗,是本宫准备的将来给陛下殉葬所准备的‘帝劫’。” “是吗?”阮育黎做出公正的姿态,举目一望,看见殿中那只金丝鸟,遂只这那鸟儿笑道:“这个容易,我们一试便知。” 说着命太监取了鸟笼,将毒药喂给那鸟儿。不大一会儿,就见那鸟儿从笼中的树枝上跌落,浑身瘫软,却仍有气息。 我心下一凉,如此看来,当真是丰隐恻骗了我? 肩头一痛,几个太监用力扭着我的胳膊,我没有挣扎,细细思索这整件事情。突然间想起,微雨给我的纸包,纸张最后一折的方向是向右,而丰隐恻还给我时,那最后一折的方向是向左。 原来如此,是他趁我不注意,将毒药给换了。 这么说的话,是他与阮育黎串通好了,还是……殇夙鸾命令他这么做的? “邓太医,还不快去给圣上诊治!”阮育黎大声道。 邓太医唯唯诺诺地上前,边诊脉边道:“幸而发现得早,陛下中毒不深,待臣开几付去毒的方剂便可痊愈。” “公主,此等贱妇,竟然想谋害圣上,臣请公主无比将其处以极刑。”阮育黎躬身跪下,叩首道。 赫连长频转首看着我,低声道:“你有何话说?” 我苦笑一声,我还能有什么话说?怪只怪自己太过大意,见一直以来丰隐恻都没做过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便放松了警惕。那包药,不管是“帝劫”还是曼陀罗,我都应该在第一时间销毁掉。 不过我也心知,既然阮育黎有心陷害我,我就算是将毒药毁掉,他也能像出别的法子陷害我,身单力孤的我,无论怎么防都是没用的。 想到此,我咬紧了牙,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公主,还等什么!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还不够吗?”阮育黎步步相逼道。 “阮丞相,无论如何,她腹中还有我连章的储君,本宫……” “公主!此等贱妇,是不是真的怀了龙种还很难说,何况,就算她真的有孕,也未必就是陛下的骨血。再者,即使她怀的真的是陛下的骨血,以她的德行,生出的孩子又怎么能堪担大任呢?臣请公主三思。” 赫连长频浑身气得发抖,明知我是被陷害的,却什么也做不了,半晌,她沉沉一叹,低喝道:“范白。” “臣在。”白凡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听见赫连长频召唤才走了进来,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就别过头去。 “先将……雅妃压入天牢,待本宫查明此事,再行审理。” 白凡一愣,随即道:“臣领命。”说完,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低头慢慢走向我,将那群太监挥开,陡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躬身道:“请娘娘见谅。” 惨然一笑,我低声道:“你真要抓我?” 白凡不答,赫连长频却以为我是对她说话,低声接道:“请母妃委屈几日,待儿臣查明真相,定还母妃一个清白。” 阮育黎上前一步,厉声道:“公主,人证物证俱在,臣不知公主还要查什么!眼前我连章内忧外患,出事一定要当机立断,免除后患啊!” “丞相……”赫连长频冷冷道,“此事本宫自由主张。” “公主,若臣不能善进谏言之责,任公主纵容罪犯逍遥法外,臣自觉愧对皇上,愧对满朝的文武百官。愧对我连章的殷殷百姓。臣无颜再做这个丞相,请公主另寻贤臣吧!”说着,阮育黎就要解冠辞官。 赫连长频冷着脸,一言不发,情势一时僵持难解。 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吧。知道赫连长频虽然很想除掉阮育黎,甚至动用死士想将他暗杀,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绝对不能任阮育黎就此辞官的。 我低低一笑,正向开口认命,却听一个缓慢的声音坚定地响起:“娘娘是冤枉的,真正下毒的人,是我。” “寿眉,你!” 我心中一痛,惊慌地看着那笔直地立在场中的俊秀少年,赫然是恢复了男装的寿眉。 寿眉居然是个男子,还会说话。 此刻,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寿眉,诧异不已。 赫连长频惊道:“你,究竟是男是女?你不是哑巴么?怎么会说话?” “自然是男人。”寿眉冷冷道,“不过欺骗你们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的眼睛。是你们第一眼见我,便认定我是女人。而且我确实是哑巴,但是,我会腹语。”看了我一眼,寿眉决然道:“你们不用再查了,下毒的人不是娘娘,而是我。娘娘是被冤枉的。” “大胆贱民!男扮女装入宫,欺君罔上,口吐狂言,究竟意欲何为?”阮育黎喝道。 “意欲何为?”寿眉凛然笑道,“为了下毒谋害陛下,为了陷害雅妃娘娘啊,这不是明摆着!” “你可知毒害陛下是多大的罪,那是要诛九族的!这样的罪,是可以随便认的吗?”阮育黎眼见计划出了意外,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寿眉却不理他,只对赫连长频道:“昨日我见娘娘因听说关元失守,十分担心连章的未来。又因为我是哑巴,所以一直比较信任我。所以她便求我去寻找一种毒药,说若是将来有事,一定要追随陛下于九泉的。娘娘,是这样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寿眉一笑,继续说道:“于是我便找来曼陀罗,告诉娘娘这是药名‘帝劫’。然后暗地里将曼陀罗下在陛下的饭菜中。” “可是微雨亲眼看见她下药,又怎么解释?” “你们不知道吗?许太医说娘娘身体还很虚弱,给娘娘研制了一种安胎的药,每顿需随药而服。” “胡说!同为娘娘的贴身宫女,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微雨插言道。 “你那么忙,又要指挥下面的宫女太监,又要监督膳食,又要陪娘娘聊天。哦!对了,”寿眉抚掌道,“就是昨日你与娘娘聊天的时候,许太医吩咐我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微雨愤愤地想要说什么,却被阮育黎拦住。 阮育黎看了看寿眉,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进宫来是为了毒杀陛下,陷害娘娘,如今既然你已经成功地陷害了娘娘,为何又要出来自首?” 寿眉无奈地一笑,道:“没办法,谁叫我跟了个很麻烦的主子呢。”说着挑眉看着阮育黎,缓缓道:“还是说,丞相大人找到了真凶还不够,非要拉着娘娘下水。不知,您是想置娘娘于死地呢,还是想置娘娘腹中的孩子于死地?” 阮育黎面色一变,冷声道:“既然如此,你的主子是谁?” 寿眉不慌不忙地笑道:“我的主子,难道不是丞相您吗?” “一派胡言!”阮育黎甩袖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本相欣赏你的胆子,你现在实话实说,还不晚。” “怎么?”寿眉冷冷一笑,“只许你诬陷别人,就不许别人说你的不是吗?阮丞相!” 阮育黎目光阴沉地看他一眼,回身对赫连长频道:“公主,臣认为,此人居心叵测。虽然他已认罪,但是还不能肯定此事就与娘娘绝无关系。况且许太医离奇死亡,更是增加了疑点,还请公主详查。” “查!自然要查。”赫连长频面色缓和许多,道:“范卿,你先将寿眉压进天牢,听后发落。母妃,”她对我微微一笑,“您受惊了,不过为了避免嫌疑,还是请您谨言慎行,不要随意走动,待儿臣将事情弄清楚,还母妃一个清白。” “公主,臣认为,对于娘娘,也应该谨慎处置,事关陛下安危,觉不能有半点疏忽。” 言下之意,是应该将我同寿眉一同处理,压进大牢。 “阮卿,”赫连长频皱眉道,“你一定能肯定母妃是有罪的吗?若是将母妃压入天牢,怀中的龙种有了半点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臣认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你的一人中,可能包括本宫的亲弟,父王的太子,连章将来的皇帝!阮卿,你究竟居心何在!况且,刚才寿眉说,幕后指使也许会是丞相你,难道你也想进天牢呆几天吗?”赫连长频冷冷说道。 “公主!”阮育黎着急道。 “好了,此事暂时就这样吧。范卿,你还不将寿眉压紧天牢!” “且慢!此人来历不明,十分危险,就算是押往天牢,也需要万分小心。”阮育黎大声道,“来人!” 应声从他身后走出一名太监,躬身失礼,一言不发。 阮育黎看了看寿眉,突地一笑,不待赫连长频说话,便对那人道:“你知道怎么做?” 那太监点点头,紧走几步来到寿眉面前,飞快地抬手,按上寿眉两边的肩头。手下用力,只听“卡嚓”两声,寿眉的锁骨应声而断。 我轻轻楚楚地看见一缕鲜血顺着寿眉的嘴角流了出来,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身子微微颤抖着,想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没有一声呻吟。 “寿……”我直觉的想上前一步。 xxxxxxxxxxxxxxxxxxxxxx 儿童节了哈~! 祝大家快乐多多,祝则喜自己票票多多~!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九十三章 帝劫 手腕却是一紧,是站在我身边,一直扣着我的手腕的白凡。见我要有动作,他手上施了力,一把将我扯住,满眼的不赞同。 他的意思我何尝不懂? 到了这个时候,我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就是一声不吭。我现在站出去,不但对我没有好处,更重要的是对寿眉也是百害无一利。 可是我忍不住,他才十三岁,我怎么能让他带着伤孤零零地被人带去天牢? 手腕渐痛,我知道白凡又加了力,他不准许我过去。 那痛提醒了我,只要我还在外面,我总是还有希望救他出来。 忍着心痛,我找回我的理智,不着痕迹地甩开白凡的手,慢慢后退了一步。 “阮卿,你这是做什么?”赫连长频质问道,在她面前,未经她同意便擅自对犯人用刑,无疑是在挑衅她的权威。 “臣只是为了陛下和娘娘的安危着想。”阮育黎不慌不忙,躬身道。低头那一瞬间,眼角分明向我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冷冷看他一眼,赫连长频喝道:“范白,还不将他带下去。” “是。”白凡走到寿眉跟前,命人将他绑了,带往天牢去了。 “惊扰了陛下和娘娘,望公主见谅。臣告退了。”阮育黎知道赫连长频执意要维护我,暂时奈何我不得,但是重伤了寿眉,也算是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见阮育黎带人离开,我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又气又急又痛。寿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毒杀皇上的罪,是随随便便就能认的吗? 若是你出了事,让我于心何安?我当初救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今日替我去死的吗? 赫连长频看了微雨一会儿,道:“你当好好伺候母妃,切莫再做这些搬弄口舌是非的事情。” “是。”微雨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没想到,我左防右防,在这宫中,竟然还是有你的人。你的能耐不小啊。”赫连长频挥退左右,冷冷道,“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缓缓抬头,看着赫连长频,道:“你想杀他?” “怎么,不可以?”赫连长频很感兴趣地一笑,道,“他既然想为你顶罪,现在趁别人还没查出什么将他灭口,此事就可不了了之,不是正好?” “你不能杀他。一旦你杀了他,就是称了别人的心意了。我想,你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吧!”我冷冷地说,挺直了腰,慢慢回头道:“你说是不是呢?殇夙鸾?” 随着我的话,一直躺在床上的人发出诡异的笑声,由小渐大,回荡在大殿中。 “你……”赫连长频脸色霎那间变得如纸般雪白,目光直盯着床上那慢吞吞坐起的身影,“你怎么会在这里?” “嘶啦”地一声揭开面具,露出那张令人心惊的绝美的脸,殇夙鸾甩了甩头,藏在假发中的头发倾泻下来,更增加了几许狷狂。 “来看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啊。”殇夙鸾用长指理了理头发,挑眉一笑,道:“不归何时知道我在这里?” 坐着睡了一宿,又经历了刚才的事,浓浓的倦意涌了上来。我看了殇夙鸾一眼,身子动了动,抱膝坐在床尾,正对着他道:“我猜,是昨日下午,你和丰隐恻趁我睡觉的时候彼此交换吧。” “为何这么肯定?”殇夙鸾微笑地看着我,问道。 “因为从昨天晚上开始,你一直没有喝酒。茶衣也一直没有出现过。”我缓缓回忆着,“昨夜,赫连长频过来喝酒,你居然一声没吭,直挺挺地躺着。今天早上,你也半点没提起喝酒的事。” 看他一眼,我道:“其实依你的心计,应该是能想到这点。但是一旦你不再装连章王,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一句话不说。人的声音很难改变,你是怕说话暴露,所以干脆装死到底。” “可是,这只能说明装连章王的不再是丰隐恻,不代表就一定是我。” “因为‘帝劫’。丰隐恻说,‘帝劫’是皇家特有的毒药。能轻易拿到这种毒药,又与丰隐恻有关联的,只有你和赫连长频。”我扫了一眼犹自震惊不已的赫连长频,接着道,“但是赫连长频没有理由陷害我,她想杀我容易得很。” “要我说,那仅仅是个巧合呢?那个宫女所拿的‘帝劫’,也可能是阮育黎自己找来的。并不一定是我提供的。” “阮育黎野心勃勃,他手中一旦有了‘帝劫’,一定会直接用药毒杀我和他以为的连章王,而绝对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来陷害我。”我静静地说,“所以我想,你当初给他毒药的时候,一定告诉他说这种毒药是曼陀罗,否则,你也不用让丰隐恻特意将毒药换过了。” “好吧,”殇夙鸾摊手道,“就算毒药是我提供的,也不一定代表与丰隐恻交换的就是我。” 我淡淡笑道:“关于这个,其实,我也不十分确定是你,但是最可能的人却偏偏是你。” “此话怎讲?” “知道丰隐恻的身份,能让他听话地与你交换,能神不知鬼孤绝地潜进连章王宫,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我叹了口气,说:“现在想来,‘帝劫’应该是一个信号,告诉丰隐恻,你已到了连章。” “这么想来,确实很好看破。”殇夙鸾凑近我,伸手拂开我低垂的发,柔声道:“瘦了好多,这阵子很辛苦吧。” 挥开他的手,我直视着他的眼,冷冷道:“轮到我问你了。殇夙鸾,你为何要唆使阮育黎陷害我?” “不归这么说,真是太冤枉我了。”殇夙鸾垂目而笑,伸手拉过我的手,略带凉意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腕。 “怎么会是冤枉你?当丰隐恻看到‘帝劫’那一刻开始,你们的计划就开始了。我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你什么时候设计的,但很显然,这一切绝对不与逃不开干系。就连那‘思情’之毒,也可能与你有关。” “为什么要这么想?”殇夙鸾闭着眼,手指依旧搭在我的手腕上,时重时轻地按着。 “因为没有‘思情’,我根本不知道丰隐恻对毒有研究,这样的话,即使我后来从微雨手中拿到‘帝劫’,也绝对不会想起去问他,他就不会将毒药换过,这样不管你们的计划有多么周密,都会功亏一篑。” “可是,我何必多此一举?可能我最开始给出的,就是曼陀罗而不是‘帝劫’呢?” “药包折叠的方式,”我肯定地说,“我给丰隐恻之前,和他还给我之后的药包折叠方式不一样。而且,曼陀罗是很常见的毒药,没人会用这么普通的东西当作计划开始的信号。” “那么,你认定是我要害你?” “不是你吗?” “是我。”殇夙鸾摊手,很爽快地承认道:“不归还是这么聪明。真是,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为什么?”我实在不懂,他为什么如此处心积虑地要害我,我究竟什么地方让他如此防备? “因为我喜欢你啊。”殇夙鸾松开我的手,含笑看着我道。 “这种喜欢,还真是别致得很。”轻轻一哼,要是他再喜欢我一点,我岂不是要连命都搭进去了? “是真话。”殇夙鸾笑道,“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聪慧的女子。我忍不住想,你还能聪明能干到什么程度呢?每一次试探,都忍不住让我更喜欢你,也更令我好奇,你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那么谢谢你。你可以不再喜欢我吗?”我瞪了他一眼,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那怎么行?我对感情可是很专一的。”殇夙鸾看着我,唇边一直带着温和的微笑。 “你们要是想打情骂俏,可以换一个地点吗?”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赫连长频突然插言道。 我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什么,却见对面的殇夙鸾陡然敛了笑意,接着眼前一花,他已经站在赫连长频的面前,冷声道:“我有允许你说话吗?” 赫连长频的衣袖微微抖动,抬头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有,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诡异一笑,殇夙鸾伸手托起赫连长频的下颌,调笑道:“想你了,来看看。至于怎么进来的,我怎么会傻到告诉你,让你有所防备呢。” “放手!”赫连长频挥开他的手,后退几步,厉声道:“我还没问你,为何要陷害她?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 “‘帝劫’,帝王的劫难。我觉得我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殇夙鸾勾起唇,眼角眉梢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我这也是心疼你,你支撑连章,也已经足够久了,你会很累的。” “你出尔反尔!不守承诺!”赫连长频低吼道。 “怎么会是出尔反尔呢?你当初求我找个忠实可靠的人做你父王的替身。直到现在我可是还有好好的履行承诺的。至于别的方面,是你技不如人,怨不得我吧。” “你!”赫连长频显然明白了殇夙鸾执意要对连章不利,一时恼怒非常,扬手就要给他一记耳光。 “很久没握过你的手了,还是这么柔软。”殇夙鸾迅速地接住她的手,柔声说,然后话锋一转,慢条斯理地道:“我听说,你曾经用这只手,打了不归一巴掌?是么?” 赫连长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用力挣了几挣,却始终也挣不脱。 “啪!”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惊见赫连长频已经被殇夙鸾一耳光挥倒在床上,唇角一片青红。 而殇夙鸾则站在原地,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温柔地对我说:“我还听说,你被关在这个屋子很久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你……什么意思?”我完全跟不上这个人的思路,呆呆地看着他。 “你很久没晒太阳了吧,皮肤这么苍白,脸色也不好。不想出去走走吗?”殇夙鸾走到床边,弯下腰看着我,笑道:“放心,我还有事要和频儿商量呢,绝对不会跟踪你。你可以去做些你想做的事,不好么?” xxxxxxxxxxxxxxxxxxxxxx 亲,则喜想要粉红票,想要推荐票……5555555555555555555555(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九十四章 威胁 “你要和她说什么?” “说什么?当然是说些私事,怎么,你想加入?”殇夙鸾懒懒地看着我,抱臂而笑。 “不了。你们慢聊。” 我看了看赫连长频一眼,转身往殿门走去。在转身的那一瞬,我清楚地看到她微微地瑟缩一下,看起来莫名的脆弱。 脚步微顿,我刚刚犹豫地停下脚步,只听身后殇夙鸾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不归是怕出不去吗?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不劳你费心。”我捏紧裙角,冷冷扔下一句,提着裙子向殿门跑去。 到了殿门,一个陌生的宫女拦住我,怯声说:“娘娘,没有公主的命令您不能出去。” “好。我不出去。”我很好脾气地道,见那个宫女舒了口气,突地冷清一笑,对旁边的太监和侍卫命令道:“将她拉下去,斩了。” “娘娘!”小宫女顿时吓得萎顿在地,不听地磕头哀求道:“请娘娘开恩!” 太监和侍卫都不明就里,均是呆在那边,动也不动,只犹豫地看着我。 我闲闲靠在门口,低头摆弄我的指甲,冷声道:“公主不让本宫出门,可有说不让本宫杀人?”环视一圈不敢说话的众人,我低喝一声:“既然没有,你们还都愣着做什么!” “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宫女不停地磕头,只片刻工夫,额头就见了红。 微微一笑,我指着一个侍卫,道:“你,将她拖下去,斩了。” “娘娘?”那侍卫不敢真动,又不敢不动,只得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不时偷瞄我一眼。 “废物!”我皱起眉,待他走到近前,看着他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就不下手去抓那个宫女,我低骂一声,伸手将他佩在腰间的剑抽了出来。 “娘娘!”那侍卫大惊,立刻伸出手来想要将剑夺回去。将将碰到我的手指,又迅速地收回,跪地道:“剑乃凶器,请娘娘将剑还给属下。” “怎么,本宫想杀个人,还需要你们同意么?有胆量,就过来抢!” “属下不敢!” 轻哼一声,我提剑架在那宫女的脖子上,剑身很重,我又从来没拿过像样的兵器,持剑的手不是很稳,长剑架在那宫女脖子上轻轻抖动着。 一颤之下,一道血痕隐隐出现在那宫女的颈间。 那宫女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而透明,吓得句子都说不全了,片刻之后,情绪陡然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我皱眉看着她,我的剑本来就拿不稳,她这一哭,身自然颤抖不已,两相碰撞之下,先前的小口便逐渐加深起来,四周也多了不少细微的伤口。 鲜血瞬着伤口细密地淌出来,洇红了翠色的宫衣。 再这样下去,就算我无心杀她,她也能撞到剑上把自己害死了。 到时候算什么?自杀还是他杀? 不过话虽如此,我依然握紧了剑,硬下心肠道:“你们不让本宫出去,本宫就不出去。不听本宫的话,本宫就亲自斩了这丫头。你们还想拦着本宫的话,莫非你们想造反不成了?” “奴才不敢!”一干仆从见我动了怒,端出造反的大罪,纷纷跪倒在地,高呼:“娘娘息怒。” “息怒?”我语气一挑,笑道:“本宫怎么敢怒?你们都是公主面前的红人,自然不会将本宫放在眼里。不过呢,本宫料你们这么忠心,将来都是要为公主尽忠的。不如本宫今日就成全了你们。你们拦着本宫,是你们的本分,本宫不敢怪罪。不过,本宫杀你们,是本宫的权利,你们也别怪本宫无情。” 说着,我长剑一挥,就冲着那宫女劈了下去。 “扑通!” 还没等我的剑劈到,那宫女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不要啊!“之后,双眼一翻,身子一歪,晕倒在地。 我勉强将剑收住,四下一望,见仆从或多或少都有些颤抖,觉得戏演得差不多了。于是慢慢道:“你们知道范大人在哪儿吗?”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声,我凉凉道:“本宫忘了,范大人送人犯去天牢了。真是,居然有人胆敢谋刺皇上,说不得这宫里有多少个他的同伙呢。你们说,本宫该不该将他们都送进天牢去?” 又过了一会儿,从角落里跪着的一个太监回道:“回、回娘娘。奴才……见范大人刚才送人犯回来,这会儿……似乎……在西苑那边巡视。” “是么?”我慢慢过去,将剑尖轻轻触在他眼前摇了摇,道:“宫里实在太大了,本宫怀着龙种,不想在宫里绕来绕去太过劳累。所以,你确定范大人现在在西苑吗?” “娘娘!”旁边一个侍卫道:“按以往的惯例,这个时辰大人现在确实应该在西苑附近。” 我点点头,往殿外走去,边走边笑道:“这宫里的下人真是俊俏得很,你们两个的脸本宫记住了,待本宫回来,重重有赏。” “喀喇”,见这次没人敢拦我,我将剑丢下,确定了西苑的方向扬长而去。 我不知道殇夙鸾能在宫里呆多久,心中着急,步子走得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小跑起来。 跑了好一会儿,终于远远地看见西苑的花园。 而我也实在跑不动了。 虽然那次中毒后调养得不错,但是比起以前健康的时候还是差得远了,何况近些时日全是在殿内傻坐着,运动很少,身体自然虚得很。 喘着气,我一边往西苑里走,一边四下张望着。我料想那两个下人不会骗我,但是白凡是个人不是件东西,他会跑会跳,很难说现在还是不是在这里。 一直走到西苑正中的花园里,我依旧没有找到白凡的影子。 叹了口气,我坐在正中的凉亭里,准备歇一下再继续找。却听身后有人低声道:“你在找我?” 是白凡。 知道他在我身后,我抬头四下看了看。又听他说道:“我已经将下人屏退了。” 笑了笑,我道:“孤男寡女,你就不怕有什么风声传进赫连长频的耳朵里,影响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找我什么事?”白凡的声音一下严肃起来,低声道。 “我找你什么事,你一点儿也猜不出来么?”我终于喘均了气,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池清秀的绿水,柔声道。 “你要我救寿眉?”白凡的声音有些为难。 “那是其中之一。”我站起转了个身,直视着他,右手缓缓伸出,一柄细小的匕首藏在我的指尖,抵上了白凡的脖颈。“你救他之前,我要先见见他。” 与方才用剑抵着那宫女不同,这次我是对准了动脉下手的。 其实杀人和自杀都是一件很难的事。从来不是说只要剑放在脖子上就能死人的,想要杀人,血管的位置一定要找准,不然根本没效果。 而现在,隔着匕首,我能感受到白凡身体中血液的脉动,带着他的心跳,沉缓有力地传到我的指尖,沿着我的血脉,直抵到我的心中。 我真的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真的刀兵相见。 “你这么威胁我没用的。”白凡没有躲闪,只是沉着地看着我,目光很清澈。 收了手,我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么威胁你没用,但是这么威胁赫连长频的话,恐怕会有用的。” “你什么意思?”提起赫连长频,白凡立刻紧张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想伤你肯定是做不到的。但,要是我想杀赫连长频的话,你觉得,我有几成把握?” 话音刚落,我便觉得喉间一滞,白凡并指如刀,指尖传来他的温热,却是让我那么心凉。 沉沉一笑,我自嘲道:“我用刀,你用手指。果然是实力不一样啊。” “你……”白凡看着我,目光越发的深邃起来,“你若是伤她……” “怎么?你会杀了我么?” “如果你真的伤了她……”白凡似乎说得很艰难,喉结颤抖了好几下。 “如果我真的伤了她,你会杀了我么?”我笑容敛去笑容,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白凡在我的直视下,目光一转,不知看向何处,话也只说了一半。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我轻轻笑了起来,走到凉亭边,几只鲤鱼见亭子里有了人,以为是来喂食,争相涌了出来。 “我记得从以前开始,你就很心软。不然也不会被人逼到那个地步。”仰头吹着和煦的春风,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回忆,“可是,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你选了一样,就必须放弃另一样。我,和赫连长频,你只能选其一。” “你一定要逼我?” “不,是给你选择的权利。”我淡淡道,“说杀我,是这么难的事吗?” 我紧紧地抓着围栏,听到身后白凡轻微的呼吸。 他自小练武,早已能做到不轻易被人察觉呼吸。而今却被我听到,已是很不小心了。 半晌之后,只听他重重地道:“如果你伤了她,我会杀你。” 心口憋闷的感觉一下子散开了,对付自己人,我一直难以适应。但是对付敌人,我有的是办法。 转身,我正色道:“很好。那么,我们来做交易吧。你带我去见寿眉,然后救他出去。否则,我不但会杀了赫连长频,还会让她知道,你曾经是我的伙伴。你觉得,到那时候,她还会让你在她身边,保护她吗?” “她不会相信的。” “她会相信的。”我摇摇手指,笑道:“关于我的事,她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她这么看重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着白凡陡然收缩的瞳孔,我后退一步,缓声道:“你别妄想可以在这里杀我,或者将我带走。我可是怀着赫连长频最看重的,连章的储君。” 顿了下,我又道:“当初,不是你强留我在连章的吗?你留我在这儿,就是想让我帮她。所以,现在你帮我,就是帮她。你觉得怎么样?” “带你去见他已经是很难,救他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白凡退了步,低声道。 “那是你的事。我开出我的条件,你只有选择答应还是不答应,没有修改的余地。” 白凡悄悄攥起了拳头,复又松开,长叹一声,道:“你知道么?你很像一个人。” “谁?”我好奇地看着他,不解道。 白凡没作声,转身走了一步,道:“你不是要见寿眉吗?还不跟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张千金 第九十五章 劫狱 “等等,你打算怎么带我出宫?出去之后用什么借口进天牢?”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动。 私自出宫还算好,但是我进天牢看寿眉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 “先出去再说。”白凡回头看了看过我,道:“而且,然后的事不是你该想的吗?” 我一愣,加紧脚步跟上他,好吧,我想就我想。 跟着他七转八转来到一个偏殿的厢房内,我诧异地看着白凡走到桌子案后的木雕壁画前,在一片令人头昏眼花的花鸟中寻到一只位置十分隐蔽的小鸟,迅速怀中取了什么按在了上去。在一扇墙壁轻轻翻转,露出一条昏暗的秘道之后,又迅速地将东西取了下来。 看来这是秘道的钥匙,没有它我是没办法打开这秘道的。怪不得他敢带我从秘道出宫,而不怕我以后私下逃跑。 “这是?”我怀疑地看着白凡,道:“你竟然知道这宫里的秘道!赫连长频告诉你的?” “走吧。”白凡回避了我这个问题,举步就要走进去。 “等等。”我拉住他,自己先走了进去,对他道:“你出去,让宫女来给我送点茶水和点心。” 白凡一愣,转瞬明白了我的意思,手一挥将暗门关上。 我顿时陷入无边的黑暗中,一动也不敢动,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过这墙的隔音效果竟然不错,开始我竟然什么也没听到。过了一会儿方听到一个可能是宫女的人惊讶地说:“范大人,娘娘不在屋里啊?”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同娘娘一起到此,怎么会转眼就不见了!” “可是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啊?” “那还不快去找!”白凡的声音很是不耐烦的样子,“娘娘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等着掉脑袋吧。” 之后是一边胡乱的脚步声,过了一阵逐渐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暗门再次开启,白凡快速地闪了进来,恍惚中见他手中拿了一个包袱。 白凡点燃火折子,我们借着微弱的火光小心地往前走。 我紧紧跟着他,心中很是奇怪,刚才白凡说这个秘道连赫连长频都不知道,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宫中的秘道向来是最最绝密的事情,我不相信白凡能神通到自己查出来。 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可能会告诉我原由,只好忍下这个问题,指了指他拿的包袱,问道:“这是什么?” “斗篷和外套。”白凡边答边将包袱递给我,道,“想出办法了没有?” 我将斗篷密实地套在身上,扣好帽子,笑道:“简单,出去后,你先将邓太医找来,就说是为了给寿眉治伤。” “找他有什么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就和他说,是公主命他给寿眉治伤。”我想了想道,“等他来了,你也不必和他解释我是谁。但是到了天牢,你要和狱卒说我是帮邓太医拿药箱的药童。” 点点头,白凡举着火折子,熟练地走在前面,看来这个秘道他已经走过很多次。 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出了秘道,回身一望已身在宫墙之外。白凡将我带到一处隐秘的角落让我等着,自己去找邓太医。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白凡驾着马车停在我面前,伸手将我拉上马车。 “范大人,这位是?” 车帘一撩,露出邓太医那张看起来很不讨喜的面孔。 白凡没说话,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挥鞭声。 邓太医瑟缩一下,讪讪将头缩了回去。 车上套的都是好马,跑起来飞快。不大一会就到了天牢。 白凡抢了邓太医的药箱递给我,我接过跟在最后面,不敢抬头,只用余光扫了一眼,也没什么出奇,和雅乐的差不了多少,天下的牢房可能都是那个样子。 白凡对狱卒说是奉命来带太医给寿眉治伤,免得死无对证。狱卒也知道白凡现在是赫连长频的亲信,得罪不得,毫不怀疑地放了我们进去。 到了寿眉的牢房,我看着倒在角落里的寿眉,虽然因为他受伤,白凡的偏心而没带手铐,可是我的眼睛仍是一阵发酸。 待狱卒开了门退下之后,白凡对邓太医道:“麻烦你了,邓太医。” 邓太医道一声“不敢”,走上前去欲给寿眉诊脉。 我趁这个功夫悄悄对白凡说了几句。 白凡随即闪电般出手,伸手扣住邓太医,捏住他的下巴。 同时,我迅速地往他的嘴里扔了一颗药丸。 “咳、咳!”邓太医待白凡松了手,捂着脖子想将药丸吐出来。 “百炼断魂散的味道怎么样啊?邓太医。”我抬头笑道,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你是……” “嘘!”我将食指比在唇边,阻止他继续往下说,“邓太医认识我吗?”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邓太医也是在宫里混得久了,知趣地没再说下去,又见药丸已经吐不出来,放弃抵抗,面色死灰地问我。 “我刚刚不是说了,这叫百炼断魂散。”我轻笑道。 “是毒药?” “不是毒药?难道是补药?”我好笑地看着他。 “我是医生,我怎么没感觉?”邓太医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我。 “是啊,我怎么忘了。邓太医的医术真是高明得很。”我冷冷一笑,“尤其是在治疗思虑过甚之疾上,真是有独特的本领啊。” 冷汗沿着邓太医的额头淋淋而下。半晌之后他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怯声问我:“您想让我干什么?” “很简单。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看了看他恐惧的表情,满意道:“首先,当日我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您……说的哪里话,您什么时候中毒了?”擦了擦汗,邓太医身子渐渐颤抖起来。 我一语不发,冷冷地看着他。 “您……”邓太医颤抖得更厉害了,犹豫了一会儿才踟躇道:“据臣看,那种毒是‘思情’。是一种……” “好了,”我打断他,果然他刻意掩饰了我中毒的事实。“你确定那是‘思情’,是你诊断出来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不……‘思情’之毒固然罕见,但我行医多年,也是认得的。” “为什么你当时不说出来?”我逼问他,暗自点头,还行,这人的医术还算名副其实,否则我还真不敢用他给寿眉治伤。 “因为有人拿了钱给我,求我不要说出来。” “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我略提了声调,“我不逼你,你慢慢想。反正百炼断魂散三天之后才会发做,时间还很久。” “我确实不知道!”邓太医急了,双腿一软,跪下哀求道,“那是前一天夜里,有黑衣人来威胁我说若是第二天宫中招我去您诊病,切记不能说是中毒。当下还给了我一千两黄金。” “撒谎!刚才你还说没人告诉你毒药的名字,怎么现在又多了个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邓太医慌忙解释道,“当时我也有问这个问题,可那人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只说不管是什么毒都不能说,一概说是生病。” 我看他汗如雨下面如土色的样子,觉得他不像在说谎。看来这人不但怕死,还贪财。真是无可救药啊。 不过到底是谁给我下的毒,居然心思如此缜密,提前做了防范。可是这个人竟然会不知道我会中什么毒,这真是太奇怪了。 而且这个人应该不属于殇夙鸾、赫连长频、宗政澄渊和阮育黎其中的任何一方,那么,他究竟是谁? 收了心思,我背走到寿眉身边蹲下,道:“邓太医,麻烦你帮寿眉看看。” 邓太医答应一声就要过来,寿眉却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见他眼神有异,便阻止了邓太医,不动声色地转了身子,背对着他和白凡,拉过他的手,在上面轻轻比划道:“怎么?” 寿眉并不提防白凡,但是却不能让邓太医听见,所以不能用腹语,于是也在我手上写道:“我没受伤。” 我一愣,忙接着问:“怎么会这样?” “那人并没下力气,”寿眉写道,“他手里好像握着什么,当时是那东西发出的声音。” 我心中暗喜。现在回想起来,那人一直很注意掩饰自己,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而且一句话没说。越是细想,越想不起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不过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偏向我这边的,如此想来,就算他不是宗政澄渊本人,也肯定与他有关。 想到这,我激动不已,抓着寿眉的手,写道:“一会儿邓太医还会回来,到时你就可以出去了。” 寿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捏捏他的手,继续写:“出去之后,帮我办一件事。”见寿眉点点头,我又写道:“想办法潜进阮丞相府,找殷洛书。” “他怎么会在丞相府?” “这个你不用管。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连白凡都不行。能做到吗?” 寿眉点点头,写道:“为什么不让白大哥知道?” “原因我以后会告诉你。”我看着他,“可以答应我么?不论他怎么问,也不要告诉他。而且,一旦你出了天牢,务必尽快甩掉他,不能让他知道你的行踪。” 寿眉像是明白了什么,怀疑地看了白凡一眼,重重地点点头,写道:“可是就算我找到他,他也不认识我。到时该说什么?” 我沉吟片刻,写道:“什么也不用说,他应当认识你,知道你的来历。若是他猜不出来,他就不是我要你找的那个人。“ 将事情都交待清楚,我拍拍他的手,凑到白凡身边,小声说:“一会我们出去后,我自己回宫。你跟邓太医走,然后换了我的衣服扮成药童同他一起回来,就说刚才少了一味药,现在拿回来。之后杀了邓太医,将他扮成寿眉的样子留在天牢。你扮成邓太医,寿眉扮药童,你们两个出去,明白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九十六章 规劝 “狱卒不会发现吗?”白凡低声道。 “我们第一次来没发生什么意外,第二次他们肯定会松懈。当然,也得看你们的装扮得如何了。”我又将声音压低,道:“如果明天我没听到寿眉逃狱成功的消息,要么你现在杀了我,要么,你明天来给赫连长频收尸。” 说着,我将斗篷和帽子扣好,舒心地道:“我们出去吧。” “您……我的解药呢?”邓太医站了起来,腿还是有些软。 “你还有事要做,等办好了事,他自然会给你解药。”我指指白凡,跟在白凡后面出了牢房。 其实本来现在就像邓太医杀掉带寿眉出去最保险,但是这样一来白凡就当先被怀疑,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所以知道将事情都推到邓太医身上。因为狱卒看见白凡出了天牢,只有邓太医带人回来,而后寿眉不见,邓太医被杀,那就是一桩悬案,短期内不能被查清的。 虽然这个计划的风险极大,但是白凡素来谨慎,寿眉又机灵,只要安全出了天牢的门,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解药的事?”白凡悄悄问我道。 “反正他都要死了,就别浪费解药了。”我冷声道,心中暗暗好笑。 其实我哪里有什么“百炼断魂丸”,这东西是我临时杜撰用来诈邓太医的,同时也用来诈一诈白凡,让相信我真的有能力对赫连长频不利。 其实细一想,我不会武功,又一直被囚在连章,身上哪来的毒药?怎么可能轻易对赫连长频不利? 可是白凡一直跟在我身边,清楚我的手段,潜意识里不免对我的能力有些夸大,对赫连长频又十分在意,故而谨慎得过分,定然不肯冒险。这样我的威胁才能奏效,从而兵行险招。 心低反复盘算着,便到了秘道的入口,白凡将门打开,对我说:“这个门我会从外面锁上。里面的那扇没有机关,很容易就能打开。” “真是高明的机关。”我一笑,在白凡的注视下钻进秘道,光亮渐渐消失,门在我身后关闭。 摸黑走到通向宫中的那道门前,仔细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于是谨慎地推开门快速闪了进去。 还好屋子里没人。我放下心轻手轻脚地从后门出了偏殿往邑华殿走,路上遇见几个太监看见到我都喊谢天谢地。 到了殿门,见一群宫女太监都在门口侯着,我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回禀娘娘,”说话的是微雨,可能是先前诬告我,现在有点胆怯,说话声音很小,“公主一直没出来,也不让人进去。前朝好些个大人等着求见,又已经到了晚膳时分,这可怎么好……” “本宫进去看看。”是因为殇夙鸾吧,我心想着,让她们在门外候,我独自走进殿内。 我一心以为是殇夙鸾搞鬼,加快脚步走到内殿,不想,却看见丰隐恻正坐在桌边喝酒,许久未出现的茶衣正站在他身边伺候。 “殇夙鸾呢?” “走了。”丰隐恻将空酒杯放在桌上,茶衣立刻将其填满。 “赫连长频呢?” 丰隐恻的头微微向后一歪,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平日向来很整齐的床铺,现在混乱得不成样子,在杂乱的床褥里缩着一个消瘦的身影,像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我难以置信地问,那身影分明就是赫连长频,可却全无平时高贵的气息。 “还能有什么事?男人对女人做的事呗。”丰隐恻勾起唇,显然笑得十分快意。“不过我可没有这艳福,殇夙鸾的女人我可不敢动。” “真是畜生!”我低骂一声,顿时怒火中烧,这殇夙鸾难道把皇宫当成烟花柳巷了不成!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舍不得媳妇套不来流氓。”丰隐恻嘿嘿一笑,调侃道:“她不付出,殇夙鸾怎么会帮她将我送进来。这还不是她自找的。” 我一时语塞,是啊,难道能指望殇夙鸾像君子侠客一般济世救人?可是当我走到床前,看到赫连长频无神的双眼,还是觉得他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 就像他的名字,他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鬼。 “长频?”我拍拍赫连长频的脸,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赫连长频没有说话,只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缓缓地看向我。 “长频?” 我不停地唤着她,她只是看着我,眼神慢慢地有了焦距。 突然她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飞快地翻身而起,双手爪一般伸出死命地掐上我的脖子。 霎那间我只觉喉间一痛,闷滞的感觉传遍全身,双手扣上她的手,拼命地后退想将她扯开。 可赫连长频好像打定主意要将我掐死,不管我怎么使劲她都不放手。 我的胸口憋得生疼,头晕脑胀,像血都积攒在头上一般又热又闷,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想喊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已经是无意识地挣扎着后退,后背不知撞上了什么,一阵狠疼传来,我陡然清醒了一点,扣着赫连长频的手猛地一收,十只指甲都掐进她的肉里,拼尽全力向旁甩去。 都说人临死前的潜能是很强大的,我这拼命一甩的效果居然有了奇效,赫连长频终于被我甩在一边。 我无暇去管她,颈间一松我便忙着大口呼吸空气,好一阵咳嗽和干呕之后方才渐渐缓了过来,看向一边的赫连长频。 她正浑身****地匐在地上,木然地看着我,白皙手臂上被我掐出的痕迹也慢慢渗出血来。 本来被她偷袭的愤怒化成了一缕深深的同情和怜悯。我爬起来,随意扯了一条床单将她围住,慢慢地扶她坐起,叹声道:“你这是何苦。” 发泄过后的赫连长频似乎清醒了许多,目光落在我颈间的青紫上,悲怆地一笑,一滴眼泪不期然地落了下来。 “我真恨你。”她说,将床单裹在身上慢慢地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恨声道:“我真恨你。我恨不得现在就亲手将你杀死。” 我诧异地看着她,依她对我做的事,我恨她还差不多,何来她恨我? “因为到现在你都没尝到两相欢的味道,而她却尝到了。”一直闲在一边看戏的丰隐恻凉凉地解说道。 “闭嘴!”赫连长频举手向丰隐恻打去,却被一边的茶衣抬手拦住。 茶衣一手拦着赫连长频,一手仍然为丰隐恻倒着酒。 好一阵,我才将这句话想明白,苦笑道:“你恨我什么?是恨他对我太好,还是对我太不好?你忘了他是怎么陷害我的吗?” 赫连长频冷冷地看着我,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从容,就算衣不蔽体,她依然代表了一个高贵的皇族。“你最好祈祷你对我还有用,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无所谓地笑笑,我抬头看着她,温和地说:“现在的连章,你觉得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伸手指着丰隐恻和茶衣,“你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忠心的人,甚至连一个真实的人都没有,你何必还要苦苦支撑下去。” “因为我是赫连长频,是连章的公主。”她的目光忽地一暗,转瞬又明亮如星。 “很久以前,我看到过一句话。”我缓缓地说,生怕刺激了她,“没有不落的太阳,也没有不灭的国家。不管你怎样努力,事实是没办法改变的。” “太阳可以落下,国家也可以灭亡。”赫连长频的声音清澈如昔,“但是连章,绝不可以在我的手里灭亡。” 这算什么?我该表扬她的爱国意识,还是该骂她固执又愚蠢。 无奈地摇摇头,我从地上站起,道:“不管怎样,你得先把衣服穿上吧。一会宫女们进来还以为我们打架了,虽然我们的确打了一架。” 把赫连长频按在梳妆台前,我取了一件衣服递给她,看着镜子中映出她较好的面容,我淡淡地说:“那边的两个,是不是也该做点正经事了?” “什么算是正经事?”丰隐恻问道。 “戴上面具,闭上眼睛,回床上躺着装你的死人去。”我冷冷道,“还有,茶衣是吧?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历,不过既然进了宫,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你说是吗?” 茶衣沉默一下,随即走过来收拾床铺。 丰隐恻低低一笑,也听话地躺回床上闭上眼。 我抚掌一笑,帮赫连长频换上衣服,道:“头发你得自己梳了,我可不会。” 赫连长频淡淡一笑,自己将头发梳好,拉着我坐在她身边,看着我的脖子,带着歉意地说:“明天让邓太医给你看看。” 邓太医,现在可能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给人看病呢? “无妨。”我掩了领子,笑道,“你该回去休息了。” 赫连长频摇摇头,浅浅叹息一声,“怎么能睡得着呢?前线好几天没消息了,朝廷又一团乱,阮育黎他……” 拍拍她的肩膀,我装作随意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没必要瞒着我吧。” 赫连长频警觉道:“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无非想多知道一些消息罢了,免得将来连逃跑的时辰都弄不清楚。” “我真奇怪,为什么你有时候这么诚实。” 因为诚实可以让人放松警惕。我垂目而笑,道:“不如,我们来下棋吧。” 反正她不肯回去,我又担心寿眉,长夜漫漫,两个人还是比较容易打发时间的。 一夜无话,到了清晨,我们放下棋子,相视而笑。 赫连长频棋艺高超,我根本不会下棋,磕磕碰碰下来,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让人传膳吧,饿死了。”我笑抻了个懒腰。 “是啊,陪你下了一夜‘别致’的棋,真是太辛苦了。”赫连长频也笑笑,正要招呼下人进来,却听门口一阵嘈杂。 “这又是怎么了?”我心中有数,却仍装出一副奇怪的样子。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赫连长频眉峰轻蹙,当先站了起来。 我故作紧张地跟着,暗地却开心得很。大清早就有骚乱,说明寿眉逃狱成功了。 反复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的说辞,胸有成竹地走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九十七章 军报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被阮育黎狠狠逼问了一番。 可是一没人证,二没无证,邓太医又四五对症,他也拿我没办法。 赫连长频倒是敏感地对我一瞥,碍于我现在“怀孕”的身份,也是拿我莫可奈何。 虽然白凡有几分可疑,不过没有真凭实据,赫连长频又极力回护,一时争执不休。 最后不得以,赫连长频低喝一声:“该上朝了”,结束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争执。 看事情告一段落,一旁的轻言抢了上来,道:“公主,您还没用早膳。” “下朝之后再说。”赫连长频摆摆手,举步往前朝走去。 我若无其事地跟在身后,微雨低低叫了一声:“娘娘。” 赫连长频闻声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看来昨晚说的话有了效果。 我暗自欢喜,一路跟着她来到前朝。赫连长频进了大殿,我转弯到了后殿,找了个能听到声音的地方安静地等着。 可是很快,我便听得昏昏欲睡。这些连章的大臣,正经事不说一件,说来说去全是争储的事。 一派自然是拥护我“腹中的龙种”,另一派自然是拥护丞相带来的私生子。 由于不再被赫连长频禁足,那天之后,我每日都来旁听朝会议。 可是我一连听了十天,十天都是同样的内容。 好像整个国家只有皇上生儿子是大事,别的都无足轻重一样。 真是没意思极了,有臣如此,怪不得现在连章的国力如此衰败。 我靠在柱子上打盹,兀自疑惑不已,按说这种重要时候,军报不说一天一送吧,也不能一连十天都没有消息。 我正想着,沉重的脚步声传进我的耳朵,睁眼一看,惊得我半晌没说话。 来人是白凡,浑身染血的白凡。 他手拿着一封信笺,步履沉重地走了过来。头发有些散乱,蓝色的官服上醒目地洇着好大一片血迹。 一行鲜血还在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将那封信都染上了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我定了定神,匆匆迎了上去。 “是军报。”白凡一抖手上的信笺,目光有些焦急,“我见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军报,想着出城去迎,在城外西郊正巧遇上有人拦截信使,夺取军报。我拼尽全力才将军报抢回来。” 我心一沉,拦截的人在城外,又能令白凡受伤如此,这个人……伸手将军报抢了过来,扯开封口,一目十行地看完,重重叹息一声,道:“你要拿进去给赫连长频?” “是。怎么?”白凡没想到我会随便将军报扯开,一下子来不及阻止,只得由我去了。 “我劝你不要送进去了。”我拉着他出了大殿,临走不忘将地上滴落的血迹擦干净。“你知道这军报上写的什么?” “什么?”到了僻静处,我扯下一块衣角帮白凡包扎上臂的伤口,皱眉道:“洛微军已经打到定源了。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就会包围潼炀,到时连章就是洛微的囊中物了。” “不可能!”白凡震惊道,“怎么可能这么快,前后加起来,这才几天?” “没什么不可能的。连章本来就是岌岌可危,又怎么抵得住别国的侵犯?更遑论连章朝廷上下各怀异心。况且,前线作战必须的粮草,草药,兵器等等,须得源源不断的运送出去,而这些日子,你见过有一个朝臣提起这些事情吗?” “怎么会这样?唇亡齿寒,他们怎么不明白?”白凡焦虑地道。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认为唇亡,但齿确不一定寒。” “你的意思是?”白凡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睛,轻轻一叹,拉着他染血的胳膊,“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会为了赫连长频而背叛我,虽然我多少猜得出。不过现在你必须告诉我,你爱她吗?” 白凡抿紧了唇,只是看着我却一语不发。 “你得告诉我,我才好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白凡略低了低头,过了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 “不论身份,不论过去,你爱她,是么?” “是。”白凡终于抬眼看着我,目光闪亮,坚定地说:“刚开始,我接近她的时候只有同情,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她,总会让我心疼。她……” “好了。”我打断他,我可没工夫听他的恋爱史,“既然你爱她,那么你就带走她。不择手段。” “为什么?”白凡不明就里地问。 “因为连章很快将不复存在。”我将手按在那军报上,看着他沉声道:“别把这件事告诉她。即使她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从现在开始,你要做好准备,随时带她走。” “你在危言耸听。”白凡面色转寒,冷冷地看着我。 “你怀疑我?”我讪讪一笑,“是了,你应该怀疑我。可是在这件事上,你必须相信我。” “凭什么?” “不凭什么。”我微笑道,“激将法对我没有用处。连章的灭亡是大势,你以为在三国联手之下,连章有几分幸存的把握?” “三国?”白凡目光一凛,紧紧地逼视我,“发兵的只有洛微!” “是明里只有洛微。暗地里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你知道么?” “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我说完,转身欲走,正见朝议结束,可奇怪的是今天的大臣没有散去的打算,而是集中在一起,以阮育黎为首向邑华殿的方向走去。 赫连长频虽然看起来镇定,眼中却不时闪过惊慌的神色。 莫非丰隐恻那边出了什么事? 心念一转,我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手脚不住地颤抖。 丰隐恻那还能有什么事?只能是他冒充皇帝被人发现了,殇夙鸾进宫来应该就是安排这件事。 而揭露这件事的除了茶衣不可能是别人。赫连长频不会,殇夙鸾向来难得亲自出手。 这么看来丰隐恻应该会很配合地任人揭露身份。 那么这一切的目的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我现在回去,岂不是去送死? 可是我能躲到哪里去? 咬了咬牙,我转身寻找白凡,大不了求他带我出去,我就不信他一点情分都不念。 正在这时,好几个太监向我走了过来。 为首一个到了近前恭敬地行了礼到:“公主命奴才请娘娘回邑华殿议事。” 他刚说完,其余的几个太监便将我围在其中,一起躬身道:“请娘娘回殿。” 看来无处可躲了。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身对白凡笑道:“范大人不是由紧急军情想公主禀报吗?正好,本宫给你带过去吧。” 白凡当着别人的面不好直接拒绝我,只要将军报交到我手中。 我紧紧捏着军报,心不在焉地走着,脑子里想的全是一会儿该怎么说才能和丰隐恻抛开联系。 想来想去,竟是一点办法也无。 因为除了丰隐恻,我身上还有一个炸弹--假怀孕。 现在丰隐恻被揭露是假冒的,即使我真的怀孕,怀的也不可能是连章的****。何况我根本就没有身孕,根本就是罪上加罪。 这样一来,连赫连长频也救不了我了。 捏着军报的手更紧了,这薄薄的几页纸就是我现在的护身符。只盼着这个消息能让拖延一些时间,否则就算阮育黎当场杀了我,赫连长频也说不出什么。 心惊胆颤地回到邑华殿,一进门就被好几个太监按倒在地。我拼命仰头对着赫连长频露出一个微笑,道:“这又是怎么了?公主?” “放开她。”赫连长频低喝道。 那几个太监竟然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死死扭着我,丝毫没有松懈。 冷冷一笑,衣袖一抖,小匕首从袖中滑落在手心,我牢牢握住,使尽最大的力气迅速挥出。 几个太监没想到我手中还有兵刃,一惊之下全部散开。其中一个太监的袖子应声而破,幸而他闪得快,不过还是被我的匕首扫到,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我出其不意地伤了人之后,并不逃跑,反手将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迅速地退在墙角。将手中的军报向赫连长频眼前一挥,冷笑道:“公主,你看这是什么?” “你怎么会有这个?”赫连长频惊诧地问,举步就要来拿。 “别过来。”我用匕首轻轻一划,感觉颈间一阵刺痛,对着止步的赫连长频将手中的纸翻转过来,冷笑道:“这仅仅是个信封,里面的东西我已经藏在别的地方。赫连长频,你想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吗?” “把它给我。” 赫连长频低喝道,她等了许久不见的军报竟然没办法看到内容,怎能不心急如焚。不过我也知道,靠这个也就能保住我几天的命,更不可能凭这个让她放我出皇宫。 “你不是心怀天下吗?你不是一切为了你的连章吗?只要我不死,我自然会告诉你这里面写的什么。”我淡淡一笑,目光转,落在刚刚进来的白凡身上,道:“当然,这个军报是范大人拿回来的,这里面写了什么,您知道吗?” 我安静地看着白凡,现在的我,只能将赌注放在他身上,祈祷我刚刚对他说的话有效,希望他足够为赫连长频着想,赌他不会说出军报的秘密。 沉默一会儿,白凡单膝跪下,由于伤重,身子微微歪了一下,道:“臣一回来就将军报交给娘娘,里面的内容臣毫不知情。” 四周俱是一片沉默,突听丰隐恻的笑声爽朗地响起:“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一手啊!真是不简单,不简单!” 我寻声望去,见丰隐恻正被数名侍卫困在当中,明晃晃的利刃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且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提着酒壶喝酒。 茶衣则站在阮育黎身后,低眉顺眼,一声不吭。 横了他们一眼,我轻轻一哼,道:“很抱歉抢了你的风头。” 丰隐恻既然敢于暴露自己,茶衣也没有紧张的神色,那就说明他们还有后招,应当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这是他们的计划,这个计划中有没有优惠我的政策我可不知道。 “无妨、无妨。”丰隐恻笑得很开怀,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我们什么关系,何必要分彼此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九十八章 刑囚 “公主!这军报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但其勾结奸人,谋害陛下,后又与冒充陛下之人珠胎暗结,妄图颠覆我连章。此事证据确凿,请公主明察。”一边的阮育黎躬身长揖,目光不善。 赫连长频知道丰隐恻的事情败露便很难保住我,她其实也想将我灭口而后快。 但是我手中有她的想要的消息,而且是她很需要的消息,那么她就不能不考虑再三。 我见她犹豫,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让你为难,我自己了结了就是。”说着手腕用力,匕首又深了一寸。 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子留下来,我却根本感觉不到痛,只紧紧地看着赫连长频。 “公主!”白凡紧张地唤了一声。 “范大人,我问你,你真的没见里面写了什么?”赫连长频慢慢地问道。 “臣该死。臣不知道她居然对连章心有不轨。”白凡伤得很重,跪着的身体一阵摇晃。 赫连长频闻言转目看向我,一指丰隐恻,“你勾结此人,害我父王,冒充连章之主,妄图颠覆我连章,可有此事?” “你们既然已经定了我的罪,我也没什么好说。”我对上她的目光,“接下来该判我个什么刑,我也管不着,你也不必来问我。” “好、好!”赫连长频目光转利,“来人,将此二人打入天牢,等候发落。”说着看了一眼阮育黎,道:“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视。” 我心略定了定,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公主了。” “不必谢我。或者将来,你会希望自己不如现在就死了。”赫连长频走了过来,伸手将我的匕首夺下,“不管你藏了什么,我都会让你一字不露地吐出来。” “那公主可得小心。我大病初愈,若是一个不小心死掉了,您可能得等下一次军报了。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可真是难说得很啊。” 匕首一被抢走,数名侍卫立刻围了过来,推推搡搡将我拉走。 出了宫门我和丰隐恻便被锁进囚车,直带往天牢去了。 到了天牢,我对着那两个字撇撇嘴,想不到我刚把寿眉救出去,我自己却又进来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这一次,谁来救我呢? 坐在牢房的茅草上,一阵心灰意冷。到了这种地方,我除了等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只盼望寿眉能顺利地找到宗政澄渊,而宗政澄渊又愿意来救我。 “喂!” 关在隔壁的丰隐恻突然唤我,真是的,这牢房不分男号女号的吗? “干嘛?”我不耐烦地看着他,见他拿着一方雪白的手帕。 “擦擦。”他指了指我的脖子。 “算了,不用。过两天擦都擦不过来。”我没好气地说,这下赫连长频肯定要严刑逼供了,想起来就觉得痛。 “那军报上写了什么?”丰隐恻收了手帕,好奇道。 “你想知道?”我瞟着他,“上面写着殇夙鸾娶了小老婆。” “你真是个妙人!”丰隐恻哈哈笑了几声,头一歪,看着天牢大门的方向,“看来有人等不及要审你这个妙人了呢。” 盘膝而我,我笑着对走进来的赫连长频打招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公主。” 在我牢房前站定,赫连长频冷冷道:“吃不了就毁掉。我再问一遍,那军报上写了什么?” “我如果告诉你的话,立刻就会死;不告诉你的话,还可能多活几天,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轻轻一哼,赫连长频露出一丝微笑,“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我会让你死个痛快;如果不告诉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说你该怎么选择呢?” 摊开手,我无奈笑笑,“那没办法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说着我面色微微一沉,“我们来拼拼看,到底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军报上是不是写了什么?”赫连长频听我说得不善,神色中透出掩饰不住的焦急,“告诉我,我可以放了你。” “不好意思。我不相信你。”我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走到牢门前,与她对视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太好过。”赫连长频命人将牢门打开,“你执意不说,连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会要你陪葬。” 走出牢门,我对她摇摇头,“反正都是要死,也许是你给我陪葬也说不定。” 赫连长频狠狠瞪我一眼,命人将我押到刑房,将林林总总的刑具一一指给我看,笑道:“我随时等你改变主意。” 双手被粗大的麻绳捆住,我像个沙袋一样被吊上房梁。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玄在手腕上,粗糙的麻绳勒紧我的皮肤,酸楚热辣的疼痛闭得两眼发酸。心底稍有庆幸,自嘲地想幸好自己的体重没有超标。 眼看着狱卒拎了条浸过盐水的牛皮鞭过来,我一下回想起以前那次平白遭难,不由得心有余悸,“又是鞭子,我能不能选择换一种?” “好啊,”赫连长频伸手一指,“就换那个荆条吧。” 我随着她的手指一望,浑身的汗毛几乎都立起来了,讪讪地说:“还是鞭子吧,鞭子。” 赫连长频见我害怕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害怕,你为何还不将军报的内容告诉我?” “公主殿下,您也得体谅我好吧。一旦我告诉你,你还不马上将我分尸泄愤?”我在空中动了一下身子,手臂已经渐渐麻木,头也有些涨,可能是有点缺氧。 “那就没办法了,你日后别怪本宫无情就好。”赫连长频结果狱卒递过来的茶,轻轻饮了一口,对持鞭的狱卒点了点头。 那狱卒对赫连长频施了一礼,跨步在我面前站定,右手高高抬起,凌空将鞭子一抖。 “啪”地一声鞭响震得我颤了几颤。干脆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想,打就打吧,又不是没挨过。 浑身紧绷着,我胆怯地等待着那骇人的疼痛落在身上,正自紧张之时,忽听白凡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公主!” 有人打断,狱卒不好再甩鞭子,犹豫地看着赫连长频。 赫连长频则皱眉看着白凡,“范大人,有什么事?” 睁开言,我偷偷吁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贺自己的刑法缓期,就惊愕地看着白凡单膝跪在赫连长频面前,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焦急神色,“公主,请您立刻回宫。” “发生什么事?”赫连长频脸色一变,追问道。 白凡犹豫再三,起身附耳在她面前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白凡说的是什么,但是看赫连长频的表现,这几句话就好像晴天的炸雷般,将她瞬间炸得体无完肤。 只见她听完之后,脸色霎时变得雪白,嘴唇哆嗦着,身子不停地抖动,整个人似乎像泥一样萎顿起来,双眼的眸光像熄灭的蜡烛,瞬间就暗成一潭深水,溢了满满的绝望。 整个囚室内一片静默,只能听到火把在“噼啪”地响着。 一会儿之后,一声细小的呜咽传进众人的耳朵。我震动地看着赫连长频以袖掩唇,悲恸地哭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解地看着白凡,他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眼中的疑问,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凝视着赫连长频,目光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公主。”他轻轻地唤着。 赫连长频抖动着双肩,听到这一声呼唤,身子顿了片刻,接着“呼啦”一下出乎我们意料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持鞭的狱卒跟前,劈手夺过那条鞭子,随即转身凶狠地盯着我,没头没脑就是一鞭。 我身子一缩,根本来不及呼痛,第二鞭就跟着到了。此时的赫连长频完全没有形象可言,神色空洞,就像在鞭打的是一根木桩。 我疼得支牙咧嘴,呼呼地倒抽着冷气,呛声对白凡道:“你……这带来的是什么消息,该不会、该不会是连章要玩完了吧……” 这本是一句戏言,哪知我刚说完便见白凡阴沉了脸色,赫连长频的鞭子则舞得更汹涌了。 不会吧,这么快? 这下真连我也吃惊了。按刚才军报上说,洛微已经打到定源,就算古时交通不便,消息迟延,耽搁个三四五六天,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啊? 我细细思索着刚才看过的内容,想了又想,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对。 不过军报没什么不对,我却有什么不对了。 看似我想了很多,其实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而在这一瞬间,赫连长频的鞭子已然抽了十鞭有余。虽说隔了衣服,但是浸了盐水的皮鞭打在身上依然觉得火辣辣的疼,她又打得没什么技巧,浑身上下哪都是伤痕,浑身就像着了火,又热又痛。 “公主,请回宫主持大局。”白凡大约是看不下去,终于出了声。 “啪!”泄愤似的落下最后一鞭,赫连长频气喘吁吁地看着我,“明日游街,午时斩首,以洛微奸细论处。” 说着,扔下鞭子飞也似的出了牢门。 叹了口气,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都要杀我了,先把我放下来啊。我忍着痛扯出一抹笑容,对狱卒道:“这位小哥,烦劳您将我解下来我好吗?” 狱卒狠狠瞪我一眼,冷笑道:“公主亲自吩咐将您吊上去的,她没吩咐放你下来,小的可不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前进 第九十九章 沽酒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见他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幸好他刚才手里拿得不是刀子,否则依赫连长频刚才的疯狂程度,一刀砍了我都有可能。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我讽刺一笑,难耐地动了动身子。好在赫连长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打得又散,伤口没怎么重叠,都是些轻浅的伤,也不至于太难忍。倒是我的手腕,刚刚吊了一会儿我已将觉得它不像是自己的了,这要是吊到明天中午,我这两条手臂还不得废了! 多说无益,我只能尽力用麻木的手握住吊着我的绳子,稍微分散一点儿全身的重量。然而也坚持不了多久,几下之后我就累出一身薄汗,伤口沾了汗,更是渍得又疼又痒,难受无比。 “看来殇夙鸾的计划有些失误呢。”隔着好几间牢房,丰隐恻对我嘻嘻一笑,“女人的心真是难以琢磨。你这样子要是让他看见了,还不心疼死。” 我一愣,殇夙鸾的计划? 灵光一闪,难道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的话这个牢房中应该有……我寻思着,突然对上刚才那狱卒的眼,见他眼中的狡黠之色一闪而过,“是你!” “人人都夸你聪明,看来真的没说错。”娇俏的女声响起,那狱卒抬手一扯,揭下一层薄薄的面具,露出清秀的脸庞。 “茶衣,果然是你。”我长舒一口气,接着紧张道:“你就这么除下面具?不怕别的狱卒看见?” “公主怕你说出的军报会扰乱人心,不让他们进来,这里只有我一个。”茶衣满不在乎地说,不过却马上又将面具戴上,声音也变得中性低沉。 “原来如此,”我换上一张谄媚的脸,央求道:“将我放下吧,好茶衣。” 点点头,茶衣猛地扬手,一刀旋转的流光射向我的头顶。 “扑通”一声,我狠狠地摔落在地,缓了好一会才能挣开绳子,哀怨地看着她:“你不是这么小心眼儿吧。” 将手中小小的弯刀收起,茶衣淡笑着看着我,“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小心眼儿一次,把你再吊上去可好?” “不好不好。”我受惊地看着她,不停地揉搓着双手,“对了,刚刚明明见你在阮育黎的身边,怎么一下子就到天牢里来了?” “你聪明,自己猜吧。”茶衣拉着我往牢房的位置走去。 “这有什么好猜的,”我嗤笑一声,“既然你能扮成狱卒,别人就能扮成你。”继续搓着手,我开始对她的行为感到奇怪,“不是劫狱吗?为什么还让我回那个小牢房?” 拿了钥匙将门打开,茶衣毫不客气地将我推进去,“没办法,距离计划的的时间还有一阵子,你就好好享受吧。”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我唤住她,问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淡淡瞟我一眼,茶衣低声道:“你不是都猜出来了,问我做什么?” “具体,具体点的。”我无奈极了,以前没与她有多少接触,如今看来竟然是一只小辣椒。 “具体点的就是在潼炀城外,突然出现大批洛微军,好像已经将潼炀团团包围了。”茶衣小声地解释完便再也不肯多说,给丰隐恻倒酒去了。 我十分羡慕地看着在牢房也能过得滋润的丰隐恻,寻求确定地问:“军报是假的?” “不,真的。”这回是丰隐恻答道。 “那么,这个军报其实是十天前,或者更久之前的?被人伪造之后改了日期?” 丰隐恻喝着酒,闻言只是点点头。 靠在墙上,我看着角落里那张蜘蛛网,沉吟起来,一开始我就觉得一个能把白凡重伤的人,却又“不小心”让他成功抢走军报这事有些奇怪。“那个人,是殇夙鸾吧。” “那是他特地给你预备的后路,”茶衣淡淡地说,“不然刚才你当场就被阮育黎杀了,哪还能等到现在挨鞭子。” 我失笑,听她的语气,我挨鞭子倒成了幸福的事情了。“不过他怎么能保证我一定能抢先拿到那军报?若是赫连长频先拿到,我不是死定了?” “你以为殇夙鸾不知道那人是谁吗?”丰隐恻沉沉一笑,手里拿着酒坛。 “就算他知道,可是那人已经背弃我了。” “那就没办法,任何一个计划都是有风险的。也没有任何计划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丰隐恻阴沉地说,“就算明天你被救出去了,能不能在乱军之中逃出连章,还得靠你自己。” “听你的语气,明天将有大动作?”眉尖一跳,我狐疑地看着他,今天围城,明天破城,这种事情可能吗? “朝堂风云,瞬息之间变幻莫测。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何况区区一个连章!”丰隐恻喝了一大口酒,看样子酒很烈,呛个不停,“当初我以为一个时辰后我就是王,结果一个时辰后,我却成了阶下囚。呵呵。” “可是那些军队怎么可能突然出现?”我奇怪地问。 丰隐恻眸光一闪,没有回答。 “莫非是难民!”我突然想到,连章屡屡战败,京城涌来难民是很正常的事,这其中很可能混有洛微的士兵。而且若是有殇夙鸾在背后指引的话,明修栈道,暗渡陈沧,一部分兵力正常攻打城池,却派另一部分士兵悄悄挺进,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丰隐恻呛得很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对我微微点点头。 茶衣却拍着丰隐恻的后背,担忧地看着他,对我说道:“你就安分一点吧。” 讪讪地摸摸鼻子,我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明天我们什么时候逃跑?” “我们?我们是什么关系?”茶衣冷冷一笑,“谁说我们要一起逃跑?” 我语塞,大大一叹,就知道殇夙鸾没有这么好心,看来我要么指望宗政澄渊,要么就凭自己。 我身上的匕首已经被收走了,身上没一件像样的武器。若是明日真的城破,我又该如何逃出去? 可是茶衣的话还是点醒了我,不管明天怎样,至少我现在应该保存体力。于是问她要了点饭菜,多少吃了点。将稻草集在一处,勉强铺得像个样子,合身躺下,祈祷自己最好能睡个好觉。 也不知道是我没心没肺,还是有恃无恐,这一觉居然睡得分外踏实。醒来时日头已经高高挂起,精神也还不错,一时高兴,想照例伸个懒腰,鞭伤扯痛起来,顿时苦了一张脸。 “早啊。”丰隐恻盘坐在隔壁,酒不离手,对我微微一笑。 “早。”我起身在小小的牢房里走了走,对着那小小的窗户唉声叹气,“要是中午不能破城,我就要死了。唉!” 呵呵一笑,丰隐恻看着我在牢里转来转去,“你就算不相信殇夙鸾这个人,最起码也该相信他的能力。” 点头,我想了想也是,“难得你说了一句实话。” “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丰隐恻无辜地说。 “不说这个。”我摆了摆手,正色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的计划能多少告诉我一点儿吗?” “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你以为殇夙鸾很信任我吗?”丰隐恻自嘲地说。 “那最少,你们逃跑的时候,能让茶衣将我的牢门打开吗?”我指指牢房的那把大铁锁。 “这个容易。”丰隐恻戏谑地看了我一眼,“就当报答你陪我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天吧。” 无奈地摇摇头,我摊手耸肩,“你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轻轻一笑,丰隐恻突然插着牢房之间的木头柱子扔过一小坛子酒,我慌忙接住,不解地看着他。 将封口拍开,丰隐恻拎着酒坛对我高高举起,“喝一口吧,过了今天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就当是离别。” “那可说不定,或者我们都将死,奈何桥头又重聚。”我笑着将启开封口,浅浅闻了一口。 “不是什么好酒,可是胜在够烈。”丰隐恻摇了摇,笑道:“那就为了重聚,敬你!” 我学着他的样子举起杯子,小心地喝了一口,还是被呛得眼泪直流,惹得丰隐恻一阵低笑。 我不停地擦着呛出来的眼泪,也跟着笑。 笑声中,我们似乎什么都忘记了。就好象我们是走在大街上的两个人,我只是我,他只是他。没有之前的相遇,也没有之后的别离,我们仅仅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你们倒还有心情喝酒,”茶衣凛凛的声音响起,她正手托着一串钥匙,逐个将牢房打开。 天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有幸进来的大部分都已被正法,再有就是被流放。剩下的就是些终身囚禁之属,也没几个人。 就见茶衣一一将他们放了出来,冷笑道:“连章将灭,灭亡的国家不需要法律,更不需要犯人。你们走吧。” 那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眯起眼睛向出口走去。 没有欢呼,也没有兴高采烈。有的只是深深的无措和迷惘。 没死在牢里,固然值得高兴。可是被囚禁多年,出去之后他们还能做什么?眼下连章又将灭亡,他们就算不死在牢中,兴亡交替之时,他们还能再幸存一次吗? 我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背影,扭头去看茶衣,想问问她外面的情况,却见她唇边浮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莫非? 察觉我在看她,茶衣看了我一眼,随意地将手一扬,昨日我见过的那枚弯刀旋转着飞射出去,在几人的颈间画出一条曼妙的弧线之后飞回茶衣的手中。 “你?”我闭上眼,不忍看那些僵硬而无措的背影,他们的颈椎已断,接连扑到在地,一滩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你真以为我会将他们放出去祸害别人?”茶衣冷笑着揭下面具,抖手将一样东西抛进我的怀里,回身将丰隐恻的牢门打开。 我将东西接住一看,原来是牢门的钥匙,动手见门打开,我对立在丰隐恻身后的茶衣微微一笑,“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茶衣的神色很古怪,看了我几眼,道:“你可想好了,现在外面混乱得很,天牢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士兵都被调去守城了,其他的狱卒也都被我杀了。你就算呆在这里,也没人会拉你去游街斩首。” 无奈地点点头,我苦笑道:“我也没办法,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办完。” 茶衣正想说什么,突然面色一凛,弯刀落在手中,目光如电地看着牢房的出口,低喝道:“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章 殉葬 随着浅浅的脚步声,一个蒙面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在不远处站定,眼神奇怪地看着我们几个。半晌试探地喊了一声:“主子?” “寿眉!”我惊喜莫名地走上前,将他的面罩拉下,俊秀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我高兴地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真的是你!” 寿眉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让我来救你。” 点点头,看了寿眉找到宗政澄渊了,是他让寿眉今日来救我。 我对丰隐恻和茶衣道:“既然你们也没打算救我出去,那就就此分手吧。”说着拉住寿眉的手,当先往门外跑去。 “主子,你的伤?” “无妨。”我摇摇头,快步跑出天牢。 天牢我曾来过一次,地点算是比较偏僻。正门处临着一条长街,但是从来没什么人经过。 我站在门口,隐隐听见远处阵阵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抬头向远望去,烽火如烟,从四面八方徐徐升起。 长街尽头满是失措混乱的百姓在奔跑,男人背着女人,女人背着孩子。一个个身上都背着大大的包袱,男人们的手里都握着兵刃,另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的家人。 他们的神色如此惊慌,步履如此仓惶。他们想逃跑,却不知道应该逃往哪里。一会儿跑过来,一会儿又跑回去。 很多的人跑不动了,停下来,或者摔倒了,被后来的匆忙的人踩在脚下。 没有人知道自己踩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孩子们的哭声,老年人的哀叹声,青年人的咒骂声,女人们的埋怨声交织在一起响个不听。 在这样混乱的场面里,竟然还有几个伸手略矫健的人穿梭其中,或是捡起旁人掉落的物品,或是伸手去抢百姓手中的包袱。 这是乱世。 我拉着寿眉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寿眉以为我不舒服,紧张地看着我。 摇摇头,我看着远处的宫墙,皱了走眉,“去宫里。” “主子?”寿眉不解地问我。 “我有事找她。”我不由分说地拉起寿眉往宫门跑去。 寿眉护着我在人群中穿行,我时不时地摔一跤,幸亏寿眉将我拉起来。即使如此,我仍被受了惊的人群撞得浑身生疼。严重地摩擦到昨日受的鞭伤,加上汗水的浸渍,疼得我眼前阵阵发花。 眼看快到宫门,我停下脚步,疲倦以极地想,算了,反正不急于这一时,以后再查就是了,何必如此拼命。 正想着,宫门突然打开,走出数百名士兵,在宫门前整齐的排成方列。 看来是赫连长频将守卫皇宫的士兵抽调出来了。我暗暗想着,与寿眉躲到树后静静地看着。 突然寿眉拉拉我的衣袖,指着宫墙的方向。 我仰头一看,盛装的赫连长频正凛凛立在高高的宫墙之上。高出的风猛烈地吹着她的衣袂,让人怀疑几乎可以将她一同吹落下去。 “将士们!我感谢你们!”赫连长频沉静优雅地声音响起,好像遮蔽了乱世的尘嚣,遥遥地传进我们的耳朵。 “我感谢你们在这危急的关头能够勇敢地站出来守卫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百姓。你们将要面临的,可能是流血,可能是牺牲。然而,这些是值得的。你们守护的是你们出生的这片土地,是你们最亲爱的家人。你们是连章真正的勇士,我将在这里一直注视着你们,迎接你们的胜利!” “我以连章最伟大的皇族赫连的荣誉发誓,有我,就有连章,就有你们,就有我们的国家!” 我深深地注视着城楼上从容淡定的赫连长频,动容地想,虽然她不是连章数百年来唯一的一位公主,但绝对是最出色的一位公主。 她的光芒和荣耀,足够支撑着连章,像真正伟大的战士一样光荣的死去。 喘了口气,等那群士兵前仆后继地奔向战场之后,我直起身子,看着那尚未完全关闭的城门。 整了整衣服,我走到城门前,抬头看着赫连长频,微微一笑。 半个时辰之后,我同赫连长频缓缓行在宫内的演武场上。宫中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我悄悄看了一眼,白凡、微雨和轻言都不在其中。 他们去哪儿了? “我们认识多久了?”赫连长频突然问我。 “不记得。”我摇头而笑,“好像很久了,又好像没有多少时间。” “整整一百天。”她拈一朵花在手中,神色间仿佛陷入回忆,“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吗?那时我站在树后,你被殇夙鸾压在身下,眉目间却那样的从容。你一点儿都不怕。后来他走了,你做在那里,想一条坚韧的藤,无比安逸潇洒。你那么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真是让我嫉妒。” “是吗?”我打着哈哈,十分汗颜,那时我可真是很害怕。不过我向来知道表现出害怕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多年来养成了伪装的习惯。却因为这引起她的注意,真是冤枉。 “带你回来的时候,我自信地想,我给连章带回了一个希望。我可以从此甩掉殇夙鸾的控制,为连章的未来选一条光明的路。没想到,却是你加速了连章的灭亡。” “我真冤枉。”我笑道,“所有的事都是你安排的,我在这里一点主动权都没有,我能做什么事?” “不,你做了不少事情。”赫连长频摇摇头,“你引来了殇夙鸾。” “公主,是你将我带回来的,并不是我想来的。”我失笑,“这也能怪我?” “不是指这个,”赫连长频走到桌边,那桌子边上堆着和很多的酒坛,也不知什么用处。看了看那些酒坛,她抬头看着我,“是巧合。你不觉得,自从你到了连章,只要你有事,随之就会出现一些令人措不及防的事情来保护你?” 我在桌边坐下,看着桌上的酒杯,“那也是你用人不善,宫里全是奸细。” “就算是奸细,你若是不配合,他的计划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丰隐恻也好,茶衣也好,阮育黎也好,微雨也好。他开了个头,你就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最后,达成了他的愿望。” “这也怪我?”我冷冷一笑,“你抓我来,殇夙鸾逼我走他选择的唯一的路。要怪就怪你自己,若不是你将我别的路堵死,我也不至于被殇夙鸾利用。” “是啊。”赫连长频淡淡一笑,抚摸着手中的白玉酒壶,“我相信你没和殇夙鸾串谋来陷害我。可是,我仍然不能原谅你。” “那你打算怎么样?”我警觉道。 放下酒壶,她坐在我对面,和气地笑笑,“先说你吧。你从天牢逃了出来,却不远走高飞,直接回到我这里,是有什么事?” 难得她主动提出,我也不扭捏作态,“我问你,你当时对我说的出生时辰,是真的吗?” 奇怪地看我一眼,赫连长频还是答道:“是真的。在这方面,我没必要瞒你。怎么?” “不,没什么。”我摇摇头,想向她讨那枚白凡口中说的玉佩,却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算了。 只见一小队侍卫正向我们跑来,为首的侍卫身上还染着血迹,头盔早已不知道去向,身上的盔甲也有些松垮,只是手中还紧紧握着明晃晃的冰刃。 他们一路小跑来到我们面前,行李也忘了,急急地道:“公主,洛微的军队已经包围皇宫了。请您先出宫一避。属下一定将公主安全送出皇宫。” “是吗?”赫连长频一点也没有慌乱,反而越加的从容镇定,“你去将宫中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 “公主?” “还不快去?”赫连长频略提了声调。 “是。”那侍卫领命而去,临走是对其他的侍卫甩了一个眼色,那些侍卫立刻在赫连长频身后站定,动也不动。 “你想怎么做?”我看着赫连长频平静如水的面容,和前几次听说连章有危险的时候大不相同,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赫连长频微微一笑,看着被战火染得灰暗的苍天,“今天的天气很好,不是吗?” 风徐徐吹着她的长发,带来淡淡的馨香。 旁边宫女太监听说皇宫被包围了一个个颤抖不已,惊惧地看着赫连长频,心中十分想逃,却又不敢。 不大一会儿,陆陆续续过来许多人,都是宫中的下人,男女老少都有。挤挤压压的站在一起。 “拿酒杯来。这里每人一只。”赫连长频低低道。 从人群中慌忙闪出几个宫女太监,慌慌张张跑去拿酒杯,一会儿功夫抬了百来只酒杯。 也亏了现在宫中混乱,能用的人都被赫连长频派去打仗了,就剩下些宫女太监,人数比平时少多了。 让他们端着酒杯,将堆放的酒坛取来,命人挨个儿倒满了酒。 赫连长频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抬手将其端平,道:“你们都在这宫里跟随我多年。如今连章大势已去,这里已经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这些年你们服侍我,现在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们的,就在这儿敬你们一杯,之后,你们就各寻各的出路吧。” 说完,一口饮干了杯中的酒。 “这宫里的东西,我也管不了了,你们能带走的,就尽管带走好了。”喝过酒,赫连长频的唇边闪过一丝决然的微笑,柔声道。 那些宫女太监看见自己主子如此,无不感激,稍有感情的,嘤嘤地哭了起来。都抬手去喝自己杯子中的酒。 我盯着赫连长频唇边的笑容,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张口想让他们别喝,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些人,一个个表情释然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身后的侍卫也都倒了下来,没有人呻吟。 “这就是你见过的‘帝劫’。”赫连长频微笑地看着,“就算死,也没有痛楚。我用皇家最尊贵的秘药处死他们,也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们说是不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一章 决斗 这最后一句,是对着身后那些侍卫说的。 “是!”侍卫豪气干云地道。 “你不该这么做。”我沉痛地看着他们,这些愚忠的人啊。“你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别人我管不了。但是他们,生是我连章的人,死是我连章的鬼。我连章王宫的一草一木,都不会让给别人。”赫连长频的声音很平静,然而听在我耳朵里,却令我心惊不已。 “你喜欢用什么兵器?”赫连长频走到兵器架前,选了一把薄刀,对我笑笑,“还记得昨天你在牢里说,拼拼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与其坐等,不如真刀真枪地比一场。” “主子!”寿眉一直站在我身边,闻言身子一动。 “拦住他!”赫连长频低喝一声,那些侍卫转眼将寿眉团团围住。 我对寿眉笑了笑,来到赫连长频身边,伸手拿了一把剑。我对武器一窍不通,随便选个趁手的就可以。 掂掂手中的剑,我对赫连长频说:“我还有事要问你,听说你随身有一块玉佩。能不能让我看看?” “可以。”她点点头,走到演武场正中,“如果我死了,玉佩就是你的。如果你死了,我也会用这块玉佩为你陪葬的。” “那真是谢谢了。”我苦笑道,我人都死了要玉佩有什么用。 提着剑,我也在场中站定,扬声道:“你我都不会武功,如何比法?” “比到一个人死为止。”赫连长频将刀一挥,对那些侍卫道:“全都不许过来!”说完,握着刀向我跑来。 看她的架势,我才真正确定她真的是不会武功的,这才略略放了放心,横剑立在当中,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只看着那把刀,冷汗淋淋而下。 全无招式可言,她砍过来,我挡住,我砍过去,她挡住。再砍,再挡。 虽然看起来很像两个娃娃在打闹,实际上我和她都在拼命。身上也都挂了彩,虽然不重,但是斑斑点点也很骇人。 我气喘吁吁地招架,找了机会回砍过去。她双手握刀向上一架,兵刃相碰震得我虎口生疼,不由得松了手,手中的剑飞了出去。 正紧张时,却见赫连长频拿把刀也飞了出去。 我们手中全都没了武器,喘息着瞪着彼此。像两匹斗牛,见了血后激起了潜在的野性。 好一会儿,就像约好了般,我和她同时奔向离我们最近的兵器,同时捡起,同时转身,同时开始奔跑,做了同一个姿势向彼此刺去。 脑海中完全一片空白,毫无理智可言。唯一的想法就是刺!想手中的利刃刺进那个人的身体! 汗水从额前滴落,遮住了眼帘。耳边好像听到了惊叫,余光好像看到寿眉和那群侍卫向我们跑来。 然而我顾不了那么多,也思考不了那么多,双手握着剑,眼前只有一个血红的“刺”字! 前进的步伐终于被阻止,手中的剑深深地刺进眼前的人的身体,热血顺着剑一滴一滴落下。 我仿佛如梦初醒,慢慢松开手,抹一把眼前的汗。定了定神抬头正对上赫连长频同样茫然的眼神。 刚刚那一幕在脑海中慢慢重复,我慌忙摸了摸身体,一点伤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 我那柄剑和赫连长频的刀的长度很相近,我既然刺中她,她没理由放过我啊? 慌乱中,我看着赫连长频的身体,也是一点伤都没有。 像是明白了什么,我飞快地低下头,一双溢满痛楚的眸子映入眼帘。我赶快用双手扶住那不断下滑的身体,眼泪夺眶而出,“丰隐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丰隐恻!”赫连长频也像惊醒了般扶住他。他的腰侧插着两把兵器,不能平躺,只能从两边撑着坐在地上。 他看也不看我们,脸色苍白,却微微笑着伸出手,用我从没听过的温柔声音唤道:“茶衣。” 茶衣站在不远处,整个人如傻了一般,听见丰隐恻唤她,呜咽一声扑了过来,紧紧握住他伸出的手。 吐出一口鲜血,丰隐恻的脸色渐灰,“茶衣,自你进了我的王府,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五年了,殿下,十五年了。”茶衣颤声说,眼泪不断地落下来。 “十五年了……真的很久了。辛苦你了。”丰隐恻笑着,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我有没有说过,你很美?” 拼命摇着头,茶衣低低道:“奴婢容貌粗鄙,一点儿也不美。” 摩挲着她的脸颊,丰隐恻笑了笑,“你美。美在你陪我十五年不离不弃,美在……你的眼里只有我。茶衣,你了解我比我了解自己更甚,你知道我不会说话,可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点着头,茶衣将他的手贴在脸上,“殿下,不管是十五年,五十年,一百五十年,奴婢绝对不会离开您身边。” 咳了两口血,丰隐恻满不在乎地抹去,伸出手臂,“茶衣,让我抱抱你。” “殿下……”茶衣顾及着丰隐恻的伤,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丰隐恻挣扎着向她那边靠了靠,轻轻将她抱在怀里,使得那剑更深得扎了进去。他眉间一皱,没发出半点呻吟。只闭目在茶衣的发间嗅了嗅,叹息道:“我们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殿下……”茶衣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茶衣,你了解我,我今天这么做,你会原谅我对不对?”丰隐恻将头靠在茶衣肩膀上,鲜血顺着唇角滴落在她的背后。 “我了解,殿下。不管您怎么做,茶衣决无怨言。” “也许……也许现在说迟了些,”丰隐恻痛苦地咳了几声,身子一阵抽搐,“以前那个我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我,你还要吗?” “我要!我要!殿下……我要。”茶衣像孩子一样呜呜地哭着,两人拥抱在一起,已经分不出是谁在支撑着谁。 “我要死了……茶衣。”丰隐恻含笑看着远方,艰难地抬手轻抚茶衣的后背,“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上天入地,奴……茶衣决不离开殿下身边。”茶衣没有半点犹豫,坚定地说。 “来生……”丰隐恻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神开始涣散,却仍喃喃说道:“愿来生,你……是主子,我是奴婢……我还你这一世的情……然后、然后我、我们发誓……发誓……永……永……不相负……” 丰隐恻的手从茶衣的后背悄然垂下,没了声息。 “我们发誓,永不相负。”茶衣坚定地说,突然眉间皱起。 “茶衣!”我着急地叫。 “殿下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茶衣笑得幸福无比,目光温柔地落在怀中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我希望能和殿下葬在一处……哪里都好……只要在一处……” 说完,她的头低低地垂下,最后的一滴清泪晶莹地从她微笑着的面颊上滚落,渗进丰隐恻早已潮湿的衣服。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以前的茶衣,是没有存在感的,是普通而渺小的,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直到在天牢的时候,她才渐渐露了锋芒,但在我看来,她仍是无足轻重的。即便是现在看,她也丝毫没有左右大局的力量。 可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内心竟然隐藏着这么深厚的爱恋,这么强大,这么执着……这么……令人炫目。 而丰隐恻至死也没有对我和赫连长频说一句话,我看着他,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生疏。除了在牢中喝酒那一次,我可能从来没有完全了解过他。 他是一个谜。 从开始到现在,没人能够参透。 从头至尾,只有她一个,才是他的知己。 他不是一个成功的王子,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甚至,他不是一个成功的人,然而,他有一个成功的女人。 这个女人,弥补了他一生的失败。 我慢慢站起身,觉得全身的血液在翻涌。我直视着赫连长频,轻轻地说:“我们,还打么?” 赫连长频与我静静地对视,半晌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打。” 冷冷一笑,我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我真是从没见过比你更固执的人。” 一枚匕首落入袖中,她紧紧握住,扬眉而笑,“因为我是连章的公主。” 风呼呼地吹着,凌乱的发丝在飞舞,我们离得很近,分不清是谁的发阻挡了谁的眼睛。耳边似乎喧嚣起来,很多人向这个方向涌来。 可是我们不在乎。自我们相遇以来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直到刚刚那血淋淋的一幕。 不约而同地,我们握紧手中最后的武器,缓缓地抬起手。 “活捉赫连长频,抓住的赏金一千两!” 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的声音。 两道如电的身影突然射了过来,其中一人一手扣住我的手腕,一手握住我的腰,硬是将我拖后数十尺。 “你在做什么!”低沉的声音不悦地响起,隐隐有一丝焦急。 感觉到熟悉的声音,我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哑声笑道:“她要杀我,我也只有和她拼一拼。” 大手抽走我手中的发簪,重新插在我头上,来人和缓了声音,“簪子是用来梳头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轻笑一声,从他怀中挣出来,转身看着他,“你是来治国平天下的,不是来抱女人的。宗政澄渊?” 笑声从喉间溢出,依旧扮作殷洛书样子的宗政澄渊隔着面具露出笑意。 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向大家推荐一本书: 功夫少女低调做丫鬟 病弱少爷腹黑算天下 书名:子夜西楼 作者:月梢 书号:1161885(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二章 忠诚 “书儿,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杀了她!”一个苍老但是充满欲望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是刚刚带人冲进来的阮育黎。 宗政澄渊的杀意在眸间一闪,转身立在我身前,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阮育黎已经带人冲了进来,将整个演武场团团包围。 一把年纪了亏他还能禁得住这么沉重的铠甲,轻哼一声,看见这老贼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目光投向他身后,一直不见的微雨正提剑站在他身后。 这个丫头果然是阮育黎的手下。 再往后看,我微微一惊,目光落在阮育黎身边那个少年身上。 那是全场唯一一位未着重甲的人,一位绝色的少年。 戳了戳宗政澄渊,我低声问:“那个人?” “他就是雪轻裘,洛微的主帅。”宗政澄渊压低声音道。 原来他就是雪轻裘,我皱眉打量着他,洛微之主竟然让一个男宠当主帅,不难看出他的得宠程度。 而这还不是我惊讶的全部内容,比起这个,我更惊讶的是这位少年身后站着的,竟然是轻言! 轻言背叛赫连长频我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投靠的那个人竟然是雪轻裘。 “书儿,莫非真如微雨丫头说的,你和这个女人有私情?”阮育黎见宗政澄渊不动,不悦道。 “丞相,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雪轻裘淡淡地插言,微笑地看着我,“但是她怎样也比不上公主重要吧。” “公子说的是。”阮育黎连忙道,看样子对他恭敬得很,“书儿,快去将公主的首级取下。” “阮育黎!你竟然勾结洛微,通敌卖国!”赫连长频此时顾不上我,愤怒地看着阮育黎。在白凡拼命地阻拦下才没直接冲出去。 原来刚刚另一道身影是白凡,是他救了赫连长频。 “公主,此事可不能怪我,谁让你迟迟不肯立我儿为太子呢。”阮育黎冷笑道,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将赫连长频放在眼里,一指宗政澄渊,“殷洛书,我的儿子。” “你儿子?”赫连长频的目光落在殷洛书脸上,迟疑地道:“殷卿?你是殷卿?你没死?” 场面混乱,她虽然听见阮育黎一声声唤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但一直没顾上仔细去看。而且今天的宗政澄渊换了面具,所以赫连长频一时没有认出来。因此当她知道这个人就是殷洛书的时候,身子大大地震动一下,“为什么你会是阮育黎的儿子!” 听着两人的对话,宗政澄渊还是不说话,只静静立在我的面前,暗暗将手中的剑紧了紧。 他在焦躁! 这样的感觉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他的身形,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之处,难道是我的错觉不成? “你不知道吧!书儿可是我嫡亲的儿子!哼!你自以为是地派书儿来杀我,可天下哪有儿子杀老子的道理!”阮育黎嘲笑地看着她,声音傲慢无比。 “我一直信任的人……原来……”赫连长频不知是愤怒还是哀伤地看着宗政澄渊,挺直了腰,冷冷地看着阮育黎,“你以为,将儿子插在我身边就可以让他当上太子吗?不管他究竟是谁,太子都不可能是他!” “哼,若不是你阻拦,书儿已经是太子了!我千辛万苦培养了一个书儿的替身,想让你先将他立为太子,想之后再与书而替换。但是你就是不肯!我走这一步,也是被你逼的。”阮育黎尖声说,“书儿,你快将她的首级取下,雪公子会保你登上王位的。” 此言一出,白凡立刻将赫连长频护在身后,赫连长频身边仅剩的侍卫将他们两人包裹在中心,武器整齐地横在身前。 宗政澄渊则继续装聋作哑,压根没理会阮育黎的话,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 我陡然想起,宗政澄渊迟迟都没有明确告诉我他来连章的目的。 是想蛤蚌相争,渔翁得利般地从洛微手中夺取连章?是仅仅想让连章灭亡,推动动乱加剧? “微雨!”阮育黎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想不明白他怎么在关键时刻不听话了,无奈之下,只得另找旁人。 “奴婢在!”微雨行前一步躬身道。 “你去,将公主的首级取来。”阮育黎遥遥点着赫连长频。 微雨略一点头,脚下轻点,提剑向赫连长频那边刺去。围在赫连长篇身边的侍卫马上将她包围起来,阮育黎一见赫连长频仍在抵抗,回身对后面的看起来像是私人军队的士兵喝道:“还不过去帮忙?” 没有人动。 “混帐!”阮育黎连番命令竟然没人听从,气得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颤抖地对着那些士兵大骂,“你们这些饭桶,蠢材!你们是聋子不成?听不懂本丞的话吗?” 骂了一通,见那些人依旧木偶一般是直视前方,动也不动的,阮育黎差点气死过去,转身对冲着宗政澄渊喊:“你带出来的好手下!好!好!你还不快让他们去杀了赫连长频!” 我凝眉看着那些不动声色的士兵,突然想起宗政澄渊曾对我提过,殷洛书是连章王选给赫连长频的死士。依赫连长频对殷洛书的器重,不难猜测他应该算是死士的首领。而这个死士的首领在许多年前已经被人秘密地替换掉了,那么结果会怎么样? 那自然是,这些死士既不是属于赫连长频,也不是属于已死的殷洛书,而是属于我面前的这个背影--宗政澄渊。 他们应该是只听从他命令的私人卫队! 想明白这些,我略略定了心,不过仍有仍有顾虑。 看来这一小股力量有绝对的忠心,但是仅凭这几个人是绝对不能将连章从洛微收中夺过来。 何况,现在的连章,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众目睽睽之下,乱兵刀戈之间,宗政澄渊如何从连章平安回国都是个问题,何况是实现他的野心。 单凭他现在伪装的殷洛书的身份?还是他另有安排? 刚刚我感到的那转瞬即逝的焦躁,难道是因为他的安排出了问题? “呵呵。”笑声响起,赫连长频好笑地看着阮育黎,“连自己的儿子都使唤不动,你居然还想当连章的太上皇!真是痴心妄想!” 老脸一阵青一阵白,阮育黎堂堂丞相,一方面要卑躬屈膝地逢迎他国的男宠,一方面在众人面前丧失了对儿子的控制权,两面受挫下,不禁暴跳如雷,“畜生!果然是贱人生的孩子,天生一副贱……啊!” 短暂地呻吟一声,阮育黎眼珠突起,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胸口透出的染血的剑尖,喉结“咯咯”作响,一大口鲜血从嘴里涌出,染红了花白的胡子。 “你的废话太多了。”雪轻裘轻蹙着眉,那模样就像是看见了衣服上的一块小小的污渍,或是觉得饭菜不够可口,或是气恼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有些不高兴,但是绝对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 他不像是在杀人,好像只是在拍拍别人的肩膀。 只除了他手中的剑。 只消一眼,便可看出他同我一般不是会使剑的人,动作并不流畅连贯。 但是狠、准,略带几分优美的姿态。 “会咬人的狗不叫。”雪轻裘松了手,似乎觉得有些不适地甩了甩,任阮育黎的尸身载倒在地,“吵得我心烦,无趣又无用。你们说是吗?” 我们都冷冷地看着,只有正在与赫连长频的侍卫斗做一团的微雨惊痛地喊了一声:“老爷!” 微雨武功本就不算高明,又被众人围攻,短暂的分神成了她致命的破绽。 一把刀横劈在她的脖颈,几乎要像斩首一般将她的头斩下,刀刃的一半深深地欠进肉里,“喀嚓”一声,颈椎终于折断,只剩下筋肉的脖子不堪头颅的重负,软软歪在一边。伤口暴露,血如喷泉一样****出来。 我这几个月也算见惯血腥,但是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微微觉得不适。一双手从背后扶住我,我回身一看,是寿眉。 感激地对他一笑,我低声问宗政澄渊,“这个微雨,有什么来历?” “只是阮育黎的家奴,不过死忠得很,也算难得。”宗政澄渊低声道。 “为了自己的主子,连命都不要。唉。”我轻轻一叹,也不知是为谁惆怅。 “养下人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卖命的。”宗政澄渊轻轻一哼,“你身边就有一个奴才,难道你不想他对你忠心耿耿、奉献生命?” 我摇头,很想说我从没这样想。 但是我说不出口。 紧紧地捏着寿眉的手,后怕地想着那天他为我顶罪,如果真的死掉,我心里会愧疚成什么样子。 愧疚是太沉重的责任,我不想一辈子背着这种负担。 我甚至隐隐有一种自私的想法,若是谁为了我付出什么,请千万别让我知道。 “我情愿。”寿眉却好像误会了我的想法,他似乎认为我在怀疑他的忠诚。 我看着他一脸虔诚的样子,心里很慌,又不知道怎么对他说。 难道要我说:“我永远不要你为了我去死?那样我会难过?” 这样矫情的话,我绝对没办法完整的表达出来。 “你又何必想这么多?”宗政澄渊低低地声音传来,“想为一个人而死,和被人命令去死,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结果不都是人死掉了? 人死了,一切都没了,就算立一个全天下最大的碑,死了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了。 我瞪着宗政澄渊的背影,“我不管,你也得救他出去。” 宗政澄渊沉声一笑,肩头微微颤动,“我尽力。你该了解我,可用的人才,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 这边我和宗政澄渊说着话,那边雪轻裘也正听着身边一位将军模样的人说着什么,不时频频点头,神色竟然极为信服。直到那人将话全部说完,他才对着赫连长频微微一笑:“公主,可以将连章的玉玺交给我吗?”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为大家推荐一本书:《颜宫》 简介:助你夺回江山,你灭我全族。欠了我的终将要还回来 作者:与子偕老01 书号:1157311(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三章 错落 “你认为,我会给你吗?”赫连长频目光好像失了温度,冷冷地看着雪轻裘,“一介男宠,也配问我要玉玺吗?” 被人当众说成是男宠,雪轻裘也不恼,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笑了起来,“说的也是,我想你也是不会给我的。”说着又看向宗政澄渊,“你也不会帮我的吧。” 宫外的厮杀声越来越小,渐渐的,只剩下连续不断的哀嚎声,这已经不能算是一场战争,而是一次纯粹的屠杀。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宫里,高高举起洛微的战旗,插在连章的宫墙上。 “杀!” 兵卒蚂蚁一样包围着小小的演武场,不停地高声喊着,每一次呐喊,都向是晴天里的炸雷,惊得人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躲。 然而处在包围圈中心的我们,依然很平静。 我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真正的贵族,生死不形于色,他们确有几分高贵的资格。 赫连长频直挺挺地站着,僵尸一样的表情,“就算他帮你,你也拿不到玉玺。” “要玉玺何用?”雪轻裘耻笑地看着她,“将来这会是洛微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听从的是我至高无上的王的号令,遵从的,是我洛微的玉玺。你以为,连章的玉玺,还有什么用呢?我这样问你,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愚蠢到什么程度。” “你究竟想怎么样。”赫连长频闭了闭眼,沉声喝道。 “听说,连章王早已死了,却秘不发丧。那么说来,他的尸体应该还没有下葬,”雪轻裘抖抖衣襟,“我想瞻仰一下这位大人物,不知道公主是否可以允许。” “你做梦。”赫连长频的声音不大,可是她的语气,比腊月的寒风更凉。 “是吗?轻言,你是最熟悉你的主子的,你帮本公子猜猜看,公主会把她亲爱的父皇的尸首,藏在哪里呢?” 轻言一直站在雪轻裘身后,乖巧安静地一言不发,听到雪轻裘点名叫她,歪头想了一会儿,回道:“回公子,这几年邑华殿从没做过改动,搬进搬出的东西都很少,大件物品几乎没有。因次奴婢猜想,公主应该是将皇上的尸体藏在殿里,至于具体在哪儿,轻言猜不出了。” “轻言!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 赫连长频身子摇了几摇,她明白雪轻裘的意思,连章只剩下赫连长频一位皇族,只是将其活捉或者杀死,所造成的效果远远不及找出连章王的尸体,并将赫连长频所做的事公布天下来的震撼。 雪轻裘要的是连章彻底的败溃,他要连章幸存的百姓憎恨这个王族,憎恨这个王族为他们带来的痛苦,那么从今以后将没有人再会兴起复国的念头,人们对赫连王族的失望,将导致他们最终的绝望和臣服。 这是一场人心的较量。 轻言看了一眼雪轻裘,见他微微点头,这才直言道:“公主,你是对奴婢不薄,可是,那些都不是奴婢想要的。你可知,奴婢最想要的是什么?” 赫连长频惊讶地看着她,就像是第一天认识的陌生人。 “奴婢最大的梦想,是向正常女人一样,嫁人生子。奴婢是一个女人,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奴婢想有家,有丈夫和孩子。公主待奴婢好,奴婢知道。可是,奴婢也知道,公主越信任我,我就越不能出宫!我很有可能会在这宫里陪你度过可笑的一生!” 轻言越说越激动,轻轻踏前一步,“你爱权利!你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你不会明白正常女人的想法!你知道吗?我曾经想,算了吧,就在宫里,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嫁给皇上!” “你!”赫连长频震惊地看着她,“父皇他……” “自然不是你那个病痨的父皇,而是那个假的父皇。”轻言露出向往的神色,“我见过他的脸,很英俊。他的眼,有让人动容的忧伤。虽然只是一瞬,却足够让我爱上他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 “你怎么会看到他的?你?”赫连长频惊问,丰隐恻的存在,是万无一失的事,何况当时他的身边还有茶衣,茶衣万万不会让人近了丰隐恻的身,怎么会让人看到他的脸呢? 我从赫连长频的眼中读出了与我自己同样的疑问。 但是,轻言是绝不可能在巧合的情况下看见丰隐恻,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是丰隐恻故意让她看见的。 “什么时候的事?”我急急插言道,“你看见丰隐恻,是什么时候的事?” 轻言现在的心情十分激昂,就像是自己干了一件什么大事,要迫不及待地说给别人听,“是在我随公主去酆国之前。我看见了他,我问他是谁,他不告诉我。但是他很温柔,他对我很好!” 轻言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喋喋不休地陈述着自己和丰隐恻的过往。 而我则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轻言爱上丰隐恻,赫连长频前往酆国,将我带回连章,洛微进犯,轻言倒戈向雪轻裘。 将每一个环节连接起来,其中的关键人物便浮出水面--殇夙鸾! 如此说来,莫非…… “轻言!是不是你下‘思情’毒我!”我厉声问,打断她的叙述。 “是我!”轻言厌恶地看着我,“你知道我多想嫁给他,可是嫁给他的居然是你!你知道我多想和他拜堂,可是,我仅仅只能作为你的替身,替你和他拜堂!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是谁给你的‘思情’?”我紧紧追着不放。 “原来那个药叫‘思情’。”轻言想了一会儿,灿然一笑,“是谁给的很重要吗?我唯一关心的,是那个药能不能毒死你!可惜,你居然没死!” “那么,威胁邓太医的是你?可是你不会武功,你如何能潜进邓太医的家中?”忽略她眼中的憎恨,我没有时间也没义务处理她的心理问题。 “因为,我是他的女儿。”轻言冷冷一笑,“女儿回父亲的家,没什么问题吧。我父亲胆小,一身黑衣加一把匕首已经足够将他吓破胆。” 这倒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你的父亲竟然是邓太医!” “他不是我父亲!”轻言恨声说,“为了讨好公主,他将他的女儿送进宫。皇宫,那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恨他!恨死他!”又对赫连长频道:“公主,你知道皇宫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攻破吗?那是因为,我拿了你的手谕,谎称出宫传令,让守卫打开宫门,公子的军队才能损失最少地得到连章。” “轻言,”赫连长频语气沉痛地说:“怎么说,连章也是你的故乡,你怎么能这么做!” “因为我恨!”轻言一指我,大喊着,面目狰狞,“为什么她可以嫁给他,我就不可以!我知你最在乎的就是连章,不让连章消失,就不能让你体会到我的痛苦!你恨吧,你越恨,我才越开心,我……” “轻言。”雪轻裘插言,“说够了没有?” “对不起,公子。”轻言像是对雪轻裘很信服,只一句便令她乖乖听话,退回到他身后。 “公主,怎么样?被自己的心腹背叛的滋味好受吗?”雪轻裘笑着对赫连长频说。 赫连长频愣愣地呆了半晌,看着雪轻裘,“也罢。已经为连章殉了那么多人,也不差这一个。我不知道你答应了她什么,让她这样死心塌地地帮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失言。” “我自然不会失、言。”雪轻裘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伸手将轻言拉到身边,“我答应她,为她找到她的心上人,并且让她得到他。” “不!”赫连长频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就要向前扑去,却被白凡死死拦住。 我亦向前走了一步,寿眉急忙拉住我。我摇摇头,仅仅走到宗政澄渊的身后,轻轻将头靠在他紧绷的后背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想看就别看。”宗政澄渊低低说。 “不。我只是觉得,这究竟是谁的战争?这到底算不算一场战争?为什么所有的事遇到你们,都可笑得像一场游戏?” “你在说什么?” 我几乎可以想象宗政澄渊皱着眉头的模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拒绝与雪轻裘联盟,逼他去找殇夙鸾。然后你假装阮育黎的儿子,劝他与雪轻裘和殇夙鸾合作。结果,在你和殇夙鸾的联手之下,连章,没有了。” “我怎么知道殇夙鸾会帮雪轻裘攻打连章,何况,我绝对不可能和他联手。”宗政澄渊的后背绷紧,不悦道。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我的额头抵着宗政澄渊的后背,冷冷道:“你知道殇夙鸾唯恐天下不乱,你知道雪轻裘一心求死。你纵容殇夙鸾掳走我,你知道他会将连章作为试探我的战场。我是你引诱殇夙鸾的第一步棋子。” 宗政澄渊没有说话,后背的肌肉越发的紧绷起来。 我接着说:“而且,你一直有心腹在连章,你知道连章王有古怪,赫连长频又与殇夙鸾走得很近,你知道依殇夙鸾的性格,绝不会白白帮助赫连长频。那么,他愿意让赫连长频接近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在打连章的主意!” “他怎么想,我并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无疑,你很清楚他的性格。这一步一步,你们没有事前商量竟然也配合得天衣无缝。”我笑了一下,终于抬头看向场中,轻言倒在地上,腹中插着一把匕首,“不,不是你们配合得好,而是你,将殇夙鸾利用得很好啊。” “不归……”宗政澄渊深深地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宗政澄渊,天下,不是你的玩具。” 我闭了眼,轻言已经不在抽搐,她死了,被雪轻裘杀死了。 雪轻裘的衣衫染上了轻言的血,指了指一旁丰隐恻的尸体,笑着说:“既然那个人已经死了,我只能将她杀死,才能实现她的愿望吧。” 赫连长频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轻言,看着血迹在她身下一点点地扩大,“范白,我命令你,不惜任何代价,杀了他!” “杀我?”雪轻裘像是听见笑话一般,将目光在白凡身上转了几转,“反正也有很多人背叛你了,多一个的话,也没什么吧,你说是不是呢,公主?” 我看着他奇怪的表情,心中一动,恐惧瞬间涌了上来,目光落在雪轻裘身边那个将军身上,就是那个刚才对他耳语的人身上。 雪轻裘如何知道连章王已死! 雪轻裘如何知道那个尸体就是丰隐恻! 伸手抓住宗政澄渊的后背,我指着那个将军,喉咙像被紧紧地勒住,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宗政澄渊,那个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四章 破灭 我刚想对宗政澄渊说出自己的猜测,雪轻裘的目光突然落到我身上来,诡异地说:“公主,你是否想知道你身边最后一个看似忠心的属下,有着怎么样的过去呢?” 狐疑地在我和白凡之间看来看去,赫连长频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范白,你?” “范白?”雪轻裘好整以暇地摆了摆手,笑道:“公主难道从没对这个名字感觉到奇怪吗?” “范白、范白。”赫连长频不是笨人,反复念了几遍,看了看我,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你……” 白凡紧紧抿着唇,仍然立在赫连长频身前,只除了眉间轻而迅速地一蹙,稍微泄露了他一点儿心绪。 我张了张嘴,想帮他解释什么,想了想又放弃,我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赫连长频不会相信的。 赫连长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红,但是没有眼泪。 她缓缓地向四周望,不是在看那黑压压一片的士兵,而是从阮育黎、微雨、轻言、丰隐恻和茶衣、那些无辜宫人的尸体上一一掠过,忽而一笑,“也罢。不管你们生前是不是忠心于我,至少,在连章将灭之时,有你们陪葬。” 我自与赫连长频接触以来,深知她决然的性格,此时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又有那些宫人的前车之鉴,我料想她绝对不会放过白凡。 而白凡现在立在赫连长频身前,整个后背都对着她,若是她此时发难,而白凡又心存内疚的话,难保就要被赫连长频斩杀于当场。 “小心!”情急之下,我一时什么也忘了,只喊出两个字就要往那边奔去。 然而刚跑了两步,我便停下不动了。一是寿眉赶过来拦住我,二是眼前发生的情况让我呆了一呆,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公主,得罪了。”白凡扣着赫连长频的手腕,猛一用力,使得她手腕吃痛不得不松手,一把从旁边侍卫手中夺过的长剑掉在地上。 很显然,赫连长频确实对白凡动了杀念。 白凡仿若视而不见,宽容地看着她,“公主,你想杀我,可以。然而,得在我救你出去之后。现在,为了你的安全,我不会让你杀我。” “救我?你会救我?”赫连长频冷冷地看着白凡,手一动,想要挣开白凡的牵制。然而见白凡丝毫没放开她的打算,不禁怒道:“放开。” “公主若是答应在我们出宫之前,不做对我不利的事情,我便放开公主。”白凡认真地说,目光柔和。 “那不可能!”赫连长频断然道,“在我死之前,一定要杀了你。” 皱了皱眉,白凡轻声道:“你不会死。” 一脸嘲笑地看着白凡,赫连长频抬起小巧的小巴,“我不会死?你凭什么说我不会死?你不要想着拖延时间,只要我有一口气,我一定要杀了你!” “呵呵。”笑声传来,是笑得弯了腰的雪轻裘。 他正弯腰捂着肚子笑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边笑边指着赫连长频,“你……呵呵……你真是那个赫连长频?呵……怎么会如此愚蠢!” “雪轻裘!”赫连长频对着他,目光转冷,“连章是毁了,但是,连章不是毁在你手上。你别忘了,你只是男宠!是连妓女都不如的男宠!你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我笑你不止不明白身边的人的心思,甚至连身边人的爱意也感觉不到。”雪轻裘依旧笑着,这个美丽如花少年,面对赫连长频的羞辱,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蹲在地上,双手托腮,“这个男人爱你,你就连一点点都感觉不到吗?” 我盯住雪轻裘单薄的身影,目光凝在他唇边的微笑上。看身形,他也就与寿眉差不多大。他像孩童一般蹲在那里,却完全没有给人幼稚天真的感觉,反而隐隐透出一股别致风流的从容体度。 “你在说什么!”赫连长频固执的表情有些松动,目光辗转四移,左顾右盼,就是没有固定的落点。 “嘿!那边的男人!”雪轻裘笑道:“她在问我说什么,你说我要不要再重复一遍呢?” 白凡的目光由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赫连长频,此时低低一叹,松开赫连长频的手,改握着她的双肩,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郑重道:“我爱你,公主。” 当白凡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看见赫连长频的颤抖,然而,也只有那么一瞬。 苦苦一笑,赫连长频眼中的换乱慢慢变成了一种难言的失落,她缓缓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我无意与你纠缠这个问题。”白凡沉沉说着,坚定和煦地看着她,“我本不打算告诉你,就算现在告诉你,我也只希望,因为我说的这句话,你能乖乖的让我带你出去。出去之后,你可以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连章没了,你再也不用为它卖命了。” 扭头,我不再看那边玩绝地危情的两人,只紧紧盯着一脸好奇的雪轻裘,这个人,带了大军打到别人家的门口,却不着急赶尽杀绝,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看人家谈情说爱? “我们身份不符。”赫连长频的声音轻轻的,有着难得的柔和。 “我知道。” “我……我曾经是别人的女人。” “我知道。” “我不能生育。” “我知道。” “我不爱你。” “我知道。” “你真的爱我?” “是。”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要爱我?” “说不上为什么。”白凡的声音带着不常听到的笑意,“公主,你有没有试过,完全凭感觉,不因为什么去做一件事?” 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捕捉到雪轻裘露出的邪狞表情,我闭上眼,终于明白雪轻裘的用意:比起破坏已经损毁的事物,破坏美好的事物要来得有趣的多。 绝望之前的美好,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范白。我还是叫你范白吧,因为你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属于我的。”半晌之后,赫连长频声音复又响起,“你说你要救我,我愿意相信你,在最后的时候,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总是好的。可是,我不能和你走。”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连章的公主,因为我有责任。” “连章已死,你还活着,你……”白凡语气有些急。 “连章就是我,我就是连章。它死了,和我死了有什么区别?”赫连长频的声音很平淡,很镇定,她一生与连章相伴,走到这一步,想必是早在她意料之中。 “你为什么不换个活法!你为什么不走出去瞧瞧!为什么一定要将你的一生奉献给这个腐朽无能的国家!”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我再熟悉不过的响声,一记耳光的声音。 无疑,她打了他。 “对不起,请不要这样说我的国家。”赫连长频的声音婉转动人,像我第一次与她说话时那么好听,“我知道外面很好很好,我也想出去看看。可是不行。我的出生,我所受的教导,我生活的目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国家。责任,已经深入我的血脉,你怎么能抽走我的血脉还指望着我能愉快的生活呢?” “可是……” “没有可是。”赫连长频打断白凡的话,“很多人问我,这样做是否值得。我从来不会回答他们,可是我心里知道,不值得。” “那为什么你还执意如此。” “因为,我是连章的公主。唯一的……公主。” 我睁开眼,看见白凡的双手颓然从她肩膀滑落,随即又紧紧将她的肩头握住,咬牙道:“我会带你出去。” “你……”赫连长频无奈一笑,摇摇头,“我是准备与连章死在一起的。”说着轻蔑地看一眼雪轻裘,“我的命,我自己可以理会。我绝不会死在一个男宠的手里!” “你们不要争啦!就死在我的手里吧。” 鬼魅一样的声音风一般地响起,一个身影快得难以捕捉地从赫连长频的身后掠过。 快得连白凡都没有反应。 我只来得及眨了一下眼,就见赫连长频浑身颤抖,双目暴突,满脸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艰难地咳嗽了两声,咳出两口鲜血。 “公主!”白凡大喊一声,那声音中透露的绝望、恐惧、忧伤、痛苦、自责、愤怒……像疯狂的龙卷风,转眼间,悲恸惊天。他死死地盯着那殷红,睚眦尽裂,牢牢地扶住她,声音开始颤抖:“公主!” “哎呀,居然没有一击必杀。真是老了,老了!”方才那鬼魅的声音带着自嘲从东南方传来。 一个灰衣的男人正高高立在宫墙的一角。 那是……许太医? 我惊讶地看着那个身影,不自禁揉了揉眼睛,震惊地看着他,许太医不是被赫连长频杀了吗? “呦!”许太医见我看他,笑眯眯地道:“小姑娘,你的身体怎么样啦?” 我沉默片刻,开口道:“你是谁?” “小姑娘,给你个忠告,借的东西迟早要还的哦!”许太医摆摆手,身形一展,转眼便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来过。 来去如风,所有的士兵都来不及反应,呆呆地看着他离去。 在乱军之中来去自如,在白凡的眼前刺杀赫连长频,这个人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公主!” 白凡悲伤的声音惊醒了我,我收起震惊的思绪,默然地弯腰拾起一把不知是谁的剑,慢慢地走到赫连长频身边,将剑放在她手中让她握着。 不知道那人用的什么方法伤了赫连长频,可是看她面如死灰的模样,已然离死不远。 “你说过,你要死在自己手里。”我道。 “谢谢你。”将手里的剑紧了紧,赫连长频露出动人的微笑,温柔地对白凡说:“扶住我好吗?连章的公主,是要站着死的。” 说着,她艰难地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无限留恋向往地看着白凡:“很抱歉,还没来得及,爱上你。” 说完,手下用力,利刃深深地割进喉咙和动脉,也不知道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热血喷涌而出,溅了白凡和我一身。 长剑掉落在地,手无力地垂下。 白凡将她抱在怀里,她的头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她那只没有持剑的手,不知何时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至死都没有放开。 我感觉到白凡无声的恸哭。 赫连长频,连章的公主,死了。 热而腥甜的气息海浪一般地拍击着我,我无法形容现在的思绪,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一双手扶住我有些摇晃的身体,是宗政澄渊。 拨开他的手,只有这一次,我不会任由自己晕倒过去,我听见自己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这样,你们觉得满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五章 下坠 “不满意。我还没看够呢。”雪轻裘无限遗憾地站起身,用脚踢踢地上的土,手一挥,弓箭手涌上前,一个个将弓拉满,箭尖对准我们的方向。“不过还好,还留下几个。听说,你们几个,可是比赫连长频有意思得多呢。” 现在的我,站在白凡的前面,宗政澄渊和寿眉站在我稍后的地方,他的那些死士也尽职地跟了过来,接替那失了主的连章残兵,守护在我们面前。 “听说?恐怕,你是听他说的吧。”一指他身边的那个将军,我冷冷一笑,“你说是吗?殇夙鸾?” “哎呀,我以为我隐瞒得很好呢,想不到又被你认出来。”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将脸上的面具扯下,殇夙鸾挑眉而笑,“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太有缘分了,所以你总是能认出我呢?” “能在雪轻裘身边露出一副说一不二的模样,能告诉他诸多连章王宫中的秘密,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而且,该是我问你,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明显地昭示你的殇夙鸾的事实,你又想做什么?” 我垂目瞟一眼身边的宗政澄渊,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宗政澄渊的身份。若是他没有发现还好,若是他发现了,那这回可有乐子了。 “没办法啊,因为有个人一直不肯表露身份,那我只好以身作责,好让某人明白,伪装这种事情,骗骗外行还行,想骗明眼人,那真是有难度啊。”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宗政澄渊,随意将手中的面具丢到一边,殇夙鸾轻轻拍了拍手,“你说是吗?” 我轻轻皱了皱眉,殇夙鸾如此说,那就表明,他已经认出宗政澄渊的身份了。 “真是好戏码啊!”雪轻裘抚掌而笑,目光在我们身上转来转去,“你,迫嫁他国,他千里救美。好、好!祸水红颜,英雄气短,真是好一段烂俗的真心情意啊!有趣!有趣!” 我和宗政澄渊没理会他的闲言闲语。宗政澄渊向我靠近一步,低声道:“他竟然在这里。” “怎么?只许你神出鬼没,不许别人出没无常?”我轻轻一哼,讽刺道。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镇定,不过如果他在这儿,想带你出去可就难了,你不紧张?” “紧张的该是你吧,”我向殇夙鸾那比了比,“他第一次没有杀我,第二次应该也不会杀我。有他在,雪轻裘也没办法动我。倒是你,一来和这两人又夙怨,又是敌国的王爷,马上就将成为雅乐的皇上,此时杀了你,岂不是一劳永逸?” 刚才殇夙鸾和雪轻裘都没有提起我和宗政澄渊的名字,这当然不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身份,而是为了将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 将来就算有人提起此事,他们也可以以“不知道我们真实身份”这样的接口将责任推掉,或者根本就不会承认,直接将我们归为乱民。 “这下可真麻烦了。”宗政澄渊苦笑着道。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啊?”殇夙鸾的声音传来,他正笑着看我们私语。 “喂,你不可能没做准备的吧。”我盯着殇夙鸾的笑,用手肘撞了宗政澄渊一下,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堂堂是宗政澄渊这个即将登位的天子,他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准备就孤身进宫。 “准备了。可惜,看样子,出了些意外。”宗政澄渊突然伸手紧紧揽住我的腰,“现在看到他在这里,那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算奇怪了。” “那怎么办?” “冲出去。” 冲出去?我环视四周数不清的弓箭,剑尖晃得我眼花,在这种情况下,能冲出去吗? “我……”我瑟缩一下,刚想说“那我不和冲出去了,我要投降。”,突然那边的雪轻裘像是有些等不及了,琉璃似的眼珠子一转,突然伸手推了边上最近的弓箭手一把。 那弓箭手本来将弓拉得满满的,箭尖对着我们,此时身子一晃,下意识地送了手,羽箭失了约束,“嗖”地一声对着我射过来。 腰间一紧,我被宗政澄渊向左一带,三支箭落在我方才所站位置的正前方。 三支? 那个弓箭手明明只放了一箭啊。 我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着地上的箭,只见一支箭牢牢地钉在地上,两边各有半支箭的残骸,被什么锐器从箭尾一直劈到箭尖的样子。 看情形,先前弓箭手射出的箭,是被后来的这支箭劈为两半。 是为了救我。 我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持弓的殇夙鸾,他还维持的射箭的姿势,弓弦还在不停地颤抖。 见我看着他,殇夙鸾微微一笑,抖手将弓一甩,那张弓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飞旋出去,绕着刚刚放箭的那名弓箭手的脖子转了一圈之后才落到地上。 可怜那名弓箭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惊恐地看见从自己脖项上射出的鲜血,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栽倒在地,气绝身亡了。 “连弓都握不稳的人,怎么能当弓箭手呢?你说是吗?”殇夙鸾对我笑了一笑,袖手而立。 手下被杀的雪轻裘却没有丝毫怒气,反而走到那张弓的近钱,细细打量着,“丞相真是好身手啊。” 我口干舌燥地看着周围的士兵,地上的箭,面前的雪轻裘和殇夙鸾,心头的一股热血冰凉凉地被压了下来。 若说赫连长频死的时候我多少有些激愤,但是这时什么都没有了。我就是一贫民百姓,我犯得着为了比小手指肚还小的一时之气,以身试箭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殇夙鸾救我的用意,他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说,他能杀我,也能救我,单看我怎么选择了。 “那个……”我笑眯眯地抬头去看宗政澄渊,“打个商量行不行?” “没的商量。”宗政澄渊玩味地看我一眼,手一挥,让自己的手下向他靠拢,在我耳边道:“我有出去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没有后援,没有接应,被人团团围住的情况下,怎么才能出去? 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的殇夙鸾突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劝你不要再等了。” “是吗?”宗政澄渊终于朗声道:“不知丞相做了什么事情?可否告知一二?” “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让你们家那些小兵,少吃点饭罢了。”殇夙鸾将落在耳际的头发捋了捋,一身的戎装也掩不住他绝代的气质,此时与雪轻裘站在一起,如果不是在眼下这种事关生死的关头,我一定会觉得非常养眼的。 而且他这话说的十分明白,想是宗政澄渊的计划中,应该有那么一支队伍过来接应宗政澄渊,可是军队所需的粮草在殇夙鸾的干预下出了点问题,以至于那支队伍没有按时到达。 想想也是,少了宗政澄渊的主持,又是殇夙鸾要蓄意破坏,哪有不出问题的道理。 这两个人,若有一天在相同的条件对峙起来,真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局面啊。 “如此,我代我家的小兵,感谢丞相的照顾了。”宗政澄渊无论在何时都不会失了风度,这也许是皇家同有的特质吧。 “客气了。”殇夙鸾一笑,“那么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可不可以把你手里的人给我呢?” “很抱歉,我拒绝。”宗政澄渊浑身的肌肉紧绷,死死将我扣在怀里,手中的剑横在胸前,冷冷道。 “那真是……可惜呢。”殇夙鸾叹息一声,对雪轻裘道:“看来,谈判失败了。” “你不就是想要她嘛。”雪轻裘弹指而笑,伸手指了指我,“这个还不容易,只要她是你的,你管她是死的还是活的呢?属于你的、死的她,总比属于别人的、活的她要强许多,丞相以为呢?” “说的是。”殇夙鸾故作苦恼地看着我,摇摇头,“那么,随你安排吧。” “早说不就好了?浪费我这么多的时间。”雪轻裘对我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随即将手举过头顶,猛地一挥,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放箭!” 顿时,漫天的箭雨一般地飞落过来,所到之处像飞蝗过境,处处留下血肉和哀鸣。 宗政澄渊替我挡开几只侍卫漏接的箭,低声道:“抓紧我。” 我死死地抓着他,突然睁大了眼,看见一支羽箭呼啸着射向他的后背,身边的寿眉和侍卫的武功不算高,自保都很困难,跟本没有余力回护。 随着我一声惊叫,轻轻侧身,宗政澄渊堪堪躲开这一剑。 我轻舒一口气,暗道一声:“好玄。”哪知我的气刚舒到一半,又一支箭射了过来,那方向精准得好像是算准了宗政澄渊刚刚会往这个地方躲,紧跟着那一箭射了过来。 宗政澄渊身手再好,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反应。 那一瞬间,我的脑中转过好几个念头,却终于狠了心,叫了一声:“宗……” 只这一个字,宗政澄渊便领会了我的意思,揽着我的手一动,将我移到他前方。 肩头剧痛的同时,我也一口咬在宗政澄渊的肩膀上。 那支箭射中了我。 宗政澄渊略带歉意地看了看我,然后继续闪避着箭雨,向一个方向退去。 我伏在他的肩头,疼痛逼出的冷汗渗出额头,一颗颗一粒粒汇成溪流沿着我的脸庞流下,对殇夙鸾微微一笑,轻蔑地看着他手中的弓,刚刚那精准的一箭,便是从他手中射出的,不然宗政澄渊怎么会躲闪不开。 一手紧紧地抓着宗政澄渊的衣服,一手抬起,对殇夙鸾竖起中指。 该死的,若不是他趁人之危!怎么会逼得我舍己救人! 虽然这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舍己救人。 在这种时候,确保宗政澄渊没事,就是确保我自己的生命。虽说殇夙鸾不想置我于死地,可是刀剑无眼,宗政澄渊一旦伤重难支,而殇夙鸾又收兵不及的话,光是流箭就能要了我的命。 因此,无论如何,宗政澄渊不能出事。 但是我又不能自己去挡箭,挡箭也是一门技巧嘛,如果我自己去挡,根本没办法注意我迎箭而去的是不是自己的要害,说不定就真的舍身成仁了。而宗政澄渊就不同,即使情势危急,我相信他也能处理好人肉盾牌的安全问题。 当然,这得在他还游刃有余的情况下,若是真的支持不住,我相信我绝对会成为他真正的人肉盾牌。 而且,我注意到一点,宗政澄渊一直在向一个方向冲杀,这应该不是偶然,一定与他刚刚说的方法有关。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真是寸步难行,只希望他的目的地不会太远了。 我不想让他分心,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们这是去哪儿?” 哪知话音刚落,我突然觉得身子一轻,从脚下传来落空的感觉,同时惊恐地发现,我和宗政澄渊竟然正在下落! 地道! 这个想法印在脑海之时,我惊见白凡染着血的脸,他一直抱着赫连长频,身上血迹斑斑,分不清楚是赫连长频的,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没让一只箭射中赫连长频! 他依旧当她是活人一般爱护着! 我的眼眶一阵发热,朦胧中见他挡开一支箭,深深看了我一眼,扬手对着我的方向丢过一小块白色的东西,嘴一动,遥遥对我说了一句话。 “保重!” “不!” 我大喊,眼睁睁的看着一支箭穿透他的腿。 “走吧,主子!” 寿眉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我抬眼,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沐浴在箭雨中。 “哐当!” 重响过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明白是地面的入口被封死了,我和宗政澄渊正在下坠中。 刚刚的场面,想起来就像是慢镜头,然而发生的时候,仅仅只有一瞬。 一瞬之间。 我到底,害死了他们。 为什么,人生总是这样令人无奈。 我闭上眼睛,在不断的下坠中,终于沉沉地昏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六章 悬崖 醒来的时候,我正被宗政澄渊抱在怀里走着,身子一颠一颠的,肩膀处火辣辣地疼着,有沉沉地下坠感。 看来我肩上的箭还没有拔下来。 “这是?”我微微一动,开口道。 “连章的秘道,白凡告诉我的。”听见我说话,宗政澄渊低头看了看我,“对不起,时间紧迫,来不及给你拔箭处理伤口了。” “我的伤口暂时不重要。”我摆摆手示意,不解地问:“你说,是白凡告诉你这有条秘道?” 宗政澄渊点点头,小心地辨别了一下方向,他双手抱着我,又要拿着火折子,看起来也艰难得很。“刚刚放第一支箭的时候,我不是带你往左一躲吗?那个时候白凡告诉我的。” “原来,当时我一直没看到白凡,他是去处理秘道的事情了。看来,他是非常想带赫连长频走的。”我抬起胳膊遮住双眼,泪水涌了出来,“就只有我们两个掉了下来?” “嗯。”宗政澄渊简单地答。 “他们都会死吗?”我喃喃地问。 “我想不出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怎么能够逃出来。” 不回避,不安慰,不解释,不给任何希望。 这就是宗政澄渊。 “你真残忍。”我擦了擦眼泪,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他严肃紧张的脸,“你的死士也都死了。” “既然做了死士,不死如何成士?为我而死,是他们的荣耀。”来到一处斜坡,宗政澄渊抱着我往上走,“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出去吧。” 将双手交握,我紧紧扭着手指,深深地呼气再吸气。 我必须镇定下来,我的命是白凡和寿眉换来的,我一定得逃出去。 以前,我一直以为如果自己的肩上背负了他人的性命,承接了他人的愿望,会是很大的负担,会让我感觉很沉重。 然而事实真的发生了,我却发现,想象中的负担没有降临,反而生出了坚毅的勇气,一定要活着出去的勇气。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对自己说:“他们没白救我,我终于活着出来了。” “你必须镇定。”宗政澄渊像是感觉到我的思绪,平静地说:“你可以悲伤和痛苦,但是绝不要有压力。被人期待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你要有勇气做你自己。” 诧异地睁开眼睛,我看着宗政澄渊,虽然表诉有差异,但是他的想法竟然与我有着惊人的相似。 我们略显不带责任的想法,是残忍,还是另一种真实,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我现在该考虑的是另一件事。 “白凡知道宫里的秘道,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目前看来,这并不重要。”我回忆着,顿了一下,“重要的是,我怀疑,殇夙鸾也知道宫里的秘道。” “为什么?” “他曾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宫,与丰隐恻交换了身份。就是我让寿眉去找你的那一天。” “他武功高明,连章王宫又输于防守,就算他来去自如也不为过。”宗政澄渊简单地分析着。 “对于他来说确实是的,但是对于丰隐恻,这就绝对不可能。”我断然道,“当天的连章王换成了殇夙鸾,那么,丰隐恻到哪去了?他去了哪儿?怎么出去的?怎么回来的?如果没有秘道的话,我想他很难做到这一步。” “假使,殇夙鸾真的知道秘道的事,那为什么白凡和殇夙鸾都知道的事,赫连长频反而表现得一无所知呢?”宗政澄渊回忆着,“在我掌握的资料中,殷洛书是赫连长频的心腹,但是她从来没对他提过秘道的事情,看情况,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宫中有秘道的事实。” “不错,”我点头,“照我对赫连长频的了解,一旦她发现连章势必灭亡,定会破坏她所知道的所有秘道,以防止任何一个人私自逃出皇宫。” “那么就是说,有一个人,比赫连长频还要了解连章的王宫。” “而这个人,又和殇夙鸾和白凡都有关系,是谁呢?”百思不解中,我的思绪突然跳转了一个方向。“宗政澄渊,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许太医很奇怪?” “是很奇怪。我记得他是我亲手杀的,一杯毒酒,连半口气都不剩。” “我也听赫连长频提过,我想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许太医,他应该是混进宫中的别的人。”我想了又想,“他武功高强,伪装精湛,杀了赫连长频,却没有对我们不利。他不属于你、殇夙鸾、赫连长频、雪轻裘任何一方。”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属于重阙了。”宗政澄渊沉吟着,突地笑了笑,“扯远了。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果殇夙鸾真的了解连章的秘道,你猜这扇门之外,会不会有追兵呢?” 原来,已经到了秘道的尽头--一扇石门。 石门是平平悬在我们头上的,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块石板。 我瞪着那雕花的石门,觉得浑身紧张起来,神经变得异常敏感,风吹过时的声音都觉得向有千兵万马。 草木皆兵了。 我自嘲地一笑,对宗政澄渊说:“不管有没有追兵,我们也得出去,除非你准备在这里做老鼠。” “做老鼠有什么不好?我记得,当初在凌溪,我在一间密室里逮到了一只小老鼠。没想到,今天反倒陪她一起做起了老鼠。” 宗政澄渊呵呵一笑,伸手将门推开,抱着我纵身跃出了秘道。 伴随着清新的空气迎接我们的,除了蓝天白云旭日山林之外,还有一声凉凉的问候:“真是好久不见啊。” 我躺在宗政澄渊怀中,清晰地看见他的瞳孔缩了一缩,随即转身对远处的殇夙鸾笑道:“等候多时了吧,辛苦辛苦。” 视野一变动,我震惊地凝视着宗政澄渊身后的一点,许久也没有办法移开。 鬼知道,我们出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处悬崖! 而这个悬崖看起来岌岌可危,一点都不坚固的样子,这也就是殇夙鸾只敢远远地守着,而不敢上前来的原因。 这白凡,到底是在救我,还是在害我? 不管我死死瞪着悬崖,宗政澄渊只顾着与殇夙鸾寒暄,“丞相的行军的速度,真称得上神速啊。” “那也不及你啊,带着伤者,竟然也能走得这么快,我怎么是始料未及。”殇夙鸾一脸笑意,“喂,赖在人家怀里的那个,伤口再不处理,小心会恶化的。” 我收起看着悬崖的目光,诚恳地看着殇夙鸾,“既然你这么担心我,不好将队伍撤掉,干脆地放我走吗?” “这……不太好吧,怎么说我也和洛微白纸黑字地签了盟约,怎么能假公济私呢?”殇夙鸾做出为难的样子道,“话说回来,单单放你一个也是不难,毕竟你曾在妙岚呆了三个月,也算是我的人。可是他,我是怎么也不会放过的。” 死殇夙鸾! 我暗骂道,这么说的话,如果宗政澄渊真信了他这么暧昧的言词,那么不管有用没用,都会将我拿为人质。如果他不愿意放我,我就得和宗政澄渊一起死。 里里外外,我总是要死的! “不要着急,我会带你出去的。”宗政澄渊看着我着急的模样,居然笑了起来,缓缓说道:“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跳崖?” “不愿意!”我立刻决绝道,虽然我心里知道他想跳崖一定是有目的,可是叫我没事玩蹦极这种高危运动我可不干。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我小心地说:“那个,你将我放下来,我去缠住殇夙鸾,你愿意跳几次都随你,好不好?” “不好。”宗政澄渊也笑着拒绝我,“你这么说,我真的很伤心啊,难道你这么喜新厌旧?有了殇夙鸾,就不喜欢我了?” 嘎? 我愣住,颇不适应地看着他。 见我呆呆发愣,宗政澄渊露出一个自打我们相识以来最为安慰温柔的微笑,双手抱紧了我,低低说了句:“闭上眼。” 然后,他跳了下去。 当然,他怀里的我也跳……不,应该算掉了下去。 由于极其缺少精神准备,我不但没有闭上眼,反而大大地睁了眼睛,鬼哭狼嚎地叫了起来。 周围的景物飞似地在我眼前略过,片刻之后我感到一阵一阵地眩晕,终于闭了眼睛,止住了喊叫。 没有多余的神经去考虑我肩膀上的伤,只觉得宗政澄渊铁箍一样的手臂环着我的腰,几乎要将我拦腰折断,身体随着他忽上忽下,好不颠簸。 等等! 忽上忽下? 疑惑一生,害怕和眩晕就都被甩在一边儿了。我慢慢睁开眼,就见宗政澄渊抱着我在峭壁间穿梭跳跃。不过下落的速度太快,他又抱着我,着力点又不够,他的行动看起来有些吃力,细细的汗珠在他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一层。 他果然是心里有数的,我想。可是跳崖这样的事,无论安了多少保障措施我都不想再尝试了。 不知道多久之后,宗政澄渊抱着我重重的落在峭壁间一块突起的圆石上,圆石向下一沉,一道暗门缓缓地开启,挣断了数条青藤,看来是很久没用过了。 抱着我一跃而进,山洞的潮湿之气铺面而来,带着发霉的难闻气味,呛得我连连可是了几声。 四处看了一下,宗政澄渊的面色突地转寒,口中冷冷地说了句:“上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七章 山洞 “什么上当?”我不解地问。 淡淡扫了我一眼,宗政澄渊让我靠墙站了一会儿,自己找了块平坦的石头脱下外衣铺在上面,然后扶我坐下,伸手来解我的衣襟。 知道他要为我治伤,也只好由他去了。 半个肩膀露出来,凉凉的山风吹得我抖了一抖,好冷! “我一直觉得,虽然你的脸长得不怎么样,皮肤倒真是不错。”宗政澄渊的目光留恋地盯着我,从肩头慢慢落在我的肚兜上,勾唇一笑,“这里也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你!” 我大怒,瞪着他就要打,突见他双眉一凛,肩头传来一阵锐痛,像什么东西生生从身子里剜了出去。 由于事出突然,一声哀号含在嘴里没有吐出。我软软地倒在宗政澄渊怀里,冷汗砸在他的肩头,不停的喘息着,感觉温热的液体从肩膀流下,很粘腻。 这个混蛋,想分散我的注意力不会用别的方法吗?何况效果也不好。 “怕了你的叫声了,刚才下来时,我的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宗政澄渊说着,从怀里拿出伤药,直接洒在伤口上,渍得我又是好一阵抽气。 沉默地扯下内怀的衣袖,将我的伤口裹上,帮我将衣服拉好,扶着我恻身靠在墙上,宗政澄渊的动作一直很轻柔。“现在没有水,别的东西都不干净,你忍一忍,等找到水再清理伤口。” 点点头,我忍着痛,低声问:“你刚才说,什么上当了?” 在我对面坐下,宗政澄渊淡淡道:“被白凡骗了。” 我一笑,道:“白凡有多少能耐我还不知道,他怎么可能骗到你?”想起白凡和寿眉,我不禁又是一阵伤感。 “他告诉我,连章的秘道通向悬崖,从悬崖下去之后有一块圆石,以双人之力才可踏动,开启另一道密室的门。” “这就是你一定要带我走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你不会这么麻烦地带我走吧。”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指指他的手臂,“一直抱着我,很累了吧。” 宗政澄渊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果我说就算没有他的原因我也会尽量带你走,你信吗?” “我信。”我点点头,笑道:“不过,仅仅是尽量。我明白的。” 似是叹息了一声,宗政澄渊低声道:“你不该说出来。如果将彼此的心事看得太透了,就没有恼怒和埋怨,同时也就没有开怀和惊喜。这样,会错过很多事情。” 点点头,我赞同道:“是的。是会错过很多危险的事情。” 对我无可奈何地一笑,宗政澄渊抚额一叹,“先休息下吧,然后找路出去。”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我追问道,“白凡骗了你,却在你第一眼看见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发现了。这表明你是熟悉这个地方的。我想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宗政澄渊一脸拒绝的表情,道:“我也有问题想问你,我们暂且用许太医代指杀了赫连长频的那个人,那个许太医走之前说了一句话:‘借的东西始终要还’。你能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还是,你根本就是认识这个人?” 真是狡猾,他这算是变相的拒绝吧。因为别说我也不知道许太医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 “那算了。可是我们怎么出去,这个我有权知道吧。” “如果我说,依照目前的情况,想走出去最少得半个月,你有什么想法。” 懒洋洋地看他一眼,我合了眼休息,“没什么想法,但是想说两句话。” “是什么?” “拜托你了,和,你真是个混蛋。” 哈哈一笑,宗政澄渊伸手拍了拍我的头,“睡一觉,现在没什么危险了。” “哎,宗政澄渊,我们这算是逃出来了吧。” “嗯,应该是的。” “那连章的事情要怎么解决?” “应该会并入洛微吧。” “那你这一趟不是白出来了?” “无妨,再夺回来就是了。你安心睡。” “那,你登基的事怎么办?” “你那个万能温苏尔会处理好的。” “那……” “闭嘴,睡觉。” “哦。” 我应了一声,觉得身上渐渐热了起来,可能是伤口发炎了。靠在山洞冰凉得墙上,我一阵阵地打着冷战,肩头的伤要命地疼了起来。 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我肯定睡不着的,哪知没多一会儿,我就陷入模糊的状态。隐隐觉得自己被移入一个相对干爽松软的环境,过了不久,又好像换了一个地方,比刚才的更加温暖和舒适。 可是这种温暖和舒适并不能缓解我的痛苦。 我感觉越来越热,身上像着了火。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越来越冷,像被放进了冰窖。 肩膀的上一跳一跳地疼着。 我看见寿眉穿着女装像我走来,笑得比殇夙鸾还美。 我看见白凡握着赫连长频的手,背对着我离去。 我看见岩浆在翻滚,无数的人从不知名的地方跌进去,挣扎着,呼号着,被岩浆吞噬。 我看见宗政澄渊冷冷地看着我,一把将我推进悬崖。 我好像挣扎了,呻吟了,痛哭了。 我不知道。 隐约听见有人在叫我,我觉得很烦,忍不住一拳挥出去,冰凉的指尖落进一个宽厚的手心里。 “不归,该起床了。” 我醒了。 睁大了眼睛,看见宗政澄渊正在握着我的手,目光含忧地看着我。 “总算醒了,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宗政澄渊勉强笑了笑,“再睡下去,就算你不病死,也饿死了。”说着拿过一个杯子,喂我喝了几口水。 我的头脑还不算清醒,却仍然盯着那个杯子,那是用大树叶折成的杯子,边缘处有些水渍,看样子有点漏水,不过能勉强当杯子用。 指着那个杯子,我沙哑地开口,“你编的?” “山里的妖精编的,送了给我。”宗政澄渊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见我笑了起来,才跟着笑道:“托你的福,我们出去的日子又要延期了。” “那也没办法,谁让你非要带着我跳崖。”我眨眨眼,笑着看了看四周,“这不是我们刚进来的地方,这是哪里?” 我们刚刚进来的地方是个山洞,很潮湿。现在虽然也是山洞,但是条件比那个好太多了,干爽又通风,旁边还有几个小一点的洞口连着,看起来和大宅院也差不多了。 “山洞的南边。那边的洞口不能出去了,殇夙鸾会派人在崖底搜索的。”宗政澄渊拿了几个果子递给我,“先吃点东西,然后喝药。” “喝药?”我奇怪地看着他,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药,就算有,也没地方煎啊。 “总之我有我的办法。”宗政澄渊看着我吃饭,走到旁边的小山洞里,一会疾步捧了一个叶子杯出来,拿到我面前,道:“喝。” 顺从地一口气喝下,在这野外,自己不心疼自己,没人会心疼你。若是不养好身体,我就算能出去也剩下半条命,也没什么意思。 因此尽管嘴里苦得我快要哭出来,我还是忍着将药喝了下去。同时我心里明白,这药肯定是宗政澄渊去采的,采了之后还想办法给我煎了出来。既然宗政澄渊都能屈尊给我熬药,我喝点药又算什么。 见我苦得直扁嘴,宗政澄渊伸手将我扶起,看了看我肩上的伤,“伤其实不算很重。但是你是女人,前阵子又伤了身体,实在折腾得不轻。好在现在烧退了,应该没有大碍了。” “谢谢。”我对他道谢,换来他恼怒地瞪视。 “你的手在做什么?不怕又着凉?”突然他发现我的手正贴着墙壁,立刻不悦地将我的手拉下来。 “有点热。可能是发热还没退尽。”我无辜道,手心热得难受,只想寻些凉爽的地方。 “那你握着这个。”宗政澄渊将一个凉凉的东西放在我手里。 “这是?”我惊讶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块玉,这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块玉和我身上那块刻有宗政澄渊名字的玉一模一样,不同的仅仅是这块玉上没有刻字。 “白凡扔给你的。” 我将玉拿在手里反复看着,原来临掉下来之时,白凡扔下的就是这东西--赫连长频身上的那块玉。 当年舒王败走临危谷底,当天“我”莫名出现在战场,赫连长频在那一天出生,我们身上有一模一样的玉佩,这说明了什么? 而且,那天宗政澄渊也到了战场,而且好像拿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 不知不觉问出口,“我记得那天你……”幸好说了半句,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将话一转,“我记得那天很在意我身上是不是有你的玉佩,现在两块玉佩一模一样,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 “我想你也会说不知道。”收起玉佩,我的眼前仿佛又看见白凡浴血的样子,甩了甩头,我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启程?”宗政澄渊反问一句,“暂时不出去,等你的伤稍微好一点儿再说。” “你不怕耽误了登基的时间,你的皇位被别人抢走?” “我的皇位谁敢抢?”宗政澄渊昂然道,“雅乐那些人的斤两我都清楚,翻不出大浪来。就算被人抢了,也是暂时的,我会再夺回来。” “好大口气。要是我家苏尔去抢,你看有几分把握?” 这完完全全是一句笑言,然而却令宗政澄渊陡然黑了脸,半晌不说话,好像在思索什么问题。 “喂!这么开不起玩笑啊,放心吧,苏尔才不稀罕你的皇位呢。” 看我一眼,宗政澄渊的脸色瞬间恢复过来,笑道:“是啊,我有你帮我呢,你帮我,就等于他帮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怎么记得,是你强迫我帮你?”我眨眨眼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宗政澄渊,道:“对了,我还得感谢这次受伤呢。能让尊贵无比的摄政王照顾我,我真是三生有幸,不虚此行啊。” “胡闹。”宗政澄渊低喝,然后目光掘住我的双眼,正色道:“不归,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 “在这些天里,我希望能和你做一个约定。” xxxxxxxxxxxxxxxxxx 则喜的群重开了,群号是:83806496 此群现在算上则喜只有3个人,加的人情慎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八章 世外 “什么约定?”我立刻紧张起来,就怕他有什么阴谋。 “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想说,这段时间,我们能不能抛开身份,和平的相处一阵子?” 宗政澄渊认真的看着我。 “我觉得我们相处的一直很和平,没吵没闹。难道这不叫和平吗?”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做什么?体验生活吗?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表达有点问题,宗政澄渊顿了一顿,道:“我问你,就算你从来不同我吵闹,可你的心里难道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儿不满吗?” “没有。”我坦然道,“我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对你的做法产生质疑。” “即使我不择手段?” “是。”我点头,也正色说,“你从未隐瞒过你的欲望,在这一点上,你是真诚的。就好比飞蛾扑火,你该责难的,是火,还是飞蛾?” “所以,你表面上与我亲近,实则疏远无比?” 我奇怪地看着他,试着问道:“你说了这么多,难道是希望我打从心底与你亲近?” “至少,在这一段时间不要疏远。”宗政澄渊点了点头,“我不希望我们一直貌合神离。” “停!”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你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吧,我怎么觉得这么不舒服呢?” 笑了笑,宗政澄渊拉过我的手合在掌心里,“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 “行!我听明白了。”我将手抽回来,眯着眼睛打量他,“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要耍心眼,最好说话都不要经过大脑,想什么说什么?” “差不多吧。”宗政澄渊欣慰地看着我,以为我赞同他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真心是要用真心来换的,你不付出真心,却要求别人付出真心,这笔买卖不公平,我不做。” 好笑地皱起眉,宗政澄渊摇头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先付出?为什么不可以是你?” “因为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这个约定是你先提出的。”我摆摆手,笑道:“而且,在有所求的前提下,这个约定根本不可能顺利履行。因为求,本身就是一种预谋。你预谋要我的亲近,我怎么能够不防备?更别说,到如今你辜负了多少真心,你数得清楚吗?” 定定地望着我,宗政澄渊思索了半晌,忽地长长一笑,“差点又被你绕进去了。”伸手抚了抚我的头,“我懂得你的意思了,顺其自然吧。我若是没有二心,你自然也就不会提防我了。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聪明的孩子。”我抿唇而笑,将头靠在他肩上。“我说澄渊,这半夜多月,你打算让我一直吃果子吗?” “你说什么?”宗政澄渊略带惊讶地反问。 “我说,我不想吃半个月的果子。” “不是这句,前面的。” “前面?”我想了想,恍然道:“聪明的孩子?你不愿意听吗?你确实很聪明的啊。” “也不是这句,是后面的。” 眼珠一转,我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澄渊?” “你终于不连名带姓的叫我了?”宗政澄渊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欣喜。 “挺累的。”我点点头,笑道:“虽然四个字四个字的叫你也不错,听起来挺颐指气使的。” “你很想颐指气使吗?” “挺想的。尤其是能对你指手画脚。”我诚恳地看着他,指山洞外,“比如说,我现在想吃烤兔子,你能去抓两只吗?” “说白了,就是要我听你的?” 挤挤眼,我笑道:“我是很宽宏大量的,坚决本着自愿原则。” 莞尔一笑,宗政澄渊伸手将他捡来的干草往我后背处铺了些,然后托起我的下颌,“这种事我可以听你的没问题。但是,如果我想吻你的话,不会也要事先征求你的同意吧。” “你敢!”我无端有些心慌,脸上发热,不自觉地将眼神移开,说了一句很发傻的话。 “你是觉得我不敢问你?还是觉得,我不敢吻你?” 低沉的笑声像来自地狱深处的蛊惑,幽幽地在我耳边响起。宗政澄渊的脸瞬间在眼前放大,先是轻点,接着越来越激烈的吻带着他纯然男性的灼人热度覆盖了我的神经。 我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抓得我的肩头都隐隐作痛。 可是唇齿间淡淡的麝香气息麻痹了我,只细细密密地喘息着,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软软地瘫在他的手臂中,忘记了推拒。我看到他很长很长的睫毛下闪动着迷醉之意的眼眸。 突地,他的睫毛一闪,抬起一直低垂着的眼睑,目光泛着暖意看着我,微微一笑,抬手拭去我眼角处憋出的点点泪水,“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抓兔子。对了,如果没有兔子,山鸡行吗?” 我慢慢抬手,掩住唇,有点恼怒,有点心虚地喊:“我是伤患!” “你的伤又不在嘴上。”宗政澄渊好好一笑,好心情地道:“若不是看你快憋死,我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别忘了,我们有过约定。”我瞪着他,提醒道。 “我怎么敢忘?”宗政澄渊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起身向洞口走去,“可是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已经脱离的约定的范畴吗?这是一场意外,对你、对我,都是。” “只要你我活着,就必须遵守。”我将声音压低,以提醒他我不允许他妄为。 “你完全可以当你我已经死了。”宗政澄渊悠然道,“在这个地方,只有你和我,没有江山。” “你在强词夺理。”我忿忿地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就算我再强词夺理吧。”宗政澄渊笑起来,在洞口处拨拉几下,让藤蔓野草之类的掩住洞口,眯起眼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忽而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手微扬,一柄半长的匕首精准地落在我没受伤的手边,“小心一点,我去给你抓兔子。” 伸手握住匕首,我不怀好意地低声道:“希望你能抓几只狼回来,看你还会不会这么张扬。” 一阵朗笑,宗政澄渊摇摇头,“我被狼咬死了,你可怎么出去?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说完,也不等我问是什么事,就纵身一跃,不知道跃到哪里去了。 我眼看着他一下子没了踪影,心里忽然一空,顿感山洞里呼呼的山风吹得越来越冷。 将匕首抱在怀里,胆怯像种子发芽般一点一点冒出头来。我没有办法不去想如果宗政澄渊将我丢在这里,一个人走掉的话会怎么样。 虽然这么想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这样做也并非没有好处,虽然我昏迷时他没扔下我,可是不代表他不会随时转变心意。 而且,今天的他太奇怪了,我反而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莫非我有被虐倾向?觉得别人对自己好是人情,不对自己好是本分? 唉! 长长叹息一声,呆呆地看着被仔细遮掩过的洞口。阳光透过茂盛的植物,斑斑点点地洒进来。一颗山松斜斜地立在洞口,树枝向着南方伸展而去,几只山雀正停在上面,悠闲地拍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扶着墙,我慢慢站了起来。身体确实有些虚,这小小的动作竟让我出了一身细细的汗。 走了几步来到洞口,不敢去破坏宗政澄渊布置的遮掩,只靠在洞口,贪婪地看着湛蓝的天空。 看着云朵像鱼儿一样飘来飘去,天空,是一处比大海还要广阔自由的空间。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隐隐对宗政澄渊的转变有了几分明了。在这样一个地方,远离了那些尘嚣,悲伤和欲望,对于现在的我们,就像是两朵重叠的云,即使见到了,也是在两个空间,彼此不相碰撞。 “你站着做什么?” 不悦的低吼惊醒了我,我震撼地看着宗政澄渊,他这是在做什么?要改行做猎人? 只见他左手拎着两只野兔,右手抓着一条黑黄花纹的动物腿--那是一只死老虎。 他正站在离洞口几步的位置,拖着老虎往回走,见我立在洞口,立时阴了一张脸。 指着他手里的老虎,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我真不知道你这么能吃。” “不是吃的,我要这张皮。”宗政澄渊伸腿一踢,将门口的杂草踢开,把兔子和老虎都扔了进来,然后扶着我不悦道:“回去躺着。” 翻了个白眼,我顺从地躺回那对干草上。看着他回身去处理那些野兽,我不解地问:“你说要这张皮?这皮有什么稀罕,等你回京,要多少张没有?就是用来垫桌脚也行啊。” “回了京有什么用?这皮是晚上给你盖的。”宗政澄渊简短地答,对我伸手道:“匕首给我。” 我将匕首递给他,狐疑地看著他动手剥皮,“为什么?” “夜里凉,你身子不行。” “我都昏迷好几天了,不都在这过的,也没冻死啊?”我啼笑皆非地看著他满手的血,不怎么理解他的举动。 停下动作,宗政澄渊目光复杂地看我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又继续他的剥皮工程。 “莫名其妙。”我小心地侧过身,看着他不停地忙碌着,“喂,老虎肉好吃吗?” “一会儿给你烤一块,你尝尝就知道了。” “没有调料,能吃吗?” “我身上有带着盐。”宗政澄渊头也不抬,手下飞快地动作着,看不出他还真的很会做这种事。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他居然连盐都带着,他以为他是什么?机器猫? “你身上就究竟带了多少东西?”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身形挺正常的啊,看不出哪里多余了。 “想知道?”宗政澄渊抬头,扯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想知道的话,自己来搜。” xxxxxxxxxxxxxxxxxxx 群里14个人了,哈哈,撒花庆祝一下(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三卷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九章 闪念 “你干脆脱光了让我看。”脸上微微一热,闭上眼,不去看他那讨厌的笑容。 “我脱光了没问题,就怕你不敢看。”宗政澄渊爽朗一笑,将手中的虎皮一展,“看看,喜不喜欢?” 捏着鼻子,我厌恶地看着那张虎皮,“又腥又臭,谁会喜欢。” “一会烤干了就好了。你等会儿,我先把这两只兔子料理了。”宗政澄渊将虎皮丢在一边,拎了兔子,手脚麻利地剥皮,去掉内脏,用树枝插好。“我去生火。” “慢着,”我指着插在地上尤在滴血的剥了皮的兔子,“不洗?” “为什么要洗?”宗政澄渊看了看那兔子,“我们在野外行军,都是这么吃的。” “就这么吃?”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理所当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支起身子,“溪水在哪里?我去洗。” “你再动!”宗政澄渊三步并做两步将我按住,“我去洗。” “你?”我拉住他,正色道:“宗政澄渊,你到底想做什么?” “去洗兔子。”宗政澄渊拍拍我的手,走过去将兔子拿起来,“你休息。” “宗政澄渊,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怎样?”宗政澄渊停住脚步,好笑地看着我,“你不习惯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们在一起,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我不懂。”我摇摇头。其实我懂。可是我懂了又能怎么样?就比如刚才的事,我能像别的那些女人那样说“你不洗我就不吃”吗? “不归,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你是个寡情的人。” “你是指白凡和寿眉?”我挑眉,他有脸和我提这个? “你并没表现出很难过。” “怎样算难过?嚎啕大哭?长跪不起?”我嗤笑,冷声道:“他们死了,我就不活着了吗?逝者已矣,节哀顺便。这样的话只可别人说与我听,不可我自己说出来,是吗?一旦我自己认识到这一点,就是寡情了是么?宗政澄渊,你真实一点。” “如果我死了呢?”宗政澄渊静静听我说完,突道。 “我会高兴。”我高声道。 “是吗?”长舒口气,宗政澄渊摆了摆手中的兔子,“我去捡柴火。”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我蜷起身子,一直忍着的眼泪流了出来。 疼痛和悲伤总是连在一起,身边亲近的人死了,再也见不到了,我如何能够不难过? 但是我不会让他看见。 他宗政澄渊凭什么见到我的眼泪,他凭什么分享我的悲伤? 他是我的什么人? 他不够资格! 将头埋在怀里,我无声地啜泣着,泪水打湿了袖子,冷风一吹,潮湿之意瞬间从肌肤传进了心里。 好一阵心酸。 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想是宗政澄渊拾了柴火回来。 我没动,兀自低着头。宗政澄渊也没说话,只听见声音,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直到听见火烧着木柴的噼啪声,他才低低声道:“肩膀不疼?” “哎?”我闷声问,不太懂他的意思,也不愿意抬头,因为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很红,我不想让他看见。 浅浅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然后有什么在我肩头轻轻一按,强烈的痛楚逼出一声呻吟。我微微抬头看了看,见旧的血污上洇了点点新的血迹,原来是不注意将伤口扯破了。 宗政澄渊没再说什么,大手将我的衣服扯开,把伤口处染了血的地方都撕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拆开绑带。 伤口和绷带有些粘连,我疼得龇牙咧嘴,不停地抽着气,隐隐溢出几声细细的呻吟。可能是疼痛让神经变得敏感,总觉得每次呻吟之后,宗政澄渊的手劲就会轻一些。 上药,裹伤,又将自己的外袍给我披上,好一阵忙乱之后,我终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指指那边的火堆,轻声说:“兔子要糊了。” “嗯。”他答应一声,回到火堆边坐着,拿着兔子翻来覆去地烤着。 新鲜的兔肉很香,香气溢满了整个山洞。我将他的外袍裹紧了些,呆呆地看着前方,也说不上是在看宗政澄渊,还是在看他手中的兔子。 这样的宗政澄渊是我不熟悉的,现在的他,身上的阴谋气息很淡,很隐约,很游移。 是他的手段更高超了,还是我变得愚蠢了? “给,小心烫。”冷不防的将烤熟的兔肉递了过来,宗政澄渊看着我将插着肉的树枝好好地握在手里,叮嘱道。 看着手中的兔肉,我突然决定放开一些执念。 谨慎不是坏事,过于谨慎就显得迂腐。 如果这是一场角逐,现在正是中场休息,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更何况,他的心思我并非看不出,不是什么事关性命的大事,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他想想回避,我也干脆装不知道好了。 小小地咬一口兔肉,不难吃,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吃,本来,没有调味料,就像做饭没有米,能好吃到哪里去? “你那些够吗?我吃不了。”指指他手里的那只,我问道。一只兔子多大?我能吃得完吗? “吃不了的留着明天吃。”宗政澄渊简单地回答,“不够的话那边还有老虎。” “哦。”我随便应了一声。奇怪,剑拔弩张的时候还可以抬杠,想真正放松了又没话好说了。 “你会缝衣服吗?”宗政澄渊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自觉反问道。 “缝衣服。”宗政澄渊指指衣服的下摆,那上面一个挺大的口子,看来是刮破了。 可是他的外袍在我这里,他身上那件就算是中衣了,他衣服的料子又素来结实,一连刮破两层,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老虎挠的?”我只能这么猜测。 “挠的?你当它是猫?”宗政澄渊眸子里闪着笑意,淡淡道:“不会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我被激了一下,很想说“谁说我不会?”,可惜我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不会的事就是不会,但是也不能丢了面子,微恼道:“谁拐弯抹角?我就是不会,我直说了。” “那这样,我们今天不说你不会什么,你告诉告诉我,你究竟会什么?”宗政澄渊盘膝而坐,拿着树枝拨拉这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那张老虎皮就放在一边晾着。 “我会数钱。”我自豪地道,最少这个时候没有九九乘法表,我绝对比算盘快的。 “还有呢?” “赚钱。” “还有呢?” “花钱。” “还有呢?” “……”我结巴了一下,笑道:“存钱!” 低低地笑起来,宗政澄渊皱眉道:“除了钱,没别的了?” “没了。”我诚实地点头,我确实就会这么多。再则就是会看人几分脸色,但这么久下来,那已经不算什么技能,而应该算本能了。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诚实的人。”宗政澄渊双臂自然地搭在腿上,悠闲地看着我,“你一向会猜人心思,能不能说说看,我现在在想什么?” “不猜。”我摇头笑道,“我猜不中你要笑我,就算我猜中了你也不会承认。” “你这么说,就说明你最少已经猜到八成了。”垂下眼帘,宗政澄渊看着跳跃的火光。火烧得很旺,明明灭灭映出他深思的脸庞,深刻的五官透出凝重的神色。 “过奖了。”我敷衍道,他的想法我隐隐能猜到几分,不管他眼下如何体贴,如何温柔多情,宗政澄渊也还是宗政澄渊。 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宗政澄渊没说话。他实在不是个多话的人,喜欢命令,不喜欢解释。 我也不说话,气氛冷下下来。 沉默,像初起的雾,越来越厚,渐渐迷蒙起来。 有时候,最深的了解不是在于两个人夸夸其谈、口若悬河了多长时间不会冷场,而是能够理解并且包容漫长的沉默。 “行了,别装深沉了。”我说,挪了挪有些发麻的身子,首先打破这种沉重的气氛,决定捅破这层原本就不存在的窗户纸。“你估计殇夙鸾他们多久能够撤兵?” 我不想因为他的沉默而过多的思虑,看穿他的想法,从而体谅他的作为,最后像他说的,不喜不悲,不怒不怨。 我还年轻,我不想成佛。 “什么?” “我说,殇夙鸾他们多久能够从这个山区,或者说,从连章撤出去。他们都是贵人事忙,不可能一直在这边游荡吧。”我扬眉,了然道:“你迟迟不寻找出山的路,绝不是为了顾及我的伤。你是在等,等到殇夙鸾和雪轻裘回国,到时,连章之内,再无人可以困住你。” “一个月吧。”宗政澄渊没反驳,只淡淡道:“一个月是极限。是他们的极限,也是我的极限。为了颠覆连章,我们都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不可能耗得太久了。一个国家没了,五国的格局从此被打破,很多事情,都必须从长计议。” “是了,连章之事必然会引起天下的恐慌。这个时候,不仅是雅乐的百姓,天下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君主是最强的存在,这样,他们才能安心。而你,”我唏嘘道,抬眸去看面全俊伟不凡的男子,“在雅乐人心里,你就是那个最强的存在。你现在回国登基,那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 “也是你的所归?”宗政澄渊陡然抬头,目光紧紧盯着我,沉声道。 没理会他的话,我仰头向洞外看着,山洞的位置很低,坐在山洞的深处,我看不见漫天的星斗,可是我能想象得到它们美丽闪烁的样子。“百姓的希望,太后的懿旨,强悍的权势。天时,地利,人和,你都已经具备了。宗政澄渊,你就快是皇上了。” “不归,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樱死前,百般不愿地写下懿旨,她以为,那是你唯一的砝码。结果,那仅仅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千金一纸,结果,一文不值。”我嘲笑地看着他,突然将话锋一转:“宗政澄渊,我猜,你肯定有过不少女人。那么,你经历过一场真正发乎情,止乎礼的爱恋吗?” xxxxxxxxxxxxxxxxxxxxxx 第三卷到今天就结束了,明天开始,是第四卷了 另:群里已经14个人了,继续扩招中,望慎入!(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章 赌博 “哎!”宗政澄渊呻吟一声,抬手抚了抚发角,“你到底会不会梳头!” “不会不会不会。”我扯一扯手中的头发,嘿嘿一笑,“你天天都问,我天天都答,你不腻我都腻了。” “那问题是,你怎么就不长进呢?”宗政澄渊将自己的头发从我手里拉出来,自己挽好,以那种“朽木不可雕也”眼神看着我,第二十五次摇了摇头。“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变秃头。” 双手一摊,我同情地看着他,笑道:“早说了我不会,你非要我给你梳,你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不过呢,秃头也好,可以倚老卖老。” “算了,指望你,猪都可以爬树了。”宗政澄渊长叹一声,抽出剑,起身走了两步,回头道:“愣着干什么,昨儿不是还嚷着吃鱼?” “哦。”我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快走几步跟上他,戳了戳他的后背,“要大只的,最好,少长刺的。” 忍无可忍地瞪了我一眼,大步迈进溪水里,抬脚一踩,眼看着溅了我一身的水花,宗政澄渊这才满意道:“在那儿等着,我这边抓,你那边就手收拾了。一会我架了火堆,就直接烤了吃。” “收拾鱼?”我干笑两声,身子向后缩了缩,“不好意思,这么高难度的技术活儿,还是请王爷大显身手吧。” “你真……”宗政澄渊正拿剑插了一条鱼,闻言扔上来也不是,拿在手里也不是,气得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今天的阳光很暖,天很蓝,花很鲜。 我微笑地看着宗政澄渊站在河里,手里拿着他拿把从不离身的夷光剑,剑上还插了条活蹦乱跳的鱼,一脸苦笑不得的表情。 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不错,我的心情也很好。 这已经是我们掉下悬崖之后的第二十八天了,我的伤早就好个七七八八了。而且,根据宗政澄渊的说法,我们很快就要走出这个山区,流亡生活就要结束了。 同时也就是说,轻松的生活也将一去不复返了。 “啪!” 一尾鱼掉在我身边,宗政澄渊黑着脸低吼道:“看着总会吧?” “您放心,小的我是属鸡的,铁公鸡的鸡,到了我这的东西,绝对不会丢的。”我嘿嘿笑着,抓着鱼儿的尾巴拎在手里,皱眉道:“小了点,不够肥啊!” “啪!” 又一尾鱼扔了上来,宗政澄渊好像决定不理会我的挑肥拣瘦,径自抓起鱼来。 将鱼放在一边,抱膝坐下,将头搭在手臂上,看着面前专心抓鱼的男子。 嗯,二十八天的家庭主夫,也算了不起了。 身边的鱼儿越聚越多,转眼已经好几条了,我凝望着那依旧在忙碌的矫健身影,眼前隐隐闪现出那一天的火光,和在火光照映下宗政澄渊沉重的表情。 那天的我们,还没有真正地丢开负担,享受老天爷意外赏赐给我们的假期…… “宗政澄渊,你经历过一场真正发乎情,止乎礼的爱恋吗?”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这么问他。 “没有。”宗政澄渊摇头,“我没有为女人费心过。” “喜欢就索取?”我扬眉。 “不需要索取。”宗政澄渊的声音带有一丝嘲笑。 “是呵,都是主动上门的。”我冷笑一声,伸手抚了抚肩上的伤,手指触及到细润的绷带,那是从他里衣上扯下来的。反复摸索了几下,我低声问:“那我呢?” “你?” “我。”我点点头,手指按在伤口上,涩涩的疼着,“你是在处心积虑地诱惑我,还是在等我投怀送抱?” 精光像冲破阴霾的晨曦一般从他的眸子中射出来,可是他没有动,仅仅是灼灼地看着我,“都不是。我在想,我究竟要从哪里下手才好。” “要不要我给你指条明路?” “愿闻其详。” “重新下注,买定离手。宗政澄渊,我们来赌一赌,一个月,看谁会喜欢谁多一点。”微微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按常理,荒郊野外,受伤的女人,英俊体贴的男人,接下来会怎样发展,傻瓜都知道。 但是,我不愿做那个常理。 想拉我下水? 可以! 前提是我们得一起下! “赌注呢?” “不忍心吧。”夜深了,有点冷。我将衣服紧了紧,缓缓道:“我的不忍心,是你将来的助力;你的不忍心,是我往后的筹码。宗政澄渊,你敢不敢?” 一抹云悄悄遮住月亮,四周一下子暗了许多。宗政澄渊缓缓抬头,整个人掩在阴影中,火光映红了他的下颌,却没有映出他眸中的颜色。 “规则呢?”宗政澄渊沉声问。 不由得向火堆处靠了靠,我看着他握紧了的双手,沉默片刻,方道:“发乎情,止乎礼。”随即挤挤眼,做了个鬼脸,“当然,那是对你的规则。” 宗政澄渊愣了一下,无奈地看着我,“那你的规则呢?” “我的规则?我有什么规则?”我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是不守规则,占便宜的是你,我要是不守规则,占便宜的还是你。既然总归是你占便宜,我还能有什么规则?” “不归……”宗政澄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底气不足。 我摆摆手,想说什么,却一阵冷风吹来,寒湿入骨,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轻叹一声,宗政澄渊伸手将那块拷得很硬的虎皮抓了过来,三下两下裹在我身上,然后搂紧我,柔声问:“还冷吗?” 摇摇头,我颇不舒服地动了动,虎皮烤得急了,硬得不得了,硌得身上十分难受。 小心地将我肩头处的虎皮支开,免得硌到伤口。宗政澄渊楼着我,没有放松,也没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只是又叹了口气。 “为什么又叹气?”我有些困了,刚刚又想了不少事情,头脑有些模糊起来。 “我叹气是因为,为什么凡事你都要领先一步,有时候被动一点不是坏处。” “你出身高贵,有权有势,不论遇到什么事,凭身份你就已经立与不败之地。这时候,被动对你来说,仅仅是一种手段,一种时间上的前后顺序。”我闭上眼睛,模糊道,“但是对于一个本身就处于弱势的人来说,被动,那就意味着被逼到绝路。绝处逢生,是需要勇气的。” “是吗?” 我点点头,放松身子靠在他怀里。 温暖、舒适、安全。 在这样的气氛下,睡意很快占领了我。迷迷糊糊之中,我好像听他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听清…… “不归?不归?” 是谁在耳边叫,猛一激灵,我自梦中惊醒,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下意识伸手按住胸口,我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宗政澄渊,你鬼叫什么!” “喊什么?”宗政澄渊瞪我一眼,“叫你看着鱼,你居然睡着了!” “呃?”我心虚地缩缩头,瞄一眼旁边的鱼,“反正一只没少,我睡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 “那你去睡觉,别吃鱼了。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女人。”宗政澄渊蹲在溪边,利落地剥着鱼鳞,开膛破肚,挖心挖肺,熟练已极,就像做惯了这种事。 我陪笑地凑过去,坐在上风头,避开鱼腥味,“看你的样子,我都几乎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王爷了。” 仿若没听见我的话,将一条处理好的鱼扔在我脚边,宗政澄渊淡淡吐出一个字:“洗。” 好,我洗。 杀鱼不会,洗鱼还是会的。看我多勤劳,自己能做的事绝对不假手他人。 “刚刚你睡觉梦见什么了?怎么还笑了?”宗政澄渊忙着手势鱼,随口问道。 笑了? 手下的动作顿了下,我抬袖擦了擦汗,将鱼放在溪水中冲洗干净,丝丝缕缕的血丝随水而逝。 “我们还有几天能出去?”我淡淡地问。 “最多两、三天吧。”宗政澄渊回答,手下的动作不停,生起火堆,将鱼串好插在靠近火堆的地上,方拍了拍手,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我洗净了手,移到他身边坐着,拿起串着鱼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火上翻着。 二十八天。 让一个男人二十八天天天保护你,照顾你,为你疗伤,为你做饭,渴了给你找水,饿了为你狩猎,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这二十八天来,宗政澄渊有没有“发乎情”我不知道,但是他却真的做到“止乎礼”。 没有亲吻,没有拥抱。除了夜夜相拥取暖,他没有更多的行为,甚至没有一个轻佻的眼神。 然而,随着他的目光日渐坦诚,我却日渐仓惶。 是我高估了自己,还是他入戏太深? 这一场赌,最后谁输? “想什么呢?”宗政澄渊将烤好的鱼放在我手里,皱眉看了看我,“叫你把头发梳上你不梳,拖得这么长,小心一会沾上火星着了火。” 我不会挽头,以前幽韵她们不再身边的时候,为了方便行动,我都是信手编个辫子。可这阵子一来我的肩膀受了伤,二来也不涉及形象和行动问题,就由着头发披散着。 而且我也喜欢披头发,总觉得,这样才显得自由。 此时我靠近火堆坐着,头发蜿蜒盘在地上,离火苗很近。 听到宗政澄渊说的话,我沉吟片刻,身子挪了挪,却不是远离火堆的方向,而是向火堆前凑了凑。 “你做什么!”宗政澄渊低吼着将我拉到一旁,随手扯了跟野草,将我的头发拢到背后紧紧地扎了起来,“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 我任他拉着将头发扎好,犹豫了一下,道:“我走累了,一会儿你背我吧。” “好。”宗政澄渊立刻答应下来,关心道:“肩头还会疼吗?” “不。”我摇摇头,弯起唇,我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只想享受一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买卖 “享受什么?” “享受摄政王的贴心服务啊。”我施施然挑着鱼刺,吮了吮手指,满足地叹息一声,烤鱼比烤兔子好吃多了。 “你还真敢说。要是换了别人,就算是在荒郊野岭,我也……” “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我知道。”打断他的话,三两口吃完鱼,我扬手将鱼刺扔了出去。古代有古代的好处,在这里随地扔东西没人说你不环保。“走吧,迟则生变,能早一日出去也是好的。” “你就这么着急出去?”宗政澄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他向来十分注重仪表,虽然现在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但是看起来也并不怎样拖沓。 “急,也不急。”手往宗政澄渊的衣服上蹭了蹭,将油擦到他身上。看着他身上深一块浅一块油汪汪的杰作,我不禁笑了一笑,将双臂伸出,“背我吧。” 宗政澄渊没有恼,眼中流过一抹笑意,转过身去半蹲着上身前俯,笑道:“上来吧。” 盯着他的后背,我猛地一阵恍惚,好像只要跟他在一起,我看到的,永远是他的后背, 看到的永远是他保护的姿态。 视线可以触及的体贴,伸手摸不到的算计,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者,他可以做到对凡事都能最大限度的利用。 那么,真心呢? 他是凭空制造了真心?还是,利用了真心? 这两者的本质在于有和没有,而衍生出来的结果却是,他利用的是他的真心,还是我 的真心? 他有真心吗? 我呢? 我有吗? “你又在发什么呆?”宗政澄渊回头道,将反身的双手动了一动,“不是你说要早点走 出去?” “我在想,我实在没见过你如此狼狈的样子。”我伏上他的背,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地说。 “这不算狼狈。”宗政澄渊慢慢直了身子,大步向前走去,震得我一晃一晃的。“以前行军打仗,比这狼狈的时候多得很。” “你打过败仗吗?”我不由得问。 “当然败过。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些真败,有些假败。总之,凡事没有一帆风顺的。” 宗政澄渊的步子很快,背着我就像背一只兔子。 “你多大开始上战场?” “正式说来,十三岁吧,在我父王的帐下,做一个小兵。” 我想象着他传着最普通的盔甲时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做伙头军吧。” 宗政澄渊顿了一下,像想起什么似的,低低一笑,道:“别说,十四岁时岁父王去打仗,当时是寒冬,兵少粮少,大军所需的人手和物资都不够,我还真去做了两天伙头军。当时很是不满,后来想起,那算是父王对我的照顾吧。” “你父王这是徇私。” “算是吧。后来我渐渐明白,平时必胜的战役让我锻炼一下尚可,真正危急关头,父王不肯能让我去做必死的争斗的。那次战役,确实死了不少人,好在最后是我们得胜。” “不经生死,怎么能得到最好的锻炼呢。” “人都有私心的吧。”宗政澄渊俯身避过横生的树枝,脚下不停,依旧走得很快。 我抬手帮着拂开枝条,随口问:“那你呢,你有私心吗?比方说,上了战场,或是遇到危险的境地,有没有人,让你产生过私心呢?” 宗政澄渊不说话了,只不停地向前走着,道路越来越崎岖,我伏在他背上也觉得不稳,不禁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我听到他细细的呼吸声,很稳很有规律,背上背着一个人的负担在他身上形同虚设。伸手慢慢梳理他的发,听到他低低一吼:“不归!” 我笑着将他的发绳打开,“放心,这次绝对不会扯掉你的头发。” 这些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总是让我帮他梳头发。而我,常常扯掉他的头发,不是有意,仅仅是心不在焉。 我心里知道,他不是那个值得我认真的男人。 手抚着乌黑光洁的头发,我从怀里掏出小梳子,那个装满了各种特别的首饰的妆奁盒,我一直带在身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他的头发,他头发很长,一点都不输于我。很硬,不柔顺,但是特别的黑,捧一缕放在手心里有些微凉。 “回国之后,你就要登基了吧。” “嗯。” “然后,你首先要对付的,是洛微没错吧。” “嗯。” “以什么名义?” “解救。” “和殇夙鸾联手吧。”我淡淡地问,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宗政澄渊难掩惊讶的声音传来,身子震了震,将我托得更高些。 想了想,摘下一枚耳环,串在发绳上将他的头发綁好,耳环是一枚翠玉,衬着他墨一般的发,依旧是高贵的模样。 “洛微首先打破了五国的平静,所以,它是罪人。这个时候,雅乐出兵,就不是侵略,是解救。既然是解救,你单独出兵,就不如两国一同出兵的好。反正,你和殇夙鸾总是要有一战,现在同进退,将来再生死决战,也是一样的。” “有理。合两国之力,也不需要费多少功夫。”宗政澄渊沉吟道:“可是,殇夙鸾刚刚帮洛微攻下了连章,现在以什么名义帮我?” “殇夙鸾会找到理由的。重要的是,他一定会同意。” “你很了解他?” 我摇摇头,想想他现在看不见,于是说:“不比了解你的多。而且,我不信任他。” “信任?”宗政澄渊奇怪地反问一句,“我呢,你信任我吗?” “你觉得,你有值得我信任的地方吗?” “没有。”宗政澄渊没有半点停顿,很肯定地回答。 我没有再接话,他背着我,比我们一起走要快得多,照这样的走法,估计根本用不了两天就能出去了。 然后,这样的风景,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温情,这样的宗政澄渊,包括这样的我,就都不见了。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我瞪着眼睛看着满天的星子,山谷里的天显得很高很高,星星多而明亮,我依稀觉得,在这里,自己就好像如第一天到来这个世界时那样,孑然一身,了无挂碍。 “天晚了,明天再赶路吧。”宗政澄渊看了看天,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将我放下。 一路走来,并不是每天都能找到山洞栖身,有时候连石头都找不到,只能在草地或者树上过夜。 没有现成的食物,没有现成的水,没有任何保暖的物品,没有避风的处所。 若是没有宗政澄渊,我不可能毫发无伤地走出这个山区。 但是,若是没有宗政澄渊,我也不可能掉进悬崖。 这两者之间,谁是因,谁是果? “诡计胜于诚实。”我看着他生起火堆,安静地坐在石头上,石头很大,难得的是很平坦,手覆上去,还残留着白日的余热。 “什么?”宗政澄渊没明白我的意思,不解地看著我。 双手交握,我平静地注视着他带着疑惑的眼睛,笑了笑,“我说,作为一个君主,诡计,胜于诚实。刚刚的你,有些过于诚实了,诚实到,让我以为这是你的另一条诡计。” “是啊,连我都不能想象,我居然难得诚实了一次。”宗政澄渊含笑道,将午时吃剩的鱼拿出来温着,用树枝指了指一个方向,“我背着你走快多了,我想明天下午就能出去了。” “我想也是。”我笑笑,拍了拍石头,“这么说,这是最后一个晚上?” “应该是吧。”宗政澄渊靠在树上,腿放松地伸直,看起来竟生出一种隔世的潇洒之感。他看着我笑了笑,“有没有一点舍不得?” 我点点头,很坦白地承认,“有的,有一点。” “是吗?”宗政澄渊的笑容有些发苦,“这算什么?我竟然也开始怀疑,你这样坦白地承认舍不得,是你又一次的计策了。” “是你自己的原因吧。我不记得我有哪次成功算计到你。”我滑下石头,靠着坐在地上,视线与他持平。 “要是算计到了,可能更好一些吧。”宗政澄渊低声自语着,声音很小,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我听。 “怎么?” “没什么。”扬手将手中的树枝扔进火中,宗政澄渊双手枕着头靠在树上,阖上眼,沉声道:“睡吧,明天我们早点启程。” 我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宗政澄渊的身影像慢镜头一样在眼前变黑又放大,扶着石头站起,缓缓走到他身前,俯身道:“就这样?” 我的头发从颈边滑落,微微拂动着垂在他面前,几乎擦到他长而密的睫毛,然而他却没有睁眼,薄唇微微一动,“就这样。” 伸手抚上他的脸,我的手很凉,他的脸很温热。 “宗政澄渊,感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现在,你想不想要点奖励?” 睫毛微微一颤,宗政澄渊动也不动地,“晚上冷,你把那虎皮好好披着。” 看着那紧紧抿起的薄唇,我抱着他的脖子,慢慢将自己的纯凑了上去,我们的唇同样的冷,同样的有些颤抖。 亲吻这种事情,是我不众多不擅长的事情之一。 触到宗政澄渊柔软,但散发着刀锋之意的唇,我就完全的不知所措了。 大手压住我的头,宗政澄渊将我扯在怀里,双唇一下变得火烫起来,他重重地吻着我,急切地捕捉着有些闪躲的我,不让我有片刻的喘息。 我跌坐在他的怀里,灼人的热意沸腾了我的神经,眼中渐渐湿润,他渴望而充满欲望的眼眸渐渐变得模糊。 一声呻吟微可闻地溢出我的喉咙。 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 “笑不归!”宗政澄渊一把将我挥开,恼怒地看着我,眼中还残留着隐忍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站起身,冷冷地俯视着他,“你以为,这次出去之后,我还会任自己成为你利用的筹码吗?” “你的不被利用,就是献身?”宗政澄渊面色寒如冰川,声音微哑。 我冷笑一声,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银票我身上一直都有,只不过从来没用到过。手一松,将银票甩落在他面前,“一千两,我给自己买一个男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短暂 “笑不归!”宗政澄渊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张银票,脸上阴晴不定,我几乎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在连章,为了这个身体,让我很是操心。”我将头发松开,动手解着腰间的绳结,“你们都以为我应该在乎,因为在乎而反抗。所以我就成为了你们的筹码。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万一对赫连长频的手段妥协,真的和丰隐恻有了关系,这出戏,你们要怎么收场?” “这不是我的本意。”宗政澄渊的呼吸一滞,目光中的火熄了几分。 “其实我几乎就快妥协了,你知道。”我微微一笑,将外袍扔在地上,“因此我觉得,这个身体对我来说,是一个负担。我决定,甩掉这个负担。” “你解决的方法,就是我?”宗政澄渊匪夷所思地望着我,“你知道那代表什么?从今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什么也不代表。你们也许在乎这些,但是我不在乎。我就算和你在一起,我是我,永远不是你的女人。我和你的关系,永远不会因为身体上的亲密而有所改变。” 我平和地说,突地笑了笑,“而你就不一样了。至此,在你心里,你会认定我是你的女人。然后,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就算不会顾及我,也会顾及你的面子。再退一步,就算你认为,我的存在根本不能有损你的面子,你也会考虑,我这样的姿色,又没有清白的身家,我究竟还能有多少用处。” “所以?” “所以,这之后,我就会自由快活很多。” “你以为我会答应?” “这些天,我过得很愉快。我觉得,你虽然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好男人,可能,也不是个好情人。”我歪头打量着他,轻轻一笑,“但至少,一个晚上的温情,你应该还有剩。” “你……”宗政澄渊突然气结,硬邦邦地道:“这种事,我不会答应。” “好啊,”我回到石头上坐着,仰望着漆黑的夜幕,肆意地晃动着双腿,随意笑道:“天下的男人,不只你一个。” 身子突然被紧紧拥住,宗政澄渊攫住我的下颌,狠狠道:“现在,只有我一个!” 眼前的氤氲雾气汇成一滴泪,悄悄的划过我的脸,我头微微一偏,希望他没有看到。 “不好意思,我现在后悔了。”我说,微微一挣,却被他更紧的搂住。 “晚了!我决定接受你的下注了!”宗政澄渊轻轻吻上我的额头,抱着我倒在石头上。柔声道:“不忍心?嗯?你所谓的赌注,其实是这个吧。你一早就在想这件事,我终于还是着了你的道!” “可是就像我说的,占便宜的是你。”我闭上眼,感受着他的体温,隐隐怨恨起男女的不同来,我的身子永远没有他那么灼人的温度。 沉沉叹息一声,宗政澄渊在我的耳边轻道:“算来的确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但为什么我一点占便宜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你总占别人便宜,占得多了,就没感觉了。” “是吗?”宗政澄渊的手不知何时抚上我瘦削的肩头,惹得我轻轻一颤。“为什么连这种事,你都要抢在前面?” “连章的事,我不想再重演。”有点冷,我伸手搂出他的脖子,紧紧靠在他身上。 在连章,那种被动的处境,我发誓绝对不会再经历。 然而这些没必要同他说,也没必要诅咒发誓。 暗暗记在心里,并有所行动,就足够了。 他的手在我身上流连,像要在我身上放一把火,温柔而激烈的火。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不再有衣料的束缚,细细密密地贴在一起,温热熨帖着我的皮肤,带起一波一波的悸动。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在今天?”他的唇星星点点落在我的身上,有点痒,有点痛,有点淡淡的醉意。 “因为现在我不讨厌你。等出去之后,我就会开始讨厌你了。而且,出去之后,我会很忙,没时间伺候你。”我学着他的样子,仰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微微颤动的喉,感受到他浑身剧烈地一震,低低地笑了起来,“宗政澄渊,一个月是有点长了,你很欲求不满吗?” 沉闷地喘息一声,宗政澄渊吻上我的唇,轻咬了一下,“伺候我?是我在伺候你吧!” 伸直在他光裸的胸膛轻轻一点,我喘息着笑道:“一千两我可不是白花的,如果王爷服务不周,我可是会心疼我的银子的。” “银子?在哪里?” 脚尖一点,指着刚刚甩落银票的地方,我含笑看着那张银票被风卷进火堆,火星一闪,不见了。 闭上眼,我紧紧蹙起了眉,紧紧抱着他,狠狠咬在他的肩头。 风突然变得急了,刮得山林哗啦啦地响着,淹没了我们同时发出的呻吟。 云不知从何处飘过,像一匹幔帐,遮住了流泻的月光,掩住了摇曳的星子,天幕变得好似某种兽类的眼睛,静谧而深邃。 “不归。”许久之后,宗政澄渊平复了呼吸,将我搂在怀里,摩挲着我渐渐冷却的肩头。 “嗯?”我了无睡意,睁眼看着若隐若现的月亮,随口应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烦了。”我闷闷地说,“作为女人,这种事似乎最容易被人看作弱点,很被动。” “那为什么是我?”宗政澄渊似乎对我刚才的答案不满意,重复问道。 “因为太近亲的男人不行,太疏远的也不行,太妖异的不行,我看不上眼的男人更不行。”我想了想,笑了起来,“当然,不理智的也不行。” “所以我?” “说实话,在这山谷的你,我挺喜欢的。”我扳过他的头,细细打量着,边看边点头,品头论足地道:“英俊体贴,能文善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很乖很听话。只可惜,保鲜期不够长。” “保鲜期?”宗政澄渊不太明白这个词儿,疑惑地问我。 “就是说,这样面目的你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出去了就不会再有了。”我给了他一个很笨的眼神,“所以,我得抓紧啊,这样的你,只有我一个人见过的吧。” 看着他惊愕的眼神,说实话我挺佩服自己的,一夜情这么浪漫的事居然被我弄成如此的效果,想想看,唉,只能叹气了。 “如果,有了孩子?”宗政澄渊似乎已经习惯我难以理解的思维,放弃询问更深的问题,将眼光移到我的小腹,目光变得很复杂。 挡住他的眼睛,我自然地说:“不会有孩子的。” “怎么?”宗政澄渊的语气突然紧张起来,好像在猜测些可怕的事情。 “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赫连长频?”我好笑地看着他有些惊慌的神色,“今天是安全期,绝对不会有孩子的,你放心吧。” 开玩笑,怀了他的孩子,是杀了我的孩子,还是给他生出来? 这是个大问题。 而如果我连这么个大问题都没想到的话,我还是趁早回家卖地瓜算了。 “什么是安全期?” “就是肯定不会怀孕的时期。”我带着满脸胜利的喜悦,看着宗政澄渊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的表情,解释道。 沉默了一会儿,宗政澄渊舒了一口气,沉声道:“也罢。你是算计好的?” 点点头,我凝望着他的脸,“你的计谋是大业,我的计谋是我自己。事关我的幸福快乐,我总是很小心的。这种细节,你们这样的男人总是会忽略的。所以成功的男人,往往会在很小的地方失败。” “红颜祸水。”宗政澄渊冷冷道。 “要我说,这叫苍蝇不盯无缝的臭鸡蛋。”我瞟了他一眼,“你们不去招惹这些女人,她们怎么会对你们怎么样?” “你的比喻很奇怪。”宗政澄渊怪异地说,“那我是苍蝇,还是臭鸡蛋?” 嘿嘿笑了两声,我猛地抬腿将没有防备的他踹下石头,翻身向边上滚了几滚,抓起衣服穿上,“看你的爱好了,我没话说。” “笑不归……”宗政澄渊恼怒地瞪着我,第一个字还含恨以极,说到最后一个字,化成了悠长的无奈。 扫了我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宗政澄渊利索地穿好衣服,向我走了几步坐在旁边,冷不防地道:“我的那块玉佩,能还我吗?” “你说呢?”我按了按胸口,玉佩我一直都带在脖子上,刚刚他也看见了,此时伸手来要,却不是为何。 “那给我看一下,总没问题吧。”宗政澄渊也没执着这个问题,话锋一转,改要为借。“两块,都给我看看。” 君子一诺。宗政澄渊他虽然不是君子,但是既然刚刚没有用强抢走,而是出言相寻,我料想他不至于会与我争抢,想了想,摘下那两块玉佩放在他手里。 宗政澄渊将玉佩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突然将那块有字的玉佩塞到我手里,道:“好好拿着。” 接着抽出匕首,竟然在上面刻起了字。 “哎!”我抗议地叫了一声,“这可是我的私人物品!” “它能救你的命。” 宗政澄渊淡淡地答,言语间却很郑重。但也不多做解释,只一笔一划地往上面刻字。 玉质很硬,他刻得很吃力,但是每一划都刻得相当沉稳,不时还扫一眼我手中的玉佩。 过了许久,他才将玉佩举在手中看了看,又从我手中抽出那块玉佩两相对比着看了看,往我面前一松,“像不像?” 我狐疑地看着两块玉佩,有字的还是刻着他的名字,而无字的上面被刻了三个字,正面一个“笑”字,反面是:“不归”。 “我的名字?”我见鬼了似的看着两块玉佩,他不会搞一个什么金玉良缘之类,非要把这玉佩凑成一对儿吧。 “你的名字。”宗政澄渊正色道,“看看,像不像?” 将两块玉佩拿在手里,我反复看了又看,才发现宗政澄渊新刻的字体与原来那块一般无二,看上去除了新旧的区别,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刻上去的。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收好。这可是我难得一次的心软。”宗政澄渊转过头,像是在欣赏无边的夜色,淡淡地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逢 这一夜,我们的都没有睡。 天刚刚亮,踏着晨曦,我们沉默地走完最后一段路。 遥望着前面隐隐若现的城镇,我停下脚步,对宗政澄渊道:“你猜,里面会不会有我们的通缉告示?” 皱了皱眉,宗政澄渊止步道:“不管有没有,都要小心。从这往西北去就是洛微,正北则是雅乐,这个镇所处的地理位置是连章的边沿。连章的政事已经混乱了很多年,根本无暇顾及这里。因此现在这个镇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眼下又刚刚兵变,里面究竟什么样子,还很难说。” 说着,回身打量我一番,将我的衣服理了理,指了指我的领口,道:“抓紧,别松手了。” 我本来的衣服已经撕破了,披的一直是宗政澄渊的外袍,又宽又大,肩颈处难免有些松垮,不多时就得拉一拉,防止春光外泄。 此时见宗政澄渊这么说,我就谨慎地拽着领口,往他身边凑了凑。“进城之后,我们去哪?” “跟着走就是了。”宗政澄渊拉过我的手,想想似乎觉得不放心,看了看我的脸色,见我没有抗拒的意思,于是揽住我的腰,将我紧紧搂在他身边。 如此小心翼翼地来到城门口,并没见我们的肖像画,又见守城的士兵根本是无心履行职责,别说拿着路条的,就算是没有路条的,他们也连看都不看一眼。只要进城的人手里有钱-不管是银子还是铜板,他们都照收不误。 也就是说,只要有钱就可以进城。 宗政澄渊在身上摸了摸,掏出十两银子。 拍拍他的手,我低声道:“你疯了!不知道银子多了也乍眼吗?我们穿成这样,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你是不是觉得上面没通缉我们太扫兴了,非要引人注意吗?” “我身上没有比这更少的了。别说铜板,连碎银子都没有。”宗政澄渊颇有点无奈地说,看了看我,“你有吗?” “呃……”我也有点傻眼,我身上银票倒是有不少,碎银子嘛……抱歉,小姐我就是有钱! 在身上拍了拍,无意中摸到耳朵上那形单影只的翠玉坠子,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将它摘了下来握在手里,同时让宗政澄渊将银子收回去。 “你准备用这个?”宗政澄渊瞄了一眼我手里的耳坠,“这个在京里,没有一百两可是下不来的。” 掂了掂手里的耳坠,我笑道:“你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门道。这些小兵可没你那两下子,这东西在他们眼里,能值个三五两就不错了。” 说着,我拉着宗政澄渊低着头来到守卫旁边,将耳坠往他手心里一放,低声道:“官爷,小民和兄长是来投亲的,身无长物。这是我家祖传的耳坠,虽然只是一只了不值得什么钱,多少还能给官爷换几瓶酒喝,您看……” “走走!啰嗦个什么!”那当兵的看也没看,将耳坠往怀里一塞,一把将我推了出去。 宗政澄渊抢步扶了我,随后几乎是将我抱起,进城拐进一条小巷,又拐了几个弯才将我放下。 我揉揉被勒得生疼的腰,埋怨地看他一眼,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找人。”宗政澄渊拉着我向前走,笑道,“一百两的耳坠,居然就换几壶酒,你这回可赔大发了。” “总比把命赔进去了好。”我跟紧他的脚步,猜测道:“有人在等你?” “我失踪了一个月了,再不到就不用跟着我了。”宗政澄渊边走边四处看着,突然道:“对了,这有你家的分号吗?” “没有。”我一直在观察这个镇,闻言摇了摇头。 “为何?” “这个镇虽然看起来与三个国家都相邻,却没有实际上接壤的地界,南来北往的人不多。又不临海也不临河,水陆也不发达。刚才我们从城外来,土地不算肥沃,又不是平原,不能放牧,因此物产也不能算丰富。这么一个穷乡僻壤,我是不会在这做生意的。” “还真说的头头是道。”宗政澄渊笑看我一眼,四下看着,目光特别留意一些角落处。 “找到了吗?” “没有。”宗政澄渊眉间带了几许恼色,“想是时间太久,记号被磨掉了。新的还没来得及补上。” “行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世上的人如果都能想得那么周到,也轮不到你来争江山了。”我笑了笑,看了看四周摸摸自己的肚子,“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饿了。” 宗政澄渊点点头,与我并肩向中间的大街上行去。 “这回你那十两银子有地方花……”我正说着,突然被宗政澄渊推了一把,身子狠狠撞上一边的墙壁,“干什……” 我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抬头一望,埋怨的话立时咽了下去,改口道:“有人偷袭?” 宗政澄渊推开我之后,自己也闪在一旁,此时正看着面前墙壁。那上面赫然钉了一只袖箭,袖箭的尾部绑着一张纸条。 我与宗政澄渊对视一眼,慢慢走上前去,端详着那枚袖箭。“怎么不追?” “没有伤人之意,距离又远。追踪不易,又容易暴露目标。”宗政澄渊解释着,伸手将袖箭拔了下来,将纸条递给我,自己则仔细观察着那只袖箭。“钉得很深。这么远的距离,能打出如此的深度,想来那人武功不弱。” “你们想见的人在吉通饭庄。”我念出纸条上写的字,将手一晃,笑道:“看来是送信的。” “送个信,需要如此谨慎吗?”宗政澄渊结果纸条,皱眉看着,“这个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还知道我们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我寻思着,慢慢道:“只要是个有心人,猜测我们的身份并不难。你想,那个山区,明显的人际罕至,别说今天,大概这一个月内,只有我们从那里出来。而那山区通着连章都城的悬崖,那么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肯定能猜得出我们的身份。” “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也就能猜出我要联络的人。”宗政澄渊接着道,不自觉皱起眉,“这个人也不会是殇夙鸾或雪轻裘的人,如果是他们,就没必要向我们报信。但是他却知道我们在连章跳崖的事。那么,这个人是谁?” “看看去就知道了。”我笑道,“再不联络到你的属下,他们该急疯了。” “也许是个陷阱,你不怕?”宗政澄渊也不奇怪我能猜出他想找的人。 本来嘛,宗政澄渊已经是大老板了,他想联络的人,肯定是他自己的手下无疑。 “留在这里才害怕。人家让我们去,我们不去。一怒之下,下次就不是送信,而是要命了。”我拉着宗政澄渊往外走,嘴里念着:“吉通饭庄、吉通饭庄,在哪里呢?” “在那边。”宗政澄渊遥遥一指,见长街北端有一个破旧的招牌,上面写着:“吉通饭庄”。 街上人不多,一眼可以看得清。我们警醒地观察着四周,慢慢向吉通饭庄靠近。哪想刚到了饭庄门口,就被里面冲出的人撞个正着。 正确来说,是撞到我,而不是宗政澄渊。 “主子!”那人一下撞在我怀里,紧紧握住我的双肩,惊喜非常地看着我,眼眶红红的,就快要哭出来。“可下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幽韵!”我也惊喜莫名,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不仅一边上下打量她,一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进去说吧。”宗政澄渊适时插言道,冷冷扫了一眼幽韵身后。 我随着他的目光一看,更大的惊喜向我袭来。 只有这个人,只有看见他,才能让我完全地放松下来。 一眨眼,泪水就掉了下来,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清肃清肃!”我欢叫着扑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连日来的波折之后,终于找回了安全感。 一手护住我,一手拍拍我的头,清肃轻声道:“进去说吧。”说着,半抱半托地将我带进饭庄。 我隐隐感觉两道锐利如刀的目光一直锁在我身上,可是我顾及不了那么多,看见清肃,看见幽韵,我有放松的权利。 “爷,我们也进去吧。” 身后又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是岳成歌的声音。本来就知道宗政澄渊是来找他的手下的,岳成歌在这里也不算奇怪。 随着清肃来到一个靠窗的桌边,刚一落座,我便迫不及待地问:“清肃,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失踪了,我怎么会不来这里。”为我倒了一杯茶,清肃淡淡地道。 “小皇帝和小公主怎么样了?”为了给两个小家伙解毒,清肃才一直留在雅乐王宫,此刻出现在这里,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两个小娃娃。 看了我一眼,伸手将残留在我脸上的泪水抹去,清肃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心一沉,看清肃的这个表情,莫非出事了? “莫非是你解不了那个毒?”宗政澄渊冷声问。 “那种毒,我解得了。”清肃沉声道,“但是皇上和公主身上的毒,我解不了。” “什么意思?”我急急地问。 “一开始解毒的过程很顺利。但是当我将毒解了八分之后,就没有进展了。”清肃缓缓道,目光低垂,看着面前的杯子,“有一天我发现,他们身上的毒,加重了。” 我惊愕地看着他,反问道:“加重了?” “我解三分,重四分。解四分,重五分。不管我怎么解毒,也没办法将毒从他们身上全部去净。” “照你这种说法,莫非是有人继续下毒?”宗政澄渊插言,声音里隐隐含着嘲笑,“莫不是你不能完全将毒解掉,而找的托词吧。” 我没理会宗政澄渊的话,皱眉想了一会儿,“朱樱呢?” “当夜就死了。” “崔斡翰一家人呢?” “仍在软禁中。” “苏尔没有采取措施吗?”我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食物,水,药物,甚至是水果蔬菜都很仔细地检查过。宫女太监换过一批又一批,但是没有用。” 莫非,宫中还有比苏尔和宗政澄渊更高明的人存在? 我不觉有点心慌,意料之外的事件多少总会让人失措。 “既然他们都没治愈,你就这样出来了?”宗政澄渊沉声说,声音带有一丝危险之意。 “凶手手段高明,摆明了是要致他们于死地。这么久的解毒过程,本身就是对两个孩子的戕害,他们的身体已经很弱,再也禁不起药物的作用。这么下去,凶手还没找到,两个孩子就已经体衰身亡了。” “即使这样,作为医者,你也该守在他们身边!”宗政澄渊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明知将死,与其守着死人,不如顾着活人。况且,我有留下补养身体的药物。”清肃淡淡地说,“而且我发现,只要我不解毒,凶手就不会再下毒。也许我不在,他们能维持更长的时间。” 冷冷一哼,宗政澄渊不屑道:“总之,你是担心你家主子吧。” “我担心自己的主子有错吗?”清肃对上宗政澄渊的眼,微微一笑:“还是你觉得,有你在身边,我的操心就变得——有、点、多、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青衣 宗政澄渊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了一瞬间的不自然,“既然如此,希望你能把你家主子看好,可别再丢了。” “这个自然,以后主子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希望您也别再把心思用在主子身上了,我代主子说一声,受用不起。”清肃淡淡地说着,目光一直与宗政澄渊对峙着,半点不让。 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作为话题中心的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转眼看向岳成歌,笑道:“岳公子别来无恙?” 岳成歌慌忙低头抱拳,道:“不敢,小姐叫我‘成歌’就好。” 眼角瞄了下仍在对峙的两人,我对岳成歌道:“你是来接应爷的?” 点点头,岳成歌偷眼看了下宗政澄渊,不敢多说。 “为何来迟?”宗政澄渊当先收了目光,看了我一眼,沉声问岳成歌道。 岳成歌身子一动,像是要跪下,被宗政澄渊一拦,便维持站立的姿势道:“粮草车在白凤谷被抢,督粮官阵亡。准备新的粮草耽搁了时间。” “白凤谷?”我奇道,眯起眼,“白凤谷可不是从雅乐到连章的官道。该不会是你们官道上押的粮草是空车,实际的粮草是走的山路,就怕被抢吧!” 看了宗政澄渊的脸色,见没有阻止的意思,岳成歌也就坦言道:“小姐说的是。本来粮草车走的路线是极为保密的,也安排了不少士兵护送。属下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抢走了。”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当然是有内奸了。”宗政澄渊的食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桌面,问道:“现在的粮草是哪来的?” “是水玄镜捐的军粮。” “哦?”挑眉了看我,手指扣得越发缓慢起来,宗政澄渊忽地笑了笑,“看来又是你帮了我一次。” “我的钱财是你的身外之物,你不用这么客气。何况,我老早说了的,我会帮你。”我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幽韵道:“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本来是苏尔让我唤爷回去登基,可是半路得到消息说小姐可能会到连章,于是就跟着来了,可惜什么忙都没帮上。后来又与爷失去了联系,预先计划的援军也没到,只好先到这里等着,希望爷能把小姐带出来。后来,我捎了信儿,于是大哥也来了。”幽韵说话条理分明,三下两下将前因后果将清楚。 “你一直跟着他?”我指了指宗政澄渊,“在畅音院?” “不是。我在潼炀盘了房子。”幽韵看了一眼宗政澄渊,眼中带着不理解和一丝怨恨,“主子的事,爷从不告诉我。” 当然不会告诉你,告诉你了,他的计划怎么实施? 苦笑一下,我抬手唤道:“小二!”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客官,有什么吩咐?”一个伙计低头哈腰地赶了过来,半躬着身子殷勤地问。穿的粗布衣服看似有点紧绷,略紧地裹在身上。 “你这有什么菜?选点拿手的招牌菜上来。”我数了数人头,“五菜一汤吧,快点。” 那小儿甩了一下毛巾,点头道:“看几位客官都是着急赶路的,那小的就自作主张给几位选些家常实惠的菜。”想了想,道:“那就鲜汁板栗烧鸡、清蒸银丝鱼、三斤卤牛肉切盘、青瓜煲白笋、蒜蓉三珍、蟹黄芙蓉汤,三荤两素一汤,如何?” 我点头,笑道:“就这样吧,来壶好酒。” “好的。”小二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去备菜,而是讪笑道:“刚才有个人告诉小的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我好奇地问。 “就是,刚才有个人告诉小的,若是有一男一女进门,进门之后又与他们几位同桌,那就要先收你们的饭钱,不然就收不到了。”小二说着,一指岳成歌他们。 我一笑,看了宗政澄渊一眼,道:“怕咱们没钱吃霸王餐呢。爷,你还不付账?” 岳成歌在一边,见状哪能让自家王爷动手,连忙探手入怀就要掏银子。 “那个,请等一下。”小二连忙制止了岳成歌的动作,有些胆怯道:“那人说了,定要请这位小姐付账。” 除了我,在场的几个人闻言,脸色俱是一沉。清肃和宗政澄渊同时问:“为何?” 那小二的脸色几乎快哭了出来,颤声道:“小的也不知是为何,只是那人说了,若是不照做,日后就要拆了这个饭庄。请各位爷行行好吧。” “算了,也没几个钱。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伸手取了一张银票,就要递给那小二。 眼见银票就要递进那小二的手里,我看着小二的手,陡然将银票收了回来,厉声问:“你究竟是谁?” 随着我的发问,幽韵翻手去扣那人的手腕,却被他躲了开去。脚尖一点,将凳子向后踢出,身子前探。幽韵手腕一转,并指如刀,对着他的前胸削去。 他收腹后翻,欲向后退出。幽韵则紧跟不舍,袖一抖,一条长鞭握在手中,打着响劈头像他抽去。 他见躲藏无望,一退而进,与幽韵斗在一处。 此时饭庄内的人都呼叫着躲了出去,桌椅板凳,碗碟筷匙掉得满地都是。 我有些担心幽韵的安全,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紧张地看着。 片刻之后,我脑中闪过刚刚看见的袖箭,想起刚刚宗政澄渊说发袖箭的男人武功不弱。十分担心万一这人就是那发袖箭的人,幽韵抵挡不住。 不禁伸手轻搭在清肃的手腕上,低低叫了声:“清肃。” 清肃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身形一晃,已到了那人身边,双臂一扬,将那人的攻向幽韵的招式拦了下来,幽韵则退了回来,守在我身边。 我依旧很紧张,手按在桌子上就想站起,却被宗政澄渊按住, 他的手轻轻按在我的手上,深深地看着我,沉静道:“放心吧,没事。” 听到他说,我才略略定了定心。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这才刚刚出了山区,今天还一口饭没吃呢。 “停!停!”那人突然跳出圈外一连退了好几步,大喊道。 清肃也没追,收了势立在场中,身子绷得很紧,看样子随时都能出招。 “好啦好啦!”那人向我这边迈了一步,见清肃的身子一动,马上又缩了回去,讪笑道:“别那么紧张啦!是老大派我来送信的啊!” “老大?”我狐疑地问。 “就是八卦消息楼的老大啊。”那人嬉皮笑脸的,“老大让我传个信儿给您:‘红棘现在洛微’,就这。” 我发了一会儿呆,这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让我震惊。“白凡还活着?” “不知道。”那人笑了笑,索性靠在墙上,“上面让我传话,我就传话。至于上面的人在不在,活着还是死了,我可不知道,也见不着。您知道,楼里的规矩可是满多的。像我这样的小兵,平时是见不到老大的。” “那你说红棘?”我咀嚼着这句话,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回身问幽韵:“红棘她?” 幽韵的眼眶竟然红了,喃喃道:“你从雅乐王宫失踪那天,红棘也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怎么会这样?”我有些失神,我记得当初殇夙鸾和我说并没有对红棘怎样,他的话究竟可不可信?闭眼思索了一会儿,我睁眼道:“刚刚打出袖箭,引我们到这里的是不是你?” “是。” “你如何确认我们的身份的?” “上面交代了,说从山区走出来的一男一女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看着他,又看看宗政澄渊,如果说这人从我们出了山区就是一直跟踪我们,这我是不信的。 我不相信有人能在宗政澄渊身后跟了这么久而不被他发现。 既然不是跟踪,那就一定是布置了沿途传消息的人,而能布置得这么巧妙不被发现,据我所知,应该就只有八卦楼了。 我看着宗政澄渊,他的眼中有着了然,想必想的与我一样。 看着那人,我思忖片刻,问道:“你说你是消息楼的人,你有什么凭证? “啊,老大告诉我,如果你问我要凭据,就告诉你一句话,”他的表情有点怪异,想了半天才说:“有钱人,终成眷属。” 这倒真不是这个时候的人能编出来的话,我沉吟着,这样的话只有我商号里少数几个人知道。那这个人是从哪听来的,是白凡,还是其他的人? 这是幽韵小声问我:“主子,白凡怎么了?” 我心一动,目光与宗政澄渊飞快一碰,见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白凡的事他没告诉过幽韵。现在白凡又不在,幽韵相当于没了消息来源,她肯定不知道连章宫里发生的事。 既然如此,以前的事,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想到这儿,我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与他在连章宫里失散了。” “怎么会?”幽韵一脸震惊,掩口失声道。乱世的失踪,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死亡,那就是永远的失踪。 清肃却皱了眉,问道:“他为什么会在连章王宫?他发来的消息里,可一次都没提他在连章王宫。” 我低了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看来白凡从来没有透露自己在连章的消息,因为一旦清肃他们知道白凡在连章,肯定会要求他立刻带我出来。到时他们就知道他背叛我的事实,到时他的处境会很不妙。 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告诉清肃他们,和我们从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白凡,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你叫什么名字?”宗政澄渊见我沉思不语,想是知道我为难,出言询问道。 “小的是八卦楼的小喽罗,”男人笑得一脸桃花相,“姓笑,名青衣。” ……………………………………………………………………………………………………………………… *******闻情解佩的新书******** ■■■ 新书:《妃上不可》 书号:1157084 简介: “四个皇后都死了,那是她们愚笨,本宫如果坐上那巅峰之位,定当铲除永宁宫那老妖孽,叫她生不如死,化成白骨任人践踏。” 命运多舛,我最终逃离不了后宫的杀戮,如若善良多情不是真正的出路,便让我剑斩蒺藜,踏出一条冷漠无情之血路。 *************************《妃上不可》****************************** /book/1157084.aspx(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消息 “笑青衣?” 仅剩下我们的饭庄内,一阵静默。 我缓缓抬起头,认真地端详着他的两。 那是一张不太看得出年龄的娃娃脸,五官很精致,但不美丽。一双桃花眼总是笑着,和醒目。穿着普通店小二的服饰,乍一看去很普通,气质也纯粹,但却带着无法捕捉的气息,总觉得很难分辨得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笑青衣。”我紧紧盯着他,生怕漏了任何一个举动,“连章王宫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也不算少了。”笑青衣笑着,弯弯的眉,弯弯的眼。 “用袖箭偷袭我们的是你?” “是。” “是为了将我们引到这里?” “嗯。”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用这种方式?” “因为好奇。我想看看老大这么在乎的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笑青衣弹弹手指,甩甩毛巾,“你怎么猜出我是那个发袖箭的人?为什么刚刚拿银票的时候你觉得不对?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接银票的时候,露出了你的手。你的手不是店小二的手,而是武者的手,因为生茧的地方不同。”我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他的手指,又道:“至于袖箭,你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的茧子最硬最大,想是经常用这两跟手指夹东西。再加上,你的衣服,有些地方很紧缩没有展开,看来是刚刚被什么东西裹着,很可能是刚刚脱掉外衣。一个店小二,需要这么匆忙的换衣服吗?再加上你的言谈,很容易看出你这个人有问题。” “原来如此。”笑青衣还是笑着,笑得就像被窥破的不是自己。 “我还有个问题,”我道,“你姓笑?今年贵庚?” “我是孤儿。不知道生日,也就不记得年龄。”笑青衣笑着说,伸手将做店小二时束发的包布扯了下来,“至于姓氏,更是不知道了。不过,因为我曾经做过青衣,以后不做了的时候,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笑青衣。怎么样,这名字不错吧。” “不错。”我缓缓笑开,回想了一下刚才他说的话,问道:“红棘现在洛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吧。上面没有细说。” “这样,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轻轻挥了挥手,暗暗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红棘现在洛微。 假设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红棘为什么会在洛微?而且不与我们联络?那天晚上,秦月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退一步,假设这个消息是假的,那么红棘又在哪?而且传消息之人的目的很明显是要将我引到洛微去,那边一定有什么在等着我。 会是什么呢? 我兀自思索着,猛然听宗政澄渊在一边道:“你怎么还不走?” 奇怪地抬头一看,见笑青衣依然笑吟吟地靠在墙边,没有丝毫想离开的打算。不觉皱了皱眉,“怎么,还有事?” “是啊。”笑青衣动了动,后背离了墙,笑道:“上面告诉我说主子这儿缺人手,让我传了话就不用回去了,留在这伺候。” “那好,你就留下吧。”我拉住身边不解的幽韵,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清肃,忽略宗政澄渊不赞同的目光,对笑青衣道:“不管怎样,有一件事你还是说对了的,就是如果不先付钱,可能就收不到钱了。” 笑青衣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垮着脸笑,“主子,那银票我可还没到手,付不起这饭钱啊。” 我笑了笑,对着一直藏在柜台后瑟瑟发抖,既不放心离去,又不不敢现身的老板招了招手,让幽韵拿了些银子给他,温声道:“不好意思,耽误了您的生意,所有的损失我们都会赔偿,这个饭庄算我们包下了。银子您拿好,麻烦给我们上几道菜,打了这么久,也都累了。” 掌柜看见幽韵刚才动手,有些怕她,但对我还算不那么惧怕,接过银子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怯怯地问道:“不知客观想吃些什么?” “青衣,还就来刚才那几个菜吧,我觉得不错。”我一边对笑青衣道,一边唤清肃:“站着坐什么?快来吃饭,吃完饭我们得研究怎么去洛微呢。” 清肃淡淡扫了一眼笑青衣,慢慢走回我身边坐着。笑青衣则嬉笑着同其他的店小二报了刚才的菜名。宗政澄渊则沉声问了我一句:“你要去洛微?” “是啊。”我点头,遗憾地说:“可惜不能和你回去参加你的登基大典。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身份去参加吧。” 宗政澄渊没说什么,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幽韵则一脸戒备地看着笑青衣,见他要坐下,轻轻踢了踢凳子,让他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上。 笑青衣不以为意地坐下,见我们都沉默,也不多话,静静地坐在一边,只是笑容依旧。 菜一道一道地上来。伙计们端着菜小心地饶过地下的狼藉,没有人敢过来收拾。路上的行人探头探脑地向里望着,然后好像收了惊吓似的快步走开。 宗政澄渊的姿势向来高贵,就算饿了一天,动作也依旧优雅,不紧不慢。 我则不然,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食不知味之后,终于觉得自己的味觉回来了,那滋味实在美妙,也就不顾得形象了。 反正我从来也没什么形象,再加上一身破衣服,也不算奇怪。 酒足饭饱,我满足地长叹一声,对上笑青衣满是兴味的目光,笑道:“虽然你已留在我身边,又没资格同楼里的上层接触,但是传个话回去,不难吧。” “主子吩咐了,再难小的也得办。”笑青衣的笑得挺卑微,就算明知是假,居然也挑不出任何破绽。“不知主子要传什么话?” “就一句,”我扶案站起,微微低头看着没头抬头的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没说要见谁的人、见谁的尸,但是我相信他了解。 “我这就去办。”笑青衣身子一弹,向后跃出七尺,顺手拉过一个伙计笑眯眯地对他说:“把店门关了,不是说整个饭庄都包下来了吗?真是不懂规矩。” 那伙计吓得脸都白了,身子抖个不停。 “真是,我又不吃你,有那么好怕吗?”笑青衣轻轻拍了拍那伙计的肩头,回身对我点了个头,大步跨出门外,转眼没入人潮不见了。 我收回目光,问正指挥伙计上门板的掌柜道:“不知掌柜这儿可有闲置的屋子?让我们几个人将就一宿?” “有的。”不待掌柜答话,幽韵便站起来过来扶我向后院走去,边走边说:“这饭庄后面有几间客房,平时也用来做客栈的。我们一直都住这儿,早就留好主子的屋子了。” 我微微侧头,看见掌柜有点失望的表情,想必他不怎么希望我们住下。“等明儿走了,银子方面不要苛待了这位掌柜。” “放心吧,不会的。”幽韵说着回头瞄了那掌柜一眼,“看什么?还不让人烧热水送进来让主子沐浴。” 幽韵向来不是窝在闺房的姑娘,此时虽然声音和气,却也带了几分凌人的气势。这偏远小镇上的小老板哪经历过这个,一看幽韵气势不凡,又会武功,连一个“等”字都不敢说,立刻回去张罗了。 好笑地看着吓得满头是汗的掌柜,我们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摇了摇头,回身对宗政澄渊道了一声:“我先回房了。”然后随着幽韵往我的屋子去了。 清肃没跟上了,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美美地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我走出屋子站在回廊下,看着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的淅淅沥沥的雨。 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 被淋湿的泥土的芳香和着清新的皂角味儿扑鼻而来,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顿觉全身通常无比。 安逸的生活,首先还得心中清净才行啊。 “吱呀”一声,旁边的房门被轻轻打开,没有脚步声。 “伤才好就吹风,沾了潮气要疼一辈子的。”宗政澄渊的声音传来,很低沉,关怀的句子里透着冷漠。 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轻道:“有清肃在,我死了他也救得活的。” “你很信任他?” “不信任他,难道信任你吗?”我挑了挑左边的眉毛,这可是我好容易才学会的动作。 “也许,他是另一个……” 雨突然大了起来,瓢泼一般。突如其来的噪音打消了宗政澄渊的尾音。 可是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也许清肃是另一个白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就会背叛我。 “你觉得什么是背叛?”我笑了笑,抬手想去接屋檐的雨,未及伸出,却被宗政澄渊紧紧地收在掌中。“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都做过伤害我的事。但至少,他曾经护过我,而你,却什么都没为我做过。可为什么在世人眼中,他的罪比你的大?” “因为……” “因为我们一开始就是陌生人。伤害不认识的人,比伤害亲人理所当然,是么?”我冷冷一笑,“不是我心软,也不是要为白凡脱罪。我只是了解。因为了解,所以也不去怨恨。但是,也不会原谅。就如对你,我明白你伤害别人的理由,我理解,但是,不会原谅。” 将手抽出来,双手握在一起,还是觉得有点冷。 夜色很美,雨中的夜色更美,因为迷茫,因为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的东西总是美的。 一旦看清楚,待真相显现,不论是什么都不会再有美感了。 宗政澄渊沉默着,没有说话。 轻笑一声,我还是忍不住伸了手去接了满满的冷雨,看着雨水中指缝中溜走,“我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关于信任的问题。到今天,你明白什么是信任了吗?” 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弱弱地说两句,听亲们说,则喜可以拉票…… 那……则喜就拉拉票吧,推荐票、粉红票、钞票……都向则喜华丽丽地飞来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别 “信任,是自己给予的。当你愿意给予的时候,你才会相信。同样,你的判断决定了你要相信谁。信错了人,不要怨天尤人。要怨,就怨自己长了一双不够****的眼睛。”我慢慢地说,自刚刚宗政澄渊到了我身边,我一直没去看他一眼。 “你在苛责你自己。”宗政澄渊的声音有些沉重,有些压抑,但是一字一句说得分外清楚。 “不论在什么时候,苛责自己总比苛责别人容易些。反省,是为了不犯同样的错误。”我搓搓冻得有点发红的手,心里一阵唏嘘,最近的体质真的太差了,要让清肃帮我好好补补。 半晌,悄无声息。 我懒得去看,也不知道他走了没。 “你明天要去洛微?”许久之后,他突然冒出一句。 “嗯。”我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吓死人了。走路没声音,呼吸没声音,武功越高越像具尸体。 “去找红棘?” “嗯。” “你知道我回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发兵洛微。” “我知道。” “那么,”宗政澄渊突然呼吸一滞,低声道:“自己小心。” 不禁笑出声来,不用说,我也会小心的。 又没了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微微一沉,我低头看去,是一条厚实的披风。 重要的是,这条披风是我的。 “清肃?”我依旧没有回头,既然是我自己的披风,那肯定不是宗政澄渊。凭感觉,也不会是幽韵。 “笑青衣回来了。”清肃低声道。 “嗯。” “连章的事,我问了他一些。”清肃轻轻将我抱在怀里,暖和的大手将我冰凉的十指合在中间。 “我猜他也会说的。”我贪恋他的体温,慢慢闭上眼睛,那个笑青衣,不知道什么来路,但是绝对不是个安分的人。“幽韵也知道了吧。” “嗯。”清肃低低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我煎了药,睡前记得喝。” “嗯。”不太喜欢喝药,可也没办法,谁让我没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呢?真是失败。 “那喝了吧。”清肃淡淡地说着,变魔术似的端了一碗药在我面前。 我瞠目结舌地瞪了一眼那碗药,向旁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幽韵正抱着托盘抿嘴笑着,见我看她,笑意加深,“该睡了,主子。” “好吧。”我无奈地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再接过幽韵递上的甜糕咬了几口,温情在心底脉脉流动。 他们都知道了,却没说什么,是怕提起让我难过吧。不管我怎么理解,我心里还是难过的。 我相信,他们也一样。 还是睡觉吧,任幽韵将我拉进屋子,倒在床上,很是感慨了一下睡床的滋味真好。 渐渐闭上眼,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馒头、包子、花卷、豆浆、清粥、小菜。 这是我同宗政澄渊分道扬镳之前的最后一顿早点,沉闷的早点。 吃了饭,各自整理了包袱行李。 在门口静静凝视彼此,都没有说话。好像话已说尽,又好像是彼此想说的话都知道。 末了,宗政澄渊身子一动,慢慢地转身,往城门的方向去了。岳成歌倒是对我抱拳行李,牵着马跟着自家王爷走了。 在大街上不好骑马,又是清晨,宗政澄渊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背着光,高大矫健的身躯看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因此,更有种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皇家气势。 他,就要是皇帝了。 “主子?”幽韵见我看着宗政澄渊的方向许久不说话,出生提醒道:“我们也该启程了。” 下过雨的天空真晴朗啊,我抬手挡着太阳,装作不解的样子:“启程,去哪儿?” “不是说要去洛微?”幽韵被我弄糊涂了,担心地看着我,好像怕我的脑子坏了。 “谁说我们要去洛微?”我扬眉而笑,真好,我自由了。 “昨天主子你说的啊。” “今天我改主意了,这小城不错,我要多住几天。”说着我抬腿走回了饭庄,唬得那掌柜一愣。 “声东击西。好主意!”与走在最后的笑青衣擦肩而过之时,他突然弹指而笑,道:“只是不知,几天之后,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去哪儿?”我看着他伪装得极其完美的表情,轻轻凑到他耳边,见他微微一躲,不禁好笑道:“自然,是回雅乐了。” 说完,我径直穿过饭庄,回到屋子里,关上门,睡大觉去也。 不管红棘真在洛微,还是假在洛微,有一点都是不会错的,有人在等着我上门。 若是考虑红棘的安全,已经这么久了,若是出事早就出事了,若是没事也绝对不差这几天的时间。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巴巴地将自己送上门去呢? 把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实在不是好事。 更何况,这个笑青衣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一定要跟在我身边,这还是未知数。我怎么能听风就是雨呢? 到了晚上,我从床上爬起来,伸个懒腰,对正在整理行李的幽韵道:“走吧。” 外间传来清肃的声音:“那个笑青衣?” “带走带走,通通带走,”我汲了鞋站起,边走边提着鞋子,对刚刚好推门而入的笑青衣道:“我的行李怎么能落下呢。” “这样就好了,我实在很怕主子不要我呢。”笑青衣依在门口,像是挺忌讳看到我衣衫未整的模样,把头扭向一边。 将手中的书放在案上,清肃不着痕迹地插进我和他之间,皱眉道:“既然要走,还不去穿衣服。” 本来就是合衣而卧,此时在清肃的遮挡下我随意整理了一下衣服,套了件外袍,见幽韵收拾好了行李,立时推了幽韵和笑青衣出去,在回身拉清肃的同时,飞快地在他耳边低语一声:“看着他。” 随后第一个冲到前面,抬头望着连一丝碎云都无的暮色,觉得今夜的星子分外朗然皓洁。 “为什么我们要晚上上路呢?”幽韵不解地问。 骑上马,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缓缓踱着,我笑道:“晚上人少,凉快。” “可是我们为什么回雅乐?”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行踪。”我摸着马鬃,这不是黑曜,但也是匹好马,性子很温顺。“青衣。楼里有人跟着吗?” 其实我想知道的是,楼里有没有人跟踪监视我的行踪。 笑青衣之所以能找到我们,肯定自我们掉到山崖那日起就在山谷和这个城镇之间埋伏了人。 但是那时的目标很固定,所以安排人比较方便。现在我的行踪是变化的,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才是。这就是我说去洛微,其实去雅乐;说过几天走,实则晚上就动身的原因。 “没了。我是最后一个人。从我找到主子,楼里的人就都撤走了。” 这样最好。 我点点头,心里慢慢寻思着。看来楼里的秩序还是很井然,莫非白凡真的没死? 假设白凡死了,那么现在的楼里谁在主持?笑青衣究竟是谁的人? 假设白凡没死,他派笑青衣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又要引我去洛微? 至于红棘…… “幽韵,”我沉吟着开口,“秦月楼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碧波说,当夜那个雪嫣无故刺死了一个客人逃跑,红棘追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 这么说,若不是殇夙鸾骗我,就是红棘在追踪雪嫣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雪嫣、殇夙鸾、红棘、洛微、笑青衣、八卦楼。 这几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清肃,你看,两个孩子还活着吗?”我转头去问清肃。因为有笑青衣在,我不想说得太直白。 这也是我回雅乐的另一个目的。 宗政澄渊一旦登基,小皇帝的用处就没了。而清肃说,下毒的人很明显不想让小皇帝痊愈,也不想让他立刻就死,那么很明显,他是在拖延时间,一旦时机成熟,小皇帝的命恐怕就没了。 这样看来,这个人,应该是希望宗政澄渊登基的。但是看那天宗政澄渊谈起皇帝的毒毫不知情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如果这个人仅仅是为了帮宗政澄渊免去后患的话,那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他若是另有图谋的话,就很不妙了。 因为这个人的真面目我们并不知道。 所以趁着宗政澄渊登基在即、这人一定会有所行动的时候,我想回去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什么线索。 “应该还活着。但是恐怕情况不乐观。”清肃策马行在我身边,回答道。 “主子要去查那个下毒的人吗?可是也不用这样偷摸这回去啊?”幽韵插言,不解地问我。 “只有这样回去,我们才是在暗处。”我解释道,“宗政澄渊要登基,他在明,那人在暗,想查也是无从下手。而如今我们也在暗处,得到的线索应该会多得多。” “那为什么连他也瞒着?” “为什么要告诉他?”我扭头看着幽韵,“我做我的商人,他做他的皇帝。他知道我的行踪只会给我带来麻烦,我干嘛要让他知道。” 幽韵似懂非懂地听了,又问道:“找到下毒的那个人,就可以救出两个孩子了吧。” 救他们? 我抬眸去看清肃,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猛地将马鞭一扬,双脚一夹,马儿陡然冲了出去,疾驰起来。 以前看传奇小说,看电视剧,看电影,那些身为主角的王公贵族,最后多有个归隐的结局。 可是现实呢? 所谓贵族,荣耀的生,就注定要悲壮的死。 这是他们应尽的义务,应该承担的责任。 就像赫连长频。 命运不会对你妥协,也不会给你留有余地。 猛烈的风吹打着我的脸,浅浅的疼。 其实,从我决定要帮宗政澄渊那时候开始,就注定了现在皇帝的死亡。 没有一个被废立的皇帝可以活着! 我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帮凶。 可那又怎么样? 冷风中,我展开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微笑。 又一甩马鞭,我张开嘴,呛了一口冷气之后,高声叫道:“清肃、幽韵、青衣,来,我们来赛马!谁赢了,本小姐赏香吻一个!” xxxxxxxxxxxxxxxxxxxxx 继续拉票,粉红票,推荐票,钞票 ps:给大家推荐一本书 书名:《子夜西楼》 书号:1161885 作者:月梢 简介:功夫少女低调做丫鬟,病弱少爷腹黑算天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登基 当然,最后的香吻并没赏出去。 清肃和幽韵自然不会赢我,他们更在意的是防着笑青衣赢我,结果那笑青衣却好像马术不精,一直跑在最后。 直冲出很远,我勒了缰绳,喘息着对身边一只落后我半个马头的清肃道:“好了,不玩了。再跑下去赶上宗政澄渊可怎么得了。” “既然知道,还跑那么快。”清肃略带责备地看着我,伸手道:“手给我。” 乖乖将手伸出去让他诊脉,肩膀处真是有点淡淡的疼。 “不许再骑快马了。”清肃放了我的手腕,取了一颗药丸让我服下。“准备这么赶一夜?” “嗯。明天早上应该能到下一个城镇,到时候休息好了晚上再赶路。” 我说着是晚上走,可是做的是休息一天一宿、待后天早上再赶路的打算。身边有个笑青衣,我既要防他知道我确切的打算,又要放着他将消息送出去给别人。真的很麻烦啊。 一路跌跌撞撞,走走停停,边打听消息,边向雅乐行去,总算在宗政澄渊登基的前三天回到了计都。 走在熟悉的长街上,来往的人比平时多了很多,想是周围的百姓都来朝拜即将登位的天子吧。 “主子,我们去哪儿?”幽韵问我道。 我想了想,摄政王府自然是不能回去的,秦月楼也不能去,原来盘下的屋子最好也不去,客栈也不行,人多眼杂的不好办事。 想了想,我牵着马拐进小巷,对幽韵道:“再盘一个房子吧,大小都行。别让人知道。” 幽韵奇道:“不能住……”看了看笑青衣,把苏尔两个字吞了回去。 “谁都不要联系。”我看着周围的民居,越来越往僻静的地方行去。 找到一眼水井处,我将马拴在旁边的树上,对笑青衣道:“青衣,去买点吃的吧,什么都行,我们就在这儿等。” “为什么是我?怎么不是他们去?”笑青衣嘴轻轻一撇,说着不愿意的话,却没有不情愿的表情,招牌笑容仍然挂在脸上。 “因为我身体不好,清肃肯定得跟着我。幽韵要去盘房子,”我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异议,因而漫不经心地解释着,“不然,你去盘房子也行。” “那我还是去买吃的吧。”笑青衣选了一样,也将马拴好,三步两步就走远了。 我见他走远,对幽韵道:“找个僻静的院落,能住人就行,我们三两天就走。记住,别让熟人看到你,不要联系苏尔,他在朝为官,太醒目。也不要去秦月楼,那边鱼龙混杂,很难脱身。当然,玄镜那就更不可以了。” 这就是我让青衣去买吃的的原因,他在京城脸生。而幽韵不同,很多人都认识她,最好不要去闹市。 “我知道了。”幽韵点了点头,取了面纱附在脸上,往民巷去了。 一直骑着马行了这么多天,实在有点累了。我坐在井边,看清肃打了两桶水饮马,道:“我们得进宫看看。” “怎么进去?你不想被人认出来,当初太后给你的金牌就不能用。宗政澄渊和苏尔那边你也不准备联系,你想直接闯宫吗?”清肃饮了马,站在我身边,挺紧张的样子,像是怕我不小心掉到井里去。 “怎么,凭你的身手,直接闯宫不行吗?”我仰头看着他,清肃的身手我了解,不说能在宫里来去自如,至少短时间内很难被人发现。 “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宫?” “宗政澄渊登基那天。那天事情多,应该不至于会注意到一个小太监。” 幽幽叹了口气,清肃半跪下来,拉过我的手搭上我的手腕,自语道:“还有三天。” 我知道他想在三天内好好养养我的身子,免得进宫时万一遇到什么,直接就挂掉了。不由得心虚地问:“我身子现在的情况很糟吗?” “还好。”清肃慢慢道,听得我心里一松,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也就是以前的补品都白吃了。” “清肃--”我难得拖了长音,见他笑了起来,知道他没有生气,才放了心。 “进宫的事,笑青衣去吗?” “本来不该让他去。可是单独留他和幽韵在一起我又不放心,还不如带了宫里去。若是出了什么事,让他自己担着也就是了。”我盘算着,低声道:“幽韵就不要去了,免得你照顾我又照顾她。” “那如果,笑青衣与宫中的某个人有联系呢?” “如果他真的与宫里有关系,那么即使我们不带他进宫,他也会自己想办法进去的。”我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人实在有点头疼,“若是他揭露我们的身份也没事,宗政澄渊又不能把我怎么样。若是……”我沉了脸,“他想要陷害我们的话,那就直接--” “主子啊,看我买了什么好吃的回来?”笑青衣的笑声传来,离很远就见到他大大的笑脸,“你们在说什么呢?那么神秘的样子。” “说你是不是迷路了,别我都饿死了你还没找到路回来,岂不是冤枉?”我笑着对他伸出手,“买了什么?” “谁有这么大胆子敢饿死您?”笑青衣来到我身边,一一将东西放到我怀里,“烧饼、包子、年糕、点心、烧鸡……” 我失笑地看着怀里大大的纸包,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怎么买这么多?” “不知道主子喜欢吃什么啊,就每样都买了一些。”笑青衣理所当然地说,自己不见外地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嚼了起来。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我抱着东西的手都酸了,只得将东西放在地上,准备拿块点心吃。 “点心吃了饭再吃。”清肃取走我手里的点心,把一袋包子放在我手上。 “清肃,这么操心容易老。”我很久没吃京城的点心了,只不过想先解解馋。 看都不看我,清肃拿了果子去洗,“没你操心的多。” “主子?主子!”笑青衣晃了晃手中吃得只剩一口的包子,“您不爱吃包子啊?那给我吧,这包子挺好吃的。” “你喜欢?”我瞄他一眼。 “喜欢喜欢。”他忙不迭地道。 “那偏不给你。”我将包子抱在怀里,反正清肃在,他不敢去抢。 “主子,您好不讲道理。”笑青衣垮了一张脸,眼睛却还是笑着。 “什么不讲理?”刚刚幽韵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奇怪地看着他,问道。 “主子不给我吃包子。”笑青衣好像看到救星一般。 “哦。”幽韵看了看地上的一堆东西,随手拿了一包烧饼扔给他,“那你就吃烧饼去,和主子抢什么。” 我“噗哧”笑了出来,这笑青衣不知为什么总是爱装疯卖傻,逗着他倒也有趣。 “主子,房子盘下来了。”幽韵来到我身边,从清肃手里接过果子给我剥了皮,“在巷子最深处,离城门却近。不过有点破。时间太仓促了,没来得及挑什么。” “无妨。能住人就行。”我收了笑,道。 等宗政澄渊一登基,我也该去洛微了,红棘的事,怎么的也得解决的。 少少垫了肚子,跟着幽韵找到那处房子,地点确实僻静,房子也确实很旧。 安放了行李,清肃便遣了笑青衣去抓药,幽韵则开始收拾屋子。 我搬了把椅子半躺在院中晒太阳,闭眼回忆着宫中的地图。时间有限,既然小皇上是中毒,那么有几个地方一定要去看看,首先是御膳房和贮存药物的仓库。 而这两个地方离得不近,着实需要费心安排一番。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三天一过,就是宗政澄渊登基的这天。 换上太监的衣服,我望着镜中三个太监笑了半晌,才披上大大的斗篷将自己的全身盖住。让清肃和笑青衣先出去,我嘱咐幽韵道:“不论查到什么,查没查到,天黑之前,我们一定在城外与你会合。”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查这件事。”幽韵将行李背在背上,拉着我的手道。 “因为如果想在不被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去查这件事,只能是这个时候。”我紧了紧有些松垮的帽子,小声对幽韵道:“记住,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行踪。” 幽韵点点头,也将帽子拉上,从后门牵了马离开。 “她呢?”笑青衣见我一个人出来,推门时明显可见房内空无一人,唇边勾起一抹嘲笑,问道。 “她有她的事。”我敷衍道,和清肃一同出了院子。 其实这个笑青衣去不去皇宫,甚至去哪里我都不想过问。但是进宫的事我是不想让幽韵参与的,所以为了防止两人同在宫外,笑青衣对幽韵不利,只好将他带在身边。出了什么事,弃他而去也就是了。 来到街上,人潮差点将我淹没,亏了清肃和笑青衣一边一个护了我,才不会被人潮冲走。 可是这种人潮并不像在连章时那样混乱而充满绝望。 相反,现在的人虽多,但是却是井然有秩的。大家的步子抬得很高,却落得很轻,前行虽然困难,却都执着地涌向同一个地方,就是宗政澄渊将要接受万民朝拜的城门--熙招门。 而我的计划是,随着人潮到达熙招门之后,在宗政澄渊登上城门万众欢呼之时,趁乱绕城门向西,让清肃带我攀墙而入。 因为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去一睹新皇的风采,百官都会随宗政澄渊登上城楼,宫中的宫女太监自然要随身服侍。 再加上接下来要举行的宴会,宫中肯定没有一个人有功夫闲着,这个时候潜进宫里是最好不过了。 我一边低着头随着人潮向前走,一边寻思着,眼看着离城门还有百丈之时便走不动了。人们熙熙攘攘地拥在一起,他们的脸不约而同地仰望着城楼,即使皇帝还没有出现,即使他们不知道皇帝将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这便是一个真正的君主的力量:他应该负担万民的希望,受万民敬仰。 我扫了一眼卫士林立的城门,悄悄打个手势。三个尽量不惹人注意地分开人群,躲到一处民宅后藏身。 我探了半个脑袋,悄悄地向外望着。 直到快到晌午,忽听一阵金鼓长鸣,礼官走上城楼,用圆润饱满的声音高喊:“皇--上--驾--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命案 明黄。 如晨曦一般耀眼的明黄。 栩栩如生、离很远也能看清、随着翻飞的衣袂似乎将腾空而起的蛟龙。 旌旗漫展,威声隆隆。 宗政澄渊负手立在高高的层楼上,凛冽的风卷着衣袖猛烈地舞动,风姿卓然,神色睥睨,带一丝狷狂笑意。 他终成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地动山摇般的呐喊响彻云霄。那些匍匐在地的人们高高举起双手,平平前伸着叩首。 那是雅乐最高的礼节。 那是拜神的礼节。 我眨了一下眼,将这一幕牢牢地刻在脑子里。 从今后,他不是宗政澄渊,他不是摄政王,他不是将军,他不是与我有一夜之欢的男人。 他是皇帝。 后退一步,我慢慢收回目光,轻轻道:“走吧。” 俯低了身子向西潜去,我没有回头,一路来到僻静处。我看着那棵参天的古树,暗自计算了一下距离,料想这该是离御膳房最近的方向,于是对清肃点点头。 清肃牢牢地揽着我,身子轻松地腾身而起,转眼便翻墙而入。待落了地我回身一看,笑青衣几乎与清肃同时飘进院子,轻轻地落在地上。 暗自皱了眉,这笑青衣的武功绝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让清肃在这等着,对转眼对着笑青衣看了看,给他安排个什么活儿呢? 不能让他跟着我,也不能留在清肃身边,还是放他自己出去遛遛吧。 想到这儿,我对他笑道:“那个,青衣啊,我最近身体实在不大好。你去给我偷两根宫里独有的紫参吧。” 笑青衣加深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玩味地看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将斗篷脱下藏在树上,扮作太监的样子,缓缓地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缓缓走动的样子,突然心里一动,觉得这个身影似乎在那里见到过,然而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自己小心。”清肃低低的一声打算我的思绪。 我回身对他点点头,将斗篷脱下交到他手里,模仿着以前看过的太监的样子,抄着手缩着肩,将头深深地低下,缓缓地向御膳房走去。 虽说我算准了这地方离御膳房不远,但是宫中这个地方,随便走走也得有半里地。 我一路小心地走着,果不出我所料,今日的宫女太监忙得连互相打个招呼点个头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有一个宫女,直直撞到我怀里,将手中的托盘往我手中一放,说了句 “送到金麒宫”就跑了。 我捧着托盘,也好,权当道具掩饰了。 终于来到御膳房的门外,我高高举着托盘挡住自己的脸,穿梭在往来的宫人中。突然头上一重,原来是一个太监把一碟子桂花雪梨水晶饼放在我的托盘上。 我忙不迭地举着盘子往外跑,走了两步用眼角一瞄,发现那个太监根本忙得没有时间看我。于是端着盘子往回走,随手拉了一个宫女,低声道:“公公让我送饼子给小世子,不知……” 小皇帝退了位,宗政澄渊给了他一个世子的名分,因此我才问世子在哪。 “别拉我。”宫女微恼地扯了手,随手一指,“世子的膳食不归我们管,在后厨。” 说完,还没等我赔礼,就匆匆走了开去。 我则端着盘子悄悄地向后退,慢慢地绕着御膳房的外墙陡然一拐,进了后院。 相对于前院的热火沸腾,后院冷清得连一丝人气都没有,别说宫人,就连寻食的鸟都没有一只。 这本是宫里的小厨房,是一些贵人王妃命自己的贴身宫女给自己开小灶的处所,如今成了小皇帝的厨房。 没有厨子的厨房。 不过,虽然看似没人,我依旧谨慎地端着托盘,向厨房里走去。 有人。 我刚迈了一步的脚立刻缩了回来,急急贴在门旁,探头向里望去。 是盈露!也就是本来的白剑秋。 想起她关心小皇帝的模样,亲自来给他做饭也没什么稀奇。 我这么想着,却惊愕地看见她将饭菜装在食盒中之后,伸手入怀,摸了个小纸包出来,轻手轻脚地打开之后,小心地将纸包中的粉末全部倒在了小皇帝的饭菜中。 而且眉间竟有喜色。 我愣在当场,那纸包里就是么东西?毒药?莫非想要害死两个孩子的就是她? 捏紧盘子,我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而这时的盈露已然拎起了食盒,转身往门口走来。 我见躲避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你是?”盈露怀疑地打量着我,突然惊喜地道:“主……啊!”随着一声短暂的呼叫,她双目一翻,喉间一颤,食盒散落一地,人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托盘失手落在地上,伸手去扶,却只来得及擦过她的衣角。 “盈露!”我惊叫,蹲在她身边飞快地探手在她的颈项。 没有脉动。 盈露死了! 怎么会这样! 飞快地抬眸向四周看着,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低头将视线锁在盈露身上,见她颈后的地上有一小片血迹。 于是小心地将她的尸体掀起,赫然看见一枚丧门钉正钉在她的后颈,正颈椎处。 沉吟片刻,我再次抬眸,将屋内的窗户看了一遍,没有一扇的窗纸有破洞。略一深思,我的目光落在那灶台前唯一支起的窗棂上。 这个角度…… “谁在里面?”外面有人高声喊了一句,随之纷杂的脚步声传进我的耳朵。 我心头一紧,身子向侧一躺,紧紧地闭上眼睛。 “喂!”几个尖嗓子喊了起来,接着有人伸手在我鼻下试了试,然后拍着我的脸,晃着我的肩膀。 “嗯……”我装作迷糊地慢慢睁开眼睛,旁边围了几个小太监,喃喃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咱家还想问你怎么了!”一个看似有点身份的太监指着地上盈露的尸体,“说!这是怎么回事!” 让人半扶半拽地站起,我迷惑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装出回忆的样子,“奴才不晓得。奴才刚才奉命去送这碟水晶饼子。忽听后院这儿有动静,好奇之下就来这看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人死了!”那太监挑高了声音,声音尖得刺得我耳朵生疼,“不知道今天是皇帝陛下登基的日子吗?这日子能见血吗!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别说是你,就是咱家,也得跟着掉脑袋!” “是是。公公教训的是。”我低头哈腰,很怕他认出我不是这宫里的太监。 “既然知道教训,知道该怎么办吗?” “知道知道。奴才今天端着饼子溜到后院来偷懒,不小心睡着了,什么也没看见。”我唯唯诺诺地说,明白这个太监心中的忧惧,宗政澄渊登基的日子见了血,不管是不是与他有关,这条命总是保不住了。 “嗯。”那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四下里扫了一眼,冷冷的目光如刀一样刮得众人瑟瑟发抖,“你们呢?” “奴才们奉卓公公的命来后院找偷懒的人,只看到有人在睡觉,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嗯。”卓公公显然很满意,面色缓和了一下,陡然又变,“知道了,还不快点把尸体抬走?” “是。”那群小太监连忙七手八脚地去抬盈露的尸体。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先跟着他们出去,然后半路回去与清肃会合,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卷了袖子也要上前。 “慢着,你过来。”卓公公突然招手让我过去,疑惑道:“你是哪宫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奴才以前是打杂的。前些天被派去伺候小世子。”我低声答。小世子是过了气的皇帝,这些势利眼的太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也只有说是那边的人才不会让他们怀疑。 “原来是伺候先皇啊。”卓公公幸灾乐祸地尖笑着,话音未落便冷了脸道:“这个宫女莫不是你杀的?” 我暗道不妙。这卓公公原来是个聪明人。倒不是说他看破了我的装晕,而是他在寻找自己的高升之路。 新皇登基,最忌讳的是谁?自然是曾经的小皇帝,现在的小世子。 也就是说,谁帮皇帝除了这个心腹大患,谁就是功臣。 虽然宗政澄渊表面上不在意,但是他心里一定也觉得这个皇帝是个麻烦。但是眼下又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将之除去。 现在,这太监分明是想将盈露之死栽赃给我。 我是小世子身边的人,被世子派来搅乱登基大典,还杀死一个宫女。 至于这宫女原也是伺候世子的这样的事,是不被人关心的。 重要的是,宗政澄渊一个除去世子的理由,这个卓公公有了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怎么办? 我踌躇着,没有立时回答他的话。这时只要答错一句,我的麻烦就大了。 “这是怎么了?”正自忐忑之时,一把低哑的声音传来。 “温大人!”屋子里的众人均执手向来人见礼。 我有样学样,借着行礼之时悄悄打量着来人。 这人身材修长,束发着冠,一袭栗色的朝服,五官端正却并不出众,神色隐隐含着冷傲之意,眉目间带着几分阴郁邪狞。 看卓公公的反应,这人在朝的官职显然不低。 但是,他姓温? 我怎么不知道朝中大元里除了苏尔之外,还有谁姓温来着? “都窝在这干什么!不知道前面缺人手吗?”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明显地带着指责之意,让人通体生出几分寒气。 “温大人……这、这人刚刚杀了一个宫女!”卓公公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狠心,突然道。 “哦?”那人却好像听说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抬手点了点我,“你说,他?”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本来想要粉红票,发现已经到了50张,好兴奋,哈哈,臭美去了(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延维 “是!”卓公公立刻回道,指着还没来得及抬出去的尸体,“这个奴才是世子的人,想是为了破坏皇上的登基大典。” “呵呵。”笑声传来,那人笑得虽畅然,听的人却抖了又抖。“你说,他,杀了这个宫女?” “是。请温大人明鉴。” “我说,你胆子也忒大。造谣生事,也得将眼睛放亮些才是。”他哼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我身边,探手抓住我的手腕,“就这双比女人还细嫩的手,能杀人么?” “可是……” “看那尸体四肢萎软,前胸没有伤痕,料想是死前伤到了大椎。就凭这无缚鸡之力的手,能准确地将利器砍入大椎吗?”他说着松了我的手,点点地上的尸体,“更别说这尸体血流得如此之少,单用看的就知道伤她的必然是枚毒辣的暗器。而他的手上连一颗茧子都无,别说暗器,可能连扫把都没拿过几次,如何在旦夕之间伤人性命!真是荒谬!” 我见他在身边侃侃而谈,说得虽然都是为我开脱的话,我却仍然被冷汗浸湿了脊梁。 这是什么人,未经尸检,单凭我的一双手和他的一双眼,就将事情分析得一清二楚。 他,究竟是谁? “是……是奴才思虑不周,温大人,那您看……”卓公公不停地擦着汗,询问道。 “一个宫女而已,你还处理不好吗?”他声音未冷,语义意却冷,“想为皇上办事,是好的。可是自作聪明,就不太好了。你以为当今天子是能被你这三言两语糊弄的吗?” “奴才愚钝。” “还不快把人抬出去,再耽搁下去,你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吗?” “是是。”卓公公殷勤地点着头,招呼一群小太监将尸体抬了出去,从我身边经过时,恨恨地瞪我一眼,“温大人,他?” “我怎么不知,你竟然是这宫里的总管太监了呢?卓公公?”他瞟了那公公一眼,“这个小公公,不在你的管辖内吧。” “是是。奴才知道了,这就告退,告退。” 我眼见那个什么卓公公离开,忙对这个什么温大人行了礼,道:“奴才去前面帮忙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刚才说,你原来是打杂的?”他陡然扣住我的小臂,慢慢滑落到我的手腕,轻轻一捏,自语道:“很细啊。” 他看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出多少,但是我手上确实没有一个茧子,不管我说是干什么的,这都是疑点。 一个奴才,怎么能连一个手茧都没有? 我一慌,使劲将手挣了出来,鞠了躬,道:“奴才出去了。” 说着,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后院。 到了前面的御膳房,任谁招呼也不理,笔直地冲向清肃藏身的地方。好在今天的日子特殊,旁的人只低低咒骂一声就去找别人了。 而宫中的大部分亲卫都跟着宗政澄渊上了城楼,留在宫里的侍卫还没巡查到这里,算是万幸了。 直到隐隐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才放慢了脚步,四下打量一阵,又回身仔细地看了看,没见有人、尤其是那个人跟来,这才匆匆走了过去拉住清肃的衣袖,道:“快,出宫。” 清肃没立刻问我怎么回事,伸手拉过我跃上墙头。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觉吐出一直憋在胸中的沉闷之气,那个人,让我觉得压抑。 “这么快就走啦?”旁边一个人影跟着跃上来,是笑青衣。 “再不走,等着被人抓?”我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你也很快,紫参偷到了吗?” “幸不辱命。”笑青衣得意洋洋地摊开手心,拿着两根紫色的山参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样,给个表扬吧。” 白他一眼,我低声问清肃:“现如今朝中除了苏尔,还有哪位官员姓温?” “你见到他了?”清肃带着我飞快地向城门掠去,听到我的话不答反问。 “谁?”我见他问的奇怪,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莫非与苏尔有关?” “温延维。现任刑部尚书。”清肃简短地答。 我闻言一滞,呼吸顿时有些不畅,“东华温家。” 东华,是雅乐东部的一个地名,温家是当地最富盛名的一个家族。 不因为这个家族历经百年而不衰,也不是因为这个家族的男丁全都才华横溢,更不是因为其颇具财力。 而是因为,这个家族每代必出一位朝堂高官,或是丞相,或是尚书,或是太傅少保。就连兵部、上将军之位也偶有涉及。因而数代下来,人脉广布,背景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外人难以窥探其一二。 不过这温家也算懂得进退,虽然家势不凡,却一直谦逊有度。对其子孙要求分外严厉,小错重罚,大错立斩,绝不怜惜。如此方得百年而不衰。 这温延维,便是这一代的长子嫡孙,是苏尔嫡亲的大哥,目前温家的掌家。 他一直在朝为官我知道,但多是地方巡抚之流,除了回京述职,基本不再京城。 却不知他何时入朝做了尚书? 但若是温延维,一眼便看穿盈露的致命伤,看穿我的伪装实在不值得奇怪。只奇怪的是,他为何要放我走? “清肃,他如何做上了刑部尚书?是苏尔举荐的?”我虽然觉得不可能,却还是问了出来。 当初苏尔离家时的模样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浑身的伤,满目的绝望,身形单薄的人影。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温延维,苏尔的亲大哥。 如今,他在苏尔成为丞相之后做了尚书,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苏尔举荐。是宗政澄渊钦点。”清肃顿了下,又道:“是他尚在攻打洛微时下的命令。” 微微一惊,莫非宗政澄渊想要对温家下手? 细细想来也是,宗政澄渊这样的帝王,不会容忍在自己的地盘上有任何潜在势力的存在。 只是他对苏尔的过去知道多少?放他们兄弟同时在朝为官,并委以重任,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约在快到城门的时候,我们停了下来,装作普通百姓的模样,规规矩矩地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与幽韵会合之后,片刻未停直向洛微扑去。 幽韵不禁有些奇怪,问我道:“何必要这样着急?” 我摇摇头不语,紧紧拉着缰绳向前方奔驰。 如何能不着急? 那温延维当时放过我,不代表过后能一直放过我,兴许他什么时候想起来派人来追,到时再跑就晚了。 虽说我入宫其实也没什么,但现在的宗政澄渊是皇帝,我骗他去洛微实际上回来雅乐,这就是欺君。 我不想被他抓到了把柄。 不过有一件事是要问清楚的,我逆着风问清肃道:“你留给皇帝的药是什么样子的?汤剂还是别的?” “是研成粉末的。小孩子喝汤剂很困难。” “一直是盈露照顾两个孩子的饮食吗?” “是。那些药都是盈露拌在饭菜里,喂她们吃的。”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道,心下狐疑,慢慢减了马速。 “怎么了?”清肃问道。 “盈露死了。”我沉声道,复又想起一件事,“你说饭菜都仔细检查过,是在盈露下药之前,还是她下药之后?” “自然是之前。若是下了之后再查,一旦查出有毒,上好的药材便都浪费了。虽然是皇宫,也不能如此奢侈。”清肃回忆道,忽地面色微变,“你怀疑是盈露下毒?” “不。”我摇摇头,回想当时盈露的表情,是温善而专注的,甚至略带欣慰的喜意。那不是下毒的表情。下毒的人不管多么娴熟或是狠毒,在下毒的那一瞬间,或紧张或狰狞或是奸笑,至少,目色会有霎那的不自然。总之,绝对不会有盈露目中的那抹纯良之意。 “那会是谁?盈露为什么会死?”幽韵在边上听得仔细,这时策马上前,不解地问我,言语中带着伤感和愤怒。 “不知道。我只能推测,那个人是盈露十分信任的人,他能够让盈露相信纸包里的药粉是对两个孩子有帮助的药粉,而不是毒药。” 我想了又想,只能是这个可能。只有这样,盈露下毒之时才没有异色,因为她不知道她手中的药是毒药。 同时,也是因为这样,她才被灭口。 这样想来,在她看见我那一瞬间,旁边有一个人,知道毒药的事,也认出我的长相。怕盈露将全部的事情告诉我,因此才出手杀死了她。 “清肃,能将丧门钉从支起的窗缝中打进站立之人的后颈,使人立时致死。这个人的武功会有多高?” “绝对不低。”未等清肃回答,笑青衣在边上插言道,“这存在一个角度问题。窗口是向外支起,暗器是从下往上打,手势必须是由下而上。”他边说边比划,“你看,动作大了,不免会撞上窗户,动作小了,力气便使的小,这样很难一击而中致人死命。” 认识我的人,又深得盈露信任,武功又高超,这个人,是谁? 莫非盈露在宫中认识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没想到近半年不在雅乐,这边出了这么多事。眼下消息楼的消息又跟不上,实在有点棘手。 不过我向来想得开,这件事既然毫无线索,索性先放在一边,与其苦想,不如攒着精力,慢慢与它计较。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这个人早晚要浮出水面。 一路无话。我们慢慢向洛微行去。不是不着急,而是我们眼下只知道红棘可能在洛微,但是洛微那么大,她究竟在哪个城却完全不知道。 “主子,我想来想去,突然想起,其实你完全可以在雅乐休息,找红棘的事,根本不用你操心啊。”这天吃饭时,幽韵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 我正喝着新沏的茶水,闻言笑了笑,看了一边的笑青衣,道:“因为这个消息摆明了就是冲着我去的。你们想,红棘失踪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这个消息早没送到你们手里?而是偏偏在我刚刚找到你们的时候,被青衣送了来?” “兴许是,白凡扣着不发?”幽韵沉思道。 “理由呢?”我反问,“当时我在连章王宫,越多让我心乱的消息越容易让我露出破绽,如果当时白凡将消息告诉我,很可能会改变一些事情。” “可能……”幽韵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可能白凡并不想把事情做绝。”我替她说了出来,笑道:“这样的话,又会出现两个问题:一:白凡是否真的还活着,二:如果他活着,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将消息送给我。” “可能老大真的没死,可能他真的不想把事情做绝,可能这时候派我来送消息只是巧合也说不定。”笑青衣插言道,他一直在旁边笑着听我们说话。 “假设事实真是如此,那就更表明,红棘所在的地方非同一般。”我饮了一口清茶,轻道:“否则我不认为有哪个等闲地方八卦楼插手不得。否则,为什么只有那么一句简单的消息?” “那就说明,那地方不是连楼里都无法下手龙潭虎穴,就是故意将消息拆散,等你去跳的阴谋陷阱?”幽韵声音略带惊异,责怪地看着我。“这样的话,你更不该去了。” “现在不去,等青衣带来红棘的头发啊,手指啊,耳朵啊什么的时候再去吗?”我饮了一口茶,慢慢道,“况且,此去洛微,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章 杀手 幽韵没再问我是什么事,伸手拍了下笑青衣偷偷摸摸伸向刚摆好的菜的筷子,不屑道:“饿着你了吗?这么急。”说着将菜重新摆了,将我平素爱吃的放到我面前。 笑青衣好笑地看着幽韵的举动,眼中流过一抹不太清晰的温情。使他的脸突然亲厚了许多,整个人的气息一瞬间便得厚重成熟起来。 然而几乎随着这种气息产生的同时,就被他敛了去,再看时,还是那个满脸桃花笑的笑青衣。 我咬着筷子别开脸,不想让他注意到我在注视他。 这一别脸,就将目光凝在旁边那桌人身上,确切的说,是留心听着他们的话。 只听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你们听说了没?小世子,死啦!” 另一人立刻附和道:“小世子?不就是以前的小皇帝?怎么死了?” “听说是病死的。宫里的事儿,谁能知道个详细啊,能知道个结果就不错了。”那书生神秘道。 “那太后呢?”又一人提问。 “听说闭关吃斋念佛去了。”书生说着,俯低了身子,一脸色迷迷的样子,“听说那太后才二十几,年轻貌美得很呢。你们猜,她真的能长伴青灯古佛?” “那谁知道呢。”几人不约而同地讪笑着,表情猥琐不堪。 我拧了眉,听来听去没听到小公主的消息,不管怎么样,就算我无力救她,至少也要知道她的结果吧。 清肃看穿了我的心思,起身来到那一桌,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沉声道:“这位公子请。在下见公子消息灵通得紧,便有一事相问,不知公子是否知晓。就是那与小世子自小相伴的堇纹公主,眼下怎样了呢?” “哦,她啊。听说她身子不好,被皇帝送到清凉山静养去了。”书生飞快地摸了银子,爽快地答。 又放了一块银子,清肃问:“没死?” “自然是没死。”那书生挑高了音,上下打量清肃,“你问这干嘛呀?” “不为什么。”温吞吞地笑了笑,清肃再拿了块银子,慢慢地往桌上一放,“对了,为了表示感谢,这顿我请。”然后抱一抱拳,回到我们这桌坐下。 我好笑地看着书生那桌人瞠目结舌浑身颤抖地看着嵌进桌子半分有余的银子,呆坐半晌,突地拔腿跑了出去。 “这下要拿出银子,只好将桌子锯开了。”幽韵笑了笑,目光向四处一望,娇声道:“你们说,这几个男人的胆子是不是太小了。银子没有打在他们身上,又不用锯开他们的身体去拿银子,他们跑什么呢?” 长叹一声,我见店里的客人转眼跑了个干净,招手叫小儿过来打包。本来是为了封口的,可是这样一闹,好像越加醒目了。 不过也算有收获,至少知道堇纹现在没事。 世子死了,太后出家,公主静养。 这宗政澄渊深谙宫中之事,知道这三人不能一起死了,否则他的皇位随时会遭人诟病。 如此看来,宫中要紧的事他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发兵洛微了。 可是,我记得清肃说小公主很难活命的,那怎么…… 狐疑地看了眼清肃,他看了我一眼,道:“世子定然是暴毙的。” 只一句话,我便明白了。世子定然是如我推测的那般,待宗政澄渊一登基,就被人斩草除根了。至于小公主,因为是女孩子,威胁不大,所以没有立刻被毒死。但是照清肃的诊断,恐怕也是命不久矣。 “走吧。”我将伤感压下,起身道,目光在这个店铺上转了转,还好,这个店铺处在荒郊野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是路过的,想查起来并不容易,只是这个掌柜…… 使了个眼色,幽韵立刻会意。取了银子往掌柜的案上一放,笑道:“掌柜,这铺子我们买了,你看这银子够是不够?” “够够了。”那掌柜叠声道。 又加了一块银子,幽韵笑得越加灿烂,“再开个铺子的话,你看这银子够不够?” “够、够!”那掌柜也不知是喜是怕,看起来激动不已。 再放了一块银子,幽韵瞬间冷了脸,将三块银子向前一推,“拿了银子,换个地方开店。从今之后,你从没在这个地方开过店,知道么?” “知道、知道!”掌柜脸刷一下子白了,颤巍巍将银子揣在怀里,连行李都不要了,直接带着唯一的一个小二一溜烟跑了。 见人都走净,我们一把火将整个店铺烧了。虽然这么做并不能完全保证我的行踪不被察觉,但也不能真的把人都杀了吧。 为了保险,我们另拐了一条通往洛微的路,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然而这样一来,路便走得偏了。 经常行了半天也找不到地方落脚,天黑赶夜路成了家常便饭。 眼见着就要到了洛微地界,行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依然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正赶上下雨。我们一个个缩在蓑衣下躲避着风雨,艰难地打马前行。 一道青白的闪电陡然划破长空。 我一手勒住缰绳,一手将帽子向上抬了抬,望着面前黑漆漆的一片树林,笑道:“古有良训,月黑风高,逢林莫入。更何况是下着大雨,连月色也无的树林。进去了只怕要事多、事多!” “若是不进去,你想在外面淋雨么?”清肃温声道,他担心我的身子受寒。 “是啊,这么在外面站一夜不是办法。”幽韵也担心地看着我。 “就是,反正我们四个里就你一个不会武功。真遇上事儿,三个带一个逃跑也是很容易的。”笑青衣消遣我说。 “好吧,那就进。”我挥鞭一直指,“青衣,开路。” “为什么又是我?” “不是你是谁?”幽韵笑道。 清肃更干脆,照他的马臀狠狠甩了一鞭,见他的马吃痛冲进林子,这才对我笑道:“走吧。”说着伸手拉住我的缰绳,柔声说:“休息下吧。” 我空了手,把身上的蓑衣拉紧,跟着清肃打马进了林子。 一进去,清肃立刻拧紧了眉,越往前走,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了?”雨很大,我看不太清楚前方的路。 清肃不说话,却突然下了马,回手将我也抱了下来,拉着我慢慢向前走。 又一道闪电劈空而过,瞬间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散乱的车马。满地的尸体。被雨水冲刷得淡薄的血水。折断的兵刃。提剑的人。 一个杀手。 很显然这里刚刚经历的残酷的厮杀。 大大的斗笠和蓑衣,将林中正提着长剑的人掩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孔和身形。 他的剑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即使在没有月光的雨夜也闪了凄冷的光晕。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看着我们,似乎什么也没看。 没有杀气。 笑青衣站在最前面,听见脚步声知道我们来了,向后退了几步与我们站到一处。 我不像清肃他们那般紧张,对方只有一个人,我这有三个人,不可能会吃亏的。当然,我也不想找麻烦。 于是我扬声道:“我们是路过的,请问壮士办完事了吗?” 那人听到我说话,身形微微一震,斗笠略微抬了抬,右脚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令我们惊愕地发现,这个杀手,居然是个瘸子! 闪电乍起,天边轰隆隆打了一声炸雷。 明暗交替之后,那个人,消失了。 没有人去追,因为是身外的事。 我兀自对着刚刚那人站过的地方发呆,这个景象多么眼熟,就像那个同样的雨夜,我第一次遇见白凡一样。 同样的夜,同样的雨,同样的血,同样凝立的人。 不同的事,血是白凡的,立着的别人。 “这个人还有气!”笑青衣的声音传来,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幸灾乐祸。他正半蹲在树下,靠着树萎顿地坐了一个男人。 我收起了回忆,集中了心神,对清肃道:“不管怎么样,先吊着他的气。” 清肃点点头当先走了过去,把了他的脉,翻了翻他的眼皮,随后取了一枚药丸塞进他的口中,一托下巴,让他咽了下去。 “啊……” 不多时,那人动了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问道:“你是谁?” “我……本……本王宣陵夏。”那人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些,艰难地回答。 “洛微陵江王,宣陵夏?”我上下打量他,眉目高贵,衣着华丽,器宇不凡,确实像一位王爷。“有何凭证?” “本王……的怀中有金牌一枚,可表明本王的身份。”宣陵夏喘息地看着我,“你要是救了本王,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赏?赏什么?赏个大麻烦给我? 我冷笑着接过笑青衣搜出的金牌,看了看,上面果然刻了他的名字。 把玩着手中的金牌,我勾起唇,玩味地看着他,笑问:“不知您这是想去勾结哪里的军队,来推翻自己的堂兄呢?还是,已经勾结回来了?” 此处并不是洛微国境,而本该是在京城享的王爷居然跑到荒郊野外,摆明了是别有用心。 据说陵江王在洛微的口碑素来不错,若是不满自己的堂兄喜好男色,荒废政治,一怒之下揭竿而起也是正常。 而且按我看来,他不谋逆才叫不正常。 不过话又说回来,说他很得人心,估计也是和那个昏庸的洛微王比较得来的。至少在我看来,这个陵江王给我的感觉比宗政澄渊差远了。 陵江王听了我的话双目瞬间惊得很大,未及说什么便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主子,您要救他?”笑青衣蹲着没动,语意含笑地问我。 “救他?”我用摩挲着手中的金牌,笑道:“救他做什么?有什么好处?” 陵江王本来咳嗽已经渐缓,闻言又咳了起来。 “怎么没好处?王爷啊!” “王爷多什么。”我嗤笑一声,王爷这东西,我沾了一个不够还想沾俩?又不是嫌命太长。“清肃,能救吗?” “不是不能。”清肃顿了一下,沉声道:“很麻烦。” “青衣啊。”我转头对他微笑道,“我见你的身手也不错哦?” “还算过得去。”笑青衣没抬头,我站着只能看到他勾起的唇角。 “那,杀个人不算难事吧。”我一指陵江王。 ************************************************* 亲们,7月的分红票,乃们准备好了投给则喜吗? ************************************************* 书名:《一缕幽魂闯异世》 书号:1198447 作者:似水静阳 简介:神说:做人要低调!可是她即使穿越穿成了白痴,也不知道啥子叫做低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权衡 “杀他?”笑青衣语声微挑,一只手掌悄悄按上了陵江王的胸口。 “不杀他也行。反正这个天气,这种伤势,他也活不多久。”我看着陵江王青白的脸,明白若是清肃不出手,他肯定活不多久。“而且,他不死,我们也不能走。大家都浇着吧。” 我们是见死不救了,问题再来个别人,把他救了,以后他找起后帐来我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他岂不是要痛很久?带着这样的重伤慢慢熬要死。啧啧,听起来就像是酷刑一样。”笑青衣说得好像很同情,可是那无所谓的笑声暴露了他的本质,“主子你真残忍。” “我残忍?我可是要你杀了他、给他个痛快的。不下手的人是你,所以,残忍的也是你。” “我怎么觉得很你说话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笑青衣的语气颇为无奈,手依旧按着陵江王的胸口,无视他微弱地挣扎,叹口气,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又是我?” “因为幽韵是女人,清肃是大夫。我嘛,是主子。”我无视陵江王含恨的目光,无赖地解释道。 “好吧,看在你还能无耻地找出个理由的份上。”笑青衣淡淡地说了句,随之手下一沉,陵江王的口中立时涌出鲜血,转眼间又被雨水冲的干干净净。 “笑……”陵江王的手抬了一抬,含恨吐出一个字,头一歪断了气。 笑? 是指我?还是指笑青衣? “很好。”我满意道,拍拍手,“好了,大家挖坑吧。” “挖坑?” “不错,把这些人和东西都埋了。”我从破碎的马车上捡了块木板,当先挖起了泥,“还好雨下了很久,土地浸透了,也不算难挖。” 清肃和幽韵素来是明白我的,就算不懂也会按我说的做。而笑青衣却不然,一边挖一边问道:“为什么杀了又要埋?” “难道我们管杀不管埋?那样太不道义了。” “可是我不明白,你眼下要去洛微,若是救了陵江王,你行动起来会省事许多。” “也会显眼许多。”我将木板往地上一撮,手搭在上面,道:“宗政澄渊马上要攻打洛微,留着这样一个稍有威望的人在,有什么用?有他的存在,洛微的百姓在前意识里就还有依赖,这样只会加大攻打的难度。若是没有他,只剩一个洛微王,又是不得民心的,就好对付得多。” “以前觉得你很自私的,怎么现在突然顾念起大局来了?” “以前?多久以前?”我警醒地看着他。 “就是从认识你开始。”笑青衣答得很聪明。没说时间地点,只说认识我。那么,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我? 虽然心下生疑,但我也不想再追问,逼得太急怕会有反效果。于是转脸对笑青衣笑道:“他是个不得势的王爷,注定不能成为王者。但他的存在又不能完全忽视。当雅乐攻打洛维时,一旦他振臂一呼,洛微的愚忠之士必定响应。如此一来,伤亡要比杀死他一个大得多。” “这算什么?偶尔为之的忧国忧民?”笑青衣的嘲笑语气听起来很重。 我笑笑,认真地说:“私情和大义中,我选私情;大义和无关紧要的旁人中,我选大义。有错么?” 笑青衣正低头撮着土,大大的斗笠遮住他的脸,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他继续云淡风轻地道:“即是这样,杀了就杀了,为什么还要埋了?” “因为他失踪比他死掉有用得多。”我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挖坑,道:“他的失踪,谁也不能肯定是遭难,还是他自己藏起来的。这样,对于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在无形中起了牵制作用。再者,他死了,以后再活过来就不容易了。但是他失踪了,就随时有可能活过来。不是吗?” “什么意思?”笑青衣闻言终于抬起头,一脸投主不慎的怪异表情。 我看着笑青衣嘿嘿地笑了一会儿,问道:“你说,你以前是做青衣的,那应该很会演戏的吧?” “怎么?” 将他拉到死去的陵江王身边,我指着陵江王道:“你是楼里出来的,我料想你易容应该没问题。所以,让你装这个人,你能装得几分像?” “这……”笑青衣笑得有点勉强,道:“素未平生,生活习惯等等都不了解,时间长了肯定不行。” “不用多长时间。再说,也未必就一定用得到。”我拍拍他的肩头,忽略他一闪而逝的奇怪表情,感觉他的身子也似有躲闪之意,“好好记下他的脸,用的时候可不许装得不像。” 好容易将坑挖好,我们七手八脚将四周的东西都推到坑里,连一小片碎布都不放过。 看着满坑的尸体和残骸,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伸手向一边的笑青衣,我道:“东西呢?” “什么东西?”他左顾右盼,笑着装糊涂。 “陵江王身上的东西。”我冷冷道:“既然是失踪,我们身上怎么可以有他的东西呢。还是请你高抬贵手,让他失踪个彻底吧。” 刚刚将陵江王的尸体扔进坑里的时候,我没有忽略他的衣角少了一块宝石。 不情愿地从怀里面摸出一块猫眼交到我手里,笑青衣笑得有点幽怨。 “别摆出那种表情,又不是女人。”我不屑道,对清肃使了个眼色。看了看天,笑道:“正好,雨快停了。刚才见你挖坑挖得挺卖力的,赶紧,脱衣服凉快凉快吧。” 笑青衣听懂了我话中想要搜身的意思,讪笑着后退一步,又从衣服里抖落一块墨玉,道:“就拿了这两块石头。” “我不太相信呢。”我笑着和幽韵背过身去,“清肃也是男人,还是大夫,给他看看没什么吃亏的,哈哈。” 听着身后清肃逼着笑青衣脱衣服时他的哀嚎,我和幽韵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其实我不是不想带些陵江王的信物回去防身,只是这些东西可以算是信物,也可以算是证物,既然我要做出路过的样子,就让我路过得干脆一点。 我路过这片林子,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带走。 陵江王死了吗?失踪了? 抱歉,我没听说过。 好一会儿,哀嚎停止,清肃拿着好几块宝石,扇子什么的交给我,我拿在手里笑着瞄了一眼笑青衣,抖手将东西连同那块金牌都扔进坑里。 细细填了土,将染了血迹的地都翻了一遍,拉着马来来回回将地踏平了。觉得实在哪都看不出破绽了,我们三个方骑上马,向林子的那一头走去了。 接下来的一路很平静,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不过有两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一件是路上打听到,宗政澄渊终于要发兵洛微,并且与殇夙鸾联手。另一件是直到我们迈入洛微城门的那一刻,我依旧没有得到进一步关于红棘的消息。 “主子,我们是不是要等等?这样下去我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进了城,幽韵便忧虑地问我。 “不等。我们直接去洛微的都城--嘉熙。”我牵着马在街上踱步一般的慢慢走着,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是这个城里最大的一条街,然而行人却不很多,三三两两,都是来去匆匆。 街上的店铺也不热闹,而且多是些新铺子,看得出总是被兑来兑去。地摊也不多,冷冷清清,也没有叫卖声。倒是见了几个膀大腰圆的无赖正在与摊贩拉扯着索要银两,或者干脆从摊子上拿了东西直接走人。 而与这种情况相反的是,街上的乞丐和流民相当多。都是破衣烂衫,灰头土脸,一个个挤在一起,冷眼瞧去,根本分不清楚谁是乞丐,谁是流民。 索性一块铜板扔过去,他们都来争抢,更是没有了差异。 看着这样的情况,我边走边感叹不已。虽是一国的边城,但也不至于破败到这种地步,可想而知,洛微当前的国力究竟衰弱到了何种程度。 “我们不等消息,直接去了嘉熙,万一错过了?眼下雅乐就要攻打洛微了,若是?”幽韵思索半晌,小心地开口。 “无妨。你想,如果红棘是被人囚禁,那人就一定有所图谋,不会让红棘出事的,反而,他很可能跟这我们的路线走。如果红棘是自愿留下,那凭她的身手和阅历,更不会出事。放心吧。而且,我猜,那消息多半在嘉熙等着我们呢。”我解释着,让笑青衣去买了点干粮准备上路。这个城太没落,我不打算在这多呆。 “怎么?”幽韵依旧十分不解。 “我猜的。不过我想,这个可能性最大。”骑上马,我没细说我的想法。“看着吧,我们一到那,估计就会有人告诉我们红棘究竟在哪儿了。” 从笑青衣出现,我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笑青衣知道宫中的事,是谁告诉他的? 白凡,殇夙鸾,还是雪轻裘,还是那个神秘的邓太医? 总之不会是普通的士兵,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和宗政澄渊的真实身份。 回想起来,那时在连章王宫里,虽然他们都是心知肚明,却好像十分有默契似的没有挑明了我们的身份,说话都是点到为止,意在让我们自知,却未曾提及姓名。 虽然我还没想通这是为什么,但是消息说,红棘在洛微。所以假如这四个人里,我选一个嫌疑犯,那么首选自然是雪轻裘。 当然,不排除这几个人的某几个一同参与,甚至全部联手作案的可能。 不过在这四个人里,白凡生死不知,殇夙鸾诡异难辨,邓太医神秘莫测。只有雪轻裘,相对来说是其中最弱的一个环节。 而雪轻裘是一直住在嘉熙的,所以我觉得,到了嘉熙,一定会有所收获。 然而,这个想法在我们到达嘉熙三天之后,被无情地打破了。 三天. 我们在嘉熙的一家客栈里整整等了三天,却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带着任何只言片语而来。 直到第三天黄昏,我有点坐不住了,莫非,我的推测是错误的? 难道,红棘在洛微的事果真不是冲我而来的阴谋? ****************************************************** 各位同学,明天就是7月1号,新的一月了呢,粉红票大家都准备好了投给则喜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戏院 犹豫地放下茶杯,我想,或许不应该再等了。 “要走吗?”幽韵见我有了动作,连忙问。 “嗯。”我点了个头,视线扫过客栈的门口,正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往里走,起身道:“走吧。” 见状,清肃他们也都站起随我向外走。不想我们刚走了两步却被刚撞进来的那个小厮拦了下来。我们彼此对视一眼,均是不解地看着那小厮。 那小厮看起来像是个大门户里出来的,拦了我们下来之后,抱拳施了礼,先陪了个不是。然后上上下下将我们几个打量个遍,最后实现落到我身上定住,陪笑道:“不知小姐高姓?” 我转了转眼珠,看这那小厮笑了起来,道:“你是谁家的下人,有这样问人的吗?我与你素不相识,凭什么告诉你我姓什么。” “那容小的多嘴猜下,您是否姓笑?” “你既然自己猜起来了,又何必问我。”我笑道,身子微侧想绕开他过去。 “小姐请等。”那小厮灵巧得很,我动他也跟着动,依旧是拦在我身前,低头从袖口摸了一封信出来,恭敬地呈在我面前,道:“我家主子说了,让我来这找两男两女一行四人,将这封信交给其中姓笑的姑娘。” 我看这那封信没有动,也没有去接,只笑道:“我并没说我姓笑。” 小厮规矩地道:“主子说,让我问四人中容貌最普通,气质最出众的那位小姐。且说,三句话之内,无论那小姐是否明确承认自己是否姓笑,都不要将信给她。只有回答得模棱两可,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的,才是小的真正要找的主子。” 这真有意思。我突然觉得愉快起来,看着那信,道:“那你如何知道送对了没有?” “主子说了,只管凭小的的感觉送,送错了,就只怪那位小姐没福气罢。” “是吗?怕是送错了,才是我的福气吧。” 面色一冷,我让清肃接了那封信仔细检查,笑青衣也凑了上前瞅了两眼,直到他们来那个人都确定没问题了,才将信交给我。 我接过信,想了一下,边往旁走去,不着痕迹地避了笑青衣,边走边将信展开,见上面写了几个字:酉时,红棘在杯雪楼。 “现在什么时辰?”我盯着那几个字看了看,问道。 “申时二刻。”幽韵看了看时辰,见我一直盯了信看,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不禁“咦”了一声,道:“杯雪楼?这不是嘉熙最大的戏院吗?” 三天来,幽韵已经将这个嘉熙城摸了个遍,重要的地名都记下了,故而知道得很清楚。 “嗯。”我点头,忽对幽韵道:“去问掌柜借一下笔墨纸砚。” 幽韵应了一声,不大一会儿便招呼小二摆齐了文房四宝。 我将信折了,收在手里,对笑青衣笑道:“青衣,帮我回个信吧。” “小姐……”小厮见我要回信,立刻上前一步想插言,被我拂袖拦下,也不好再开口,只站在一边。 我接着对笑青衣道:“回四个字就好了。就写‘多谢”、“即往”就好。” 那笑青衣提了笔,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那小厮一眼,爽快地写好了交给我。 我拿起信笺看了一眼,勾起唇,对那小厮道:“麻烦你带信回去?” “可是,主子说不需要带信回去的。”小厮为难地道。 “是不需要,还是不许?”我将手里的信折起,和刚才收到的那封信放在一处收在怀里。对那小厮道:“怕是你家主子不许你泄露了行踪吧。也罢,你回去吧。跟他说我会准时前往的。” “是。”那小厮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临走还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轻轻坐回凳子上,我觉得有些为难,不是去不去的问题,而是怎么去的问题。 思索片刻,我对笑青衣道:“你曾经是青衣,以前的那些底子可还留着?” “多半都还记得,怎么?” “杯雪楼是戏台,你熟悉那个地方,该是轻车熟路的。混进去该是不难吧。” “不难。如果我自己的话。”笑青衣笑着强调了一下。 “自然不会是你自己。让清肃跟你去。”我故意曲解了他的话,让他和清肃潜进杯雪楼的后台。 清肃露出不怎么赞同的表情,却没说什么,只淡淡扫了一眼幽韵。 幽韵立刻问我,“那我们呢。” “我们自然是从前门进去了。”我其实更希望幽韵和笑青衣潜入后台,因为一男一女找理由比较方便。但是幽韵的武功不敌他,怕她到时吃了亏,还是决定让清肃与他一起行动。而我和幽韵就扮作小姐和丫鬟去听戏,化明而暗,看看送信的人究竟是谁。 “青衣,弄不好你要上台唱戏的,去准备准备,我们马上要走了。”我拉这幽韵起身,对笑青衣道,“我们也去换衣服。”说着拉了幽韵离开,临走时看了清肃一眼。 清肃正喝着已冷的茶,径自做着,任我们都走了却没有动。 回了房,匆匆找了件淡色的衣服换上,随即将怀中的两封信掏了出来,又在行李里翻了翻,摸出另一张纸,将三张纸放在一起,问幽韵道:“你看出了什么?” “什么?”幽韵凑了过来,一一念道:“你们想见的人在吉通饭庄。酉时,红棘在杯雪楼。多谢,即到。这是?” “第一张是笑青衣打来的袖箭上别的纸条,第二张是刚才的信,第三张是青衣写的回信。你看出什么了?”我一一指给她看,分别解释道。 那张袖箭上的纸条,本来是放在宗政澄渊那里的,被我在分别时要了来。 “能看出什么呢?”幽韵看来看去,自言自语道:“这三个人……” “不错,是三个人。”清肃的声音在旁响起,此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房里,压低了声音。 “三个人怎么了?三……”幽韵开始开有些疑惑,渐渐明白过来,惊道:“竟然是三个人的笔体!” “青衣说袖箭是他射的,但是上面的纸条却不是他写的。明明是连贯的消息,第一张纸和第二张纸上的笔体也不一样。”我点着桌上的纸,道:“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参与这件事的,除了青衣,最少还有两个人。”幽韵分析着,突然道:“会不会青衣误导我们,故意把他那张写得和平时不一样的?” “不会。”清肃道,“大的形状的确能可以写得不同,但是细处就很难。而且,当时他写得很快,不可能故意得那么熟练。而且,他这一改变,我们怀疑的对象就从两个变成了三个,这不是对他们很不利吗?” “所以我们暂且除去青衣不提,还有至少两个人,在暗处注意着我们。一个可以肯定就在这嘉熙城。而另一个……”我拿起第一张纸,细看了看,突然禁了言,觉得上面的字体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由得细细回忆起来。 “你们想见的人在吉通饭庄” 我反复端详着,突然想起,我当初被殇夙鸾囚禁在妙岚之时,看过的那本记载着妙岚花的书,那上面的字体看起来似乎和这张纸上的字很相似。 但一时我又不能确认。 莫非,这张纸和那本书,都是出自殇夙鸾之手? 可惜,那本书多半已经被烧毁了,想要确认,恐怕得另找机会了。 不过仔细想来,我并未亲眼见过殇夙鸾的字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除了那词他舞剑刻在地上的留言,还因为视线的关系模糊难辨。 思绪不由得又飘动起来,虽然事情过去已久,但是记忆里的殇夙鸾,依稀还能感到那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主子?”幽韵在旁边唤我,手里拿了挑披风,“再不走可就迟了。” 清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将手中的纸妥善地收好,我和幽韵一前一后出了们,不远处可见笑青衣和清肃,他们比我们先出门。只见他们的身形晃了晃,就不见了。 我和幽韵则慢慢走着,不多时,便来到杯雪楼的门口。 不愧是洛微最大的戏院,正式傍晚时分,大概上了新戏,人很多,三五成群地往里走。 进了楼,三层的戏院坐满了人。整个楼里闹哄哄的,有钱的人都在楼上,座椅茶果都是上好的。楼下没有桌子,只有一排排的长凳,是给普通人预备的。 咿咿呀呀的清音和着嘈杂之声传进耳中,正中间的戏台上站着些不出名的戏子,随便唱着些暖场的戏。 我和幽韵上了三楼,因为好的位置都被定去了,只得坐在戏台的左侧。 招了伙计问过才知,其实近一个月来,楼里唱的都是一出戏,但是由于戏文写新奇,曲调配得相合,又是名角出演,虽然已不算新戏,但仍火得厉害。有些外地的戏迷都是千里迢迢慕名来看。 “到底这演的什么戏啊?”幽韵略略等不及,直接问道。 “叫《魂不归》。”那伙计殷勤地道。 眉尖一跳,我随意地往下看着,看到台上正清了场,准备上正戏了。于是问道:“大概讲的什么?” “讲一个乱世的奇女子,又美丽又聪慧,得许多男子青睐,发生了很多传奇故事,可惜,天妒红颜,最后香消玉殒了。唉!” 伙计上过茶,还挺入戏地哀叹一声,道:“马上就开戏了,两位小姐慢慢看。” 慢慢看? 我不禁一笑,这戏是人演的,人家演到哪我看到哪,还能慢慢看?不过这倒是个热心多嘴的伙计,应该能套出点儿什么来。想到这儿,我指着二楼,那儿的正面位置全被厚厚的幔帐遮住,看不到里面坐的什么人。我一上来,就觉得非常奇怪。 “哦,那里面坐的谁我也不知道。可是呢,绝对是个大人物。”伙计压低了声音,两边看了看,“听说,我们老板给他提鞋都不配呢!” “哦?”我也压低了声音,悄悄拿了块银子放在他手里,道:“什么大人物?” “听说,是那里面的人。”伙计指了指窗外的天,声音压得极低。“宫里面的。” “是吗?”我一笑,坐正了身子,道:“麻烦伙计了。” “您客气,有事只管吩咐我。”伙计揣了银子,下了楼。 看了一眼依旧拉着厚厚帘子的二楼,我的目光看向一楼的戏台。 此时那些二胡、板鼓之类的乐器已经摆放好,乐师也已就位。 我垂了眸,是我太敏感吗? 《魂不归》。 不归。 只是巧合吧。 又过了一会儿,婉转的胡琴起,一个身穿白衣,长发垂地,做女装扮相的伶人姗姗出场。 直走到场中,一手轻悄悄掩在背后,一手拖着水袖轻轻一抖,清灵悠扬的声音如泣血而鸣的子规,春雷一般炸进我的心里。 那伶人第一句唱的是:“黄沙滚滚,旌旗招展。你逐日策马扬鞭,那一张旷古绝世容颜。琅台金梦,怎敌你皎如日月暗凝眸;仙池瑶林,哪堪你朗似晴川顾笑靥。相识之初,凌溪深处,幽魂一缕妄辗转。我宁愿,随你长千里,繁华渺尘烟。” ****************************************************** 新的一月,粉红票,准备,开投了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杯血 当我听到“凌溪”二字之时,心中怦然一跳。 细细听下去,虽然里面蕴含着的感情纠葛完全是杜撰。但却是从我和宗政澄渊自凌溪相遇写起,出红城,进计都,一直唱到我和宗政澄渊跳崖。其中的过程虽不尽详细,地名也不全相同,在坠崖之后又多加了些别的戏。却已经足够让我肯定,这出戏是专门演给我看的了。 “哎,你听说了没?这出戏中的女子据说是真有其人呢。” “是吗?那可真是个奇女子啊。” “啧,要我说,是祸水啊,祸水。” “可不是!一个妇道人家,又要做生意,又要参与政事,又和那么多男人纠缠不清,不是祸水,是什么!” 耳边断断续续飘来旁人的杂言,我静静听了,凉意丝丝缕缕浸入我的心里。 悄悄攥紧了拳头,心里越凉,神志就越发的清楚。 派人送了信叫我来,看这样一出戏,究竟是何居心? “我去教训教训他们!”幽韵脸色有些不愉,扶案就要起身。 “别去。”我拉住她,不赞同地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只说一说就要杀人,以后就不只是祸水了,该变成妖女了。” “可是……”幽韵不甘愿地看着我,愤愤不平。 “没什么,他们又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我。”我笑笑,向戏台上一望,伶人们都上了台,眼看就要结束了。 突然,眼角余光扫到二楼的幔帐一挑,有好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急匆匆走了出来,到了楼梯处分做三队,分别冲向三个楼层。 眼见着上了三楼的官兵冲着我们的方向奔来,我捏着幽韵的手被她反手扣住,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五指并拢陡然伸直,一柄小巧的匕首悄无声息地从袖里滑落,被她紧紧握住。 我伸手执起茶壶,慢吞吞地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握在手中。看似沉稳从容,其实身子却绷得笔直,连坐都虚的,只等一个不妙,就拔腿开溜。 “在这儿!”旁坐的一个人突然站起,伸手指着他同桌的几个人,对上来的官兵喊道。 那官兵眼光一转,从我们身上扫过去,落在那几个人身上,大步走了过去。为首的一名官兵冷冷一笑,道:“姑娘的闲话也是尔等可以乱说的吗?来人,带走!” 话音未落,身后那几名官兵就抢上前去,不由分说将刚才那几个说“祸水”之言的人扭住捆了起来。 “徐老弟,辛苦辛苦。”那为首的官兵见人已拿到,对那个告密的人笑道。 “大人过奖。大人有令,属下自当从命。。”那个告密的身子挺直,施礼道。 我微拧了眉,从这个告密的行为举止,言语谈吐,不难看出他应该也是一名官差,告密,该是上面派下来的一项命令。 往下一望,见二楼和一楼都有人被抓,正陆续被官兵带了出去。余下的人俱是低头垂目,人人自危,不敢多言,也不敢多看。 沉思地看向二楼的幔帐。那幔帐沉实厚重,静静垂在那里。能如此堂而皇之,在光天白日之下,名目牵强地抓人,这个人究竟…… 我正想着,心突地一跳,只见幔帐又被挑起,一行人缓缓从里走出来。 “主子,那是……”幽韵一直抓着我的受猛地一抖,惊叫道。 “啪!”我将茶杯放下,制止了她继续说话。然而我自己也是十分震动,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一行人。 前面有两个侍卫两个丫鬟开路,接着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绝色少年,一位红衣女子,再后面,是十数位劲装卫士,各个手持兵器,看来武功不弱。 少年未束发,只将披在身后的头发用金线绑了,松松垂着。穿着淡金的衣服光亮得几可照人。袖子轻长蹁跹,几乎于戏台上曼妙的水袖媲美。 此时他正拉着身后一个红衣女子说着什么,眼角眉梢缀满了笑意,神色专注地看着那个女子,袍袖下面,露着一只美玉无瑕的手。 那女子低着头,目不斜视,身量比他略高,说话时,他必须微仰着头。 我盯着他们,心跳一阵比一阵快。 如果是别人,在居高临下,看不真切容貌,距离稍远的情况下,我未必认得出来,但是这两个人,只消一眼,我便可以确定他们的身份。 这两人,是雪轻裘和红棘! 不自觉中,已经站起走到栏杆旁边,手抓着栏杆看着他们。 为什么,红棘会和雪轻裘在一起? 手悄悄握紧,我死死地看这雪轻裘拉这红棘的手,他不会武功我知道,而且,看红棘的样子,也没有受制于人的样子。 是红棘甘愿留在雪轻裘身边,还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制约着她呢? 我正自狐疑不解,却见雪轻裘好像说完了话,目光征求确定地看着红棘。而红棘却半晌都没有反应。 雪轻裘微微一笑,脸上并无恼色,依旧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目光却微微一转,准确地锁在我身上,一瞟一笑之间复又收了回去,好像他根本没见过我。 而红棘,由始至终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妖孽!受死吧!” 突然,人群中暴出一声尖锐的吼叫,数人身形暴起,寒光点点直奔依然走到门口的雪轻裘。 劲装卫士中的几名立刻迎了上去,将刺客拦下,双方立时厮杀起来。 其他的人则继续保护着雪轻裘和红棘向外走。 雪轻裘没有回头,依旧凑在红棘身边说着什么,任身后的战场已经溅起了血花,仍然无动于衷,不乱不慌。 开始,那几个刺客边打边骂,后来渐渐抵挡不住,再无余暇骂人。 “你看,他们?”我悄声问着身边的幽韵。 “没有胜算。你看,眼下已经好几人受了伤,估计逃跑也很困难。”幽韵也轻道。 随着幽韵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有几个刺客已经受伤被俘,仅剩的一人正在独力支撑。 可能是眼见己方的机会就要失去,那刺客突然不再闪躲卫士的攻击,任由四面八方的武器刺进自己的身体,全力抖手射出数点暗器。 那暗器也不知道有多少,劈头盖脸地冲着雪轻裘射去。 未参战的卫士立刻反身格挡起来,只听叮当声响,暗器四溅,有的射进墙壁木梁,有的射进桌椅板凳,有的射进了人群,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而我明明白白地看到,其中有几点,正冲着我的方向打来。 想是暗器的劲道足,那卫士格挡的劲力也强,居然还有余力射向三楼。 幽韵急忙将我拉向旁边闪开,哪知刚刚闪过,就又有几点暗器像有预谋一般地扑面而来。 我和幽韵紧张之余,只听连续的“叮当!”声响,几枚暗器在不远处突然失了力一般的落下,同时几朵簪花钉在了我手下的栏杆上。 簪花? 我有意无意地往戏台上一扫,见扮演“我”的那个伶人的头上似乎冷清了不少。再看那个伶人身边扮演“宗政澄渊”的那个伶人,正神色关切地向我看来。 原来是他们。我放心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场中,刚才发射暗器的刺客已经死了,还有不少活口正被卫士押着。 有个卫士走到雪轻裘身边,似乎是问这几人如何处置。 雪轻裘这才回了头,眉头好看地一蹙,轻声道:“活口?要活口做什么?审起来又麻烦。这样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不是很好吗?” 那卫士看来是做惯了这种事的,执手领了命,回身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那些人连万应也无,直接将架在刺客脖子上的利刃一抹,随即将手松开,任尸身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 未冷的血如泉一般涌出来,从不同人的身体中流出来,汇成一滩一弹的湖泊。 血腥气飘荡了整个杯雪楼,胆小的人有些已经昏了过去,有些似乎湿了裤子。 雪轻裘却似没看见,继续拉着根本没有回头的红棘向外走,走了两步,忽地回头,看了一眼我的方向,眼锋轻轻向台上一转,幽幽一笑,终于离去了。 雪轻裘的身上从来没有杀气,但是却带这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一离开,楼里的气氛立时变了个样子。 哀叹的,喊娘的,痛哭的,窃窃私语的,高声咒骂的……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纷纷扰扰不绝于耳。 淡淡瞥了一眼台上,不意外地看见上面少了两个人,我轻轻道:“走吧。” “要不要去查查这几个刺客?”幽韵低声道。 “不用。雪轻裘是什么身份?对洛微虎视眈眈的邻国巴不得他活得长长的,好祸国殃民。洛微国内有异心的则更希望他使现在洛微王的威信扫地,自则取而代之。而那些想清君侧的忠义之士虽然有刺杀雪轻裘的理由,但他们是不可能进行这样如此不成熟的行动的。因此,这些人我想该是被雪轻裘任性妄为结有私仇的人吧。” “那万一真的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忠义之人呢?” “万一真的是他们,那就更不用查了。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行动,已经足够说明他们的主子,根本不值一提。”我说完,对幽韵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边走边听着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低声私语: “那个人就是浮屠公子雪轻裘?” “嘘!你找死啊!你没见刚才抓了那么多人?” “我就不懂了,抓他们做什么啊?” “因为……”声音又低了些,“那些人说了那个姑娘的坏话。” “哪个姑娘?” “就是他身边那个姑娘啊。听说,这出戏就是为了讨好那个姑娘演的。他对那个姑娘好得很呢。” “可是他……他不是皇帝身边的……那个吗?皇帝怎么能允许他向别的女人献殷勤?” “那就说不好了。皇宫的事,谁说的准啊。行了行了,快点走吧。回去让我婆娘给我做顿好的压惊。对了,你要不要来喝两杯?” “好啊。走,先拎两壶女儿红回去。” 听着闲言闲语,我和幽韵走出了杯雪楼。 出了楼,幽韵长长喘了口气,急急问出心中最关切的问题:“主子,你说红棘她?” 我摇摇头,正想抬头对她回答说我不知道,冷不防地看到下午那个小厮正站在我面前不远处,对我谦卑地笑。 见我瞧见他,立刻上前一步,道:“姑娘,主子命我传话,想找红棘,明日子时,城外西郊三十里,漪涟亭。” “明日子时,城外西郊三十里,漪涟亭。”我重复了一遍,对他道:“是么?” “一点不错。姑娘睿智,小人告辞。”说着转身走了。 “主子,干脆把他拿下问个仔细。”幽韵着急道。 “不急。”我拉住幽韵,看着那人的背影,天色已暗,有些模糊不清。“反正已经知道他的主子是谁,想找红棘,一点儿也不难。” “莫非你已有了主意?” 我没作声,慢慢向回走,一点一点将思绪理清楚。 眼下雪轻裘的目的我似乎猜到几分,他很可能想要破坏我的名誉,先在百姓口中打下我是个妖女的基础,再将我的身份公布于众,这样一来,我的生意会大大受损。而一旦我的财力受了影响,我也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很明显,他想撼动的,是我的根基。他应该是觉得宗政澄渊是我的后盾,而我被其看中的,就是我的财力。他以为,一旦我身上没有了宗政澄渊想要的东西,我就会被宗政澄渊放弃。 虽然他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假如他认为,单凭红棘在他那里就可以牵制我,就真是打错了算盘了。 “明天,实在太快了,来不及做详尽的安排。”幽韵在一边喃喃道。 “安排什么?” “自然是小心防范啊,这很明显是个危险陷阱嘛。”幽韵惊讶地看着我,有些急躁。 “放心。陷阱嘛,确实是的。但危险嘛,却未必。”我给了幽韵一个放心的眼神,“好了,我们先回去,等清肃他们回来再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涟漪 等我们回到客栈,清肃和笑青衣已经候在房中了。 幽韵一边招呼伙计上了几道菜,一边对他们笑道:“你们倒是快。” 笑青衣当先坐到桌边,将一盘子花生米捡到身边,笑道:“哪像你们,逛街逛了这么久。”说着指了指我们在街上买回的茶果点心,伸手就要去拿。” “不是今天吃的。”我拍掉他的手,道:“这是明儿早我们去看日出的时候吃的。” “日出?”笑青衣惊讶不已,忍不住问我。 “对啊。听说这嘉熙城西郊三十里,有一个著名的亭子,建在翠波湖上,叫漪涟亭。据说翠波湖地有眼温泉,故此湖四时不冻,常年可见翠波涟漪。故此有风雅之人为此亭起了个‘漪涟’的名字,又有‘倚涟’之意。”我坐在他对面,把刚刚在街上向路人打探的结果一一道来。 “我听说过这个亭子,确实是很有名。”笑青衣赞同地笑道,“只是,这个亭子四面环山,要在亭中看日出,只怕有点困难。” “我可没说是在亭子里看日出,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亭子东面邻波山。顺便,看看亭子周围的景色和将要来到亭子里的人。” “莫非,明日那亭子有古怪?”清肃听出了我的玄外之音,插口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古怪。”我摆摆手,转了话头,对他道:“你们跟踪红棘,可有收获?” “有。”清肃点点头,面色有些沉重,“她在宫里。” “我猜也是。”我道,对于雪轻裘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洛微王宫,只有在那里,他才能依靠皇帝得到最大的权力。 可是,他究竟可红棘是什么关系,以他那种身份,怎么能能堂而皇之地让一个女人住在宫里,又不被皇帝发现。或者说,皇帝根本就知道,但是并不怪罪呢? “还有一事。”清肃缓缓道,“那个少年,就是雪轻裘。” “嗯。我知道,我在连章与他有一面之缘。” “你在连章之时,有与他结怨?”幽韵忍不住问道。 “当然没有。”我抬眼去看幽韵,有点惊讶,“你怎么会怎么想?” “很明显,那个小厮是他的人,是他派来叫你去杯雪楼看戏,故意让你看到他和红棘很亲密,然后又传话让你去漪涟亭。这个人,分明就是想对你不利。”幽韵担心地看着我,道:“若是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他让你去漪涟亭?”清肃闻言,眉毛又拧了起来,沉声道:“不能去。” 我没有回答清肃的话,而是问幽韵道:“你既然笃定他要对我不利,那他引我到杯雪楼去,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要让你知道,红棘在他手里。” “那接下来呢?” “威胁你啊。” “他凭什么认为,他用红棘能威胁我?” “因为我们是从小就一直在一起的伙伴。”幽韵理所当然地道。 心中微微一暖,我低低一笑,道:“这层关系,你知道,我知道,红棘也知道。但是雪轻裘,他怎么会知道的呢?换句话说,他就算知道,你觉得,他会相信么?” 幽韵的眼神又有些迷惑,不解道:“为什么不信?”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沉心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打个比方吧,假如你是猎人,想利用兽夹去捕猎,就算所有人都告诉你,这个兽夹是完好的。可是你是不是仍然会亲自检查一下这个兽夹是不是没有坏掉,是不是还很锋利?” “依你的意思,他先让你知道红棘在他手里,接下来,就该是确认红棘在你心中占有怎样的地位,她有多少可以利用的价值?”笑青衣捧的一碟子花生米已经快要见底,但一直在听我们的说话。 “我觉得,雪轻裘并不是一个十分有城府的人,而且他的势力范围应该也没有超出洛微,他对我的事也应该并不十分了解。而且我们在连章才是第一次见面,他怎么就知道红棘和我有关系?”我扫了一眼他们,道:“所以我猜,若不是红棘自己告诉他的,就该是殇夙鸾告诉他的。” “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雪嫣是殇夙鸾派去的,当夜也是他下的命令让雪嫣阻拦红棘去救我。而接着,红棘就失踪了。然后,他和雪轻裘一同出现在连章王宫。所以,他的可能性最高。” 清肃和幽韵沉默不语,笑青衣却淡笑道:“我怎么觉得红棘自己告诉他的可能性更高呢?这种事,有先例可循的嘛!” 听出他话中的挑衅之意,我只一笑,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会对身边的人妄加猜测。不管有了任何论断,哪怕只一丁点儿,都可能影响我正常的判断。” “你是不想猜测呢,还是不敢猜测?”笑青衣语带轻松之意,目光也未落在我身上,说出来的话却是紧紧相逼。 “其实都不是。”我看着桌上已冷的饭菜,道:“其实根本没必要猜测,因为不管是殇夙鸾还是红棘,他们的话雪轻裘都不会相信的。所以,我才不去猜测,也所以,才会有明日之约。” “那么,就更不该去。”幽韵抢言道。 “为什么不去?”我轻轻一笑,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时辰,“走吧,再晚,城门就关了。明早的日出就看不成了。” “不行。”清肃稳如泰山般地坐着,略带责斥地对我道:“现在我们在洛微,在他的眼皮底下,万一有点疏忽就会落进他的陷阱里。” “放心吧,他既然想威胁我,就说明我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他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害死我的。”我给了他一个保证的眼神,眨了眨眼,笑道。 碍着笑青衣,有些话我不能明说。关于这件事,其实是雪轻裘的最初的试探。当他确定红棘对我很重要的时候,就是阴谋陷阱的开始。 不过,俗话说,预将取之,必先与之。如果我不当先踩进雪轻裘的陷阱里使他疏忽大意,又怎么能让他放心中我的计呢? 我抢先打开房门,回头对笑青衣道:“对了,刚才台上唱戏的是你吧,这么短时间就能把戏文背得那么熟练,很厉害啊。” “哪里。清肃不是也背下来了?”笑青衣打了个哈哈,顺手摸了一坛子酒,跟着我走出来。 这个好像不太一样,我暗自笑道。清肃所演的那个角色,台词根本就不多。而笑青衣演的那个‘我’,几乎整晚都在唱。这其中的区别可不是一点半点,不过我一时也不想点破。 这个笑青衣上似乎有很多秘密,在我没有琢磨明白之前,我可不想把他惊走了。 天已经擦了黑,路上人很少,我们几个也不急,慢吞吞地向城门走去。 我和幽韵顺手在路上买了两个漂亮的灯笼提着,后面跟着笑青衣和清肃。 清肃空着手,笑青衣却背了很大的包袱。 包袱里面是我们买的吃喝和一床薄被。走时幽韵怕山上冷,硬要带着。结果未经讨论,这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笑青衣的身上。一路上边走边唉声叹气,那样子瞧得连清肃也忍不住莞尔。 “我说,”笑青衣不满地道,“为什么不骑马去?” “穹庐寂静,星月辉映,林间山风婉转如笙箫默默。虽然不比开春是烟花三月,杨柳纷纷,但也别有一番情趣。如何肯让马蹄声坏了这天地幽歌?”我一时兴起,拽起半生不熟的古文,眯眼一笑,道:“何况,马又不能上到山顶,会被雪轻裘的卫士发现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回身将灯笼一提,照着他那张幽怨而笑的脸,看起来就像一直深夜乱跑的桃花鬼,“你是新来的!” 说罢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向山上走,还差点闪了腰。 最后在清肃半拖半抱之下,终于到了山顶。 夜还深,我们选了一块朝东的位置,席地而坐。 幽韵将被子给我披上,见我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道。 “你真的不觉得,红棘会像白凡一样?”幽韵轻轻问,声音含着一丝不稳。 “你呢?”我不答反问。 “我相信红棘。”幽韵踟躇片刻,坚定道。 “为什么?” “因为不想去怀疑,就只有去相信。”幽韵的眸子在夜中依然闪闪发亮,就和天上的星子一般璀璨。 长长叹息一生,我与她靠在一起,缓缓道:“放心吧,我料想,红棘应该不会和白凡一样的。” “为什么?” “因为红棘虽然心软,但她一向了解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的人,不太容易动摇。而白凡……”我微顿了一下,闭了闭眼,“他一直都很迷惘,当他还是个杀手开始。” “他曾经是杀手?” “曾经是的。”我深吸了口气,朦胧中又见到那个雨夜,慢慢回忆道:“那时的他,奉命来杀我。” “杀你?”幽韵惊叫一声,“为什么?” “奇怪吗?我也很奇怪,而且至今没有想明白究竟是谁要杀我。因为那时候我和清肃刚刚从京里出来,正在前往凌溪的路上。”我歪头想了一阵,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那后来呢?” “后来?”我不禁笑了起来,“后来他杀我不成,反被清肃追得到处跑,最后逃进一个树林,那里居然还有一个人。那人见白凡逃了回去,问都没问,就先给了他一掌,打得他直吐血。” “那人是谁?”幽韵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 “他的主人。让他来杀我的人。”我摊手,无奈道:“但这个人究竟是谁,我至今也不知道。” “当时你没有直接问那人?” “问了,那人没告诉我。而且我后来问白凡,他竟然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他也不知道?” “嗯,不知道。其实想想就明白,白凡只是那人不知从哪捡回来的孩子,教他两下武功,让他去杀人。活下来就继续杀人,死了还有别的孩子顶替。他怎么会知道那人的身份呢?”我叹了口气,道:“其实那时白凡的武功也算不错了,但是他没有成功的杀了我。我想,因为他心里其实是不想杀人的吧。” 虽然时间久远,很多细节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依然记得那是白凡那双迷惘的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杀不成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被杀。 “那之后呢?”幽韵着急道。 “之后我见那人有把白凡杀了的打算,就和他说反正白凡这个人他也不想要了,就不如送我算了。”我好笑地说,想起当时的情形其实很后怕。 因为据清肃后来说,那个人的武功很高,高得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而我,其实当时也不是存着什么良善之心去救一个杀手,感情那些事情,其实是以后慢慢相处出来的。 当时的我,只知道我想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做事情,手下就必须有些能人。既然白凡撞到了眼前,如此施恩望报的便宜事,我如何会错过? 幽韵一分惊讶二分担忧七分莫可奈何地看着我道:“然后,那人就把白凡给你了?” “嗯……确切说来,是借……”我刚想说‘是借我’,‘我’字还没出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得我一下从地上跳起,身上的被也滑落在地。 “怎么了?”清肃以为有什么事,眨眼就闪到我身边。 “借我……借我……”我慢慢转头看向清肃,哑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将白凡带回来的那一天,那人临走时说了什么?” “他说……”清肃回忆了一下,刚想说着,却被我挥手打断。 山风凉凉地吹了来,似乎想要吹醒我。 脑中又响起连章王宫深处那诡异的笑声,我喃喃道:“他说,借东西迟早要还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信物 风卷这呜咽掠空而过,扯开一片皎皎夜空。 不自觉地将双手握在一起紧紧攥着,记忆里的雨声在我耳边嘶鸣着,那夜的人渐渐和连章王宫里的许太医重合起来。 似是而非。 我不是过目不忘的人,他们的留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又相差太多。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气息,不一样的举止,不一样的眼神。 唯一一样的,是那句话。 借东西迟早要还的。 记忆开始混淆,重合起来的人又渐渐分离开来。 他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清……”像被梦魇到了一般,我艰涩地开口。 “嘘!”清肃突然掩上我的唇,顺手拉低了我的身子,伸手一指邻波山下。 借着月色,朦胧可见数道人影正向漪涟亭的方向赶来,速度不慢,身形利落。我隐隐能猜出八九分,这些人该是雪轻裘提前派来准备“清场子”的,料想身份上应该与在杯雪楼看见的卫士相近。 “他派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幽韵伏在我身边,低声问。 “一个经常遭遇刺杀的人,做事自然分外小心一些。” 模糊中,我看到那些人在周围巡视了几遍,各自找了位置蹲了身,霎时被夜色和树丛遮住,再也看不见了。 之后,不知道从何处传出一声尖锐的哨音。 是为了通知雪轻裘吧,约定的时辰快到了。 “他派这么多人来,会不会对你不利?”幽韵将那些人潜伏的位置扫了一遍,沉声问我。 “应该不会。就像清肃说的,现在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若想对我不利,不至于这样麻烦。”我蹲得有些累了,就势坐在地上,半闭了眼睛,慢慢靠在清肃的肩头上。 “他来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幽韵一声轻叫,拉了拉我,目光向山下一瞟。 顺着她的目光向下一望,白衣轻裘,果然是雪轻裘到了。 当然,不只是雪轻裘一个人。他的身后还跟了两位白衣侍者。一个抱琴,一个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盏酒壶,两只酒杯。 抱琴的还好,那端着托盘的人莫非是这么从城里直走出来的?端了一路么? 心下狐疑,往他们身后看去,并没见到车马轿撵。 冷眼见雪轻裘进到亭子里,一名侍者将琴放在石桌上,后与另一名侍者退到亭子之外。 雪轻裘则静静倚在栏杆前看这脚下的翠波湖,半晌没有动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下去吗?”清肃问我。 摇摇头,我依旧抱膝而坐,将身子大半的重量交托给他,笑道:“没事,看了日出再出去无妨。” “过了时辰,他不会走的吗?” “走了的话,就再约时间好了。”我闲闲看着山下的雪轻裘,子夜深暗,若不是他一身白衣,我还真的认不出他。 其实我倒也不是存心让他等,只不过想看看他趁我没来的功夫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否则我又何必这么早就来山上吹冷风。 “对了,刚才,你想到什么?”清肃捡起薄被披在我身上,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想了想,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耽搁了半夜,多少也有些累了,好在出来的晚,太阳升起的时候却早。时间也不觉得久。与幽韵低低话了些家常,一抬头,便见天边一抹流金滑进我的视野。 随着这一抹流光的出现,山下突然传来一声长吟般的琴音,不甚响亮,虽是低远绵长,却奇异地让人听得十分清楚。 “他弹的是什么曲子?”我微讶地看着沐浴在晨曦中的雪轻裘,问笑青衣。 “没听过。是他自己谱的吧。”笑青衣正仰躺在地,表情闲散略带笑意,半闭着眼,似乎是在仔细听着。 “既然如此,”我站起伸了个懒腰,拂落身上的草屑,“我也让他等得够久了。” 我一动,幽韵他们也跟着起来,我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了。” “这怎么行?”幽韵惊叫道。 我瞄着山下那抚琴的白影,眨了眨眼,“我想,雪轻裘为了防人刺杀,从皇宫到这里,沿途应该有不少人藏匿随行。你们下山的时候要小心,千万不要被发现。” “可是……”幽韵正要说什么,却被清肃拦住,不解地看着他。 “这还不懂吗?主子的意思是,既然他带的人不露面,那我们也最好藏起来暗中保护,这才是上策。”笑青衣噙着笑,目光却锐利起来,只盯着半山腰处半人高的一处草丛,淡笑道。 眼珠一转,我低垂的目光飞快地略了笑青衣一眼,转身往山下走去,“好了,我先下去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下山,竟花了小半个时辰,而此间雪轻裘的琴声未歇,一直兜兜转转在山间回荡着。 缓缓拾级而上,踱到雪轻裘身边,看着那双细瘦修长,正在琴弦间辗转飞舞的手,含笑道:“好久不见。” 琴声不止。 我也不忙,目光随意在他衣袍下角一转,干净雪白,纤尘不染。 如此,他肯定不是步行而来的了。 在他对面落座,托腮闭目,只等他弹了曲子好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听得“铮”的一声锐响,伴着他清脆的嗓音:“你让我多等一个时辰,我让你多听一会儿琴音。不过分吧。” 睁了眼,我赞同道:“自然不过分。”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雪轻裘轻轻抬手唤来侍者,让他们把琴撤了,将酒壶酒杯放在桌上。“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我来。不过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肯来赴约。”我看了看他径自为自己倒了酒,慢慢饮着。再看了看我面前的空酒杯,“红棘和你,是什么关系?” 端着酒杯的手依然举在唇边,雪轻裘挑眉看着我道:“她是我姐姐。”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心里不能说没有一点讶异,但是思及他们的相处方式,以及雪轻裘的身份,也只有亲人关系才能解释。 “你不奇怪?”雪轻裘淡淡问,眉目间却没有丝毫疑问的表情。 “还好。我只奇怪你找我的目的。” “宗政澄渊的军队不出三天就会到达洛微国境。你猜猜看,我想找你做什么呢?”雪轻裘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丝毫没有请我喝的意思。 “我若是知道,就不会来见你了。”我笑了笑,装傻道。 瞥了我一眼,像是在确定我说话的真伪,雪轻裘又道:“我的身份,你想必也知道。姐姐跟我在宫里,一旦宗政澄渊打来,她是会有危险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她离开?” “你觉得,她唯一的弟弟深陷洛微王宫,沦为男宠,她会走么?”似乎是嘲笑我,似乎又在自嘲,雪轻裘依旧浅浅地酌酒,目光空无一物。 “那你的意思?”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自会劝她离开我。” “如果我不呢?” “那就得看在姐姐心中,是与我的姐弟情分重,还是与你的主仆情谊重了。” “你忍心看着你姐姐去死?” 微一扬眉,雪轻裘幽然而笑,“我们的立场,始终是相悖的。我知你有办法将她从我身边带走,可是你不能带走她没有照顾好我的遗憾和内疚。而我也知,我有办法将她留在我身边,可是不能抹去你们之间的情谊。不过,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会尽力使这件事可以两全。” 我笑了笑,道:“这是我遇见过的,最温柔的威胁了。” “身上的伤疤即使结痂,总有痊愈的一天。而心中的遗憾和内疚,对于一个重情义的人来说,是可以纠缠厮磨一辈子的。”雪轻裘不紧不慢地饮着酒,一杯接一杯。 “或者你猜错了,我并不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那是我的事。而你,只要做你的选择就好了。”雪轻裘的语气一直很轻,很平静,“你答应,我会把姐姐送到你身边。你不答应,我们姐弟就生死一处,也不枉是手足一场。” “你有把握?” “我自然有把握。而且,若是我毁约,你也可以随时毁约。你我都不是固守信诺的人,其中的关键,可以自己掌握。” “那好,我答应。”我终于点头,抬眼笑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三天后。”雪轻裘放下酒杯,随意扫了我一眼,“你不问是什么事?” “不必问。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无所谓什么事。”我对上他思量的目光,道:“况且,你说了,我不是固守信诺的人,我随时可能会反悔。” “我知道了。”点点头,雪轻裘站起身,笑道:“和你说话,确实很省力气。” “那只不过是因为,你抓到了我一根肋骨。”我也站起来,走到他对面。 今天的他和那日在连章所见并不相同。那日的他笑容任性肆意,眼神锐利。而今天,他却不常笑,周身环绕着寡淡的气息,很孤独,却平静。 “那么,三日后,我自会让姐姐去找你。”雪轻裘想转身,谁想刚迈了一步,脸色陡然变得雪白,紧紧咬了唇,身子摇了几摇之后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这一出戏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下意识伸手扯了他的衣服将他扶住。 “你……”我本是想问“你怎么了?”,却在发现由于刚才那一扯,拉歪了他的衣服,脖颈和少许肩头露了出来,上面青紫密布,看起来新旧不一的痕迹。有些已经破了皮,渗出淡淡的血丝。 那是……吻痕还是野兽的啃噬? 我愣在当场,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雪轻裘却在站稳了后,将衣服拉好,没有笑,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神色,“你和宗政澄渊的关系也十分密切,不至于这样吃惊的吧。” 我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脸上有些发热。 雪轻裘盯着我看,半晌忽地一笑,道:“谢谢你的同情。”神色很坦然,没有不甘和怨怒。 语毕,他转身走了两步,忽而又回头,对我道:“你不问我和姐姐的身世?” 无关那个尴尬的话题,我这才找回语言功能,“不用问。” “为何?”雪轻裘今天第一次露出好奇的表情。 “因为没必要。” 深深看了我一眼,雪轻裘转身举步而去,连“告辞”两个字也没有说。 山间的风似乎是大了,吹得树枝哗啦啦地响,而我却并没有感觉到有风吹来。 “他们都走了。”清肃他们轻飘飘落在我身边,走近道。 “嗯。”我随意点头,看着手中的一枚黄玉纹龙配饰。想是刚才雪轻裘身子一晃之时从他身上掉落的,我在他走了之后才发现。 “这是什么?”幽韵凑来上道。 “他的随身饰物。” “他的?”笑青衣像是想到什么,对我道:“他刚才有没有威胁你?” 将玉一转,我勾起唇,道:“他让我答应他一件事。” “什么事?” “不知道。” “既然这样,”笑青衣神秘兮兮地笑道,“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帮你一个忙好不好?” “哦?”我挑眉,猜出他几分心思,却故意问道。 “你看这玉上纹着龙,分明是很重要的配饰,换句话说,也可以算是他的随身信物。而我们又知道红棘现在身在皇宫。不如,我化妆成雪轻裘的样子,带了这玉佩进宫将她带出来,岂不省事?” 我笑意不敛,装了不解的样子,道:“就算宫人认不出你,红棘也会认出你的。何况,当日杯雪楼,你只草草扫了她一眼,你能认得出她吗?” “这个容易,让清肃陪我走一趟也就是了。” 我抬眸去看他,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几转,语带微讽地道:“然后,让宫人将清肃抓住吗?” “怎么?”一直听得频频点头的幽韵听我话锋一转,忍不住惊问道。 把玩着手上的玉佩,我冷冷笑道:“你们以为,这枚玉佩真的是他无、意、中,落下来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地位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留下来的?”幽韵盯着那玉佩看,目光有些匪夷。 “我想是的。”我一笑,悄悄摊开另一只手,露出一柄小巧的刀饰。却镶金砌玉,好不显眼。“这是我刚刚从他身上……嗯,借来的。” 刚才扶他那一下,我见他脸色不好,神情又恍惚,就顺手取了他身上的一件东西。 “就是偷来的呗。”笑青衣好笑地看了看,赞道:“你眼力不错,这小刀可比那玉佩值钱多了。” 我不介意他的挖苦,将两种饰物放在一处,道:“这缀绳的编法,是一样的。刀饰也明显比玉佩要重。但是这块玉佩的绳结上留下的绑痕,明显比这把刀饰要深得多,还有些变形。这说明,这个玉佩,平时是被十分牢固地系在腰上的。” “对啊。”幽韵将两个饰物反复看了又看,道:“这玉佩绑得如此牢固,却‘不小心’掉了下来,而那刀饰绑得如此随意,却是你费心借来的。这确实有点奇怪。” “就是这个。”我点头,将那枚玉佩拿起,道:“这上面雕着龙,绳结的印记如此深刻,说明雪轻裘素来对这枚玉佩很看重,怎么会不小心?” “那就是说,他故意留下这枚玉佩,想引我们进宫去救红棘,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幽韵露出奇怪的表情,道:“可是他何必多次一举?” “他的目的不是抓我。而是想再次确认红棘对我们的重要性,又是在试探我,看看我究竟是个君子还是个小人。”冷冷一笑,我将玉佩和刀饰都交到笑青衣手里,道:“可惜,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我是个女人。” 女人,向来喜欢些别出心裁的玩意。 “这是?”笑青衣不解地举了举手中的东西,一脸狐疑。 “你不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吗?”我竖起食指摇了摇,笑道:“现在我能麻烦你,带着这两个东西,赶在坐着马车的雪轻裘之前,将它们‘不择手段’地交到洛微王的手里吗?最好,你在‘路过’雪轻裘的车架旁边时,还能想个法子让他慢点走。” 没有推却,也没有为难的表情。挑花眼弯了弯,笑青衣勾起唇,将饰品收在怀中,“时间紧迫,我就不多问缘由了,回来你可得细细解释给我听。”说着,身子一长,瞬间掠出很远,几个起落就再也见不到了。 “跟着他。”我低唤一声,伸手扯扯清肃的袖子,让他带我向笑青衣消失的方向追去。 “主子,你这是下的哪步棋?”幽韵跟在旁边,边追边问。“那东西有什么用?” 侧过脸,避过扑面而来的劲风,我对幽韵道:“与雪轻裘打交道,不能让他觉得不够聪明,也不能太过聪明。他留下了玉佩,我不能不用,也不能全用。那两东西,一个是告诉皇帝,我见到雪轻裘了,并且他也按照他们的计划行动了。另一件则是为了告诉皇帝,雪轻裘可能已经落在我们手里。” “可能?” “关心则乱。皇帝的反应越大,雪轻裘就对他越重要。”我轻哼一声,道:“他想试探我,我就不可以试探他么?他想看看红棘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就不可以看看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吗?” “那又有什么用呢?他试探你,是因为他有所求,而你……”幽韵身形一顿,突然惊声道:“你想从洛微王那得到什么?” “那就得看,雪轻裘在皇帝的心中,值些什么了。”我看着身旁飞速后掠的景色,低低一叹。“我很好奇,这个洛微王能让他领兵出战,又给他生杀予夺的全力。那么,他在洛微王的心里,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这么做,会不会威胁到红棘?”幽韵担忧地问。 “不会。雪轻裘不会让自己的姐姐陷入危险之中。”我细细回想刚才和雪轻裘说的话,他虽然处处拿红棘来要挟我,但是他的要挟仅仅是针对我。从另一个角度看,或者,他真正的希望是既能从我这里得到某种好处,又能护他姐姐的平安。 只是这两者之间在他心里孰轻孰重,我就不得而知了。 “姐姐!”幽韵又是一惊,睁大了眼睛,“红棘怎么会是雪轻裘的姐姐?” “我也不知道。” “雪轻裘没说?” “不。是我没问。”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道:“他说的话,我信不过。还是等红棘回来问她吧。” 突然揽着我的手臂一紧,听到清肃压低了声音道:“小心!”说着,身形急转,向另一个方向绕去。 我奇怪地向刚才的方向看去,见我们本应路过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只是马车上套着的马好像已经死了,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旁边站了许多黑衣劲装的卫士,护着中间的一个白衣人影。 是刚刚才见过面的雪轻裘。 也不知道笑青衣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这么多人的保护下,杀了他的马。 “是笑青衣?”幽韵也是边走边回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惊讶。 “恐怕是的。”我收了目光,心里不由得升起隐忧。相处越久,越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 一路紧赶慢赶,来到城门处。天已大量,城门处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我们放慢了脚步,一路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因为知道雪轻裘在后面,我们走得十分谨慎,等来到皇宫外围的时候,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 不敢站得太近,因为笑青衣一旦将玉佩扔进宫里,那就是一石惊起千层浪的事。就算宫里的侍卫追不上他,也难免在皇宫周围巡视一番,到时将我们列为可疑人物就危险了。 于是我们藏在离皇宫最近的一所民巷中,虽然远是远了点,但好在视野开阔,宫墙巍峨,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过了不久,突见我们来的方向遥遥走来一行人,许多人和一架马车。如果,那还能叫一架马车的话。 本来该套着马的地方套着几个人,像拉纤一样拉着那马车向前走着。 马车两边,跟着刚才见过的白衣侍者,四周围绕着已经很面熟的卫士。 那是雪轻裘的马车。 此时由几个人拉着,速度虽然不快,但也比他自己走要快得多了。怪不得我们刚到,就能遇见他。 “亏他想得出来。”幽韵低声道,声音里满含讥笑。 “他是有这样的权力的。”我说道,觉得有些不妙,不知道笑青衣的事究竟办得怎么样了。 我暗自焦急时,突然觉得有人在我的肩旁上轻轻一拍,回头一看,却是笑青衣正在对着我笑。 “办好了?” “办好了。”笑青衣也伏到我身边,道:“我站在宫墙边儿上,‘嗖’地一声射了一箭,箭带着那两件饰物正射在朝堂门口。你没见呢,当时那些人的脸色,就好像一枚大石投进了泛着臭气的死水里,真是有趣极了。” “这么容易?没人追你么?”我讶异地看着他,这人说得未免太轻松了些。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淡淡一笑,笑青衣敛了眼帘,“而且,他们看到那些饰物,哪还有时间追我出来。” 我瞧着他,他越是说的轻松,我越是惊惧。虽说他是在皇宫边上射的箭,雪轻裘的地位又很高,很受皇帝重视,但是连一场骚乱都没有,更没有半个侍卫追出宫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这个人,我该拿他怎么办呢? 看这眼前摇曳的野花,我真正为难起来。 而雪轻裘的队伍也越行越近,直走到我们面前不太远的地方时,突然从宫里传出一阵骚动。紧接着,宫门一下子打开,呼啦啦涌出一队为数不少的人马。 当先一骑上的人身着明黄披风,飞扬的披风下露出同样明黄的衣袍,顺着大路奔驰而来。 那难道是洛微的皇帝? 我大大一愣,虽然我觉得雪轻裘在皇帝心中有着不可轻忽的地位,但实在没想过会这样,雪轻裘有危险的事实还没有确定,皇帝就这样亲自杀出来了? 可能连雪轻裘自己都没想过会这样,车马立时止住,让侍者挑开帘子,他慢慢下了车,静静地看着飞奔而来的皇帝。 皇帝好像远远见了他,紧挥了几下马鞭,直奔到近前才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一声嘶鸣自后,匆忙跳下马背,几步来到雪轻裘面前,伸手想去碰触他的脸。 旁边的人跪了一地,而雪轻裘竟然连一丝行礼的意思也没有。不只没有,还微微一躲,,惹得皇帝脸上现出一丝哀色,却强忍着收回手,轻轻说了句话。 可惜离得远,实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女子可能都有些八卦情结,就算是平日不主动去寻,但是事情到了眼前,看到听不到还是不免有点遗憾。 “他说,没事吧。”笑青衣在一边笑道。 “你?” “我看得懂唇语。”笑青衣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唇。 “那好,他们说一句,你就重复一句。”我已经有点习惯这人的“才华横溢”,不再多做计较,回头去打量那位皇帝。 他大约四十岁上下,身材修长,有些瘦。容貌虽不再年轻,但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面目狰狞,反而眉目端正,略带些儒雅之意。 实在不能想象这样的皇帝竟然也会色令智昏,因男色误国。 点点头,笑青衣专注地看着前方,道:“雪轻裘说,没事。” 皇帝将那两件饰品拿给雪轻裘看,道:“那这?计划中的只是这枚玉佩,怎么?” 雪轻裘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道:“可能是我不小心拽下来的。可是,它们怎么会都在你手里?” “有人绑在箭上,正射在朝堂门口。朕以为……” “你以为我被人掳走了?”雪轻裘眉峰微扬,轻笑道:“除了你,没人这么在意我的。” 皇帝又露出那种哀伤的神色,道:“那人到底是谁?” “与你无关。”雪轻裘淡淡瞥了他一眼,想绕过他。 “他是谁?”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伸手扣住他的小臂。 低头看了看抓着他的手,雪轻裘笑了,“是谁?刚刚他来送玉佩的时候你没有抓到吗?” “别和朕说这些,告诉朕,他是谁?”皇帝目光转冷,抓着雪轻裘的手下意识地一紧。 雪轻裘浑身轻轻一颤,眉间掠过痛色,却依旧笑道:“这事与他无关。是当时我的身子不舒服,几乎快要晕倒,同时又要将玉佩解下来,手脚一忙就碰掉了吧。” 雪轻裘的语气很奇怪,在说:“不舒服”三个字的时候,更是异常的清晰。 皇帝眼中的厉色顿时化成了内疚和痛楚,轻轻松了手,喃喃道:“朕……朕帮你带上。”说着,就要将玉佩绑在雪轻裘的腰间。 “我姐姐知道这件事吗?”雪轻裘伸手一拦,不悦道。 “不。朕顺着你的意思,没有告诉她。”皇帝的手顿在半空,不敢继续前伸,也不敢收回去。 “那就好。”雪轻裘说完,看了看皇帝手中的玉佩,突然挥手将它打落在地,转身冷冷道:“既然是丢了的东西,就没有再捡回来的必要。尤其,是你送我的东西。” “你……”皇帝眼中的痛楚更甚,似乎想说什么,却陡然瞪大了眼,因为刚刚走过去的雪轻裘突然身子一歪,沉沉倒在地上。 “传太医!”皇帝大喊一声冲过去将雪轻裘抱在怀里,飞身上了马,边喊边往宫门里冲去。声音大得不用笑青衣转述我也听得见。 又是一阵嘈杂,宫门口那大队的人马转眼间便走得一个不剩,连那没有马匹的马车也被带回了宫里。 我慢慢直起身子,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想起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只是,对于雪轻裘,究竟是因为他可恨才可怜,还是因为可怜才变得可恨? 这好像一笔烂账,永远也理不出个头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兵权 “走吧。”我喃喃道,看这个架势,我想从雪轻裘那边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应该不难。只是,为什么呢? 从一开始,我一直笃定自己猜到了雪轻裘的心思,所以才敢答应他那件事。可是今天这一幕,让我忍不住怀疑起自己。 一旦我答应了他所希望的,到最后,他将什么都得不到。 雪轻裘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真正的愿望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吗?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幽韵突然问。 “回客栈。雪轻裘说三天之后会带红棘来找我。” “可是我们拿了他的饰物去试探皇帝,他会不会改主意?”幽韵忧心匆匆地问我。 “小细节可能会有改动,大方向不会变的,放心。”我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禁叹口气,求死之人的心思确实难猜。 求死? 我打了个激灵。 莫非雪轻裘想做的事情是,求死? “怎么了?”见我突然有些失神,清肃有些担心地问。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我勉强一笑,心里有些为难。 本来,对于雪轻裘,我是没有心存怜惜的。因为他,寿眉和白凡生死不知。白凡也就算了,可是寿眉多么无辜,这怎么能让我一丝记恨都没有。 可眼下,雪轻裘莫名其妙地成了红棘的弟弟,使我正在处心积虑地利用他达到我的目的的同时,不能不顾虑到红棘的感情。 回到客栈,我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一切等三天后见到红棘再做打算。 而这三天,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整个嘉熙城,都是辛苦的三天。 宗政澄渊的军队已经大兵压境,正在洛微边境驻扎,只等不日与殇夙鸾的军队会合,一同攻打洛微了。 一些家境殷实,又不固执守旧的,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逃亡。听说,朝廷里的有些官员,也开始辞官不做,就怕被皇帝钦点为帅,领兵出征。 除去国力,兵力不谈,单单提及敌兵的将领,一个是宗政澄渊,一个是殇夙鸾,就算客观条件都相当,又有几人有胆子和能力与这两个人同时交锋? 门响,幽韵拿了些茶果进来,“今天就是第三天了,雪轻裘真的会带红棘回来吗?” “那会在什么时候呢?等的急人。”幽韵将茶果放在桌上,与我坐在一处,“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破空之声,伴着断木碎裂的声音,尖锐地传进耳朵。我虽然不会武,但至少也知道危险降临了。千钧一发之时,身子一歪,我被幽韵一把推开,回头一看,她已经和来人交上了手。 然而当我定睛看去,却大大一愣,惊喜和急迫同时翻涌起来,大叫道:“红棘,幽韵,住手!” 正在动手的两人闻言动作都是一缓,彼此凝神一望,立刻收了手,脸上露出惊喜交集的神情。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红棘颤声说,看看红棘又看看我,刚才她看也没看直冲进来,幽韵也不由分说迎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有细看。此时见是我们,向我走了几步,不安道:“刚才有伤到主子吗?” “没有。”我笑着拉过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遍,“是不是雪轻裘让你来杀我?” “你怎么知道?”红棘惊讶地说,惊讶中带了一抹苦涩,低头道:“他说只要我帮他杀一个人,他就和我走。我真不知道他让我杀的就是主子。” 我拉着她,心底也是一阵难过。现在的红棘,原来那种潇洒肆意都不见了,整个人瘦了很多,消沉了许多。 “我知道。”我笑着给她一个夸张的拥抱,随即看向门口,道:“雪轻裘,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雪轻裘站在门口,清肃站在他身边,后面立着两个侍卫。 见我发现了他,雪轻裘看了眼红棘,道:“这里太乱了,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什么地方才好说话?” “下楼来吧,我已经把整间客栈包下来了。” “雪公子真是大手笔。”我口不应心地赞了一声,正要随他下楼,却不想红棘拉住了我,“怎么了?” 想了半天,红棘终于摇摇头,道:“没事。” 我一笑,转身看着她的眼睛,问:“他真的是你的弟弟?” 红棘默默点了点头。 “有什么凭证吗?” “他与我娘长得一模一样。”红棘轻声道,“而且,身上有娘的遗物。” 我扫一眼门口,见笑青衣正笑眯眯地站着,于是对他道:“告诉雪公子,我们晚点下去。” 见笑青衣耸耸肩,转身下了楼。我才问红棘,“那么,你怎么会想到来洛微寻你的弟弟?那天你追了雪嫣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我追了雪嫣出去,追到半路,她突然对我说,想不想知道我弟弟的下落。”红棘轻声说,“主子,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我的身世。其实,我的老家在酆国,确切的说,是酆国周边的一个小小的部族。” 酆国? 我心一动,点点头让她继续往下说。 “我不说,是因为我的身世没什么离奇的。小小的部族,有一天被酆国国主派人消灭了。我和弟弟侥幸逃出,成了孤儿,后来又在乱民中失散了。乱世之中这样的事很多,多到我从没奢望过,有一天我还能得知弟弟的下落。”红棘幽幽一叹,咬了咬唇,道:“可是,我没想过他竟然就是雪轻裘。我来到洛微,找到他,说要带他走。谁知,他竟然不肯。” 暗自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的委屈没有尽吐,他自然不会肯。只不过,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很奇怪,“你来洛微寻找弟弟之前,怎么没和我们说一声呢?” “你们不知道吗?”红棘的样子十分惊讶,抬眼道:“当时我很着急去找弟弟,于是匆忙留了封书信,交给最近一个城南商号的伙计,让他转交给你们。怎么,你们没收到?” 我摇摇头,去看幽韵,幽韵也摇头道:“没收到。” 真是怪事。我沉吟片刻,问幽韵,“那日之后,城南商号里有没有伙计失踪或者请辞?” “那夜之后,你们都失踪了,根本没心思注意别的。不过我想,玄镜应该知道,要不要给他捎个信儿?” “不了,等以后回到雅乐再说。”我摆摆手,又看向红棘,“这么说,当他要求说,只要你能杀了我,他就和你一起走的时候,你就毫不犹豫的来了?” “如果是别人,我这个时候或者已经得手了。”红棘的眼睛陡然射出一道,与往日一般明亮的光芒,“但是如果让我杀你,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你不杀了我,你们也许会死在洛微。宗政澄渊马上就要攻打这里,他是不会留情面的。” “那就死在一起吧。当初我遗失自己的弟弟,是我弱小无能。如今的我,有绝不放手的能力。” “那么,如果我要让你跟我一起走呢?”我拉着她的手紧了紧,道。 红棘看了我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一如往昔的张扬,“主子,你就莫要为难我了。我的心思,你会不知道吗?” 苦笑一下,我站起身,“那我们就下去,看看你那个宝贝弟弟给我们准备了什么见面礼吧。” “你们?”红棘疑惑地跟着我,道:“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我来杀你?” “也许是因为,他有些不高兴。”我站在楼梯上,看着楼下饮茶的雪轻裘,扬起笑脸,道:“久等了。” 雪轻裘眼见着我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谈完了?” “谈完了。” “说了些什么?” “放心,不该说的话都没说。”我微微一笑,知道他指的是他拿红棘的感情威胁我的事情。 “那么我可以提出我的要求了吗?”雪轻裘端端正正地坐着,静静道。 “请。” “殇夙鸾曾经对我说,你是个极睿智的女子。不知道以你一人之力,与宗政澄渊和殇夙鸾对峙的话,有几分胜算?” 我的心砰然一动,他的心思,我毕竟是猜到了。压制了自己欢喜的情绪,道:“什么意思?” “假设,我要你出任洛微的元帅,与他们两人征战的话,你有几分把握?”雪轻裘清浅地说,仿佛说着不相干的事。 “一份把握也没有。”对震惊的清肃他们摇了摇头,不让他们插言,我昂首坦白地说:“没有人,在同时面对他们两人的时候能有把握。”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请你出任我国的元帅,是否有些强人所难?” “既然我已经答应下来,自然没有反驳的余地。”我垂了眉,掩住欣喜。我来到洛微,要的就是这个--洛微的军队。 在连章的事情,让我充分认识到一点,有钱不如有权,有权不如有兵。 就算雪轻裘不提,我也会想办法取得洛微的军权,当然,是有条件的。 “你很爽快。”雪轻裘凝视着我,“你守约,我也绝不会失信。不过,眼下姐姐跟着你走,不如留在我身边安全,你认为呢?” “我明白。”我点点头,红棘跟着我上战场,自然比不得洛微王宫来得安全。“不过呢,这算是额外的条件,那么,相对的,我是否也可以提出一些相应的条件?” “请。” “让我带兵打仗可以,但是,名义上的元帅不能是我,希望你另选一个有威望的人,而这个人,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我郑重地看着他,道:“同时,兵符一定要在我手里。” “我答应。”雪轻裘噙着笑,道:“不过,我想你既然答应得如此痛快,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我要的绝对不是你带着洛微的兵马前去投降,而是要他们两败俱伤。” “我明白。”我点头。这印证了我的猜测,雪轻裘要的不是洛微战胜,也不是要洛微灭亡。而是要洛微一点一点被人蚕食,刺激洛微王的神经,慢慢地折磨他。同时,让宗政澄渊损失惨重,因为他曾经被宗政澄渊羞辱过。 雪轻裘要的是,报复的快感。 “所以,以你和宗政澄渊的关系来看,我谨慎一些似乎没什么不对吧?” “自然。” “那么,我会先给你十万精兵,你每战胜一场,我便再拨余下三分之一的兵力。只要你胜了三场,如你所愿,洛微的士兵,总计约四十万大军,就全在你的掌握里了。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很公平。”我再次点头。明白雪轻裘的想法,他认为,如果我能战胜宗政澄渊三次,我们的关系必然会出现裂痕,没有办法再修补。而他不知道的是,我和宗政澄渊的问题,根本就与外人无关。 “不公平!”一边的红棘突然叫了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和雪轻裘,“这件事,我不同意。”说着对我道:“主子,是不是他用我来威胁你?你千万不要答应他。和宗政澄渊他们打仗,是有去无回的事啊。” 我细细看了她一会儿,淡淡一笑,“没事。你知道我从不做全无把握的事。” “那这?” “你和弟弟分别已久,要多多相处。”我慢慢抱住她,叉开话题。 红棘摇着头,不明就里地看着我。 我松开她,对雪轻裘道:“我会回来接她。” 雪轻裘点点头,起身向门口走去,“封帅的事,我自会安排。请静候佳音。姐姐,走了。” “主子。”红棘一脸着急,拉着我不肯走。 “如果你再不走,那就和我走吧。”我笑着道,心里却是一阵阵发苦。以后,当红棘知道我明知雪轻裘的求死之意,仍然不去拦阻,反而加以利用,她是不是会恨我? “姐姐?”雪轻裘站在门口,回头柔声叫红棘。 红棘看了看我,终于随雪轻裘走了出去。 我负了手,对雪轻裘遥遥一笑,道:“不送。” ******************************************************************************** 粉红票~~~推荐票~~~~留言~~~~粉红票~~~推荐票~~~~留言~~~~粉红票~~~推荐票~~~~留言~~~~(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放假 将二人送了出去,我又站在门口良久,不是为了营造气氛,也不是为了锻炼视力。而是在发愁,我该怎么和清肃他们解释这件事情呢? 忐忑地回头,我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清肃正要转身,急忙道:“你去哪里?” “你先在下面休息一下,我找人帮你换一间房。”清肃仿若没有亲见刚才的事情,和声道:“你的房间不是让红棘弄乱了吗?” “不用了。”我有些心虚地将他拦住,“就呆在大堂好了,我想雪轻裘还会回来的,一时半会儿也安生不了。再说,换房的事,让小二张罗就是了。” “既然这样,也该是吃午饭的时候,我去叫几个菜。”一边的幽韵淡淡接道,就要往后厨走。 我一口气吊在胸口,被他们两人弄了个措手不及。以前只要我做了与危险沾边的事,他们都会第一个表示反对,就算不表示反对,也会问明缘由。而今天竟然什么都没有问,真是太奇怪了,弄得我本来想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清肃许是看到我发慌的样子,拉了我坐下,冷冷地向边上一扫,将想坐在我身边的笑青衣生生逼退到我对面,才对我莞尔一笑,道:“奇怪吗?” “奇怪。”我难得老实地点点头。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清肃的大手压上我的头顶,“有我们在你身边,不管干什么总比你独自一人在连章要强得多了。千军万马的沙场又如何?我自信还是护得了你的。” 我喉间一哽,鼻子有些酸,胸中却是澎湃。 清肃,任他的外表如何淡薄,可是浸在骨子里的骄傲是抹不去的。 “千军万马的沙场又如何?我自信还是护得了你的。” 短短一句,这世间有几个人能说,又有几个人敢说? 宗政澄渊,他敢么? 见我不语,清肃又道:“而且我不认为,你拿到兵权上了战场,只是为了打仗这么简单。” “知我者,清肃也。”我摸摸鼻子,干笑两声。 我要洛微的兵权,当然不只是要去打仗。 从表面上看,我控制了洛微的军权,就在相当一部分上控制了洛微。也就离我当初与宗政澄渊约定的目标近了一步。 但是从本质来说,洛微之役,宗政澄渊迟早会取得胜利,不论我是否插手,结果都是注定的。 既然如此,我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为什么不利用这一点,让自己捞一些好处? 一旦我掌握了洛微的全部兵力,那么,想怎么样交给他,就怎么样交给他。 包括玉石俱焚和兵不血刃。 而这其中的分寸,还要看宗政澄渊的诚意了。 我并不是什么野心分子,我要的不是称王称侯。 我要的是提醒宗政澄渊,就算我们有一夜欢好,就算他成为了皇帝,就算他不再看得上我曾经的那点作为,就算他见到了我在连章的狼狈,就算他认为我对他不再有利用价值,就算他想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我也会让他明白,笑不归和宗政澄渊当初的交易,曾经是存在的,而现在,依然存在,未来,亦会是如此。 而我,会让这个交易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深刻。 当然,不只是对他,还有酆国和一直没有动静的重阙。为了连章的事不再重演,我就只能防患于未然。 只要我手里有兵,我就有战斗力。 引而不发,总好过被人所困。 “啪!”地一声清响打断了我的深思,原来是幽韵刚往桌上放了一碟子菜,见我回过神来,问道:“刚刚听你说,雪轻裘还会回来?” “唔,我想是的。刚刚红棘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说。我想当他送了红棘回去,他就会回来。” “那红棘的事情要怎么办?”幽韵听我提到红棘,一下子就把雪轻裘忘了。 “她现在与弟弟在一起,不是挺好吗?” “怎么能好?她弟弟是那个人,怎么能好。”幽韵长长一叹,面露一丝哀伤。 “所以我才希望,红棘能趁着这个时候,与他多多相处。”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但是这句话,我没说出来。 幽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是一声叹息。 “吃饭吧。”笑青衣突然说道,用筷子敲了敲菜碟。 我看了他一眼,默默端了碗。 笑青衣这个人,虽然到现在我仍然看不明白,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的举止虽然说不上是高贵无比,但也向来十分讲究。向用筷子敲打菜碟这样的事,从来是不会去做的。 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了,而且还让人觉得分外的适合。 那神色,就像是在深宅大院中的长辈,在吃饭时,面对一屋子的嘈杂,适时地敲打碗筷,维持整个场面的秩序。 很古怪,但是却做得很自然。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收了那种庄重的神色,又浮上桃花笑,道:“你们再不吃,我就都吃了啊。” 这个人……我无语地摇摇头,不管怎么样,亏了他,本来食不下咽的午饭总算是吃得有惊无险。 接下来就是等,只不过,到了日落时分,等来的却不是我预计中的雪轻裘,而是红棘。 有些意外,但是见了她的样子,我也就明白七八分,正暗自思索要怎么对她说,却不想她竟然一下子跪在我身前。 我“嗖”地站起,恼怒和无力感刺激着我的神经,下跪这样的事情,莫说上辈子、这十七年我没遇到过,就是再过无数个十七年,我也不准备遇到。当下冷了脸,却不忍说得重了,只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见到这个。” 红棘却不起来,跪在地上咬牙道:“我不知道他拿什么来威胁你,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是你。但是,我绝对不同意。” 我静静看了她半晌,明白她的想法。若这件事与她无关,她顶多也就和清肃他们一般,发发牢骚,上刀山下油锅,随我去了。 然而这事却与她有关,那她就万万不能让我去冒这个险。 伸手去拉她,见她不动,我只有长叹一声,让清肃将她拉起来,押到我身边坐着。才道:“你不知道为什么是我?我可以告诉你。因为眼下只有我,才能做到,既将洛微送进宗政澄渊的手里,又不白白送到他手里。” “这不可能!”红棘断然道,“他不会将那个人的国家送给别人的。” “那个人?”我想了想,试探道:“你是说,洛微王?” “自然是他。若不是因为洛微王,小么怎么会不和我回去。”红棘咬着唇,“小么是他本来的名。以前在家,我就是这么叫他。” “你的意思是?” “你没见到他在宫里时,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他。他、他……”红棘咬了咬牙,“他分明是对……因此才让你为洛微卖命。” 我打量着红棘的神色,她应该是想说雪轻裘喜欢洛维王,但是她不知道,雪轻裘曾经去找过宗政澄渊的事,也不知道他在连章见到我们在一起的事。所以,假设雪轻裘真的是想保住洛微,就断然不会找我来接手洛微的兵权。 但是,我相信红棘的眼睛不会看错。就算当事者迷,她对自己的弟弟过于关切,这种事情也不会错得太离谱。 那么,雪轻裘究竟在想什么?他对洛维王,究竟是爱?还是恨? 沉吟一下,我道:“你来找我,他知道吗?” “不知道。”红棘摇头,急切地看着我,“你千万不能去。” 雪轻裘,真的不知道吗? 我压下心中的疑问,对红棘说:“如果你不让我去,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你现在就和我离开洛微。” “他还是拿我来威胁你了是么?”红棘痛苦地说道。 “不。是他来求我,”我慢慢地说,一边说,一边盘算该怎么和她说,“他说,他不会离开洛微。而他不离开,你也就不会离开。而一旦宗政澄渊的军队杀来,你们一定会有危险。而他知道我和宗政澄渊有些渊源,又认为我是有智谋的。于是希望我能拖延一段时间,他好趁此好好谋划一下,与你们一起逃走。而且,你知道他在洛微的身份,如果兵权交给别人,恐怕会对他不利。” “那……那我和你一起去。”红棘一直呆在洛微王宫,雪轻裘又刻意隐瞒了关于我的消息,所以一时听不出破绽。 “你放心留他一个人在洛微?”我反问道。 红棘不语,看起来十分为难。 “红棘,这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情。如果我和雪轻裘真的站到对立面,而且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到时,你要怎么办?”我正色道,“你是帮他杀了我,还是帮我杀了他?还是,”我一顿,一字一字道:“杀了你自己?” 红棘不语,死死咬着唇。 我笑了笑,道:“当然,还有别路,一条就是你把我们全杀了,然后自己再自杀。另一条,就是你一个人远远的走掉,我的事,他的事,你都不记得,不知道。从此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那是逃避。” “你不逃避?” “决不。”红棘抬头看我,硬声道。 “那么,你想好怎么办了?”我微笑着问。 红棘又说话了,神色间一片冰凉。 “我只是说如果,你看你,为难的。”我放松了语气,凑近她的耳朵,轻轻笑道:“不过你如果一定要想呢,那我就给你半年的假期,你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主子?”红棘愣愣地看着我,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给你放假。在假期里呢,你不用想着我,你的时间属于你自己。这样,你就可以专心做你的姐姐了。” “什么意思?”红棘依旧傻傻地问我。 “真笨!在洛微呆笨了怎么!”我眼睛一瞪,不悦道:“放假!放假是什么意思?就是给你回家省亲的意思!那就是说,假设我是京城的地主,你是我的仆人。有一天,你放假回家省亲去了,结果回来发现地主一家子被人灭口了,你能说,这件事情有你的责任吗?” 红棘浑身一颤,静静看了好一阵,渐渐恢复了从容的体度,眼中的坚韧果决一如当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伸手来挠我的腋下,见我痒得哀叫连连,她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 收了手,她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我也不留她,抹了抹笑出的眼泪,送她出门。 红棘站在门外,与清肃和幽韵对视片刻,又冷冷地扫了一眼笑青衣,接着细细看了看我,长长舒了口气,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我摇手长笑道:“或者,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 粉红票,推荐票,钞票,纷纷向我来报道~!(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伤 “为什么不告诉她,雪轻裘确实用她威胁你?”望着红棘远去,幽韵轻声问我,语气中有一丝不理解。 “一来,虽然雪轻裘威胁我是真,但我反过来利用他也是真。二来,”我噙起笑,看着从客栈旁边走出来的白衣公子,“雪轻裘说,我答应了他,他就想办法让红棘离开他。那么,这个办法会是什么呢?” “这个办法只能是,雪轻裘告诉红棘,他根本不是她的弟弟。那么如果我现在就告诉红棘,将来雪轻裘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红棘还会相信吗?” “我得谢谢你。”白衣公子雪轻裘从我身边擦过去,来到大堂内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份名折,道:“你选一个人,我好奏请皇上钦点为帅。” 我瞄一眼那名单,扭头对清肃说:“听说城东有一家酒楼,卖一种特殊的酒,叫‘醉太平’,清肃和青衣去买几坛回来好吗?” 笑青衣轻轻一呸,“买几坛子酒,用得着两个人去吗?” “说的是,那就烦青衣单独走一趟吧。”清肃在一旁说。 “原来最不老实的就是你。”笑青衣瞪圆了桃花眼,居然捏了个兰花指,愤愤向清肃一点,走了出去。 “过奖。”清肃负了手,轻笑着跟了出去。 让幽韵关好了门窗,将伙计们都遣了出去。我才坐到雪轻裘对面,将名单向前一推,道:“你先详细说说,我才好选。” “我不识字。”雪轻裘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将名单推了回来,道:“你念名字,我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我手一抖,飞快地抬眼看他,诧异地问:“你不识字?” “我不识字。”雪轻裘轻轻点头,清楚地说。“是不是很丢人?” “不,不不。”我连连摇头,不是觉得失言,而是想起一件奇怪的事,“这么说,那天你派人传信来让我到杯雪楼的那封信,不是你写的?” “不会写字的人或者不一定不识字。但是不识字的人一定不会写字。”雪轻裘挑眉笑道:“你怎么会以为那封信是我写的呢?” “那是谁写的?” “关于这个,无可奉告。”雪轻裘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点点名单,“你到底要不要看?” 我见他一副绝对不会说的模样,只好拿起名单,翻了一页,想了想,问道:“这名单是谁写的?” “他。”雪轻裘简单地答,语气稍有停滞。 原来是洛微王。 我并不觉得洛微王亲自给雪轻裘写这份名单有什么奇怪,我奇怪的是,既然雪轻裘不识字,皇上的笔体又明显和信上的不一样。而且,虽然那信的内容乍一看很普通,但是我也不认为雪轻裘会随随便便找个人来写,况且,等闲之人,也写不出那么苍劲有力的字体。 那么,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 “你也不识字?”雪轻裘轻声提醒道。 我瞟了他一眼,终于念道:“赵一戈。” “四十岁。正三品,兵部侍郎。精通武艺,尤善长枪。生性多疑。其父曾任安北将军,其……” “陈兴。” “三十五岁,从三品,洛微西南营统领。善刀。性格鲁莽,易冲动。现常驻营中……” “蒋奇胜。” “安越。” …… “韩驰誉。” “四十七岁。陈兴帐下从四品领兵。武艺高超,二十七年前被先皇钦点为武状元。性格率直,暴躁。曾任禁卫营二品都统,但由于与陵江王过从甚密,被皇上调为领兵。其……” “等等!”我连忙叫到,从刚刚开始,我说一个名字,雪轻裘就将那人的情况说给我听。资料详细是很好,可是这么下来,我已经开始打瞌睡,直到提及这个韩驰誉。“你说,他与陵江王过从甚密?怎么个甚密?” “韩驰誉在二十岁没当上武状元之前,是陵江王的家奴。在当上都统之后,有次为一名明显是陵江王私党的官员求情,被皇上所记恨,寻了个口舌,贬成领兵了。”雪轻裘趁这功夫,喝了口茶,道。 “他,”我小心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他和陵江王的关系果然过从甚密么?” “听说。”雪轻裘看着我,抚着茶杯,道:“只是听说。他私下里是相当支持陵江王称帝的。” 我沉默一会儿,拿起名单,装模作样地继续念了几个人,才将名单放下,“就那个韩驰誉吧。” 雪轻裘静默片刻,将名单收入袖中,“我不管陵江王的失踪是否与你有关。我只介意,我将兵权给你的用意,你是不是明白。” “本来,我觉得我是明白的,可是刚才你姐姐的一番话,开始让我有些犯糊涂了。”我轻叹一声,幽幽道:“本来,我以为你是恨着皇帝的,可是你姐姐她认为……” “她认为我爱上那个皇帝了?”雪轻裘淡淡地开口。 “恐怕,是的。” “那你呢,你也觉得,我爱上皇上了?” 我也取了一杯茶水,“本来,我笃定你是恨他的,你有恨他的理由,不是么?可是,听了红棘的话,我开始觉得,就算你爱他,也并非没有可能。” 其实不只是因为红棘的话,还是因为,那日在宫门外,那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的,随着皇帝对雪轻裘强烈的占有欲而来的,是他对他前所未有的纵容。 他可以不下跪,不称陛下,不将皇帝放在眼里。 他定人生死,左右朝堂,可以让皇帝冲冠一怒,兵行千里。 如果单凭这点而论,雪轻裘是绝对有理由爱上皇帝的。 “殇夙鸾说,你识人度势,有过人之能。你不妨猜猜看。”雪轻裘笑容如昔,称着如雪的容颜,细细看去,隐隐让人生起一种心凉。 “既然不全都是爱,也不全都是恨,那么,是爱恨交织?”我试探地说,自己也觉得,这句话问得很蠢。 果然,雪轻裘弯起一抹如月的笑意,连他素来冷漠的眼中也带了少许,“你爱过人吗?” 我哑然,顿感有些拘谨,脸颊不知怎么的有点发烫。 “说来,朝廷政事,我或者不如你。但是后宫之事,男女之事,****之事,我懂得要比你多得多了。”雪轻裘端起茶杯,用杯盖撇了几下茶叶,正想喝的时候,突然手一抖,将茶杯打翻在地。 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还来不及问他怎么了,就见大堂内呼啦一下出现数名黑衣禁卫。 雪轻裘脸色雪白,左手紧紧握着犹自发抖不止的右手,一丝细细的血痕沿着他细瘦的小臂流了下来,流过他玉雕的手,一滴滴落在地上。 而他仅仅是拧了眉,淡淡低喝:“下去!”话音刚落,那些黑衣人又忽地消失不见。 我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拉开,挽起他的袖子,不觉微微吸了口气,“我去找人端盆干净的水,还有干净的布。” 他的手臂内侧,细密地布满了伤痕,什么种类的都有。但是一道自外下向内上斜斜挑起的伤痕分外醒目,伤口又深又长,血肉还很鲜活,没有经过包扎,经过刚才的施力,伤口扯裂,正从血痂中流出鲜红的血。 这分明是刚刚划破的,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没事。”雪轻裘淡淡地,想要挥开我的手。 我小心地握紧了他的胳膊,严肃道:“我虽然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但这点日行一善的事,我有时还是会做两件的。” “如果你真的想日行一善,就更不该帮我。”雪轻裘垂了眉,慢慢道:“我若是被别人包扎了伤口,回去他不知道又要想些什么,到时,我只会伤得更重。” 这句话让我的心微微一痛,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不在乎,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伤害。 “你为什么要划伤自己?”我松了手,但是仍开口问道。 “你如何知道,是我自己划伤的?”雪轻裘的语气很诧异,将袖子抖落,重新按了上去,紧紧捏住。 一双手渐渐染得通红。 “因为伤在手臂内侧,又是从外下挑向内上,除了自己,没人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如果不这样,我又怎能出来见你?他怎么会放出我来?”雪轻裘微闭了眼,渐渐松了眉头,道:“没有手段,就算我生得再妖娆百倍,皇上也不会第一天见我,就宠我致此。” “你的手段,就是伤害自己?” “当你一无所有,无计可施,却又有非达到不可的目的,苦肉计,是唯一能用的。而且,也是对付他,最有效的。”雪轻裘看了我一眼,“你也用过的,不是么?” 我不语,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在连章服毒的事,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默默的听着。 “我是后宫中,除了皇上之外,唯一的男人。我见过他那么多的女人,爱着他的,恨着他的,算计他的,依赖他的,敬畏他的……从几百个,几十个女人,看到,只有我自己一个男人。外人认为,我是以色侍君,然而,后宫中美丽的女子比比皆是,如何就只剩了一个男子?” “一个男人,在全是女人的后宫里,要怎么活?他付出的,不会被人看到。他得到的,却被人不耻。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只因为,他是皇帝的,男人。” “然而,我要活着,无论如何。可是,当周围只剩下我和他,当他的眼中只有我,当我的地位坚定不可动摇,当他连江山都肯给我玩耍的时候,我突然,又不想活了。” “当一个人,有权有势,有能力只索取不付出的时候,却偏偏为你付出了很多,但同时,也伤害你很多。你会对他怎么办?” “当你不能够去爱他,却一定要承受他的爱,他的付出,和伤害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当你不能爱他,你恨他,可是又觉得负疚的时候,你怎么办?” “他是这世间对你最好的人,也是对你最坏的人。但是,在只有他还愿意把你当成人的时候,只有面对他,你还能有作为人的感知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我会恨他。”面对他的问题,静静地注视着雪轻裘,决然道:“因为那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利用了你最后的善良。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不应该让你如此为难。要么,他对你好到让你爱他;要么,他要让你恨他到底。如果是我,这样的爱意,只会让我烦恼。而让我烦恼的人,我向来是厌恶的。” “你很自私。不过,我相信,如果是你,能做到这一点,你不会让爱你的人为难,虽然你的方式,有那么一点残忍。”雪轻裘收了笑,复杂地看着我,“还有,我并不善良。当我把洛微交到你手里,就注定我一生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一时不知怎么接口,只好失笑,道:“我连爱人都还没有,你就下定论了?” “你没让我的姐姐为难。”雪轻裘微微一笑,道:“虽然你来洛微,不全是因为我姐姐,但是对她,确实很好。你把你的自私和善良融合得相当好。因为这一点,你很容易被人注意,尤其,是男人。” “你才多大,说得……说得……”我很难形容听完这句话的感觉,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虽然他的举止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可他的的确确还是个少年。 “相信我,这种事,我比你更清楚。”雪轻裘愉快地笑起来,“我该回去了,和他说任命韩驰誉的事情,不日安排你和他见一面。至于兵符,那时候我会当他的面,交给你。”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慢着。”我低唤,轻轻一拍桌面,道:“如果我没记错,刚刚你来的时候,是否说了谢谢我?” “嗯?”雪轻裘眉一扬,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既然你说了谢,那么,不会吝啬谢礼吧。”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解释。”我眨眼而笑,竖起一根食指,在眼前摇了摇,轻轻地,向前一指。(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章 询问 “好吧,你想问什么。”雪轻裘复又坐好,安然道。 “我想问的事情很多,不知道你容许我问多少?” “只要我能答的,自然不会隐瞒。” “那么首先,”我强压下不安和恐惧,问道:“白凡和寿眉,他们,是否还活着?” “不知道。”雪轻裘轻描淡写地回答。 “不知道?”我几乎欲掀桌而起,难以理解地看着他,“那是你带的兵,你的兵射的箭、砍的刀,你怎么会不知道?” “难道要我在死人堆里去翻他们?”雪轻裘浮起冰冷的笑意,“收尸那种闲事,我一向不会去做。” “你是说,他们死了?寿眉,也死了?”我闭上眼,身子微微晃了黄,颓然道。 “我不知道。”雪轻裘却重复着,“我没见到他们的尸体,当然,更没见到他们活着走出去。” 我惨笑着看着他,既然这样,就算是我还有可以抱有希望吗? 甩甩头,我咬了咬唇,再次整理了思绪,继续问:“是谁告诉红棘,你是他的弟弟?”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殇夙鸾。因为他与我们姐弟一样,同是酆国的人,我族被灭的事,他应该很清楚。所以最可能的人就是他。” “你当日去见宗政澄渊,是为了什么?”我打算从头问起,希望能得到些线索。 “为了洛微亡国。”雪轻裘不知想起了什么,嘲讽地笑道:“可是他不接受。也是,高贵如他,怎么会接受一个男宠的施舍。” “所以,你让我与他征战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不让他顺利地接管洛微?” “当然。”雪轻裘眉眼一弯,隐隐显出几分当日在连章王宫之时才有的阴戾,“他既然瞧不起我,那就换个他瞧得起的人物。至于人物究竟想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为什么发兵连章?” “因为殇夙鸾。他说,只要我出兵连章,我就会见到我的姐姐。”雪轻裘看了眼伤口,发现不在流血后,掏出一方纯白绢帕仔细地擦手,“洛微去打谁,被谁打,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能见到我的姐姐,我没有理由不出兵。”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都是殇夙鸾告诉你做的?”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雪轻裘笑道,“没有比我更合作的盟友了。” “那天,你们明明知道我和宗政澄渊的身份,却谁也没有挑明,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殇夙鸾不让我说。”雪轻裘耸耸肩,笑道:“我说了,我是最合作的盟友。至于殇夙鸾为什么不让我们提及此事,那我就不知道了。” “带兵追到山崖的是殇夙鸾么?他知道连章的秘道?” “我想,他是知道的。” “我们跌下山崖之后,你们什么时候撤的兵?” 听我问这个,雪轻裘倒是难得停顿一下,古怪地看着我道:“当天就撤兵了。” “当天?为什么?”我惊讶不已,我和宗政澄渊都推测,殇夙鸾他们应该要守一个月的,没想到当天就撤兵了。 “不知道。当日,他看着你们跳下山崖,接着就突然说要撤兵。那我就撤兵了。”雪轻裘回忆道,看脸色带着几分不理解。 “那个杀了赫连长频的许太医是什么来历,你清楚么?”我尽量回想那日的细节,希望尽量不要落下。 “不。”雪轻裘难得露出短暂的茫然神色,摇摇头,“这个人甚至在殇夙鸾的意料之外。” “那,当日在山谷处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笑青衣送来的字条是谁写的?是谁让他送来的?” “这些,你似乎问错了人。你应该去问笑青衣才对吧。”雪轻裘又笑了笑,笑容很是诡异。 “你不知道?都不知道?”我提高了声调问,笑青衣袖箭上的字条让我们找到吉通饭庄,他在那里告诉我们红棘在洛微,在雪轻裘的身边。我很难想象,雪轻裘对这件事全不知晓。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雪轻裘摊手,无奈而愉快地看着我,“为了我姐姐的安全,我不能告诉你。” 我也不再追问,毕竟主谋从来就不是雪轻裘。“我们到了嘉熙城,是谁告诉你的?” “殇夙鸾。” “传话的是你派去的人?” “是。” “杯雪楼的戏文,是谁写的?” “无可奉告。”雪轻裘答问,轻声问:“还有问题吗?” “有。”我点头,道:“笑青衣是用什么方法杀了你的马。”明人不说暗话,当雪轻裘看到那刀匕的饰品出现在皇上手中,我的做法他就该全明白了。 “当时我在马车里睡觉。没看到。” “那后来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我正和你们一样,站在宫外吧。”雪轻裘微笑着,玩味地看着我。 “那么,你为什么要派红棘来杀我?” “只许你算计我,不许我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么?”雪轻裘的笑容失了温度,“何况,如果你真的那么简单就被姐姐杀掉,我就该考虑,出征的元帅是不是要换人了。” 我紧紧盯着他淡漠的表情,道:“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关于笑青衣的事,都是无可奉告?” 当初我怀疑的人,如果除去雪轻裘和殇夙鸾,那么剩下的就是许太医、笑青衣和白凡。 而我又发现,在我的问题中,好像只要与笑青衣有沾边儿的,雪轻裘一概不回答。 这说明什么呢? “很抱歉,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回答你。”雪轻裘站起身,低声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小心这个人。” “他究竟是什么人?”我见他似乎有几分松口之意,忍不住追问道。 “我只能告诉你,你最不需要防备的就是他,同时,最需要防备的,也是他。”雪轻裘神秘莫测地说。 我盯着他的笑容,也是一笑,道:“别说的这样玄而又玄,我不相信你会知道笑青衣的秘密。” 如果笑青衣的身份真的诡异莫测,那么是绝对不可能被雪轻裘轻易得知身份的。 因为但凡在任何一个有能力的男人看来,雪轻裘,都是一个耻辱的存在。 “我确实不知道。坦白说,这句话原是别人托我告诉你的。而告诉我这句话的人,你一定想象不到。”也不是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种时候,雪轻裘竟然卖起了关子。 “是殇夙鸾吧。”我想了想,试探着说:“既然不是你,也不会是宗政澄渊,更不会是笑青衣自己。那么就只可能是他了。” “难道这世上有智慧卓绝的人,除了宗政澄渊,就只有殇夙鸾么?”雪轻裘又露出那中神秘的笑容,道:“不过,如果你认为是他,那就是他吧。” 这话说的太古怪了,莫非我猜的不对? 于是我又问:“那难道会是重阙的人?”想了想,摇摇头,“或者,是你那个皇上?”我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突地又想起一个人,道:“难道,是温延维?” 听我说起这个名字,雪轻裘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异色,叹息道:“总算你还不太笨。” “真的是他?” “我只说,你还不太笨,可没说就是他。”雪轻裘轻笑一声,道:“没有问题了吧,我想我该走了。” “等等,”我不甘心地问他,“难道连这个人也不能说?” “不能。”雪轻裘摇摇头,幽幽道:“笑青衣的事情,我确实是不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我也确实是不能说,而且,一个字都不能告诉你。我将会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直到带进棺材。” “我不知道你竟然有这么忠心。”我轻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我忠心,而是因为这个人,”雪轻裘微微侧头,像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很特殊。一旦动了他,就没有人维持现在的平衡点了。那么,一直在观望的某些人,就不会再继续观望下去了。这样的话,无论是我的计划,你的计划,都要推翻重来。所以这个人,我不能说。” “观望?是谁?”我简直快要被他弄糊涂了,怎么我越问,事情越复杂? “只要你活着,你总会知道的。”雪轻裘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吗?”不待我说话,他径自回答道:“因为我一直住在皇宫,在这个地方的人,知道的事情向来比别人多些。” “既然你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那我还问个什么?”我无奈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压低了声音,“只是,我还想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私下派人去陵江王府,找一封带有他印章的亲笔信?还有,我要洛微国界的详细地图和军事布防图,越详细越好。” “地图的事容易得很。不过信件一事,”雪轻裘上下打量我,笑道:“你莫要告诉我,陵江王失踪一事,真的与你有关。” “有没有关,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的吧。”我笑眯眯地与他踢起了皮球,暗道就算此事真的与我有那么一点关系,我也不会告诉他的。而且,我早就怀疑,刺杀陵江王一事,最大的嫌疑人,应该就是眼前的雪轻裘。 一旦陵江王要篡位称帝,第一个要问罪的,除了现在的洛微王本人,就要数是雪轻裘了。 而依雪轻裘眼下坐拥的势力地位,怎么会容忍这么一个人成天虎视眈眈地窥探着他? 只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十分奇怪,就是如果买凶杀人的真的是雪轻裘,那天的杀手明明瞧见了我们,虽然是在雨夜,杀手未必看得清楚我们的样子。但若是将我们的人数和行程联系起来,便很容易就确定我们的身份。 那么,雪轻裘就应该知道,陵江王失踪,实在是我做的手脚。但是看他一探再探,显然是并不确定。 淡淡瞟了我几眼,雪轻裘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只点点头答应说:“我会派人将你要的东西送来。” 说完,转身迈步出了屋子。 看着他的背影,我冷不防地想起一事,抢了几步追了出去,扬声道:“对了,你的伤,不要让你姐姐知道。” 脚步微顿,雪轻裘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侍卫的保护下,融入夜色,悄然而去。 依在门口,体味着夜深人静的孤寂,渐渐生出一种怅然之感,直到看见对面屋檐上凌空出现的两个人影,我方笑了出来,对那两人招了招手,“清肃,上面风景好吗?” “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笑青衣当先抢了说,与此同时,他空着的手一抖,一条细软的绳索像有了生命般卷了过来,缠住我的腰。 “莫怕。”他沉声笑着,手一收,将我拉上了屋檐,轻巧地落在他和清肃中间。 我待身子站稳,提了裙子踩了踩脚下的瓦,略带兴奋道:“酒呢,酒呢?”我让他们去买酒,虽然是借故支走笑青衣,但听说那“醉太平”也是真的很好喝,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尝尝。 “在这儿,”清肃坐在屋檐上,抬手将一小坛子酒举了举,却在我伸手去拿的同时将酒收了回去,含笑道:“这酒很醉人,只许尝,不许喝。” “那他?”我一直一口接一口喝着的笑青衣,“他怎么不醉?” “他还不想醉。”清肃的眼微微一转,扫了笑青衣一眼,复对我道:“只许尝,不许喝。” “好吧。”我妥协道,舒服地坐在他身边,小心地将封口拍开,正要用手指去沾了点尝尝,却忽地脊背一凉,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 则喜……想要粉红票票的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火焚 对于杀气这种东西,我现在是越来越敏感了。 越敏感,就越熟悉;越熟悉,就越习惯。 然而,当我发现杀气的源头竟然是清肃的时候,我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次,顿时收了手,询问地看着他。 然而清肃却不看我,整张脸冷得像刚从天山上搬下来的冰块,目光锐利地盯住黑暗中的某一点。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眨了眨眼,什么也没看到。 正要开口询问,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瓦裂声,是笑青衣左足微微前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踩碎了一块瓦片。 随着这一声脆响,像是冥冥中启动了某个机关一般,我感到身边凭空刮起了一阵烈风,清肃手里的酒坛突然炸裂开来,接着眼前人影一花,笑青衣箭一般地掠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我们的对面,深夜的巷子中陡然窜出一个漆黑的身影,向远处逃去。 然而我惊讶地发现,那身影虽然逃窜的速度极快,但是纵跃之间,右腿显得极不自然。 这人是个瘸子! 我眼皮突地一跳,脑海中瞬间出现一个人影。 雨夜,斗笠,血,尸体,剑和瘸子杀手。 “他……”我张口欲言,却被脸色突变,稍进即回的清肃死命地扯住,向后急退。 我还没来及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听清肃大吼:“幽韵,回去!” 原来是在客栈里的幽韵听到了声音,正从屋里出来。听到清肃的吼声,想也不想地倒掠了七尺,方才站定,“怎么了?”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我遥遥与幽韵对视一眼,仰头去看清肃,却被他眉目间沸腾的怒火吓了一跳。 清肃向来极其内敛,这一点,或者连宗政澄渊都莫敢与之匹敌。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惹得他如此生气? “滴答。” 一滴落水声在刚刚恢复寂静的夜里乍然响起,带着隐隐不详的气息。 是从碎裂的坛中流出的酒,正沿着青瓦,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而在那被酒打湿的痕迹上,有一团盘起的生物,正徐徐展开它的身体。 蛇! 一条只有三寸来长,浑身金黄,上面点缀着点点红色斑点的小蛇,正谨慎地抬起那颗小小的脑袋,四处张望着。 不用说,这绝对是一条毒蛇。 我呼吸骤然一窒,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清肃的胳膊,却惊惧发现手下的温度异常地灼人,热而烫手。 清肃!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清肃,莫非,刚刚打碎酒坛的时候,他被咬到了?中毒了? 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我颤抖地发现,他宽厚的手掌上,有两个小小的红点,其中一个,正缓慢地渗出一滴血珠。 “清肃……”我发现我的语声有些颤,于是狠狠咬了咬唇,飞快道:“什么蛇?” “没事。”清肃蹙着眉,闭目掩去根本藏不住的痛楚神色,极慢地吐出两个字,接着手一扬,一枚铜钱飞出,转眼将那条蛇斩为两段。 死去的蛇抖了几抖,“啪”地一声从檐上坠落。 “到底是什么蛇?”我着急地看着清肃越来越红的脸色,惊慌不已。 “你放心。没事。”清肃温和地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反手揽了我的腰,想是要带我跃下屋檐。 然而刚迈了一步,他突然面色一变,身子重重地晃了几下,紧紧咬住了牙,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起来。 “清肃!是什么蛇!”我没办法去感觉现在的心情,但是却不得不拼了命地保住我的理智,尽管我的眼睛中已经有泪水滴落下来。 “幽韵!”清肃却不理我的追问,猛然爆出一声嘶吼,对着幽韵迎来的方向,将我一把甩了出去。 我没有闭眼,没有喊叫,却死死咬了唇,眼睁睁地看着清肃的身子一歪,从屋檐上斜斜栽下,像从苍天坠落的孤雁,重重地,重重地落在地上。 而我,则安全地被幽韵接住,稳稳地站在地上。 “大哥!”幽韵在扶住了我之后,悲痛地叫了一声,呜咽着向清肃跑去。 “幽韵!”我一边低吼,一边向清肃扑去,“你去,看看那条究竟是什么蛇!” 幽韵只愣了那么一瞬,立刻冲向那条断蛇。 我则冲到清肃身边,对上他依然上挑的嘴角,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胸口,又检查了他的脖颈和脊椎,想确定他是否摔到了哪里。 “没……”清肃明白我的心思,想要摇头,却紧紧拧了眉,重重地喘息起来。 我不理他无论什么时候都逞强安慰我的话,直到我亲自确定了他确实没摔到哪里,这才稍感安慰,毕竟清肃武功高绝,神志未失,屋檐又不高,总算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 确定了这一点,我才敢死命地将他拽起,一手扯了他的胳膊抗在肩上,一手扶住他的腰,艰难地向客栈走去。 眼泪不受控制,脚下的路有些模糊,我重重地落着步子,突然“扑哧”一笑,“清肃,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怎么样?” “怎……么?”清肃费力地吐了两个字,呼吸之间带着烫人的热气。 “你会笑。”我咬了唇,低骂,“笑得很难看。” “……是吗?”清肃尽量配合着我的步子,而我却觉得他的重心渐渐偏到了我的方向。 “主子!”幽韵终于赶过来,从另一边扶了清肃,语声也有些颤,痛声道:“是‘金沙鬼火’,金铸往生天,火焚轮回苦。” 我听得不是很懂,不过也算抓住了要点,“这条蛇的名字叫‘金沙鬼火’?很毒?”毒到清肃不愿意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毒? “可以……解……”清肃挣扎着说,制止地看了幽韵一眼。 “既然可以解,我就拿那条蛇来煮汤喝!”我瞪他,和幽韵一起将他扶到床上躺下,问幽韵道:“这毒到底怎么回事?” “这毒很古怪。”幽韵匆匆端了盆水,将手巾沾湿了敷在清肃的额头帮他降温,“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听说一旦被这种蛇咬上,片刻之内浑身宛若镀了层金,瞬间就会气绝身亡。” 我一边帮忙将清肃的外袍除下,一边皱眉看着他的脸,只能看到通红的一片,半点金色也无,而且,他也还在呼吸。 幽韵接着道:“大哥是医者,平素总会试药炼药,可能其中的某些药材有抑制这种毒发的作用。但是,却仍然不能将毒除尽。因此才出现这种状况,就是浑身如同火烧,直至炼干身体内的最后一滴血。” 说到最后,幽韵也是泪水涟涟。 “无药可解?”我紧紧捏着手巾,咬牙道。 “我……我……”幽韵低了头,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眼泪不断的落下。 而我反而没了眼泪,沉沉开口,“真的无药可解?” “有……”清肃勉力睁了眼睛,平素清澈的眼眸已经变得血红,虚弱地说:“可、可……以解。” 我精神一振,扬声道:“幽韵,写方子。小二,把你们客栈的酒都拿来!” “酒?”幽韵不理解地问我。 “你不用管这个,去拿纸笔,他说什么,你写什么。”我借了小二递来的酒坛,想了想,取了旁边的铜盆,先是将酒倒了进去,看清楚了什么都没有,又取了银子扔进去,发现没有异常,这才用手巾沾着帮清肃擦身。 清肃的身上越来越热,却连一滴汗都没有,这么下去,人迟早要烧成木乃伊了。而酒精能够降温,眼下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回头见幽韵已经拿了纸笔,我轻轻叫道:“清肃,都用些什么药?” 清肃紧闭着双眼,忍痛道:“冰片……三十钱,苦参五十钱,寒水石八十钱……” 他的声音很小,我每听他说一句,就大声重复一遍让幽韵听清楚。 刚说了几味药,笑青衣推门而入,见到我们的样子微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掠到清肃身边,伸手探向他的手腕,用三指捏住。 片刻之后,他冷冷一笑,轻轻放下清肃的手腕,“金沙鬼火。”轻轻一哼,眼神轻轻掠过他的脸,“你倒是能忍。” 我知道他是说清肃尽管如此痛苦,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于是心里更痛,并不答言。哼!知道名字有什么稀奇,有解药才是重要。依旧重复着清肃口中说的的药材。 笑青衣顿了一顿,反身走向幽韵,看了一眼她抄的药方,陡然伸手抢过,揣在怀里道:“我去抓药。”然后轻飘飘闪出门外。 “可是,还没抄完……”幽韵急忙站起,慌乱中碰翻了凳子,就要追出去。 “幽韵,不用追了。”我深深地看一眼门外,手中不停,“再写一份。” 眼下这种情况,笑青衣想杀我们简直易如反掌,根本用不着装模作样拖延时间。因此,我相信他是真的出去抓药。 不过,拿着不全的药方出去抓药,根本就不能解掉清肃身上的毒,这一点,三岁孩子都知道。 那么,我隐隐希望着,或者,笑青衣可能会有已经配制好的解药,也说不定。 想到着,我的手因为这希望颤抖起来。 我不断的安慰自己,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我的推断是正确的,笑青衣一定会带着解药回来的。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绝对不会将清肃的命轻易交到任何一个人的手里,所以我还是要争取时间,再写一份药方,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眼见清肃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越来越红,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我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一旦他昏了过去,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将将把药方写完,幽韵小心地揣到怀里,对我道:“那我去抓药了,主子……” “就算你留在这儿,真来了杀我也是挡不住。去吧,快去快回。” “是。”幽韵点头,转身向门口奔去,走了几步惊叫道:“青衣?” “怎么?嫌一份药的剂量不够?”笑青衣嘲笑地看了她一眼,迈步走到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我,“喂他吃了吧。” “这是?”我接过瓶子,掌心感觉到一种沁凉之意。 “解药。”笑青衣站在床头,看着隐忍着的清肃,“不过,只有缓解的作用。” 刚刚升起的希望一下子跌到谷底,我捏紧瓶子,狐疑地问:“什么叫只有缓解作用?” “就是,这药里欠缺了一味药引。” “笑青衣,你不要把人当傻瓜。”我冷冷道,“你带着不全的药方,抓来的是已经研磨好的药。这说明什么还用我挑明了吗?而今,你却说这现成的解药中少了一味药引,你究竟安了什么心?” 笑青衣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既然你不信,那就你让你的丫头亲自去抓药吧。” “你!”我怒极,一时无法抉择。 “他……”清肃突然挣扎着拉住我的手,半睁了眼,“他说的是真的,先……把药给我。” ****************************** 看过不要忘了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药引 这绝对是我做过的最艰难的选择。 一个是我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笑青衣,一个是我不敢相信、总是逞强安慰我的清肃。 死死地捏着药瓶,这一瞬间,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相信我。”清肃声音嘶哑,却坚定如斯。 “要快哦,不然他不被烧死,也会被疼死。”笑青衣找了个位置坐下,凉凉地说道。 我看着强自压下一声呻吟的清肃,终于轻声道:“说实话,今夜,你为了保护我而被蛇咬到的行为,让我很生气。”我边说,边将药瓶打开,霎时,一股清幽的药香扑鼻而来。 刚才的情况,很明显那条蛇是被人放在了酒坛中,为了要毒死我。 那个瘸子杀手,明知我身边同时有清肃和笑青衣在,在杀我毫无胜算的情况下,还冒险出手,却又并没有攻击我,而是直接将酒坛打碎。 而清肃和笑青衣对他的举动,也没有任何拦阻。从而可以看出,这个杀手,并不是为了杀我,他的目的由始至终只是为了打碎酒坛。 他是为了救我。 可是,在打碎酒坛的那一霎那,酒中的蛇受了惊吓,开始胡乱攻击。依清肃的身手,我相信躲开一条蛇,应该不是难事。但问题是,当时,我与清肃离得很近。 我并不能确定到底是蛇想咬我,而被清肃拦住;还是蛇本来想咬的就是清肃,他怕毒蛇一击不中反而攻击我,而故意被它咬中。 总之,我确信,如果当时我没有在他身边,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果不其然,听到我这么说,清肃眸中闪过一丝歉疚。 “如果,我亲手将药喂了你,那么,你的命就该对我负责。”托起他的头,我将药放到他唇边,“如果你骗我,你知道,我会很痛苦。而你,是绝对不会让我痛苦的吧。” 眨了眨眼,闪过一丝了悟,清肃重重点了点头,勾起一抹因痛苦而扭曲的笑,吃力地平复了一阵喘息,轻轻吐出两个字:“不会。” 我抿了唇,发狠道:“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开膛破肚,洒酒祭天!” “好。”清肃低低地答,然后就着我的手,将药吞了进去。 我紧张地看着他,直到他脸上的红渐渐褪去,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身上微微见了汗,不再发热以后,这才逐渐放松下来。 见他不可抗拒地因疲惫陷入沉睡,我咬着手腕,不能自己地哽咽起来。 一双手持重地按住我的肩头,笑青衣的声音传来,“你想吵醒他?” 他掌心的温热带着与他的表象不相符的沉和稳重,缓缓传递给我。 我没抬头,并不想让他看到我哭泣的样子。 轻笑传来,“没想到,你对他还真是情深意重。” “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我轻哼道。 “那么,就是纯洁的兄妹情谊?”笑青衣不死心地追问。 挥开他的手,我擦了泪,抬头对他冷冷一笑,“我没有对你解释的必要。” “那好吧。”笑青衣摊手,笑道:“我们来谈谈药引的事情。” 小心地将床幔放下,我起身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谈?” “他也许会过好几天才会醒来。虽然毒发时间不长,但是他身体的损耗,远远比你想象中的大。”笑青衣噙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那又怎么样?他醒来后,我自然会问他药引的事情。” “可是,你就要领兵出征了不是吗?” “那就等。等找到药引,将清肃的毒解了之后,再出征。”我寻了张软塌坐下,坚定地说。 “你忘记你来洛微的目的了?你准备放弃你的计划?” “清肃如果不好,就宗政澄渊打到门口,我也不会走。”我昂头看着他,他不会明白,任何人也不能取代清肃在我心中的地位。 谁都不行。 “那恐怕是不行的。”笑青衣轻笑道:“因为那药引……”他忽地住了嘴,沉吟片刻,接着话锋一转,道:“你知道这次宗政澄渊正在屯兵哪里?” “听说,为了与殇夙鸾会合,这次他正屯兵洛微以东。”我回想了一下这几天收到的消息,说道。 “那你是否有听说过,在洛微之东,靠近边境处,有一个城,叫做‘陌州’?” “不,没有。”我摇头,洛微的地图我还没有拿到手,所以并没听说过他所说的什么‘陌州’。 瞟了一眼清肃的床,笑青衣道:“陌州盛产一种草药,叫‘雪见草’,是当地很常见的草药。药性极寒,用于解毒散热。” “这就是缺少的药引?”我蹙眉,“名字很普通,从没听说过。” “因为这草本就不是稀罕物,在陌州,可以说遍地都是。”笑青衣弹指笑道:“可是,一旦出了陌州,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去保存这种草,一日之内,它的药性都会消失。就算连根移植也一样。所以,即使用它配成了解药,也是无效。” “也就是说,如果要为清肃解毒,必须带他到陌州走一趟。” “不错。”笑青衣点头,半垂了眼,“我刚才说过,因为缺少药引,这药只起到缓解作用,并不能将毒根除。所以,每隔九天,毒性会发作一次,每次半个时辰。当然,你也不用太担心,半个时辰这么短的的时间,是死不了人的。而且,平时和常人无异。” 见鬼的死不了人! 毒始终是毒,在体内时间久了,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我怒瞪着他,冷冷道:“也就是说,要想为清肃解毒,就必须要快一点到达陌州。” “主子高见!”笑青衣露出谄媚的表情,笑道:“而且,是尽快、‘领兵’到达陌州。” 我皱眉,明白他的意思。 先前我已经答应了雪轻裘,最少要胜三场,才能拿到全部的兵权,才算是履行了约定,这样,他才会用计逼走红棘。 而陌州在洛微边境,如果我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帮清肃解毒,那么放弃我的计划,与宗政澄渊联手,带着洛微的三分之一兵力投诚,将是最快最妥善的办法。 但是,这样一来,雪轻裘就不会放走红棘了。我相信依红棘的性格,绝对会与雪轻裘一同死在洛微。 虽然,我心底始终认为,雪轻裘并不一定会真的让自己的亲姐姐陪他去死。 但是,如果往坏的方向去想,雪轻裘是红棘的弟弟这件事,是殇夙鸾间接透露给红棘的。而殇夙鸾和雪轻裘私下又有来往,那么,万一这整件事情是他们设的局,万一,雪轻裘真的不是红棘的弟弟呢? 到时,该怎么办? 红棘的命,和清肃的命,我该选哪一个? 选清肃,红棘必死。 选红棘,我就必须要抢在宗政澄渊攻下陌州之前到达,并且要在清肃解毒之前,守住这个城。 而现在宗政澄渊的大军已然在洛微边境集结,我却身在洛微都城。以距离来看,熟远熟近,一眼既明。 何况,如果仅仅是想胜过宗政澄渊,虽难,总还是有些旁门左道的方法的。但要在固定的地方胜他,可能性却微乎其微。更别说,现在的宗政澄渊身边,还有一个殇夙鸾。 我,能做到吗? 交叠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我沉下心,前路虽然艰难,但是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就是,笑青衣所说的药引的事情,是真的。 抬眼看着满脸笑容的笑青衣,我低低地说:“药引的事情,是真是假,等清肃醒来,我自会问个明白。现在,该我问你了,刚才那个杀手,你是否追上他了?” “没有。”笑青衣摊手,笑说:“既然他不是想杀你,我也就没有怎么卖力去追,让他逃了。” “那么,你去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追着他,让他更快的逃跑?”连我都能看出那人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救我,那以笑青衣的眼力,自然也不会再追出去之后才想到这一点。 那么,他为什么追出去,追出去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笑青衣闭目半晌,忽地睁开,眼中精光一现,接着渐渐转柔,最后轻轻一叹,“你总是想得这么多,这么周全么?你才,十七岁,不累么?” 我大大一愣,这是怎么?插播抒情时间? 笑青衣看着我发愣,呵呵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头,柔声道:“我做了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说完走了出去,不忘将门关好。 “主子,他?”幽韵一直安静地立在一旁没有插话,现在才奇怪地问了出来。 我静默片刻,对幽韵安慰道:“没事。来,”我伸手招呼她,“我们躺一块儿,帮清肃守夜。” 说是守夜,我到底受了惊,又忙了半宿,最后还是睡着了。 醒来时,幽韵正笑吟吟地看着我,“雪轻裘派人来了,正在外面等着呢。” “清肃怎么样?”我起了身,当先来到清肃床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笑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受了伤,也是这么样的睡着。” “主子和大哥是最早认识的吧。”幽韵递了擦脸的手巾,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们从来没说过。” “嗯……”我接过手巾擦了擦脸,道:“不是故意瞒着你们,不过清肃已经不在意了,所以,也就没有提起的必要。” “哦。”幽韵惋惜地答应一声,又问我:“让那个人去大堂等吗?” “不,叫他进来。”我看一眼清肃,依旧将床幔拉好,自己坐到正中的桌前。 片刻之后,幽韵笑青衣带着那个两次给我们传话的小厮走了进来。 我托腮看着依旧谨慎有礼的他,笑道:“见你三次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回姑娘,小的名叫小厮。”他在我面前站定,长揖一礼,道。 “名字?小厮?”我好笑地看着他,和幽韵对视一眼,都觉得十分新鲜。 “回姑娘,小的的名字确实就叫做小厮。”那小厮谦卑一笑,道:“这世上的小厮很多,但是叫小厮的小厮,却只有小的一个。” 我不自禁笑了起来,鼓掌道:“妙极!说的好。那么,小厮,雪轻裘让你来做什么呢?” “谢姑娘夸奖。公子让小的来,先是送几件东西,”说着,他取下背在背上的小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放在我桌上。 一张洛微的地图,一张军事布防图,还有一封没封口的书信。 我首先将信展开,直接去看信的落款,上面写着:“宣陵夏字”,下面盖有他的印章。 满意地将信收好,我对小厮道:“回去多谢你家公子。” “是,小的一定传达。”小厮点头,接着又是一礼,“启禀姑娘,公子派小的前来,命小的问姑娘一事,不知姑娘可否坦言相告?” “你说。”我下意识地扫了一边倚门而笑的笑青衣,直觉这件事,八成和他有关系。 “公子说,昨夜子时左右,城东‘醉天下’酒楼突发大火,共计丧命二十七人。火被扑灭以后,在现场发现并未烧毁的尸体五具。仵作断言,这五人虽然伤处不同,但都不是因火灾而死,而是被武功高强的人一招毙命。公子命小的来问一声,姑娘对这件事情,是否有些独到的看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三章 窥视 “发生火灾了?”我诧异地惊叫起来,哀怨地说:“那他们家的酒呢?还有卖吗?” 小厮大概没想到我第一句问的会是这个,完美的笑容露出一丝裂痕,“呃……据调查,整个酒楼一个活口都不剩,小的想,酿酒的师傅应该也在其中,故此……故此……” “也就是说,以后没的喝了?”我愤愤地说,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虽然我故意演得有些夸张,我也确实有些遗憾,昨夜的酒,我还一点儿都没喝到嘴呢。 “回姑娘,小的不清楚。不过也有可能,酿酒师傅当夜并未宿在酒楼。”小厮八面玲珑地说,“但是公子问姑娘的事?不知?” “不知。”我歉意地说,有些不好意思,“昨夜我睡得太深沉了,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请转告公子,恕我无能为力。” “小的知道了。”小厮点点头,躬身道:“那小的这就回去转达。” “且慢,”我扬声唤住他,道:“我还有一事,麻烦你转达给公子。” “姑娘请讲。” “我近日觉得身子不是很舒服,知道宫里药材珍贵,不知--”我故意拉长了声音,边说边看着那小厮。 “小的知道了,姑娘的身体状况,小的会一字不漏地转达给公子。”小厮弯了腰,转身退了出去。 从窗口见小厮确实离开了,我头也不回地道:“那些人是你杀的?” “是,也不是。”笑青衣模棱两可地回答,“是,我刚好杀了二十六个人;不是,往酒里放蛇的那一个,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 “一个用剑的人。我到酒楼的时候,杀手已经不见了,而死的就是‘醉太平’的酿酒师傅。我们买酒的时候,那坛有蛇的酒就是他亲自交到清肃手里的。” “那人,竟然能瞒过清肃的眼睛?”我着实有些奇怪。 “连我都被瞒过了,何况是他?”笑青衣轻嘲道,他的笑声中,不自觉地泄漏了一丝傲然。 “那你,为什么被瞒过了?” “说来,也没有什么。仅仅是因为,那人真的是个酿酒师傅。”笑青衣眉间闪过一丝凌厉。 我微微一寒,笑青衣的意思是,只有那个人真正是个酿酒师傅,一生都在从事这个职业,他才能做到,在最自然的条件下杀人于无形。 因为人们可以防备杀手杀人,却很难防备普通人杀人。 只是,这个酿酒师,是被人威胁了下毒?还是,他潜伏成酿酒师的一生,仅仅是为了下这一次毒? 如果是后者,那么隐藏在他背后的人,真的太可怕了。 想到这儿,我明知笑青衣不十分可信,依然忍不住问:“有什么线索?” “没有。普通的剑伤,流了很多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杀手的剑快,人也快。” “哦?”我有些惊讶,回头看他,“何以见得?” “因为血。”笑青衣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比划着:“剑的长度比不过从脖腔中喷出的血飞溅的距离。如果杀手行动不快的话,血在喷到一半的时候应该会被自己的身子拦住,因此,血射出的痕迹,其中靠向杀手的那一边,就应该有断痕,而不会显得十分自然,没有阻拦。” “就是说,只有杀手迅速地闪开,血才能笔直地飞射出去。”我听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那关于这个杀手,你是否心中有数?” “没有。”笑青衣眯了眼,头略低,“不过,我可以捎信给楼里,让老大去查一查。” 我盯着他,略微深思一下,道:“好,你捎信吧。” 白凡生死不明,楼里的情况我一点信儿也没有。这个时候笑青衣突然提了出来,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也未尝不可。 “那我出去一下。” “等等。”我叫住他,冷冷道:“既然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何必要多杀那么多人?” “因为,我不想杀一儆百。我只想杀鸡儆猴。”笑青衣清冷的笑里散着莫名的寒意,“猴子越大,我杀的鸡就越多。” 门声轻轻一响,笑青衣出了门,我从窗前清晰地看到,他没入人潮的背影。 “主子,这人太危险了,我们还是早些将他甩掉吧。”幽韵走到我身边,担心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如果能甩掉,我早就做了。”我轻轻一叹,收了目光,转身来到桌边,拿起洛微的地图,当先寻找到了陌州城。 “主子,”幽韵的语气带着犹豫,“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我看着陌州城,距离边境相当近,而且只隔着几个小城,我该怎么做,才能在宗政澄渊破城之前,火速到达呢? “主子难道就不怀疑,下毒的人是雪轻裘?他为了逼你到前线去寻解药,才下了这么古怪的毒?” 我将地图放下,对她摇摇头,道:“下毒的人不论是谁都有可能,甚至可能是青衣。但是,绝对不可能是雪轻裘。” “为什么?” “首先,这件事分明是冲着我来的。而我不是清肃,一旦被蛇咬了,我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马上就成佛了,根本来不及去找那个解药。更别再说去了。此其一。” “其二,雪轻裘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一定要我去战场,他只是想让我带着洛微的军队,把事情搞得越混乱越好,既亡了洛微,又不白白便宜宗政澄渊,这是他的目的。而这件事,不一定非要去战场上解决。” 接过幽韵递过来的茶,我少少饮了一口润喉,接着道:“其三,说说这个想杀我的人。他想杀我,但是这不是他唯一的目的。他用了那样一种蛇,他留了后招。或者说,杀我,只是一个诱饵。如果他足够睿智,足够了解我们的情况,就应该知道,就算他在我身上下了十七八种毒,最后中毒的,也不一定就会是我。所以,我猜,也许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我。” “那他的目的?” “可能是清肃,也可能是你,甚至可能是青衣。总之,是我身边的人。只要你们有一个人中了毒,我就必须去陌州找解药,这样一来,我也就必须和宗政澄渊产生正面冲突。” “他想要你和王爷反目?” “宗政澄渊现在是皇上了。”我纠正道,苦笑一声:“也不见得是反目,我和宗政澄渊,难道有什么时候和睦过吗?” “那……他的目的究竟是?” “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不确定。”我紧紧捏着茶杯,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本来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我高兴去就去,不高兴去,随时都可以撤回来。 现在,却变成非去不可。 最重要的是,我明明正在被窥视,却连目光射来的方向都找不到。甚至于,连他正在窥视我的哪个部位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比在连章时所受的限制更让我感到郁卒。 “那主子,我们可以悄悄地去,不必带兵。” “不。不管我们怎么去,都是敌暗我明,没什么差别。所以,与其偷偷摸摸,不如昂首挺胸地做一次诱饵,看看能不能引蛇出动。” “可是,我觉得,一个笑青衣就已经很危险了,再加上这个神秘人,你不是更危险了?”幽韵担忧不已,一张脸挤做一团。 “怎么会?我应该更安全才是。难道你没听过‘蛤蚌相争,渔翁得利’么?”我低低一笑,道:“我是他们的猎物,同时,也是他们的猎人。单独看来,我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猎物,但是将两个猎人放到在一起,让他们互相争抢,最后得利的,将会是我。” “如果,他们不争抢,反而沆瀣一气呢?” “不会的。”我淡淡地说,“但凡聪明人,总会有些骄傲的。他们认为,自己总是比别人更聪明些。所以,也就不屑与任何人合作。” “那……主子你呢?”幽韵冷不防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我微愣,随即轻轻瞪了她一眼,笑道:“我嘛,我仅仅是个女人,可以被允许愚蠢一点儿。而且,也可以,稍微不择手段一点儿。” “主子,我发现,你确实依然很奸诈。” “嗯,我也发现,你确实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很难得的,和幽韵像很久之前那般斗了斗嘴,觉得轻松了不少。 不过,当目光不自主地飘到清肃的床,心底骤然一空。过去的日子里,我实在太习惯他一直伫立在我身边,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怎么都不会是山穷水尽的绝地。 可现在他地躺在床上,就像十多年前,我爬上丞相府最高的假山,第一次见到他。 那时我还是一个人。而他,则孤零零地躺在一片芍药花田里,透过嫣然的花朵,一派怆然地看着蓝得刺目的晴天。 我抱着粗砺的山石,呆呆地俯视着他,直到他目光微动,轻轻地转到我这边儿,对上我的视线,让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神。 那是,生死不知的眼神。 “主子!”幽韵端了早点站在一边儿叫我,打断了我的回忆。 “唔。”我随手拿过一个点心,心不在焉地嚼着,取了怀中收好的信,对幽韵道:“你的手巧得很,刻一个相似的印章不是难事吧。” “放心,只管交给我。”幽韵接了信,仔细收在怀中,见我复又铺开了地图,轻斥责道:“先吃饭!” 若是平时,我也就听了。可是现在,我心里十分焦急,恨不得现在就插了翅膀带着清肃飞到陌州去。 可惜,我不能。 那么我就得做足与宗政澄渊对抗的准备,首先一点,就是要背熟桌上的两张图。 一来,这样对打仗有帮助,二来,也不至于会被即将上任,复又被架空的将军瞧不起。 于是,我一边等着清肃苏醒,一边背书一样地背地图。 雪轻裘则一直没露面,只是陆陆续续派人送了许多上好的药材,我半点也不客气,全部打包带走,就算清肃吃剩了,战场上刀枪无眼,有备无患总是应该的。 直到三天后,清肃醒了,我首先确定了笑青衣所说的药引的事确实是真的,之后立即做好了随时出门的准备,只苦等雪轻裘的兵符和将军了。 接着,这一天的黄昏,小小的客栈迎来了洛微目前最有势力的三个人。 雪轻裘,皇上,和刚刚上任的大将军,韩驰誉。 ***************************************************************** 呜~则喜想要粉红票啦,粉红票,好久没人给投了的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封将 不愧是全洛微架子最大的皇帝大人,见谁都不用事先打个商量。当笑青衣带着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清肃床边和幽韵下棋。 清肃虽然仍显得有些疲惫,精神却不错,多半安静地看着,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笑着提点我的臭棋。 我瞪着棋盘,一个忍不住伸手去抢棋子,反正,既然兵不厌诈,那么也不该吝啬用抢的。 “好了,来客人了,你还抢棋子?” 笑青衣的声音响起,他正好在这个时候带着雪轻裘他们走了进来。 我握着棋子,慢慢抬起眼,将进来的三个人尽收眼中。 雪轻裘走在最前面,几天不见,他似乎又清减了些。 最后面跟进来的是一个粗犷的男人,穿着便服也掩饰不了虎背熊腰的的身材。面色微微泛红,眼睛很大,总是瞪着,一进来就紧紧盯着我,拧起眉。 这人就该是韩驰誉了,因为除了他,我想不出在这个时候雪轻裘还会带别人来见我。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正中的人身上。 高瘦身材。纯黑的披风,月白的长袍。衣襟处隐隐反绣了一条金龙。 整个人看起来虽是儒雅,却也处处透着贵气。 洛微的皇帝,宣典。 握紧了手里的棋子,我缓缓笑道:“既然是便装,又出门在外,未免贵人身份暴露,恕我们就不便向您行礼了。”说着,用手拦着想要起身的清肃,“我家兄长近日身体不适,不能下榻,望海涵。” “无妨。”淡淡地开口,宣典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雪轻裘,声音陡然转柔,“这就是你让我见的人?” “嗯。”轻轻地答,雪轻裘看我一眼,飞快地转向别处。 “你知道朕?”宣典坐在正中,伸手拉了雪轻裘坐到身边,韩驰誉随侍站在两人身后。 “知道。”我淡定地答。 眼底浮起淡淡的诧异,宣典又问:“你就是白剑秋?” “是。”我也一阵惊讶,雪轻裘竟然没告诉宣典我真正的名字? “白、剑、秋?可是朕听说,连章最后一位王妃的闺名也叫白剑秋,你可知道?”宣典目光如刀,上上下下扫了我几眼。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绝口不问她的底细么?”我正准备开口,一边的雪轻裘神色陡然一冷,不悦地抢声道。 “好,朕答应你,不问。”宣典立刻柔声安抚,转头,看着我对韩驰誉道:“宣旨。” “是。”韩驰誉取了一封圣旨,双手举着,对我低喝:“白剑秋接旨。” “韩将军请宣旨。”我依旧坐着,理了理裙子,对韩驰誉尽量和善地笑了笑。 韩驰誉微微一愣,像是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随即双目一瞪,道:“既知是接旨,为何不跪?” “雪公子?”我挑高了声,扫一眼雪轻裘。 “韩将军,宣旨。”雪轻裘硬梆梆地坐在哪里,神色不动,冷冷道。 “皇上……这?”韩驰誉有些为难,不知所措地看着宣典。 “雪让你宣旨,你没听到么?”宣典不高兴地说,有些焦急地看着雪轻裘。 “是。”韩驰誉莫可奈何地忍了气,对我展开圣旨,低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偶得一梦,天降神启,有女白氏剑秋,秀外慧中,聪敏睿智,尤善兵法谋略。天神曰:若得此女,可保江山社稷。故,今朕特封白剑秋……为抚远大将军……”韩驰誉念到这儿,手突然一抖,震惊地看着圣旨,回头去看宣典,“皇上……这……” “念。”宣典冷冷喝道,“别告诉朕,你不识字。” 韩驰誉却咬牙不语,瞪了一会儿圣旨,又来瞪我。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笑道:“莫不是真的有什么生僻字,韩将军不认识了?要不要我替你念?” “韩卿。”宣典语气不再冰冷,而是低沉得可怕。 “故,今朕特封白剑秋为--威远大将军。即日起,领兵十万,赶赴我国边境,务必振奋军威,守我疆土。”韩驰誉念完,将圣旨卷起,却并不交给我,反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我朝从未有过女子封将的先例,何况是这样一个来历不名的女子。皇上,请皇上三思啊。” 宣典冷眼看了看他,又抬头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目光最后落到雪轻裘身上,轻声道:“雪?” “你若是实在不想随我的意,让白姑娘做将军,我也没有办法。”雪轻裘垂下眼帘,左手轻轻抚上右手的手臂,慢慢地说:“反正,皇上想做什么,奴才总会受着就是了,没什么别的好说的。” 一句话说得宣典的表情瞬间就拧了起来,慌乱、痛楚、内疚、失望一一从眸中闪过,一边着急地喊着:“别按!别按!”一边将他的手拉开,小心地翻起袖口,露出一道已经收口的狰狞伤疤,“都依你。你看还没好呢,再裂开,又要疼上把个月了。” “皇上,现在是在宫外,请自重。”雪轻裘丝毫也不领情,冷淡地甩开他的手,身子往远处挪了挪。 宣典空了的手陡然握成拳,紧紧闭了下眼睛,对韩驰誉道:“君无戏言。韩卿,你还不将圣旨交到白将军手中么?” “皇上,佞……”韩驰誉一脸悲痛,目光瞬间转硬,像是一瞬间将生死置之度外,大声呼喊起来。 “韩将军!”我低叫一声,打断他的话,开玩笑,他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将军,要是他死了,我上哪找一个这么合适的?“可以将圣旨交给我了吗?” 韩驰誉却不理我,又冲着宣典叫起“皇上”来。 我皱起眉,微恼起来,这人,就这么想死么? “幽韵,把圣旨给我拿来。”我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他能拧得过我? 幽韵低应一声,身子一旋,就去抢韩驰誉手中的圣旨。 韩驰誉好像打定了主意不把圣旨交给我,伸手将幽韵格开,眼见两人在小小的斗室之内打了起来。 我冷眼看着,方才我故意叫幽韵而不叫笑青衣,就是让他看看,他是怎么样输在一个女人手里的。 就算是幽韵真的打不过他也不要紧,有笑青衣和清肃在,总是有办法让他输给幽韵的,而且还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我踱回清肃身边坐着,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棋子交给清肃。 清肃微笑着接了过来,抬头与抱臂倚在窗边的笑青衣对看一眼,见笑青衣微微点了点头,清肃的手指轻轻一转,本来在他手里的棋子,瞬间变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此,只听韩驰誉闷哼一声,被幽韵打中胸口。 趁此机会,幽韵手一探,将圣旨抢了来,交到我手里。 我将圣旨展开确认了一番,交给清肃收着,瞥了一眼玩弄着棋子的笑青衣,对韩驰誉道:“多谢将军手下留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五章 授符 韩驰誉重重一哼,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声不响退到宣典身后。 “韩卿,”宣典怎么说也是一任帝王,此时语重心长地说:“白姑娘智计无双,是当将军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朕也考虑到她身份特殊,恐不能服众。因此,朕会才会对外昭告天下,先封你做将军。但是,兵符和兵权,朕都会交给白姑娘掌管,营中一干大事,也必须听白姑娘吩咐。听明白了吗?” “恕臣斗胆,臣军旅数年,早已生厌倦之心。况且上有八十老母待臣照料。自古忠义不能两全,望皇上体谅微臣身为人子的孝心,准臣辞官。”韩驰誉见反抗不成,干脆来个弃官不做。 “你!”宣典身为皇帝,除了雪轻裘,谁还能给他半点眼色看?此时听见韩驰誉竟然这样抵抗他,不觉黑了脸,眼见要震怒起来。 真是找死! 我暗骂一声,面上却笑道:“韩将军,不知道,在这京里,一旦你辞官,是你孤身返乡呢?还是,携妻带子?” 我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他韩驰誉一人辞官,还有可能孤身逃出京师,若是他一家子都在这儿,那可就要等着被满门抄斩了。 韩驰誉虎目一瞪,虽然眼中仍有愤色,仍直挺挺地跪着,却死死咬住牙,不再言语了。 “皇上,不知兵符何时才能交给民女呢?”我见韩驰誉终于听话,暗自松了口气,对宣典道。 深思地看我一眼,宣典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的令符放在桌上,沉声道:“举荐你的是雪,白姑娘莫要让他失望。” “不敢让公子失望。”我道。 怎么会让雪轻裘失望呢?我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一致的。 轻轻将兵符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一听见“兵符”二字,便瞪红了眼紧紧盯着的韩驰誉,我笑道:“皇上,民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讲。” 正了正脸色,我伸手一指韩驰誉,道:“民女想要他的印章。” 神色一暗,宣典突然笑了笑,对雪轻裘道:“雪,你的眼光确实不错。”说着,点点头,沉沉吐了一个字:“准。” 我心中暗喜,对韩驰誉道:“韩将军,难道还想让我家幽韵去你怀里掏出来不成?” 韩驰誉跪在地上不敢起来,闻言发狠地盯着我,一副想要把我生吞的样子,一边将印章从怀里摸出来摔在地上。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弯身将印章捡起来放在怀中。 这人越是这样,我越是放心。这种说话说事不经过大脑的人,很容易被人利用。因此,也就很容易为我所用。 “白姑娘,十万精兵已然整装待发,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一直沉默不语的雪轻裘轻轻问我。 “我自有打算。”我笑了笑,看了看宣典,对雪轻裘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放肆!” 雪轻裘和宣典同时出声。一个满口答应,一个断然反对。 “雪……”宣典完全不顾及帝王身份,居然伸手牵住了雪轻裘的衣袖。 “你以为,我们会说什么?”雪轻裘盯着牵了他袖子的手,琉璃似的眸子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流光,缓缓地勾起一抹很淡很轻的笑容,但是却任谁都不能忽略。 在雪轻裘这样目光注视下,我想,谁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何况,是宣典。 果不其然,半晌之后,宣典默默收了手,眼中一片死寂,“去吧。” 雪轻裘的笑意却加深了,“你可以慢慢想,回去之后要对我用什么新鲜手段……”说着,他的语声突然一顿,猛地用手撑了桌子,脸色惨白如雪,一滴殷红的血不能抑制地从他的嘴角划过,“啪嗒”一声滴在宣典衣角,在月白色的衣袍上显得分外刺目。 雪轻裘却好似笑得更开心了,身子摇摇晃晃地道:“以前那些手段……我想,皇上也该用腻了。” “雪……”宣典伸出去的手再次被雪轻裘的目光拦了回去,颤抖地落在膝头,十指成爪,死死地抠进骨肉里,“你,去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再那样对你。” “那还真是,多谢你。”轻咳两声,雪轻裘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紧紧纠住自己的胸口,在看到被宣典死抠的膝头,渐渐洇开的鲜红时,那满是嘲笑的眼神突然蕴满了深深的痛楚。深吸了一口气,他对我道:“我们走吧。” 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心底也隐约生起一丝痛楚。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弄得如此凄凉? “我打算今晚就走,先去陌州。可以见一见红棘么?”来到另一间屋子,我当先问道。 “既然要长别离,何必短相聚?等以后能够真正长久在一起的时候,再见,也不迟。”雪轻裘的脸色稍有缓和,却仍然显得极其痛苦。不过眼神却有些迷茫,说话也好像别有寓意。 我看着他轻轻一叹,本来我只打算问他红棘的事情,因为我用的是假名,让皇帝知道我和红棘有关系不好。可是现在看他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道:“要不要让清肃给你看看?” 淡淡看了我一眼,雪轻裘抹去嘴边的血,苍凉笑道:“既然早晚要死,又何必多此一举?多谢你的好意,雪轻裘,受之不起。” “我想治的不是雪轻裘。”我直视他的眼睛,沉声说:“是小么,红棘的弟弟,小么。” “理智如你,也会犯这种错误么?”雪轻裘身子一歪靠在门上,微微喘息地说:“雪轻裘就是小么,小么就是雪轻裘。人总妄想着将过去和现在分开,好忘记自己的痛苦,减轻自己的罪孽。可是,一个人的过去和现在,又怎么能分开呢?” 我顿时无语。 我恨着雪轻裘,怜惜小么。可是,不同的感情,就能将一个人分开吗? 就像雪轻裘对宣典。 我不懂,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因为这样一种感情,将自己逼到绝境,这样的他,是太傻?还是太聪明? 见我不语,雪轻裘勉强直起身子,“没事了?那么,我回去了。” 长长吐一口气,我闭上眼,复又睁开,“我想请韩将军吃个晚饭,不知能否让他暂时留在我这儿?” *************************************** 伸爪,周一了,要票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征 “他不是还在那儿跪着?”雪轻裘笑了笑,倨傲地说:“我不让他起来,他绝对不敢起来。” “那么,还有一件事。如果我想和韩驰誉分头走,兵符由我保管的话,明日他能调动那十万兵马么?” 雪轻裘将门拉开,夕阳笼了他一身淡淡的光晕,他轻声说:“有时候,想调动兵马,并不一定非要兵符。而这,将是你以后面对的最大问题。” 我点点头,看着他出去。 他的话我明白,军队,那是一个与众不同,自成一体的特殊地方,要在那里得到绝对的控制权,确实要颇费一番心思。 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韩驰誉,是我必须要争取到的人。 慢慢地走出去,那边屋里的雪轻裘和宣典正出了屋子,走在楼梯上。 雪轻裘的身子始终有些摇摇欲坠,走在身后的宣典一直紧张地看着他,直到他安全无恙地下了楼梯,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我站在二楼的回廊里,定定地看着宣典将雪轻裘送上马车后,自己才坐了上去。挑起帘子,在临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扭头精准地对上我的视线,锐利地笑了笑,对我点了点头之后,才进了马车。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栏杆,心急速地跳了起来。 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怎么,你看上了那个风华绝代的雪公子了?”笑青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凉凉地说。 白了他一眼,我没心思同他说这些风凉话,只道:“韩驰誉呢?” “还跪着呢。”向里面比了比,笑青衣一脸轻讽,“你怎么会选了那么个人?” “因为他听话。”我说着,眼角扫过客栈门口站着的人。 是那个叫小厮的小厮。 眼见雪轻裘他们的车子已经走远了,他还站在原地。 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我明白过来,这人应该是雪轻裘派来跟监视我的。很可能,他要一直跟我上战场。 “要处理掉他?”笑青衣倚栏一望,也发现了他。 “无妨。”反正这一次,我也没打算和宗政澄渊私下沟通,谁爱来监视,就监视吧。 收了视线,我迈步走进屋子,回身示意笑青衣将门关上,这才对韩驰誉道:“皇上都走了,将军怎么还跪着?快快起来吧。” 恼怒地瞪着我,韩驰誉依然不起身,道:“你以为,你是皇上?” 我失笑,这人,怎么长了这副脾气! “我虽不是皇上,可是别忘了,我刚刚被封了大将军,正好,比你高一个品级。”我笑着坐下,取了一封早准备好的信在手中把玩着,“不听我的命令,就相当于不听皇上的命令。不听皇上的命令,就是犯上!要灭门诛九族的。” “你想怎么样!”我刚说完,韩驰誉“腾”地站起,怒吼道。 “不怎么样,”我让幽韵将手里的信递给韩驰誉,笑道:“我只想让将军看一封信。仅此而已。” 韩驰誉接过信,三下两下拆开,正要看。我好笑道:“将军不怕那信上有毒么?” “你!”韩驰誉怒吼一声,一下子松手,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手掌,那封信轻飘飘落在地上。 “韩将军,别慌。我说着玩的,这信上怎么会有毒呢?毒死了你,我如何向皇上交代?”我叹息,这人,怎么能当将军?居然,听说还是洛微武将中,首屈一指有威望的将军。 “你!本将军岂是你能任意耍弄的?” “将军莫要生气,还是,先看看信吧。”我低头看一眼地上的信,哼,让我弯腰,我就不能让你弯腰么? 韩驰誉有些踟躇,看着信一时没有动作。 我瞟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听说,你曾经是陵江王的家奴?” “是又怎么样?”提起陵江王,他显然有些动容。 “没有怎么样,只是在想,陵江王的笔体,你是否能认得出来呢?”我边说着,边有意无意地扫过地上的信。 韩驰誉愣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立刻飞扑过去抓起地上的信,颤抖地看了半天,大大的手在信的落款处陵江王的印章上抚摸了许久,眼眶竟然微微泛起了红。 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则一直在用眼角盯着他的反应。 见他如此,我方落下心头的一块石头,我选他,果然没选错。 当初我听说韩驰誉是陵江王的家奴,在升迁后又与他交往甚密之后,我便偷偷在心里盘算,如果能利用陵江王,将这人拉拢过来,不是省事很多吗? 所以,我先让雪轻裘找出陵江王的字迹和印章的痕迹,又让幽韵仿造印记刻了一枚印章,随后,让清肃模仿陵江王的笔迹,写了一封信。 信上的大概意思就是说,陵江王告诉韩驰誉说,因为皇帝已经不再信任韩驰誉,所以他就利用皇上做了个古怪的梦的机会,派人为皇上解梦。为的就是要我--他的亲信侍女白剑秋得到洛微的军权。并且希望他能够配合我,再把外敌赶出去后,推翻现在的朝廷,拥立他为帝。 其实这封信的漏洞很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但是韩驰誉却没有考虑这么多,不只是因为他性子直,更是因为他心底一直对陵江王有希望,所以当看到这个希望有实现的可能时,他就会忽略掉种种本来应该注意的漏洞。 就好比,一个人想做一件事,每个人都知道那是错的,都劝他不要做。可偏偏在那个人眼中,那件事就是对的,他一定要做,而且是要做到不撞难墙不回头,有些甚至撞了难墙也不回头,像被梦魇住了一样。 只要是人,一辈子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韩驰誉显然就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韩驰誉毕竟还是将军,细节上拿捏不准,大面上还是有些疑惑的。他看了信后,先把信烧了,才问我:“刚才皇上说,你是连章最后一任妃子的事?” “你以为,没有我,洛微会那么轻易地拿下连章吗?”我轻描淡写地说,给了他一个反问,让他自己去想象。 果然,他想象了,“你是说,你去嫁给连章王,是王爷安排的?” “你以为呢?”我依旧不答反问,这种时候,如果肯定地回答了,他反而容易产生怀疑。 “那你和雪轻裘?” “王爷的手段,你怎么可能一一知道呢?” “那,你身上可还有王爷的信物?” “信物?”我冷笑一声,“你想让人发现送我到天牢去吗?” 韩驰誉不说话了,神色怀疑地看着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道:“王爷常配的腰带,有一颗猫眼吧。不要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在那个雨夜,我曾经看到过那颗猫眼,很大很明亮,应该是很少见的稀罕物。所以我猜,陵江王应该会很喜欢才是。而且,那块猫眼就是曾经被笑青衣偷偷摸走的那块,给我的印象很深刻。 韩驰誉的眼睛一下子放了光,立刻什么都信了,激动不已地说:“王爷现在在哪里?别人都说他死了,可是我知道,我相信,他一定活着!告诉我,他在哪里?” “啪!”地一拍桌子,我怒喝道:“告诉你?王爷的行踪,岂是尔等可以任意打听的?” 韩驰誉眼中的火一下子熄灭了一半,呆站在原地默默不语。 我晾了他一会儿,缓了声音,道:“将军毋须多想。王爷肯将这件事告诉你,自然是对你十分信任的。但由于兹事体大,务必小心谨慎。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何况,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请将军务必守住‘王爷的’江山。” “那,我现在就准备出征事宜。我们什么时候出兵?”韩驰誉眼睛一亮,兴奋地搓着手脚。 “越快越好。”我站起身对他福了个身,正色道:“不瞒将军,王爷传令,要我等务必尽快赶到陌州城去,不择手段地守住陌州城。所以我准备今夜就动身。还请将军,尽快点兵出征,整军后立刻火速前往。” “可是陌州离边境十分近,雅乐的大军已经集结待发,我们怎么能抢在前面到达陌州呢?”韩驰誉显得十分为难,脸又涨红了几分。 “所以我要先去,大军事情繁杂,难免耽搁时间。”我深深行了个礼,恳切地看着他,“王爷的江山,我的命,都落到将军的肩上了。” “姑娘言重、言重了!”韩驰誉一脸豪迈地道:“韩某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挥兵前往,请姑娘务必小心。”他长揖一礼之后,道:“那韩某立刻回去整军!” “慢!”我叫住他,为难地说:“剑秋斗胆请将军修书一封,因为我要先去,又是女子,很怕城中的将士并不信任我。我自己的命是小,耽搁了王爷的大事,才是万死不能赦免的大罪啊。” 韩驰誉爽快一笑,道:“这有何难?”说着走到桌前,刷刷写了一封信,到了落款处该盖印章的时候,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我将印章送了出去,笑道:“刚刚是为了避免皇上起疑心,现在原物奉还。” 韩驰誉犹豫了一下,突然猛地搁笔,抱拳道:“此去陌州,路途遥遥。还往姑娘一定要珍重。印章不如就放在姑娘那里,到了城里,也算是个信物。待韩某随后赶到再还不迟。韩某发誓,不出二十天,一定赶到。” 我也不推迟,在信上盖了印章之后收回怀里,“如此,就多谢将军了。” “如此,韩某告辞。” “韩将军请。” 韩驰誉走了之后,我回头对清肃道:“身体怎么样?现在就出发可以么?” 清肃点点头,下了床,道:“没你想象中那么孱弱。其实我们完全可以骑马去,不一定要坐车。” “那我们就启程吧。”我没对他最后一句做出任何表示,当先下了楼,来到门口的小厮面前,笑道:“我们要走了,你呢?” “回姑娘,公子说了,让我好好伺候姑娘。姑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雪轻裘做了什么,值得你如此忠心?” “公子也没做什么,不过救了小的一命而已。” “你可知道,他要你随我去做什么?” “小的不知道别人眼中的公子是什么样子,在小的眼中,公子就公子。公子说什么,小的就听什么。” “如此,你就跟来吧。” 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由四匹马拉着,先是缓缓出了闹市,接着沿着官道向东北方奔驰而去。 我靠在车厢上,半闭上眼,将陌州的地图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陌州地处两条路的交界处,从东门出去可分别通向两个城市。而那两个城市,又连接着边境一带的数个小城。所以陌州,是一个很重要的关隘城市。 如果我没料错,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队伍在短暂的会合之后,为了避免孤军深入,应该兵分两路,先将边境一带的小城市收归囊中之后,会再次在陌州会合。 只是不知道,他们哪一个会先到达? 我将要面对的,是宗政澄渊?还是殇夙鸾? 还是,我的第一场战争,就要同时面对他们两个? 而且,想解清肃的毒需要三天。 三天. 我,能做到么? ************************************************ 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七章 空城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陌州,我们边走边打探消息。 路上往京城方向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从他们口中打听倒,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队伍已经会合,并且正分头发起对洛微的攻击,已经接连占了好几个城池。 九天之后,清肃的毒再次发作。 然而,面对极力忍受痛苦的他,我并没有让马车减慢速度,反而更急切地奔驰起来。 我知道,只有我能在下一个九天之前赶到陌州,我才能真正地让清肃摆脱痛苦。 终于,在急驰了十七天之后,距离韩驰誉发誓到达的三天前的深夜,我们进入了陌州城。 整个城池已经陷入完全戒备,城门关得死紧,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只要发现有人私逃,全家连坐。 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叫开城门,见了城守周立功之后,将圣旨、兵符、韩驰誉的书信都给他看过,他才相信朝廷确实是派了一个女人来增援,不禁一脸失望,但是礼数还算周全。 我当先开口,道:“周大人,听说这城里盛产雪见草,能否先派人送过来一点儿?家兄急需这种草药救命。” 周立功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但仍爽快地答应:“我这就叫人拿给白姑娘。” “多谢。”我点点头,才刚想问这城里的情况,却见外面急急跑进来一个跨刀卫兵,进来后不及行礼,便惊慌失措地禀告:“启禀城守,城门东南六十里,发现雅乐大军行踪。” 周立功身子一颤,道:“再探再报!” “等等。”我扬声道,对那个卫兵说:“大约多少人?打着什么旗号?” 卫兵见是一个女人问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快回白姑娘话。”周立功在边上提点道。 “是。回白姑娘,夜太深,看不太仔细。不过听马蹄音和尘土飞扬的程度,人数最少在十五万以上。旗号的颜色不清楚,但是上面绣着金龙。” 金龙。 宗政澄渊。 “再探再报。对了,东北方向,也要严密注意。”挥挥手让他下去,我逼上眼,沉沉一叹,问道:“周大人,整个城里,不论是否参军,有战斗能力的人,一共有多少?” “回姑娘,但凡家境殷实,身体强壮的人,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眼下城里多是些跑不掉的老弱妇孺,就是将她们都算上,也不足八千人。能战斗的人,不足五千。” 不足五千。 我紧紧拧了眉,心里料想宗政澄渊的队伍绝对不止十万。想他出兵时是二十万大军,算上路上损失、占领城池后留下的守军,最少,他手里还会有十五万。 这还是在殇夙鸾没有赶来的情况下。 守三天? 五千对十五万? 我长长一叹,自嘲地笑了笑,瞧瞧,我给自己揽了个什么活儿? 可奇怪的是,我虽然明知不可能,却仍在心底渐渐腾起一种跃跃欲试的情绪。 “姑娘,没别的事,请您先休息。我去准备一下城墙的布防。”周立功见我半晌不说话,以为我怕了,草草交代了一句就要出去。 “周大人留步。”我叫住他,也从椅子上站起,走过去说:“五千对十万,周大人准备如何布防?” “这……”周立功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一时哑然,满面凄怆。 看着他的样子,我摇摇头,道:“我们去城上看看吧。”说着,回头对幽韵和清肃道:“你们回去,拿到草赶快解毒,不准跟来。” 让幽韵看着清肃,我带着笑青衣和小厮,跟着周立功来到城楼,望着一望无际的混沌天地,我心里丝丝缕缕全是凉意。 夜风呼号着刮在整个陌州城的上空,俯视下去。城内孤寂凄清,除了军营和城楼还有点火光,其他地方连一丝人气也无。 整个城里,处处弥漫着一种绝望。 缓缓在城楼上走着,遥遥可听见很远的地方奔鸣的马蹄声,于是同时,似乎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 十五万人呵。 守城的兵士人很少,十几步才有一个,一个个表情上蕴满了决绝。虽然明知守下去必死,却仍悲壮地站着。 这就是战士。 幽幽一叹,我撩开挡住眼睛的发丝,对周立功道:“你有一支不错的军队。” 周立功声音一哽,沉重地点点头,低声道:“可惜,马上……” “你错了,我们最少,还有三天。”我昂首看着远处隐隐可见的点点火把,宗政澄渊离这儿,应该不到三十里了。 我本来想,我努力撑个两天,最后一天早早服了雪见草就逃跑。可是到了这里,感受到这样一种气氛,我突然发现,我根本就走不了!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时候逃走,只要他还是个人。 无关英雄主义,无关博爱和怜悯。 只是一种气氛。 一旦被这种气氛感染,就算怕得要死,腿肚子直抖,也不会逃走的。 “白姑娘?”周立功有些惊喜,道:“难道,韩将军的大军就要来了吗?” “正因为赶不来。所以我们要撑三天。” “三天?”周立功不能相信地摇摇头,“不可能……” “周大人,如果让所有的士兵站上城墙,能站满么?” “如果所有的都站上,能是能……可是?”周立功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的意思。 “仓库里,有新的军服吗?”我又问。 “啊?有。白姑娘?” “现在,立刻每个士兵发一套崭新的军服,让他们穿上。”我深思地说,想了想,又道:“不能太新。最好崭新的程度在二十天左右。” “可是?为什么?” “然后,让他们全部站到这城墙上来,威武自信一点。要有气势,不能显露出败相,懂吗?” “是。”周立功感受到我的慎重,立刻应道,然后问:“可是这样做,有什么作用?” “我们边走边说。”我边说边往城下走去,接过笑青衣递过来的披风穿在身上,道:“你知道来的是谁的队伍?” “龙旗,应该是雅乐王吧。” “你了解他这个人么?” 周立功立刻抿唇不语,面露哀愤之色。 我同情地看他一眼,忠义之人,最怕的不是为国捐躯,而是捐躯了,也不能保家卫国,只因为他们的皇帝,是一个昏君。 “他一向爱护手下士兵,尤其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士兵辛苦如此。如今他连夜行来,很明显是为了抢在我们的大军赶来救援之前,拿下陌州城。因为眼下虽然辛苦,但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待我军赶到守城之后,他的损失绝对会比现在的大。” “白姑娘说的极是。”周立功面露了然之色,道:“那安排士兵穿新衣?” “洛微不算贫穷,大战之前,准备物资,每个士兵都会分到新制的军服。如果我们想伪装成援军到来,那身上穿的衣服,就不能太旧。”我顿了顿,又道:“因此,城墙上的守军也就不能太少。至于别处看不见的地方,能不放人,就不要放人了。” “可是就算我们装成了大军到来的样子,敌军也不可能不攻城啊?” “他自然不会放弃陌州,只不过,不会马上攻城就是了。”我勉强笑了笑,“他连夜行军,准备一到就突袭,却不想看到城楼上的守军出乎意料的多。你想,他会怎么办?” “可是再多,也比不上他们啊?” “他怎么知道,我们的军队比不上他们呢?我猜,他第一个想法,会认为我们援军已经到了。所以他打算突袭的计策就落空了。接下来,他当然会强攻,但是绝对不会是马上。”我慢慢道,踏着月色向仓库的方向走,“他会先下令埋锅灶饭,休整军队,探明情况之后,调整计划再行攻城。” “然而,当他查明情况之后,会立刻发现,他上当了。而这个时候,他们军队由于休息,士兵的士气已经不适合立刻进攻了。而一个英明的将军,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下令进攻的。这样,我们就得到了一天。” “妙!”周立功一拍大腿,喜道:“白姑娘妙计!属下马上去办。”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叹息一声。 妙吗? 这仅仅是第一天而已。 本来,我想用诸葛亮的经典空城计,可我既不会弹琴,又不会跳舞,几乎任何能够外在显露的技能都没有,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也幸亏殇夙鸾没在这儿,如果他在,这计就万万不会起效果。 因为宗政澄渊爱护士兵,不愿意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手下。 而殇夙鸾不在乎,他为了胜利,不吝啬任何手段。 所以,只要殇夙鸾不在,我还是有希望拖宗政澄渊三天的。 “回去吧。”我看着忙碌起来的周立功,知道这里自己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再拖两天吧。 在深夜的大街上走了两步,我突然停下,奇怪地道:“怎么,陌州这么多花?” 原来,陌州家家门前都有个小花园,里面载满了鲜花,正值季节,朵朵开的正艳。 “是啊,陌州是有名的出产蜂蜜的地方。”笑青衣在一边说,指着花园,“这些话是供给蜜蜂采蜜的。你看,花丛下,不是有很多蜂箱么?还有,你看那颗大树上,也有蜂巢。这是陌州人的主要生活来源,他们很看重蜜蜂的。” “这样。”我笑了笑,一阵冷风吹来,我不觉抖了抖。 笑青衣脱了外袍给我披上,皱眉看着天色,道:“过两天怕是要变天了,你带厚衣服了吗?” ^^^^^^^^^^^^^^^^^^^^^^^^^^^^^^^^^^^^^^^^^^^^^^^^^^^^^^^^^^^^^^^^^^^^^ 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感受 “变天?”我一愣,回头看他,道:“对了,你能测天气么?” “会一点儿常识,不算精。” 我咬了咬唇,盯着那些蜂箱发了一会儿呆,问笑青衣,道:“后天,你估计会刮什么风?” “现在这个季节,南风多些。既然要变天,自然要刮西北风。怎么?” “西北风……”我喃喃道:“是向东刮的,对么?” “西北风不是向东南刮,难道向西北刮?”笑青衣好笑地说。 “你确定吗?” “八成。” 八成。对于两军交战,八成把握已经足够多了。 “如果,真的会刮西北风,可能,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笑青衣好奇地问道。 “这个主意还得找清肃帮忙。”我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实在不错,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至少它是个主意。 加快了脚步,我一溜小跑回到府里,拉着清肃说了好半天,反复研究了一会儿,终于将事情都说明白,这才躺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可即使是休息,我依旧不敢放松下来。我忍不住想,如果我推测错了怎么半,宗政澄渊不往援军的方向上想怎么办。 忐忑不安地过了下半夜,天刚蒙蒙亮,周立功派人来找我,让我去城墙那一趟。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赶到城墙处,见周立功大老远地向我迎来,眼眶发红,低声喊道:“白姑娘神人也。刚刚敌军本来想要冲杀过来,突然就停了下来,在城门前驻扎下来,开始埋锅灶饭了。白姑娘,白姑娘,这样他今天就不能再攻城了吧。” “不能了。”我含糊地说,提着的心未等放下,又是后怕又是忐忑。 宗政澄渊就在城外。 他穿着黄袍,骑着神勇的黑曜,拿着锋利的夷光剑,率领他的十五万大军,正站在城外。 杀气腾腾,势在必行。 这个认知让我蹙了眉,心底有几分慌。 我想得太容易了,一切真的能像我所料想的样子吗? “白姑娘!”周立功唤道,神情有些企盼,“不如我带白姑娘上城看看,好确定下一步怎么走?” 我仰头看着林立在城头的战士,穿着整齐的军服,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武器,杀气四溢。 “不了。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办。”我摇摇头,我不能上去,一旦我走上城楼被宗政澄渊发现,他立刻就会想到这是一个计策,这样还不等我下一步开始,他就会将陌州收入掌中了。 “是吗?白姑娘,那可否告诉属下,属下这就去准备!”周立功急切地说。 “这下一步,”我语气慎重,慢慢地说:“需要一个绝对忠心,武功高超,灵活机变的、死士。” “死士?”周立功有些发愣。 “死士,因为我不确定他这一去,是否还有命活着,所以必须是要能舍得自己的性命的人。而且,要绝对忠诚。如果他说错一个字,办错一件事,不只是他,还有你我,整个城中的百姓,都难逃一死。” 我确实有些故意吓他,以我对宗政澄渊的了解,他进城之后,绝对会张榜安民,不会骚扰百姓的。 可是对于我,就不好说了。 如果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计策,不知道他究竟会做何感想? 晌午时分,周立功带了一个矮小的劲装男子进了来,让他对我见了礼,然后告诉我说:“他叫赵田,是属下的心腹,姑娘有什么事只管交代他。” 我扫了那人一眼,精明干练,伸手利落的样子。点点头,先问周立功:“城外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什么动静。不过每过一个时辰,都有人来四周查看。”周立功有点担心,道:“会不会提前发现我们是伪装的?” “发现是肯定会发现的。不过既然休息了,索性休息个够。我想敌方将领应该不至于会在士兵士气最低靡的时候攻城。只要到了晚上,我就有办法。”说着我问赵田道:“你怕不怕死?” “不!”赵田坚决地回答,“只要能救城里的百姓,我赵田浑身碎骨万死不辞。” “好。”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周立功选了他,他应该是信得过的。我不再多问,掏了一封信,交给他,道:“今天晚上,你带着这封信,向东北方突围出去。” “白姑娘!”周立功急忙道:“这……如何能送出去?这不是在送死吗?” 我淡淡笑了笑,扫一眼赵田,“就是去送死。你,怕么?” “赵田不怕!请姑娘吩咐,出去之后要把信交给谁?”赵田大声道。 “没有交给谁。因为你一定出不去。” “白姑娘!”周立功拦在赵田身前,道:“我绝对不让我的手下白白去送死!” “我有说让他白白去送死么?”我瞥他一眼,虽然过于耿直忠厚,却实在是个爱护手下的好官员。 “那?” “这封信,是我以一个士官身份写给殇夙鸾的。你知道,殇夙鸾是酆国的丞相,此次和宗政澄渊联手出兵,其实是为利益所驱。他们,能完全互相信任么?”我点了点赵田手中的信,道:“他才发现上当,又发现城里有士官联络殇夙鸾,你们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会以为,我们是与殇夙鸾联合好了削弱他的力量?” “不错。所以,赵田,”我慎重地告诉他,道:“你要突围,既要让他们捉住,又不能让他们捉得太过容易。你要咬死了说你是被派出去求援的,但又不能咬得太死。” “白姑娘,请明言。”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让他们抓的太容易,就表示这分明就是挑拨离间的计策,所以,你满心要做好真正突围出去的打算。” “那……”赵田为难道:“要是真的突围出去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绝对没办法真的突围出去。”我看着他耿直的双眼,谁能在宗政澄渊的兵的眼皮底下溜走?“当你被抓之后,一定要咬紧牙根,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务必要拖上一天一夜,到了后天清晨,就可以开口了,你告诉宗政澄渊,你说,”我深吸一口气,就好像面对的是宗政澄渊本人,“你说,白剑秋来了。” “这不行,我不能出卖姑娘。”赵田耿直道。 “这不是出卖,这是计策。”我笑笑,故作轻松地说:“你被抓,肯定是要用刑,不过要忍住。宗政澄渊绝对不会杀你的。但是,时间一长,他也会想明白这件事情。到时候,你若是不提前坦白,就必死无疑。因此,既然早晚被他拆穿,你又何必白白挨上一条性命?” 我喘了口气,低低地说,“你是军人,你的任务就是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韩驰誉将军带领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你的任务就是尽量拖延时间,让我们支持到援兵的到来。” “是!”赵田顿时身体一绷,脸色凝重起来。 “那么,你出去准备吧。” “是!” “白姑娘,赵田他,会死么?”周立功在他走之后低声问我。 “如果他照我说的话做,应该不会。”我叹口气,揉揉有些发疼的脑袋,道:“我让你派人打探的事?” “回姑娘,东北方向,并未发现殇夙鸾的军队。” “那么,那件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在第三天天亮之前,一定能准备好。”周立功显然有些奇怪,问道:“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我幽幽一叹,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只是,这件事,还是要看天意。” 当天夜里,我们送了赵田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隐隐听见敌营中少少地骚动了一下,接着,便寂静如厮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一整天,我坐在大帐中,心不停地颤抖着,一闭上眼就仿佛能看到赵田血肉模糊的样子。 还有,宗政澄渊的冷笑。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去,城外依旧一片寂静。 笑青衣一直呆在一边,虽然不时看看书,下下棋,看看花草,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为了自己的利益,送人去死的感觉,不好受吧。”突然,他冷笑着说。 慢慢对上他的眼,我笑了笑,道:“你以为,我在内疚?” “你不是吗?” 摇摇头,我苦笑道:“我只是还不习惯。” “你这个借口,找得并不高明。” “你以为我在找借口?”我挑眉,轻笑着反问了句,可是并不打算对他解释。 是,我是为了一些自己的利益利用了一些人。可是,洛微的将军就算不是我,也必定会有那么一个人,甚至几个人。 除了我,所有的将军都会与宗政澄渊血战到底。 而我不会。 只要胜宗政澄渊三场,我就可以拿到全部的兵权与他谈条件。只要他满足我的条件,我们就可以联手兵不血刃地拿下洛微,将流血降低到最小。 可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样的事,我的确做得不如宗政澄渊习惯。 以前,我尽管理解他的做法,可是不能真正地感同身受。 我也曾经因为阴谋的必须,送很多人去死,可是,那个时候,我毕竟是不阴谋的起始,也不是最终。那些人,即便我不下手,也一定会死。 所以我不曾为那些人难受过。 可以说,我从来没真正做过让自己心里难受的事情。 因为我发现,不管我有多么伟大的理由,多么正义凛然的陈词,当我真正有权力去左右一个人的命运时,再让他去送死。这其中的滋味,原来并不好受。 尤其,当你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当你这么做,绝对不会有人指责的时候。 这种所有人被所认可的、甚至交口称赞的狠毒和牺牲,是这样的现实与残酷。 那他呢?宗政澄渊呢? 他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觉? 还是,他做得比我多,比我习惯,最终变得麻木起来了呢? ************************************************ 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三十九章 花雨 夜色终于降临了,又是有惊无险的一天。 我依然呆坐在屋子里,烛火摇曳,一身白衣的幽韵捧了一件衣服走进来,轻声道:“主子,衣服做好了。” “嗯。”我轻轻瞄一眼幽韵手上的衣服,那是一件鲜艳如血的红衣。“人找好了么?” 没有别的装饰,没有别的颜色。 只有红。 “找好了,都是些年轻的寡妇,丈夫在战场上死了的。” “词曲都背熟了?” “背熟了。” “衣服让她们换上了吗?” “换上了。正在外面等着。” “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现在是什么风?” “西南风。”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 “只剩两个时辰了。”幽韵一直安静地回答我的问题,突然道:“主子,让我替你在前面吧。” “不行,宗政澄渊一见是你,立刻会产生警惕的。” “可是见到你不也一样么?” 我慢慢拎起衣服穿在身上,看着镜子中一身红妆的自己,戴上一块红色的面纱,冷冷地笑了笑,“不一样。就算他再理智,他也只是个人。” 闭目,想起那荒山中颠倒混乱的一夜,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是的,只要他是个人,我就要赌他一瞬间的失神。 就算是一瞬间的诧异也好、惊讶也好、恼怒也好、怨恨也好。 我仅仅只要,一瞬间。 推开门走出去,外面整齐地站着十八个女子,身着与幽韵一般式样的白衣,分做两排,毅然决然地看着我。 第一排的女子每人提一个大大的花篮,花篮用白布密密实实地盖着,里面是我命人摘来的花瓣。 第二排的女子每人手中抱着一样乐器,幽韵匆匆拿了一把胡琴,站到里面去。 我默默地看着她们,从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去。都是很年轻的女子,最多不过三十几岁。可是他们的男人,已经永远地留在战场上。 我将自己的花篮提起,看着天边乍现的一丝曙光,轻轻对装扮成普通士兵的笑青衣道:“西北风,还会来吗?” 笑青衣凝目看了看天色,笑道:“本来我是不确定的,可看到那片云,我料定会来的。” “那么,走吧。” 我低低一唤,带着她们往城楼的方向走去。 当我刚刚踏上城墙的第一个台阶,风云乍变。 猛烈的西北风吹起我未盘起的发,笔直地像东方伸展,像是牵引着我,催促着我,与那个人相遇。 一步一步地踏上城楼,两旁的士兵已经闪开一块空地,等着我们上去。 号角长嘶,战鼓铮鸣。 旌旗上的金龙在晴空下翻腾。 厮杀声如春雷阵阵,士兵如山海汹涌。 一声清脆的笛音,一把呜咽的萧声,一曲绝响的词曲。 杀气和柔情。 月独照 白马金鞍美人笑 素颜挽星织银袍 青丝缠香七魂消 风流 醉了花雕 …… 夜笼桥 九曲凝露珠帘绕 锦衾翻浪弄骨俏 低眉欲睡逍遥觉 妖娆 冷了尘嚣 …… 宗政澄渊,你听到了么? 虽然唱歌的不是我,但是你听到了,你应该听到。 你听到了,这首当初你在连章王宫给我唱的曲子,我现在还给你,只遗憾,我没有你那么动听的歌喉。 我带着十八个年轻的女子,轻轻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上前一步,我的背挺得直直的,顶着呼号的、几乎要将我推下城楼的西北风,缓缓地坐在城头冰冷的砖石上,脚下悬空,是宗政澄渊的十五万兵马。 提花篮的女子与我一样坐在城楼上,抱乐器的站在后面,齐声唱着那首不知名的曲子,一遍又一遍,重复再重复。 我盯着城下缓缓停止冲锋的士兵,目光落在正中一个昂扬的骑士身上。 乌黑神奇的战马,纯黑镶金的战袍,反射着刺眼日光的长剑。 凛冽的双眼。 宗政澄渊。 将盖着花篮的布掀开,艳丽的花瓣瞬间被卷入风中,纷纷洒洒向东飘去。像一场瑰丽的细雨,柔柔地落在那些怎能不思乡的战士头上。 一把一把地洒着花瓣,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宗政澄渊。 自那日,一别多时。 我穿了从不上身的红衣,掩住半张容颜,他是否能够隔着着遥遥的距离,认出我? 花瓣落尽,歌声不止。 我坐在城墙上,看着纷纷栽倒的雅乐士兵,缓缓地笑弯了唇角。 那花瓣,是我将全城的花朵摘下,浸在清肃配制的迷药中一天一夜,此时顺着西北风,将迷药带进了军队之中。 宗政澄渊一直盯着我,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只感到从他身上透出的寒意,似乎遥遥传到了我的身上。 张手,一只金色的弓箭落入他的手里。 雪白的羽箭搭上弓弦,明晃晃的箭头反射出一道七彩霞光。 对准我。 身后突然有人疾步上来,慌乱地喊:“白姑娘,东北方向发现酆的军队!” 我听见了,可是,我不能作出任何反应,因为,宗政澄渊的手,松了。 带着划破长空的长啸,那箭带着寒芒毫不容情的射向我。 心就那么不可名状的一痛。 我下意识地微微扭着身子躲避,却怎样都逃不开那摄魂的一箭。 睁着眼,看着那箭像我射来,惊怒惧怕都来不及表达,脑海中空白一片,思绪异常冷静清晰。 因了这冷静,我猛然凝了目,看到在宗政澄渊射出的箭的左边,速度更快地射来另一只箭。 后来的箭赶上了前面的,却只来得及稍微撞偏了它的轨道,同时,在我极力躲避下,虽没有射向我的要害,却斜斜在我的左颊上一抹,短短划出一道热辣的伤口。 然后,不知谁推了我一把,我身子一空,在一片惊呼声中,向城下摔了下去。 苦笑一下,我算来算去,实在是没算到这一招。 推我的,是谁? 风鼓动着我的衣袍猛烈地响着,我来不及思考。 猛然,一个人影映进我的眼帘,惹得我的眼皮轻轻一跳。 东北方向的小路上,单人独骑,黑发披散,长袖飞扬。 那一张绝世的容颜,那一身独一无二的狷狂。 殇夙鸾。 我在不断的下坠中,我对上他妖媚的眼,为什么,偏偏是你,救了我,我却一点儿也不想感激? 我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看一件东西落地似乎总是很快,轮到自己的时候,好像却很慢。 我看见殇夙鸾接连的弯弓射箭。他的衣袍逆风鼓起,露出健美结识的手臂。 他在射谁?城楼上的士兵么? 脑中疑问刚刚闪过,左右胳膊猛然被人抓住。我忍不住惊呼一声,定睛一看,是清肃和笑青衣,一左一右,像两只凌空盘旋而下的苍鹰,牢牢地握住了我的胳膊。 他们是跳下来救我的? 真傻。 我笑,这下要怎么上去?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被他们两人抓着的身子奇迹似地在上升。 伴着“嗖嗖”的流箭声。 是什么? 我奇怪地忘记了恐惧,往清肃他们的脚下看去,只见顺着他们两人的上升的轨迹,有一排竖直的长箭,每隔不远就有一支,排列得十分整齐,且支支深深地钉在墙内。 清肃和笑青衣,正沿着这长箭排出的阶梯,带着我爬上城头。 终于实实地踩在地上,我转头,看见殇夙鸾未收的长弓,和宗政澄渊犹在颤动的弓弦。 不觉失了神。 你们害了我,你们救了我。 你们前进的步伐不会停歇,而我的计谋也仍在继续。 谁是因,谁是果? 我望着从城中大片大片飞出的蜜蜂,那些是曾经是蜜蜂的花,正在召唤它们真正的主人。 城下,渐渐响起哀嚎声。 三天了,我紧紧地按着城墙,韩驰誉,你是不是也该到了? 突然,身后的号角如预料中响起,那是,洛微的军号。 他终于到了。 我遥遥看了一眼凛然不动的殇夙鸾,再深深地看了被士兵团团护着的宗政澄渊,猛地回头,道:“走了。” 那最后一眼的余光,带走了,宗政澄渊猛地将金弓折断在手中的身影,和我刻意想忽略掉,却反而更加深深刻在心里的,殇夙鸾颓然放下的手。 留下了,我就算摔下城去也没有掉落的面纱。不知怎么的,只一个回头,就轻轻飞下了城头。 幽韵愧疚地跟上我,道:“主子……” “我知道,你为了不让那两支箭伤人。”我安慰她道,当时的情况那么混乱,她只是遵从下意识的反应。况且,我掉下城头,是我自己运动神经不好。事发突然,她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且,现在也不是追究是谁推我下去的时候。 “那我们现在?”一下城楼,周立功立刻带人围了上来。 “全部出城,与韩将军的大军会合,速度要快,宗政澄渊随时会追上来。”我喊着疾步走到已经预备好的马前,对头问清肃:“你的毒?” “全好了。”清肃笑笑,扶我上了马,道:“放心。” “嗯,我放心。”我上了马,一手抓着缰绳,一手被清肃握着,感受到他手中的温暖,我不由得心酸起来,突然反握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轻轻叹息,清肃伸手在我的脸上抹了一把,看着指尖点点的血迹,皱眉道:“可能要留下疤了。” “无妨。”我说着“无妨”,却不期然地落了一滴泪。 再次叹息一声,清肃翻身上了我的马,从后面接过我的缰绳,让我靠在他怀里,笑道:“生气了?” “嗯,生气了。” “你不是说要赢他三场,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赢他出气。” “不如清肃帮我打他吧。” “好,下次见了他,我帮你打他。”清肃的笑声低低传来,很窝心。 “打得狠点。”我说。 我明白宗政澄渊必须要射我,还不能射得偏了。如果他不射中我,将来传出去,他因为女人而误了攻城的时机,他要怎么做皇帝?怎么领兵? 我也知道,最后那一瞬,他到底还是感情用事,射箭救了我。 可是有时候,就是因为太理解,太明白,所以才生气。 况且在那一瞬间,我没有思考的时间,他也没有。 忍不住去想,如果,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去控制自己的感情呢?他会怎么做? 杀?还是放? 还有殇夙鸾,他的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他为什么提前来,又为什么要救我? 我沉吟了一下,挥手招了一个骑兵,问他:“刚才听说殇夙鸾的大军到了,可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骑兵回道:“殇夙鸾一个人先到了,大军跟在后面,约二百里。” “二百里的距离,殇夙鸾的军队大约什么时候能追上?” “一个时辰不到。” 一个时辰。 我低低与清肃说着了句话,叫过周立功,一边向后方撤出,一边派人去通知韩驰誉,在西边的三仙谷会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边地势复杂险要,有三条宽度不一的谷道向西延伸,最后汇成有一大片空地,如果能先占据了那个地方,我或可与宗政澄渊争斗一番。 ************************************************ 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场胜利(上) 我闭上眼,安稳地窝在清肃怀里,感受着周围混乱的声音,不为所动地思考起来。 如果想胜宗政澄渊,必须要赶在殇夙鸾的大军赶到之前,以我手中的十万对他的十五万。若是错过了时间,待殇夙鸾带他的十五万兵马赶来,那就万万没希望赢。 所以,我只能在一个时辰内取得胜利。 眼见到了山口,前面隐隐出现三条谷道。一个士兵飞也似的冲了过来,单膝一点,道:“禀告姑娘,韩将军正在山口等候姑娘。” “清肃,我们过去。”我说。 其实不等我说,清肃已经拨了马头冲着山口的方向冲了去。随着距离越近,越可清晰地看到山口那黑压压的十万大军。 为首一人正提着缰绳,躁动不安地在原地转来转去。突然猛一抬头看见我,惊喜交集地向我飞奔而来。 “白姑娘,无恙否?”离我还很远,他就大喊着。 我微笑起来,不过可没力气随他大喊,只待他奔到近前,才道:“韩将军,别来无恙。” 细细打量我一会儿,韩驰誉一脸自责地道:“姑娘受伤了。若是我能再早半天……” “韩将军怎么能这么说?”我摆摆手,笑道,“如果不是将军及时赶到,方才在城里,我这条命就算没了。” “对了。姑娘不是说王爷下令要死守陌州吗?怎么?”韩驰誉压低了声音。 我早就想好了说辞,也低声道:“王爷不过是赶在这几天要在陌州办点事情,现在陌州已经没用了,这才允许我撤出来。”然后,我扬声道:“将军神勇,不知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韩驰誉明显一愣,片刻反应过来,道:“姑娘不是用蜜蜂和迷药拦住他们了吗?” 摇摇头,我叹息:“十五万,岂是小小蜜蜂和区区迷药能拦得住的?我想他们应该随后就会赶来。” “那,我们就在这儿和他们拼了!”韩驰誉大声道,挥臂大喊,“将士们,我们和他们拼了!” 拼?拿什么拼? 我头痛地看着周围高举着长矛喊杀、动不动就拼命的士兵,无奈地对韩驰誉说:“我心里已有一计,还请将军这次就依了我,依计行事。虽然我不保证一定能够取胜,但是总比硬拼的损失要少得多了。” “自然。”一心一意以为我是陵江王的心腹,韩驰誉对我很尊重。手一挥,周围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姑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手里微微颤抖,我的办法,能赢,也能重创宗政澄渊,损失也会比全军覆没少很多,可是…… 咬了咬唇,狠了心,我将韩驰誉叫到僻静处,指着着三条谷道,问:“如果你是宗政澄渊,手里有十五万大军,行到此处,你会怎么走?” “没什么好顾虑的,均分就是。”韩驰誉大大咧咧地说。 我点点头,虽然他粗鲁,但是这次确说得不错。宗政澄渊以十五万对十万,兵力足够的情况下,他根本不用想那么多,不管他怎么分,他都是占压倒性的力量的一方。 “韩将军,你立刻安排七万人沿路埋伏在中间最狭小的谷道上。”我伸手一指,冷冷地说:“然后,各派一万人,埋伏在两边较宽的谷道上。最后那一万人,随我们进入三仙谷。” 韩驰誉一愣,下意识地问:“人数最多的一队守最窄谷道,最少的却要埋伏在较宽的谷道?为什么要这样?” “我们边走边说,时间有限。请将军先调兵吧。”我虚弱地像后一靠,浑身发抖地缩进清肃的怀里,清肃空了一手紧紧地揽住我。 我暂时没告诉他,那两万人,我是舍出去了的。 两万条性命,因为我的一句话,就这样没了。 苏轼说: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樯橹是灰飞烟灭了,可是怎么可能会在谈笑间? 看着人们蝼蚁一般地去送死,真的会那么开心么? 这是女人与男人的差别,还是普通人与英雄的差别,还是,人与非人的差别? 韩驰誉很快安排好埋伏,赶过来随我一起往三仙谷挺进。 进谷前,我向后一看,远处旌旗鼓荡,人影憧憧。虽然离的远,但是宗政澄渊卓然的身影还是十分醒目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眼看他就要追来,我不再耽搁,催促韩驰誉带兵快速通过谷道。 出了谷道,到了三条路会合的空地上,他问我:“不知道白姑娘为什么这样安排?” “韩将军,在我回答之前,你先实话告诉我,如果,你们在山谷处与宗政澄渊硬碰硬,你有几分胜算?”我看着前面的三条谷道,揉了揉眉心,很累。 沉默一会儿,韩驰誉低声道:“没有。如果只面对宗政澄渊一支,或可还拼个同归于尽。若是再加上殇夙鸾,那就只有全军覆没。” 我点点头,这就是十万和三十万的差距。于是我道:“如果,用两万人的牺牲来换取这场战斗的胜利,你会不会做?” “白姑娘!”韩驰誉一听,几乎睚眦具裂。 我没做声,默默地观察着谷道里的动向,半晌方轻轻道:“韩将军,一会儿,你能毫不犹豫地照我说的调兵遣将吗?” 韩驰誉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我身上转来转去,终于道:“谨遵姑娘吩咐。” “你先让这一万人,准备大量的石块沙土,以备封死谷道之用。”我盯着谷道的方向,十指冰凉,静静地下了第一道命令。然后,轻轻地唤:“小厮在吗?” 一直如影子般沉默但是紧紧跟随的小厮站了出来,道:“小的在。” “你觉得,什么算是胜利?” “这个,小的以为,敌军怕得后退了,就该算是胜利了吧。”小厮想了一会儿,答。 “那么,一会儿,你将会看到第一场胜利。战斗结束后,记得问雪轻裘再要十万兵马。”我冷冰冰地说,看也不看他,“还有,留好你自己的命。”乱军流箭,谁也顾不得谁,各凭本事吧。 “姑娘的吩咐,小的记住了。”小厮也没什么不悦的表示,镇定地说完,又像影子一样退了下去。 ************************************************ 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场胜利(下) 我紧紧盯着前面,看着士兵按我的计划各就各位。慢慢开口,对韩驰誉道:‘这三条谷道,又细又长,不管进入多少人,都是得排成长排才能前进。因此,谷道越细,伏击取得的成功就越大。但是,假设我们也将军队均分的话,不管你怎么伏击,以三万对五万这样悬殊的兵力,也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而且,像方才说的,耽搁得久了,殇夙鸾的军队赶上来,我们就会全军覆没。‘ 韩驰誉跟我一样,眼睛紧紧盯着前面,一手提枪,一手紧紧抓着缰绳,满面凝重。 瞄了他一眼,我又道:‘我让七万人守在最细的一条谷道上,与敌军相差最悬殊,这样能最快地消灭正中的敌人。而宗政澄渊发现遭到埋伏,就绝对不肯再向里走。我们这七万人,最多能消灭他们两万人左右。所以我们要的,并不是全歼他们,而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杀死最多的人。‘ 话音刚落,山谷在经历短暂的平静过后,爆出第一声嘶吼。接着,漫山遍野的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在山谷中来回激荡着。 随着血腥味溢满了山谷,凄惨的哀嚎声渐渐传进耳朵。 ‘报!‘一个探马冲到韩驰誉面前道:‘报将军!山谷中道发现敌军约三万,左右谷道各六万!请将军下令支援! ‘姑娘!‘韩驰誉转头看我,双目暴突。 ‘传令,命中间谷道的将士务必速战速决。待敌军后退之后,毋须恋战,速速撤回。‘我沉了一口气,继续道:‘两边的一万人马,不得撤退,必须死守!‘ 看来,宗政澄渊确实是个将才,我小小的计策被他看破了一半。可惜,他虽然猜出我会在中间最窄小的谷道上增加人马,却没想到我会如此孤注一掷,舍卒保车。 ‘姑娘!中间是七万人对三万,完全可以抽调两万去支援!‘韩驰誉着急地喊了起来。 ‘支援了以后呢?‘我冷了脸,道,‘谷道还是三条,我们的兵力依旧悬殊。堵不住三条路同时有敌来犯。到时,还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韩驰誉沉默片刻,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不过总算猛地一转缰绳,嘶吼着传了命令。 可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伤痛,像嘶吼的野兽。 ‘韩将军,‘我叹了口气,道:‘我们逃进来时,三条路帮我们分散了敌人,是优势。当我们想要防守的时候,三条路令我们腹背受敌,是劣势。因此,必须将劣势变成优势。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死了多少人,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敌军堵在山谷外面,同时,将三条谷道变为一条。所以,这七万人,只能守。‘ ‘而那两万人,只能死!‘韩驰誉闭目半晌,在我身边长长一叹,道:‘姑娘妙计,驰誉自愧不如。可是,这计策也……也……‘ ‘太狠毒了是吗?‘我淡淡道:‘敌我双方,共计五十万兵马,交锋一次,只损失四万人,已经是很轻微的损失了。‘ ‘姑娘说的是,是韩某太妇人之仁……‘说到这儿,突然觉得不对,改口道:‘太心软了。‘ 我虚弱一笑,眯起眼,约莫时间差不多了。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哑着嗓子道:‘传令,让中间谷道上的大队人马撤回来。‘ 韩驰誉铁青着脸,一挥手,吩咐手边的传令兵,将命令传了出去。 ‘中间的七万人,切切不可恋战。一旦宗政澄渊的队伍不肯再进,就要迅速撤进谷内与我们会合。守住中道道口。而那两万人,‘我阖目,突然觉得有些冷,轻轻说:‘全军覆没。不过,他们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是我们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将两条谷道全部封死。这样,我们……‘ ‘我们只需要守住一条谷道,就可以限制敌军的行动。‘韩驰誉终于明白了我全部的心思,苦笑一声,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夫当关。如此,就算宗政澄渊再厉害,也必须暂时后退,不会来轻易冒险。‘ 望着两边道口累得越来越高的沙石,我隐约能见到那背后一双双不解而又绝望的眼睛。 他们在战斗,而他们的将军,却遗弃了他们。 ‘那么,请将军下令吧。‘我低低地说。 ‘传令!‘韩驰誉高喝道:‘封死两边谷道。弓箭手,在道口处待命!若有想冲过来的,不管是谁,一律,杀!‘接着,自己冲进了中间的谷道中,想趁着大队人马还未撤出,多砍几个敌人。 真幼稚!却也很血性,不是么? ‘清肃,‘我闭上眼,听着韩驰誉的嘶吼在乱军中响起,轻轻道:‘我做得对吗?‘ ‘只要你胜了,你就是对的。‘清肃的声音柔柔的,大手将我冰冷的手指握住。 我低低地笑出声来,是了,只要我赢了,我就是对的。 抬起头,看着中间山谷中退回的大队兵马,和两边已经看不见道路的山路,喊杀声已经不若方才大了。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那上面说:‘惨烈的胜,总比惨烈的败要好得多了。‘ 一个时辰之后,探马来报,说宗政澄渊的队伍已经停止进山,且后退三十里,现正在谷道外扎营了。又说,殇夙鸾的人马也已经赶到,两处兵马已经会到一处了。 ‘敌方损失了多少人马?‘我问,看到韩驰誉正带着士兵收拾战场,安营扎寨。 ‘两万以上。‘探子响亮地答。 与我预计的差不多,轻轻喘了口气,我对小厮道:‘你觉得,这算赢了么?‘ ‘姑娘神机妙算,自然算赢。‘那小厮灵巧地答。 我摇摇头,道:‘不能算完胜。‘说完,我又笑了笑道:‘不过,以十万对十五万,损失相差不多,也算是胜了。你该向你家公子禀报了吧。‘ ‘姑娘说的是。‘那小厮答应着,从包里取了一个长条的盒子,小心地旋开一端,放出一只小小的鸟儿。‘这是公子养的鸟儿,善飞行辨方向,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说着,手微微一震,那鸟儿扑棱了几下翅膀,‘嗖‘地飞上了天。 看着鸟儿上了天,小厮躬身道:‘姑娘,公子说,如果姑娘胜了第一场,请往束城,再领十万兵马。‘ 苦笑一下,我手里现在还有八万,再领十万,不过十八万。十八万对三十万,好像,还不如十万对十五万。 而宗政澄渊,知道是我的计策害他损失了两万兵马自后,他究竟会怎么想呢? 轻轻叹了口气,我钻进帐子,对于下面该怎么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吃过晚饭,夜色降临,我心里正自焦急,突然帐帘一挑,周立功急急向我走来,面带惊喜。 ‘什么事?‘我奇怪地问他。 周立功先是行了礼,接着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道:‘赵田回来了!‘ ************************************************ 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二章 行刺 赵田? 我心里一动,“嗖”地一下站起,惊讶地看着周立功,道:“你说,赵田从敌军那里逃回来了?” “是!”周立功将我的惊讶理解成惊喜,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忽又没了底气,沉痛地说:“可是他伤得很重,一回来就昏迷不醒。” “确定是赵田?” “是啊!”周立功奇怪地看我,“他一当兵就跟着我,这还能认错!” 我不解。如果真是赵田,一个伤重的人,居然能从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眼皮子底下跑出来,这可能么? 在帐里转了两圈,我拔腿像帐外走去,道:“赵田现在在哪儿?” “哦,我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帐篷,就在我的营帐旁边。”周立功连忙跟上我,随我一同出去。 “带路,看看去。”我道。 “是。”周立功应了声,立刻在前面领路。 绕过几堆篝火,周立功将我带进一间普通的帐篷。我挑了帘子进去,还未等去看床上躺的赵田,目光先瞄到床边的一个女人,不禁大大一愣。 这女人,不是昨日我在城头撒花时,挨着幽韵站在我右后方,抱着琵琶的女子吗?怎么会在这儿? 今日撤出陌州城时,我并没有对城里的百姓做出什么安排。一来都是老弱妇孺跑不快,照顾起来累赘;二来,我也深信不管宗政澄渊怎么气我,也不会将气出在老百姓身上。 因此,城中的百姓能随我们逃的,我让周立功尽量给与保护。不能逃的,我也没有勉强将他们带出来。而且,就算是带出来的,也是固定安排在一处,不能随便在军营里走动。 所以,当我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不觉大大地吃了一惊。 我扫了幽韵一眼,她对我点点头,表示她也认出了这个女人。 而这个时候,这女人也正抬起头看我,满脸泪痕,眼中划过一抹凶狠,然后低下头去。 我疑惑地去看周立功,发现他对这个女人的出现没有丝毫的奇怪,反而举止自然,像是和她认识许久。于是开口道:“周大人,她?” “哦!”周立功恍然,拍拍脑袋笑道:“这是赵田媳妇,叫珍珠。” 赵田的媳妇?我转着眼珠打量着她,如果是她,对我有仇视是能够理解的。 我玩味地看着她,笑道:“昨日在城上,多亏姐姐帮忙了。” “姑娘过奖了。民女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只恨……”珍珠抬头看我一眼,露出掩饰不住的怨恨之意,双手抓着赵田身上的衣服,微微地颤抖。接着,像是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飞快地低了头,喃喃道:“只恨身为女子,不能上战场多杀几个敌人。” 是只恨将我推下了城,却没将我摔死吧。 我笑了笑,一个普通女子心里,家比天大。因为我的一句话差点没了丈夫,想杀我也不难理解,我也不在意。 目光落到赵田身上,虽然已经换了衣服,处理了伤口。可从那白色单衣上渗出的血迹里,还是可以看出,他究竟受了多么重的伤,用体无完肤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看着着他脸上明显的刀伤,我暗自叹息,宗政澄渊下手,确实是永远不会留情的。 “他的伤势怎么样?”我来到赵田床边,问周立功道。 “军医来过,已经做了处理。”周立功凝重地看着赵田,道:“可是伤势实在太重,军中又没有太好的药草,能恢复成什么样子,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有生命危险么?”我问道,心里盘算着,这个人可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军医说,如果今夜热度能退下来就没事,否则……”周立功叹息着,床边的珍珠也发出轻轻的哽咽。 “把他搬到我的帐里。”我开口,指指清肃,道:“我让清肃帮他治疗。” “他?”周立功狐疑地看着清肃,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不管你相不相信,清肃是最好的大夫。”我肯定地说,然后为了说服他们,又道:“不管怎么样,总是一线希望。” “也对。我立刻让人把他抬到姑娘帐中。”周立功面露喜色,随即又为难起来,“可是,他赵田一个大男人,放在姑娘帐里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我笑笑,诚恳地说:“他伤成这样,我也有责任。现在军营里的女人不多,外人不能随便进入。抬到我帐里,有幽韵可以照顾,我也可以帮忙,不是很好吗?” 我故意将“外人”两字咬的清楚,同时不待周立功多说,我紧接着道:“来人,将赵田抬到我帐中,小心手脚!” “不行!”珍珠突然扑在赵田身上,不让士兵搬动自己的丈夫,大喊道:“不行!不能交给她!周大人,赵田就是奉了她的命令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论如何不能再把我男人交到她手里!死也不!” “珍珠!你疯了,你胡说什么!赵田就是死了也是为国捐躯,是勇士!你……”周立功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大人!”我一笑,制止周立功的说话,让幽韵将珍珠拉开。直到赵田人被抬走,我才走回珍珠身边,背对这周立功,在她耳朵轻轻道:“这次,看在你丈夫的功劳上,我们就算两清了。如果你再想对我下手,我也就不客气了。”顿了顿,我更小声道:“城墙上那一推,推得可还爽快?” “你……你怎么知道?”珍珠顿时一脸土色,呆呆地看着我,瘫软在地,不住地颤抖。 我后退两步,故作惊讶地对周立功道:“周大人,嫂妇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心过度?一会儿让军医帮忙看看。” “是、是。”周立功连忙道,同时又气又担心地看着珍珠。 “麻烦你了。”我说,警告地看了一眼珍珠,走了出去。 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只要想杀我,我就不能手软。难道就因为她觉得委屈,我就得死?我死了,谁替我喊冤枉? 回到帐子,我让小厮守在帐外,一个人也不许进。 清肃已经开始帮赵田诊脉。从他的脸上,我看不出会是什么结果,只好问道:“怎么样?” “无妨。”清肃放下赵田的手腕,翻了翻他的眼皮,道:“你不想让他死,他就不会死。”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我着急想知道赵田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 “你想让他什么时候醒?”清肃反问。 “现在?行吗?”我试探地问。 清肃不言语,抬手,指尖已经夹了几根银针,稍微在烛火上烤了烤,对这赵田的穴位扎了下去。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田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赵田?怎么样?”我柔声问道。 哪知,赵田看到我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愤怒。在瞪了我一会儿之后,像是找回了理智,默默地半垂了眼。想掩饰,紧握的拳头却诚实地泄漏了他的心绪。 一个直率的人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的。就算他想努力,也是会留下蛛丝马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见他,他虽然对我陌生,但是依旧很尊敬。怎么去了一趟敌营,变化这么大?难道是谁对他说了什么?还是,他被人利用了? 我又细细打量他一遍,在确信自己没看错之后,静静道:“辛苦你了。你好好养伤,我让清肃帮你治疗,一定会痊愈的。” “多谢姑娘。”赵田低低应了一声,不想多说的样子。 “赵田,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坐在桌边,一手搭在桌上,静静地看着他。 “是白天姑娘用花瓣下毒,毒死不少人。后来在三仙谷又用计埋伏了宗政澄渊。现在军营里一片大乱,我趁乱逃回来的。” 我一下子坐不住了,起身紧走几步,紧紧地逼视着他,道:“你说,我白天的花瓣毒死了不少人?” “是。虽然不是什么少见的毒,但是救治不及时的,也死了不少。”赵田呆板地说着,看也不看我一眼。 怎么会?我明明用的是迷药,不是毒药啊? 去看清肃,清肃对我摇了摇头。 药是清肃配制的,如果不是药的问题,就是下药的人的问题。是珍珠吗?我摇摇头,应该不是。她如果这么恨雅乐的兵,就不应该恨我派他的丈夫去送死。那么,是谁? “派人把周立功找来。”我开口道。在陌州城内,知道详细的计划,还得有能力找到大量的毒药,并有权力下到泡花瓣的药汁中。这个人,除了周立功还有谁? 幽韵立刻出去,不一会儿带着周立功走了进来。 “赵田,你醒了?”周立功一进来就看到睁着眼睛的赵田。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让他们有交谈的机会,“花瓣里的毒药,是周大人下的?” 周立功愣住,呆了一会儿才苦笑道:“果然瞒不过姑娘。”随后,又正色道:“属下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两军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才是不理解,姑娘为什么用迷药,不用毒药!” 轻轻挑眉,我笑:“周大人真是忧国忧民。不过,究竟是用迷药好,还是用毒药好,往后你就会知道了,我现在不会同你解释。”顿了顿,我又道:“我请周大人来,就是想确定下毒的人是不是你。既然你承认了,也就罢了,你下去吧。” “就这样?”周立功哑然。 “你以为会怎样?”我好笑地看着他,道:“回去休息吧,赵田刚醒来。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了。等他再好些,我派人去叫你。” 周立功借机下毒,不能不说是我的失误。这下宗政澄渊不知道要怎么恼恨我了。不过,周立功的这种愚忠的性格,于我大有用处。况且,留着他,日后也好对宗政澄渊有交代。 “是。”周立功一听我没有追究责任,赵田也不会死了,眉目一喜,当下对赵田道:“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大人!”赵田看着他,目露焦急,挣扎着要起身,好像想要告诉周立功什么话。 我对幽韵使了个眼色,幽韵连忙走了过去,将赵田压在床上,责怪道:“有什么话等好了再说不迟。” “就是!”周立功想不到那么多,也符合着幽韵的话,对我行了礼,出去了。 帐篷里又恢复了寂静,我托腮看着赵田,他瞪着我,眼中的恼怒渐渐冷却,化成冷冷的杀意。 淡淡笑了笑,我对清肃道:“赵兄弟伤势太重,你去取些上好的药材。幽韵,你跟去帮忙。青衣,”我唤着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一直跟在身边的笑青衣,“你去问韩将军要束州的地图。” 三人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 于是,帐子里就只剩下我和赵田了。 我淡淡看他一眼,见他眼中杀意更盛,于是装作转头取东西,故意将后背冲着他。 先后支走了三个人,小厮又在帐外守着,赵田如果想杀我,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我刚想到这儿,突见烛影一晃,伴着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和一声痛楚的呻吟,身后掠过几道凉风。 待烛影稍定,我慢慢转回身去,见赵田半跪在地,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最醒目的是右手腕处有一道新划的伤口。伤口粗糙,又长又深,汩汩地流着血。离右手不远的前方,散落了一枚短小的匕首,正被笑青衣踩在脚下。 笑青衣、幽韵、清肃正排成三角形,将赵田围在圈内。 我皱眉,对清肃道:“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旧伤未愈,又遭重创,这人还能活吗? “无妨。”清肃淡淡答,眉间还残留着一丝杀意。 我这才放心,清肃说不会死,就不会死。倒是幽韵好奇地问我,道:“你怎么知道是大哥下的手?” 我一直清肃站的位置,道:“很简单。只有清肃的位置是正对着他的手腕。”说完,我低头问赵田,道:“在敌营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非杀我不可?” **** 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当时 “你这恶毒的女人!雅乐的奸细!我赵田就是坐了鬼,也不会放过你!”赵田挣扎了几下想起来,却因为伤重依旧跪在原地。 我看着他的样子很奇怪,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奸细?又是从何说来? “赵田,既然你死也不怕了,那就好好说说,为什么想要杀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饶你不死。” “呸!”赵田吐了一口血沫子,道:“你本名叫笑不归,是宗政澄渊的女人。来我洛微,不是奸细,是什么?” “是吗?”我垂目而笑,果然,他是被利用了,“说到女人,我刚才见到你的媳妇珍珠了,标志又贤惠,而且还对你情、深、意、重啊!” “你想要干什么!”赵田听我提起珍珠,顿时显得既吃惊又紧张,大喊道。 “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谁告诉你,‘我是宗政澄渊的女人’这个说法的。”我笑,慢慢地说:“这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是吗?” 赵田犹豫了一会儿,发狠道:“也罢!反正不干我国的事!但是,我说了,你就不能伤害珍珠!” “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只要珍珠不再偷袭我,我可以考虑,放她一命。 赵田见我答应,喘息了一阵,一边回忆一边道:“那天,我被宗政澄渊抓住,按你说了做了之后,就被看管起来。到今天下午,看管我的人不知道怎么的不见了。我于是在石头上将绳子磨破,悄悄跑了出来……” 赵田慢慢地说着,虽然是个武夫,叙述事情却很详尽,细细地将当时的情景还原出来,整件事情大约是这样的: 下午,赵田磨断了绳子,从关押他的地方偷跑了出去。上偷袭了一个士兵,换上了衣服,准备偷偷逃出去。 一路上,他看到许多伤病,连他自己都好玄被当成伤兵。后来他偷听到,原来三仙谷的战斗让宗政澄渊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闷亏。这让赵田高兴极了,精神振奋之下,他不禁想,如果能顺便摸点消息回去,不是更好? 于是他小心谨慎,东躲西藏。最后,竟然真的被他摸到了宗政澄渊的主帐。 赵田趴在帐边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人,正想进去查看之时,发现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连忙闪到帐篷后面,他轻轻用匕首在帐蓬上划了一个口子,趴低了身子小心观察着。 由于位置选得好,赵田清楚地看到,进来的两个人里,一个一身黑色战甲,手提一柄长剑,举止高贵大度,颇具帝王风范。只是本应俊逸从容的脸上,此时正铁青着,隐隐可以看出内心正有怒火在翻腾。 后面的人一身华丽的袍子,手上没拿任何武器,悄无声息地跟进来,举止优雅,飘飘洒洒,风姿卓绝。尤其是那一张比女人还要绝美的脸,此时正带着笑,满心欢喜的样子。 这两个人,前面的肯定就是宗政澄渊,后面的就是传说中的殇夙鸾。 赵田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强烈到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按,生怕惊动了帐中的两人。 宗政澄渊一回帐,隐忍的怒火突然释放,“啪”地一声将剑摔在桌上,用手死死地按着,薄唇一动,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笑、不、归!” 笑不归? 赵田顿时觉得奇怪,他在说谁? “怎么?被自己的女人打败了,很不甘心?”殇夙鸾道,他正选了一个舒服的椅子,斜斜地坐在上面,慢慢抬头,将发上的一枚簪子取下,长长头发顿时散落一身。 重重一哼,宗政澄渊并没有接话。 “花瓣和蜜蜂?”殇夙鸾像是看艺术品一样看着自己的手指,笑道:“也亏她想得出来这么美丽的法子。只可惜,用在了粗鲁人的身上。” 话音刚落,宗政澄渊按在剑上的手突然松了,握了拳头想往桌上砸去。 殇夙鸾又说话了,叹息道:“不归,受伤了呢。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她可就被你亲、手射死了。” 想砸向桌子的拳头顿了一下,没有落下,慢慢地垂了下去。 “我说啊,你也真够矛盾的。既然你有心杀她,后来又何必救她?”殇夙鸾袍袖一抖,从袖中飞出一根细丝,将桌上的一壶酒卷到手里,道:“你要是不插手,让我自己救了她,兴许她一高兴,就会以身相许了呢。” “你做梦。”一直不言语的宗政澄渊突然开了口,握着拳头的手松开,缓缓抚摸着桌上的夷光剑,半垂了眼,缓缓道:“想和朕抢女人?下辈子吧!” “你的女人?”殇夙鸾斜眼看着他,妖异笑道:“你们俩是订婚了?还是拜堂了?” 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宗政澄渊的表情难得有些幸灾乐祸,“说来,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在连章逼得朕跳崖,朕还真不能得到她。” 嘲笑地看他一眼,殇夙鸾姿态优美地执起酒壶喝了一口,道:“你的得到代价可真大啊!先是上了她的当,以为洛微的援军已经到了陌州。又被一个小兵耍得团团转,白白浪费了两天。接着又被花瓣和蜜蜂刺得满头包。最后,又被人家埋伏,损失了不下两万人,不得不停止攻击,后退三十里。我说,小宗啊,你的女人,真的对你很有情有义哦!” 这下,在外面偷听的赵田再傻也明白了,原来让他来送死的白姑娘就是笑不归,而且看样子,还和面前的两个男人关系匪浅。 一时间,又惊又怒,紧紧地捏紧了拳头,屏呼吸继续看下去。 这时的宗政澄渊却好像已经气消了的样子,淡淡道:“就算她真的对朕‘有情有义’,那也毕竟是对朕,没你的份。” “不一定。”殇夙鸾像抚摸女人一样,细细抚摸着手里的翡翠酒壶,低低一笑,道:“下一场战争,该是你和我联手了。我很期待,到时候她会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呢?” “不管什么惊喜,都没你的份。”宗政澄渊扬眉而笑,声音却是冷冷的。 “别那么见外嘛,我们认识很多年,也算兄弟了是不是?”殇夙鸾笑着将酒壶扔给宗政澄渊,之后突然敛了笑意,道:“何况,不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让她看进眼里?就凭那毫不留情的一箭么?还是,荒山野岭的一夜?你以为,她会在乎?” 殇夙鸾一口气说完,见宗政澄渊依旧没有回音,不禁悠然而笑,狭长的凤眼眯起,道:“宗政澄渊,关于她,你,想好了么?” “什么意思?”宗政澄渊的身子似乎动了动,好看的眉拧了起来,低声道。 “什么意思?”殇夙鸾冷眼瞧着,忽然眉峰轻挑,道:“意思就是,如果你不要,给我怎么样?” 双目暴睁,宗政澄渊目光刀子一般地射向殇夙鸾,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柔声道:“你可以试试。” “不用你说,我自然会试。”殇夙鸾垂了眼,轻轻笑了起来,手指慢慢地卷着发稍,也不知道想什么,突然话锋一转,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三仙谷被她封了,只能绕路直取月亮岭了。”宗政澄渊转头向外,看着遥遥夜空,无奈一叹道:“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总之,”殇夙鸾眼珠低低转了转,往帐外一瞄,笑道:“不会是把洛微献给你的主意。” “你好像很开心?” “是啊,她想玩,我自然要陪她好好玩。因为我不像某人,心里总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殇夙鸾笑道,伸个懒腰,将头发一拢,又随意地手散开,起身往帐外走去,“你是想天明出兵吧,我去准备。”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伤在脸上呢。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了,唉。” 说完,走了出去。 然后,赵田看到,宗政澄渊刚才没有砸落的手,这次,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悄悄地起身,赵田正准备逃出去,忽然又听殇夙鸾的声音遥遥传来:“小宗啊,我记得你脖子上被叮了个包吧,要好好上药哦。” 帐中一片沉寂,宗政澄渊沉默半晌,慢慢抬手摸了摸脖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见再没什么消息可以查探,赵田挪动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逃了出去……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赵田说完,我沉默了许久,反复思量后,还是觉得,赵田,一定是被他们两人利用了。 想当初,我在密室里都能被宗政澄渊发现,如今只隔了薄薄的帐篷,宗政澄渊怎么会没有发觉?更何况殇夙鸾也在里面。 从这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而且逃亡的过程还这么顺利,除非他们有心放他走,不然,可能么? 不理地上的赵田,我走到桌案前将地图摊开,在地图上找到月亮岭,将周围的地形和我心里想的印证了一下,然后道:“让他昏过去吧。幽韵,你去叫韩驰誉和周立功过来。” 片刻之后,两人走进帐子。 我一指被清肃点昏过去的赵田,道:“赵田刚才说,他临走时探听了消息,说宗政澄渊明日要绕过三仙谷,直接攻打月亮岭。” “月亮岭?那不是去束城的必经之路吗?”韩驰誉大惊,道。 “没错。”我点头,道:“周立功,现命你带一小队人马,火速前往束城。在那接管十万兵马之后,再火速返回月亮岭。”我从怀中摸出兵符,却不交给周立功,而是交到幽韵手里,道:“你陪周大人走一趟。” “现在就动身?”周立功惊讶地问。 “现在就动身。”我肯定地看着他,道:“宗政澄渊到月亮岭,估计要用七天。你必须在七天前带兵返回月亮岭,否则就晚了。” “晚了?”周立功诧异地问,“什么叫晚了?” “晚了的意思就是,我要在月亮岭胜他第二场,”我盯着周立功,缓缓道:“如果你来迟了,就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那,属下立刻就去。”周立功急急道,又对韩驰誉行了礼,转身小跑似的冲了出去。 幽韵看了我一眼,跟着周立功出去了。 不多时,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慢慢地远去了。 ^^^^^^^^^^^^^^^^^^^^^^^^^^^^^^^^^^^^^^^^^^^^^^^ 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二场胜利(1) “姑娘打算怎么做?” “明日,留一万骑兵,继续守着山谷。然后,我带一千人,轻装上路,争取在敌军到达在前赶到月亮岭。韩将军,你带领余下的人,至少半日,最好提前一日到达离月亮岭一百里的山口。到了之后,不要忙着出来找我们,原地隐蔽起来。”我指着地图道。 “这是为何?”韩驰誉不理解我的话。 沉吟一下,我有意考一考这个韩驰誉,于是道:“韩将军觉得,赵田带回的消息可靠吗?” 韩驰誉明显一愣,想了想,说:“陌州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赵田既然肯为了守城故意被敌军捉住,想必十分忠心。他带回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吧。” 暗自摇摇头,我又道:“韩将军觉得,赵田真的能从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手里逃出来?” “这……”韩驰誉犹豫一下,道:“两军交战,俘虏逃跑的事情很常见,没什么奇怪的吧。”说完,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惊问:“姑娘的意思是,这个消息是假的?” 叹口气,我点了点地图,道:“是假的,但不是全部。假设,消息是假的,敌军留在三仙谷的话,我们完全能将他们拖个十天半月,随后,束城的兵马就会赶到。你觉得,这样做对他们有利吗?” “没有。” “那么,假设,这个消息是真的。”我看着韩驰誉,道:“此路不通,绕路而行,这是常理,没必要放出假消息。这么做,就显得多此一举。” “那姑娘的意思?” “我猜,他既不会让全部士兵赶往月亮岭,也不会让所有人都留在三仙谷。”我解释道:“他放出这个消息,应该想混淆我们,让我们或者留守,或者退守月亮岭。我猜,敌军真正的目的是留一小部分在三仙谷,余下绕路月亮岭。” “这样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在于,那边地形开阔,他们人数众多。如果我们也发兵月亮岭的,难免在那一战,到时败退的肯定是我们。更何况,因为我们离开,三仙谷没人把守,到时,留在那边的敌军就会从后面追上来,与月亮岭的敌军一同包围我们。”我盯着地图,道:“如果我们留守,等他们绕到月亮岭之后再杀回,和留在三仙谷的人马会合之后,也会将我们包围,形成夹击。” “既然如此,我们不是进退两难?”韩驰誉一下着急得满头是汗。 我重重叹口气,道:“所以,我要你派一万骑兵守着山口。非敌军先撤走,不得后退。 “那,姑娘要一千人先走又是为何?” “我自有主意。”我笑了笑,交代道:“总之,你照我说的,在离月亮岭一百里的山口隐蔽。除非我派人通知你,或者你看见月亮岭上两军交锋,否则,不许出来。” “交锋?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韩驰誉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你手下有信任的人吗?找个有威望的,带一千人和我走,现在就动身。”我不再和他解释什么,当下转了话题。 不敢再多问,细细想了会儿,韩驰誉冲帐外喊:“让刑天过来!” 刑天? 我微微一震,转头和清肃对视一眼,莫非,是那个刑天? 原来他竟在这里! 我正想着,门帘一挑,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刑天见过将军。”男人响亮地说。 “姑娘,这就是刑天,”韩驰誉指着男人像我介绍说,然后又对刑天道:“见过白姑娘,你带着你的一千名手下,立即随姑娘前往月亮岭。一路上,无论大小事宜,都要谨遵姑娘吩咐,不得有误,否则,军法从事。” “是。刑天见过白姑娘。启禀姑娘,既然是马上出发,属下现在就去清点人数。”刑天干脆地说完,只对我一低头,算做行礼。 因为,他没有右臂。 我点点头让他出去,盯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右边身子沉吟不语,直到他走出帐外。 一般人断了右臂,大部分都是在肩膀以下,而他却是连着整个右肩,锁骨以上的部分都没有。看起来像是一根衣服架支撑着右边的衣服,隐隐能看到肺尖在颤动。乍一看,有点可怖。 “姑娘是不是很惊讶?”韩驰誉呵呵笑道,骄傲地说:“虽然刑天没有右臂,但他是我最得力的手下。骁勇善战,在军中的威望,仅次于我呢。” “是嘛!那可真了不起。”我敷衍道,再次和清肃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说:“我很奇怪,军营里怎么会要一个独臂人?” “因为十个健全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我没有不要他的理由啊。”韩驰誉看着我道:“有他跟着去,姑娘尽管放心。” “嗯。将军真是知人善用。”我笑了笑,如果是他带兵与我前去,我的确可以放心。因为,刑天,他这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当初见到他时,他的右臂和右肩就不在了,浑身血淋淋的,正要被人拉出去扔到乱坟岗。 可是他还活着,他的生命力像野兽一样顽强。 我买下他,救了他,又送走他。 他说,他虽然已经淡忘了他的名字,但是他记得,他家世代是军人,祖祖辈辈都是战死沙场。 我看出他对战场的向往,并不强留。 他走时,执意向我讨名字。 那表情,很想一只曾被收养,却即将被放回山林的狼。既不想遏制自己对野外的向往,又不想忘记汲取过的恩情。 我给他取名“刑天”,一个神话里的无头神,是我给他起的名字。 他问我什么意思,我告诉他:干戚之舞,猛志常在。 他很满意,决然地走了。 此后一别经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将军,姑娘,士兵已经准备好了。”刑天又走了进来,朗声道。 回忆被打断,我看了他一眼,见清肃他们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想了想对韩驰誉道:“留在山谷那一万骑兵,不用留守太久,两天吧。两天过后,让他们火速追上队伍。” “那敌军留在山谷的人呢?” “两天之后就无所谓了。形成包围需要一个时间,前后必须同时。一旦我们拖住后面的两天,有前没有后,就不能算是包围。何况,”我冷冷笑道:“他们也未必就能冲到我们前面去,谁包围谁,还不一定呢。” “姑娘有计了?”韩驰誉惊喜地说。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我不再多说,又以继续治疗的理由,吩咐清肃把昏迷的赵田带上。因为,绝对不能让他留在这儿,以免将我的事说出去。好在,周立功被我派了出去,韩驰誉和赵田不熟,也没阻止我。于是当下出了帐上了马,带了一千人马,连夜向月亮岭赶去。 刑天一直没和我说话,只指挥着士兵赶路。 一路无话,六天后,我们提前一天到了月亮岭。 这里之所以叫月亮岭,是因为有一条从三仙谷旁边的山脉上流下,延伸到束城方向的河。本来是一路笔直的,中间却被一座小山拦住,逼得河流弯曲而过,看起来就像个弯月般的弧线,故而得名。 瞄了眼不大的山,和不算宽阔的河,我命人叫来刑天,道:“上山扎营。” “上山?”刑天古怪地看着我,道道:“自古兵法上说,不可在山上扎营。看似安全,但是最容易被困。一旦我们被困山上,断粮断水,就得束手就擒啊。” “我就是要束手就擒。”我笑,一指山上,道:“走吧。” “传令,上山扎营。”刑天没再多问,指挥将士向山上行去。 我一路上山,一边回头看着山下的河流。开口道:“敌军要是伐木造船运送物资的话,需要多久?” 由于隔着山,河水又是在山上发源,因此我们从三仙谷内出来到这里,是在河的内侧,偏束城的方向。而宗政澄渊的队伍从三仙谷外出来,到这里时,将在河的外侧。 虽然这条河不宽不深,河水也不湍急,士兵可以轻松游过。可是马匹粮草却必须要用船运输。因此如果宗政澄渊想过河,就必须造出足够的船只。至少也得扎些舢板。 “半日吧,他们人多。”刑天回头一看,简练地答。 “足够了。”我笑了笑,对刑天疑惑的神情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直到到了山顶,我看了看地貌,然后指着一处空地,道:“在那扎营。” “可是,那个地方相当空旷,又正对着河岸。如果在那扎营,很容易就会被敌军发现。”刑天道。 “就是要他发现。” “姑娘莫非要诱敌?”刑天想了想,道:“故意让他们看到山上只有很少的人,惹得他们心痒。又苦于船只没有建造好,只得派一队人马先来围剿?然后,我们在山上伏击?”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我高兴地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今年他该正好满十八岁,小狼长大了。 “可是,对手是宗政澄渊和殇夙鸾,他们会上这个当吗?”刑天沉吟着,摇了摇头,“我猜,他们一定看得出这是个陷阱。” “是啊,”我笑了笑,道:“如果只是这样,鬼都能猜到是陷阱。可是,如果我们整座山都做成埋伏了敌军的样子呢?” “姑娘请明示。”刑天直接道,一脸听命的表情。 我赞赏地看着他,道:“吩咐士兵把军服脱了,备用的也都拿出来,扯碎。套在明显的树枝上,每处只露一点衣领,袖子,裤脚什么的即可,务必做成漫山遍野全是士兵的样子。” “可是这样一来,敌军认为我军准备充分,更加不会轻易上当了。” “刑天,你说,这个山上,最多能隐蔽多少人?”没回答他的问题,我反问他。 “一万人最多了。”刑天四处环视一下,道。 “那如果我们做出一万三千人的样子呢?” “原来如此。”刑天思索一会儿,恍然道:“我们本来人少,他们会认为实际上我们人很多,这是计策。如果我们作出人多的样子,他们反而会觉得我们因为人少,不得不用草木充数,是以更容易上当。可是,不管他们上当与否,我们的人确实是少的。”刑天补充说:“这埋伏要怎么打?” ************************************************ 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粉红票~~推荐票~~~(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二场胜利(2) “韩将军应该在敌军造好船只之前赶到。同时,从束城赶来这里的援军也该到了。这样,我们的人绝对会比敌军偷袭的人多。”我想了想,觉得韩驰誉这个人,计谋不行,但是带兵行军,鼓舞士气还是可以的。最多再过半日,他就应该到达三仙谷的出口了。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因此道:“刑天,你派个人守在山口,韩将军一到,让他务必小心埋伏。” “是。”刑天转身吩咐了几声,又道:“如果援军和韩将军都赶不及呢?” “那就只能速战速决了。”我看了一下四周,道:“而且,不管能不能有援军,我们都不可恋战。” “明白。就是杀一个够本,宰两个有赚。”刑天握紧了拳头,那表情不像是紧张,更像是兴奋和激动。 我失笑地看着他,道:“赚到了要赶紧抽身。就算援军不能及时到,也应该就在半路,我们往那个方向撤离,很快就会遇上。” “那属下下去准备了。”刑天唯一的左手仅仅握住刀柄,转身离去。 “他真的会中计吗?”一直跟在身后的笑青衣突然问。 “一半一半吧。”我笑了笑,道:“他知道我在军中,会更加小心。同时,也会更加疏忽。” “什么意思?” “因为他了解我。同时,因为了解,他又不相信我会比他更会用兵。”我随意坐在营帐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忙碌的士兵,笑道:“所以,一个闪念之间,就会决定他是否会中计。” “如果他真的上当了,他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笑青衣身子轻飘飘靠在帐篷上,软软的帐篷竟然没有被他靠得凹陷下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他这次中计了,也不代表我就比他厉害。其实,我确实是不会用兵的。”我摊手看了看,连一个细茧都无,别说军刀,就是菜刀我也没拿过,我怎么敢说自己会用兵? “可你说得头头是道。” “我只不过是把所有的可能性想出来,再选出最可能的一种而已。”叹了口气,看周围的士兵忙着把衣服套上树枝。心里是知道的,如果这次侥幸得胜,就不会再有下一次。宗政澄渊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我的当? 在束城,是因为他不知道我在城里。在三仙谷,是偶然,他不知道我会用如此决绝的法子。 如果这一次他再中计,那么以后在战场上,我也就不用再想什么法子了。因为不管用什么,都是无效。 “那么,殇夙鸾呢?”笑青衣浅笑着道,提醒我对方还有一个了不得的角色。 “他?”我嘲笑地想了想,道:“他从不在意人命,也就不会在意输赢。在他眼里,战争无所谓输赢,重要的是他能得到乐趣。我倒觉得,只有让他觉得这边是陷阱,他才会来。” “不在乎输赢?” “嗯……”我苦恼地皱了眉,道:“他好像没真正输过,可是也想象不到他有非胜不可的执念。” “说得好像很明白。”笑青衣走到我身边蹲下,道:“可是,你了解他吗?” “他?”我微微一愣,细细想过之后,苦笑一下,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可他做出的事偏偏总是出人意料。” 笑青衣古怪地笑了笑,突然抬手拍拍我的头,道:“别的事情我不了解,可是这次,不管他是否意识到这里是你的设的陷阱,他都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笑青衣揉了揉我的脑袋,然后起身道:“我睡觉去。” “什么意思?”他的帐子就在我的旁边,我奇怪地看着他走进去,问一边的清肃。 “就是你该休息了的意思。”清肃温柔地笑了笑,将我拉起押进帐篷。进去后,指了指依旧昏迷的赵田,道:“他?” 我犹豫了一会儿,道:“如果打起来,扔在乱军中吧。”咬了咬牙,“死了再扔进去。” “好。”清肃点点头,盯着我在躺下,才和衣卧在门口的塌上。 “清肃。”为了防止有情况,并没有熄灭蜡烛。烛火摇动,晃得我睡不着。 “怎么?” “那天赵田说,我……和宗政澄渊在那山里……”我越说声越小,脸上也越来越热。那天,赵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幽韵的脸色有点古怪,清肃却十分平静,让我忐忑不已。 低低笑了笑,清肃幽幽道:“你自己的事,需要向人交代吗?” “清肃的话,需要。”我肯定地说,“我只是一直忘了和你说。” “最需要交代的人,其实是最不需要交代的。”耳边传来清肃儒雅的笑声,“因为我早就知道。你的事,我都知道。” “啊?”我一下子翻身坐起,看着清肃阖目的双眼,惊讶地问。 “你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清肃的唇勾了起来,好看极了。 我傻住,这事儿,也能看出来?他的医术会不会太高了些?还是,我哪里表现出来了? 却一时想不出,觉得我的脸又热了起来,只好又呆呆地躺下。 但是再也睡不着。瞪大了眼睛,平安无事地过了半夜。 接着,子夜刚过,有人来报,说河对岸发现敌军的踪影。不一会儿又报,说敌军正驻扎在岸边,已经开始派人察看河水的深浅周围的环境。又说几个小兵过了河,向山这边勘察过来。 我表面上命刑天一概不理,只严密地监视。但是心底却敲起了鼓,带着几分紧张。宗政澄渊竟然比预计的要早到,这样的话,韩驰誉和周立功他们赶得急吗? 所幸,探子接着来报的是个好消息,说敌军已经整顿休息,并没有立即伐木造船。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就是天亮。 探子说,敌军开始伐木,而且派了很多人在周围察看,但却迟迟没有中计的迹象。 我一夜未眠,又是连番赶路,此刻已经非常疲惫。但听到宗政澄渊迟迟不肯上钩,不禁着急起来,人也精神了些。如果现在不想办法,再过半日,到了中午,他们的船造完了,我的先机就没有了。 “刑天。”我盯着夜里燃剩的篝火,慢吞吞道:“做饭吧。最好,做出一万人以上吃的饭。” 刑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道:“就是没有锅,属下也会命他们烧火。姑娘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周围燃起数道袅袅的炊烟,像把整个山都要烧起来似的。 我叫过刑天,道:“让大家全部小心埋伏在山路周围,成不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刑天领命而去,我则一阵恍惚。身后的清肃伸手将我扶住,道:“不然,我带你先走。” 摇摇头,我靠着他的身子慢慢滑下,坐在草地上,俯视着山下的情况。 扎营的地方是处空地,虽然外面看我们很清楚,相对的我们看外面也很清楚。我双手抱膝,一瞬不瞬地看盯着河对岸。 有人从对岸的营帐出来,游到这边,远远看了看山形,又游回去,如此往复多次。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太阳已经就快爬上头顶,晒得我有些眼花。一时低了头,去揉了揉眼睛。 “来了。”一边的笑青衣突然低低一喝。 猛地抬头,眼前一阵发黑。闭目忍了过去,再睁开,我清晰地看见对岸营地中出现了一队整齐的士兵,约莫五千人左右,正有序地向这边游过来。 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恐惧。 喜的是计划实现了。怕的是,当宗政澄渊发现,这又是我的一个计策,他会有什么表情呢? 奇怪的是,我刚刚这么一想,突然就不害怕了。反而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兴奋。一下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然而,山上第一声喊杀声就在我这未落的笑声中,嘶号着响起。 因为不想以后回到雅乐会有麻烦,和在束城一样,我戴上面纱,站在山头看着刑天举着大刀冲了下去。 皱了皱眉,是一千对五千。可是我们是伏击,刑天又骁勇善战。对峙之下,利弊相衡,想必两方的伤亡都不会太少。但我最在意的是,宗政澄渊这次究竟是派谁出来? 一般说来,越是人少、机密的任务,派出的人就越是精英。别人还好说,要是不小心把宗政澄渊派出的心腹宰了,那就怕不好收场了。 想起这事,我不由得仔细看向山下,一看之下,呼吸霎时一顿。 一共五千人的队伍,在山上可以看得很清楚。为首的年轻将军是我很熟悉的岳成歌。这不奇怪。但是队伍中间,分别透着清冽和妖艳的两个人,却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宗政澄渊和殇夙鸾。 这两个人亲自带兵围剿这一个藏不了一万人的小山? 苦笑一下,我可真荣幸。 “我带你先走。”清肃比我更早地发现了他们。此时的语气是肯定的,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知道当清肃露出这种语气,就连我也不能轻易说服他。可是我又放心不下,顿了半晌,没表态。 清肃不由分说地拉住我,准备带我先走。 就在这一瞬间,战况突变。 本来,中了伏击的队伍,应该尽量往山下冲,可是这支队伍在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带领下,越来越向山上杀来。 我清楚地看到谁的利刃刺入人身,谁又飞快地拔出,谁的鲜血飞溅枝叶上,谁的头颅滚落在草地上。 宗政澄渊提着夷光,血顺着长剑滴在地上,一起一落,就是一条人命。殇夙鸾与他背向站着,没拿任何武器,只看到他绝美的背影,和翩然翻舞的衣袖,一个弧线,一道生灵。 我掩了嘴,正看见宗政澄渊劈开一个士兵的身子。在倒下的尸体后,缓缓露出透着凛凛寒风的眸子。眸子里射出的目光如此萧杀,我已经分辨不出是恨是怨是怒。 微微地颤抖一下,我别开目光,抬手指着山腰处,正对着岳成歌冲去的刑天,对清肃道:“阻止他。” 岳成歌武功高强,刑天武功也不弱,况且更善于拼命。不怕输赢,最怕两败俱伤。这两个人,无论折了哪个人,我都是不肯。 清肃没动,拉着我的手也未松开。 我轻轻挣了挣,道:“我在这等你。带刑天一起回来。”我不能放心让笑青衣去,只有选择清肃。 清肃依旧不动,眼珠稍转,看了一眼正在厮杀的宗政澄渊和殇夙鸾,抓着我的手松了松。 这时,岳成歌在刑天拼命攻击下,不小心被刑天在左肩膀划了一道口子,血涌出来,染了半边手臂。 “清肃!”我又惊又急。这岳成歌是自小跟在宗政澄渊身边的,他要是死了,我就没有退路了。 在我的坚持下,清肃终于松了手,身形如电般像山腰掠去。 而当我终于看到清肃悄悄地、不引人注意地帮岳成歌解了围之后,再次寻找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身影时,发现这两个人,赫然在乱军之中消失了! 他们定然是想偷偷摸到山上。我冷汗淋淋地想。 可是,在哪里? 压低声音,我转头对笑青衣道:“杀了赵田,扔出去。然后我们就撤兵。” 笑青衣点点头,回帐去处理赵田的问题。我则左顾右盼,寻找宗政澄渊他们的行踪。就在这时,我突然欣喜地听到从三仙谷那个方向,传来一阵长而响亮的号角声--是韩驰誉的军队到了。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刚想要回头吩咐撤退,却在眼角余光光扫到右前方一个高大卓然的身影时,生生顿住。眼前不由得一阵发黑,身子一阵阵发冷。 站在那里的,赫然是宗政澄渊。他手里的夷光剑,还在缓缓地滴着血! ***************************** 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二场胜利(3) 由于我带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身边一直跟着清肃和笑青衣,所以就没再留人,让那一千人全部投入战斗了。 可谁想到宗政澄渊竟然抓到两人都不在的空荡冒了出来。眼下只有小厮跟在后面,他又是个不会武的。 我盯着宗政澄渊,觉得周围的喊杀声渐渐离我远去。耳边“轰”的一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手脚瞬间变得冰凉。嗓子像被人扯了去,半点声音也发出不来。 宗政澄渊的眼神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复杂,现在的他,正用无比寒冷的目光紧紧地逼视着我。如果目光可以降温,我现在已经是北极的一座人形冰山。 “沙--”他没说话,缓缓向前迈了一步,轻浅的脚步声就像一片树叶落到草地上。又像一条危险的蛇在岖曲爬行,带起的危险警告声。 我看着他冰冷冷,似乎要铁面无私的模样,头皮一阵发麻,情不自禁地小小退了一步。 “有胆子,你就再退一步。”宗政澄渊慢慢地开口,声音深沉得像一潭死水。 扬眉,我干什么没有胆子?我不只敢退,我还敢跑呢! 当下,我站定,呵呵笑了笑,伸手摆了摆,道声:“好久不见”,然后飞快地向后转了个圈,躲到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小厮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干笑道:“澄渊,你该回去吃午饭了吧。” 其实,他一说话,我就放心了。 他来的时机很巧,本可以直接抓了我或者杀了我,却都没有。而且还说了句很废话的话。所以,我直觉地知道,我至少不会有性命之虞。 但至于他在想什么,我就猜不出了。只好拼命打哈哈拖延时间。 宗政澄渊眯起眼,目中寒光更盛,却勾了勾唇角,道:“你是自己过来跟朕回去,还是让朕过去,‘接’你回去?” “回哪儿?”我的心微微一缩,对了,现在的他,开始自称“朕”了。抓着小厮的肩膀,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暗骂笑青衣这个家伙丢个死人怎么这么慢。 “回你能老实呆着的地方。”宗政澄渊说完,杀气陡然大盛。 他本不是啰嗦的人,此刻更是不会浪费笑青衣和清肃都不在我身边的机会。 手一震,将夷光剑上的血珠抖落,挽剑倒背在背后,足尖轻点,左手向前一探,闪电般向我抓来。 我松了小厮,掉头就跑。不是觉得我能从宗政澄渊手里逃掉,我只将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万一这个时候清肃或者笑青衣就回来了呢。 可惜,好像我的运气不够。刚跑了两步,就感到脖子冒起了凉风,暗自叹气,这回肯定要被他抓住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闪现,我的两腿膝头处突然微微一麻,顿时使不上力,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接着,在我倒下的瞬间,我听到头顶上传来衣料破裂的声音,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霎,周围又静了下来。 我倒在地上,双腿还麻着,费力地用双手撑住地翻了个身。仰头看去,惊讶得睁大了眼。 殇夙鸾侧身站在我身边,右手的衣袖少了一部分,露出流着血的手臂,粘腻的血正流过他突兀的腕骨。 宗政澄渊站在斜前方不远处,他的剑又带有了一丝血痕,细细的像红色的裂纹。 “你很想让朕废了你的手臂?”宗政澄渊冷冷地看着殇夙鸾,道。 “老实说,不想。”殇夙鸾垂下眼,抬起手臂放在唇边,一边轻轻舔着血,一边笑道:“刚才发现你不见了,我就猜你应该是来这里了。”放下手臂,又舔舔唇,道:“还好,来得及时。不管怎么样,这比从你手里抢人的代价要小得多了。” “为什么拦我。”宗政澄渊一动不动,但是身形紧绷。 “你有你的目的,她有她的目的。你可以任意作为,为什么她就不可以?”殇夙鸾说着,转身蹲在我面前,目光落在我的腿上,笑了笑,道:“不会麻很久的。回去让清肃帮你揉揉。”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里明白肯定是他刚才发了暗器之类的打中我,让我摔倒躲过宗政澄渊的那一抓。这很明显。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抬头,在他明亮的眸子里捕捉到自己不解的模样。我刚想开口,却见他轻抬了手,托起我的下颌,左右看了看我,眼色沉了沉,又笑道:“瘦了些,是想我想的么?” “殇夙鸾,你最好立刻放下你的手。”宗政澄渊踏前一步,缓缓道。 与此同时,一阵尖锐的破风声伴着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我还来不及去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殇夙鸾双眉轻蹙,眼中还含着未收的笑意,却飞快地将我拦腰抱起,凌空转了几个圈之后,才轻轻落地。 我本就疲劳的有些发昏,被他抱着转了几个圈,更是晕得睁不开眼,一时窝在他怀里难受地闭上眼。 直到感觉稍好些,才慢慢睁了眼,发现殇夙鸾正低头看我,美丽的凤眼轻轻一转,勾起笑,道:“再不睁眼,我就要亲你了。”这么说着,双臂却将我稳稳向前一送,“到了束城,让她好好睡一觉。” 我奇怪他在和谁说话,抬头却见清肃正骑在一匹不知从哪抢来的战马上,提着缰绳停在面前。 “多谢。得罪。”清肃面无表情地道,伸手接了我小心地搂在怀里。 “客气。承让。”殇夙鸾昂首,长笑一声,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几秒,头一转,看向刚才我摔倒地方,现在那里正斜插了一根树枝。那是刚才清肃以为他要对我不利,想要逼退他遥遥射出来的。 冷冷地看了一眼宗政澄渊,再看了一眼他身边捂着肩低着头的岳成歌,清肃淡淡道:“你欠她一个人情。” 我这才看见,岳成歌和刑天都赶了回来。刑天也正骑了马,瞪着宗政澄渊。 搂着我的手紧了紧,清肃低头对我道:“下山?” “嗯。”我看了看一直含笑看着我的殇夙鸾,点了点头,“刑天,撤退。” “这么快就走?这人我还没处理好呢!”笑青衣的声音响起,人正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满脸堆着笑意,手里随意拖着一个人。是昏迷的赵田。 “这么久都没处理好?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冷冷道,闭眼不去看他那笑得十分欠扁的桃花眼。 “不就是个人?我来处理好了。”笑青衣还没答话,殇夙鸾突然插口。接着他猛地抬手,袖中飞出的细丝卷了赵田身体,高高甩到半空。待赵田落下时,殇夙鸾正巧捏住他的脖子,手指微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赵田双目一翻,叫都没叫,就气绝身亡了。 “多谢。丞相好手段。”笑青衣拍拍手,身子连弹,闪到小厮身边,提了他的衣领翻了几翻,落到另一匹马上,对我道:“走么?” 清肃无动于衷地看着,闻言将缰绳一抖。战马长嘶一声,飞快地向山下奔驰而去。 后面没有人追来,也没有任何语声。 离开那片空地,像是从一个密闭的空间逃出来,感觉渐渐真实。身后震天的嘶喊声又传进脑海,分不清是敌是友,是哀鸣声还是喊杀声,甚至分不清是人还是马。 巨大的声响在山林里回转激荡着,在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中传递着,仿佛要撕裂沙场深处的人们最后一丝仁慈的良心。 我靠着清肃向山下看着,欣喜地发现从束城方向正有大队人马赶来。回头一看,这边韩驰誉带的八万人也已经快到山下。 “刑天!”我张口,呛了几声,道:“去接应韩将军。令其速度赶上来与我们会合。不可恋战,不得追击。” “是!”刑天答应一声,调转马头向后奔去。 “啧啧!”笑青衣策马与我并行,道:“八万对五千,这下,宗政澄渊有热闹了。搞不好就英年早逝了。” “他不会。”我瞟了一眼他,长叹着笑了一下,肯定地说。 “为何?” “当韩驰誉的大军到了山下,宗政澄渊已经在退到河边了。”我摸了摸战马的头,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宗政澄渊。只不过,他手下那五千人,大概永远也不能再回到雅乐了。 而我那一千人,估计也不会幸存多少。但是,毕竟是以少胜多,是我们赢了。 “小厮?”我低叫。 “姑娘想说什么小的知道。”小厮坐在笑青衣身后,听我叫他马上答道:“通信的鸟儿我刚刚已经放出去了。公子早已拨调了十万兵马,正驻扎在束城以北三百里的南大营。姑娘随时可以调动。” “你和雪轻裘是怎么联络的?” “没有联络,都是临出京时,公子吩咐的。” “公子没有交代过,万一你死了,我上哪去拿我的兵?” “公子说,这种高深的问题,留给姑娘考虑就好。” 忍不住笑了笑,道:“你倒老实。” “公子救了小的的命,小的自然老实。” “那,如果以后别人救了你的命呢?” “小的也会报答他的人情。” “如果你两个恩人的利益有冲突呢?” “这……”小厮愣了一下,苦笑道:“这个小的没考虑过。” “那么从现在开始考虑看看。” “多谢姑娘,小的会考虑的。”小厮很恭顺地说。 我看了他一会儿,看不出什么不寻常。这个小厮普普通通,老实听话,殷勤有礼,而且没看出有武功的迹象。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因为做为小厮,他完美得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看不出一丝属于自我的想法和表情。如果不是主人教的好,就是这人将自己控制得非常好。 如果是前者,我是绝对不相信的。我不信雪轻裘能有时间和精力去调教一个普通的仆人。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人的目的,是雪轻裘,还是,我? “在想什么?”清肃一边打马奔驰,一边低头问我。 “嗯,我在想,我突然很想看看,现在宗政澄渊的脸色。”小厮在旁边,我不能将我想的说出来。当下收了心绪,疲惫地闭上眼,懒懒地转了话题。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打这场仗?兵权?还是为了气宗政澄渊?”清肃稍稍放缓了速度,因为前面已经隐隐能看到援军的将领。 “当然是为了兵权。此外,一点点也是为了气宗政澄渊。不过只是顺便。”我闭目而笑,道:“谁让他一开始不让我在凌溪享清福。” “那,殇夙鸾呢?” “他?”我一愣,半睁了眼,似乎又看到他的邪魅的笑容,不知道清肃为什么问这个,只得老实地摇头,“不知道。他可能是觉得我现在被抓回去的话,游戏就结束了,就不好玩了吧。” 沉默一会儿,清肃也笑了笑,“有可能。” 先与赶来的周立功和幽韵会合,又等到了韩驰誉,然后,大军浩浩荡荡向束城进发。 路上周立功问起赵田,我告诉他赵田死在乱军之中了。周立功很悲戚,当时并没多问。但是韩驰誉却明显一愣,怀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心里却盘算起来,单凭一封信,一颗猫眼,不足以维持韩驰誉长久的信任。现在又惹了他的怀疑,看来,还是尽早让他见一面陵江王的好。还有那个周立功,在军中颇有影响,愚忠又很有主意,保不准以后会想明白,还是尽早除掉才好。 这么想着,一路浩浩荡荡,进了束城。 随后,宗政澄渊和殇夙鸾也率军赶来,兵临城下。 ******************************************************* 一句话:伸爪,要票~!(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内忧 进了城,我先吩咐刑天拿了兵符去调动南大营的十万兵马,之后命令韩驰誉不得迎战。当这两件事交代下去之后,我疲劳得不等回到屋子,就昏睡在清肃的怀里。 醒来时,幽韵正轻手轻脚地燃一炉熏香,见我醒来有点惊讶:“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还想让你多睡会儿。” “我睡了多久?”我揉揉酸疼的身体,皱眉从床上坐起。 “不多,才一天一夜。”幽韵赶忙过来扶我,随口招呼个丫鬟去叫清肃。 “这是哪儿?”打量着周围,条件还不错。 “是束城城守的府邸。”幽韵一边说,一边递我一杯茶润喉。 “这几天有什么事没有?” “只有韩将军来找了你几次。” “只有韩驰誉?”我有点奇怪,周立功没来么?按说,当初我让人带走赵田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一天一夜,足够周立功质问很多次了。 “嗯。只有韩将军。”幽韵点头,肯定道。 “青衣呢?让他来一下。”我想了想,吩咐幽韵。 幽韵点头起身,往门外走去。 “对了,”我叫住她,又问:“宗政澄渊有没有派兵叫阵?” “没有。只驻扎在城外三十里,这几天都没有叫阵,毫无动静。”幽韵回完,出门去了。 我无意识地盯着门,暗忖着,韩驰誉倒并不着急,从他急着想找我看来,他对我虽然有些小的怀疑,大方向还是相信的。倒是周立功,在陌州城就可看出他是个有些主意的人,这一天一夜很难说他想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还有那个珍珠,知道自己丈夫死得不明不白,一定会记恨在我头上。 真是内忧外患。我叹息一声。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陌生的丫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小声说:“清肃公子让奴婢为姑娘送药。” “是清肃让你来的?”我眯起眼,状似疲劳地靠在床上,手悄悄藏在背后,一柄匕首无声地从袖中滑落,被我紧紧握住。 “是。”丫鬟在床前站定,低头说。 “是什么药?”我打量她几眼,长相普通,身材不错,略瘦的衣服将她的曲线明显地勾勒出来。 “公子说,是给姑娘补身的药。”丫鬟低着头,将放着药碗的托盘举得很高,挡住了她的脸。 “清肃呢?他现在在哪儿?” “公子有要事在忙,没空过来。又怕耽搁姑娘喝药,就吩咐奴婢送来。”丫鬟恭敬地回答,举着药碗的手有些抖。 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手腕处戴着一只玉镯,衬着曲线玲珑的腕骨,很漂亮。浅浅一笑,我道:“你是这府里的丫鬟?” “是。” “身上的衣服是府里统一缝制的?” “是。大人一向体恤下人。” “嗯。”我点点头,慢慢动了动腿,一手不动声色地撑在床上,柔声道:“这么紧的衣服,你穿着不觉得不舒服么?珍珠姑娘?还是,叫你赵氏比较好?” 听到我这么说,丫鬟的头猛地抬起,目光阴狠地瞪着我。一手端了药碗,一手将托盘“啪”地扔在地上。接着向前踏了一步,恨声道:“你为何知道?” “因为,你的破绽太多了。”我垂目,知道她这样就算承认了。从半卧的姿势悄悄换成半跪,脚掌撑着床面,准备随时能够发力逃跑。我缓缓道:“第一,你实在和我说了太多话。我们总算是认识,就算我不是过耳不忘,在你说了这么多句之后,我也总该想起你的声音了。” “第二,你穿的衣服明显不是你的。虽然身上有些紧,但也勉强凑合,也可以用发胖来解释。但是你的袖子未免短得太多了。难道偌大一个城守府邸,请不起一个像样的裁缝么?更别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手上就带这个镯子,你也不晓得藏一藏。” “第三,作为一个丫鬟,平时端个盘子端个碗是很平常的工作,不可能只端了一会儿,手就累得发抖。很明显,你不是经常端东西的人。”我好歹也在丞相府里见习过丫头,这些事我还是了解的。 “第四,作为下人,进主人的房间是要敲门的。就算手里端了东西无法敲门,也得在进来之前说一声,而你却直接推了门进来。”向来,只有清肃和幽韵他们能不通告就进我的屋子,其他的人是绝对不行的。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的药,清肃从来不会假手不信任的人。何况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对于清肃来说,除非是我让他去做什么事,否则,没有什么事是比我更重要的。所以,从你一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我就知道,你这个丫鬟,有问题。几番盘问下来,我就能确定,你就是珍珠。” “没想到,我精心设计准备的计划,在你眼中,竟然全是破绽!”珍珠伸手将易容用的面具撤下,露出杀气满布的狰狞的脸,冷冷道。 “不。”我摇头,肯定地说:“全是破绽不假。但是这个计划绝对不是你想出来的。告诉我,是谁给了你这张面具,又是谁为你设计了这个计划?还有,”我瞥一眼她仍然端着的要碗,“那药里有毒么?你这么舍不得放下。” 虽然这个计划满是漏洞,但是以珍珠的能力,是不可能想出这个计划的。尤其,是她手上的面具,那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拥有的。 珍珠愣了一下,突然端了碗像我狞笑着走来,眼中杀意尽现,“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就不用交代什么了。还是快点喝了这药,为我夫君偿命吧!” 我不慌不忙地看着她向我走来,静静地说:“我说过,如果你再对我不利,我不会放过你。不过,你如果能告诉我,这个愚蠢的主意是谁出的,我就再饶你一次。” “你死前我会告诉你的!”珍珠已经走到我身边,伸手就来抓我的领子。 我轻轻一叹,道:“珍珠,如果有下辈子。下辈子的你还想杀人的话,那么,给你句忠告:杀人之前,切忌不要这么多话了。”说完最后一个字,我突然从床上跳起,狠狠地将珍珠撞倒,然后一边喊着:“有刺客!”一边拉开门向外跑去。 然而,当我跑到院子里,却放慢了脚步,只大喊着,并不出院子,同时,回头看着珍珠。 珍珠好容易得到一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药打翻了,她就从怀中抽了一把短刀,麻利地翻身爬起向我追来。 我将匕首掩在袖里,屏住呼吸看着她向我奔来。珍珠是不会武功的人,刀劈得毫无章法。但是由于是普通百姓,平时是干惯了家务活的,手上的力气挺大,刀挥得呼呼作声。 勉强躲开几刀之后,珍珠的眼红得好像要喷火,好不放弃地握着刀又向我冲来。 好在这个时候,韩驰誉和周立功带了一队卫兵赶来,见状大吼:“珍珠,你在干什么!”随即就派人上前来抓她。 我一见时机刚好,立刻喊了一声:“清肃,救我!” 随后,不待卫兵上前抓住珍珠,墙角处突然无端射出一道寒光,飞快地从珍珠后颈射入,并且透颈而出,在珍珠的喉咙处探出一点锋芒,旁边淌下一缕鲜血。 是一枚透骨钉。 珍珠木然睁大了眼,两行清泪划过姣好的面容,喉咙动了几动,接着“扑通”栽倒在地,手死命地扣进土地里,浑身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抬头,看见清肃正负手站在墙角,面色冷然。 松了一口气,向后退了几步,我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棵树上,看着珍珠的尸体,心中生出一丝惋惜。他的丈夫死于被人利用,她亦然。乱世中,哪里有安泰可言? 身体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我喃喃地说:“报仇,真的这么重要?” “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的。”清肃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冷冷清清的。 “嗯”了一声,我扭头看向傻愣着的韩驰誉,笑道:“听说将军找我很多次了,请进来细谈。”说着,我绕过珍珠的尸体,淡淡扫过直挺挺立着的周立功。 会是他么? 刚刚,我和珍珠说破绽的时候,忘了说明一件事,就是出门在外,赶上我疲劳昏睡的时候,清肃根本不可能离我很远。况且我一醒来,幽韵就打发丫鬟去叫他了,怎么可能拖延了这么久还没赶到? 因此,我一早就笃定清肃在身边,有恃无恐地想套出珍珠的话。可惜她什么都没说。但是,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我又不能在屋子里杀了她。 不管怎么说,在屋子里就两个人,且是她死我活的情况下,不管我说什么,真实性都会大打折扣。况且,珍珠虽然有杀我的动机,却没有杀我的能力。如果不让别人亲见她挥刀砍向我,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女人想要杀我。韩驰誉也不会信。 不信的结果,就是加深对我的怀疑。 而这,应该是背后那人利用珍珠来杀我的主要目的。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杀我,而是要让我失去统领韩驰誉的权力。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韩驰誉要是振臂一呼,我有十个兵符都没用。 故此,我才刻意磨到韩驰誉带人前来,才出声喊清肃。只有这样,才能让韩驰誉完全相信。而,也只有清肃,才能一击将珍珠杀死,不让她说句半句不利于我的话。 虽然灭口也算是一种破绽,但是情急之下,失手伤人也是勉强可以解释的。 这整件事,没经过事先排练,只有清肃,才能做到和我配合得天衣无缝。就算是幽韵,恐怕都不行。 一脚踏进门里,我突然想到,幽韵了去了很久,怎么还不出现? “主子!”一声脆响,真是想人人到,我刚想到这个问题,幽韵就从我眼前闪了出来,带着满脸的古怪,道:“请主子往后园一行。” “有事?等下不行么?韩将军正等着。”我一指正向这边走的韩驰誉。 “请韩将军等下吧。主子,后园有个很重要的人,务必请您马上前去。”幽韵的眼神越发古怪,而且显得有些急迫。 我微一沉吟,四下一望,发现笑青衣并不在身边,脑中闪过一个可能,难道…… “青衣呢?” “嗯,他有点事,晚点过来。”幽韵含糊地答。 “韩将军,”我心中隐隐有几分了然。转身,带着歉意道:“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往后园一趟。请将军稍候,我去去就回。” “很重要的事?”韩驰誉略略追问了一下,道:“韩某不能知道么?” “不好意思,事关我洛微江山社稷,请韩将军务必体谅。”我下了一个套,就看他上不上钩了。我想,对我有所怀疑的他,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才是。 “既然如此,姑娘请便,韩某略等无妨。”韩驰誉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躬身道。 “多谢将军。”我道声谢,急忙向后园赶去。 “他在后面跟着。”转过一个弯,清肃突然压低了声音,轻声说。 “嗯,就是要他跟上。”我匆匆说,加快了步子,走得更急。 韩驰誉不会跟不上我的速度,相反,我走得越急,表明事情越重要,他就会跟得更紧。 脑中不停地思索着,当下到了后园。 刚一进去,我立刻发现种着大片牡丹的花园中,正逆光负手立了一个人。一身盘龙的白衣,腰间系着金丝的腰带。从背后看去,别有种厚重凝滞的高贵之感。 像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慢慢转过身,先仔细看了我一会儿,才慢慢开口:“秋儿,无恙否?” 我看着那张高高在上的冷淡的脸,慢慢地跪下去,恭谨地说:“秋儿拜见王爷。” 那是,已经死去的,陵江王的脸。 ******** 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做戏 “不用多礼。”一把有些陌生的声音说着,一双手稳稳地托住我的手肘,笑青衣戏谑的声音小小地响在耳边:“你还真跪啊!” “废话。”我也小声说,抬头瞪了他一眼。 那个雨夜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我对陵江王的容貌也很模糊。只记得陵江王大约三十左右的样子,虽然看得出他出身高贵,但是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 反倒是面前笑青衣扮的陵江王,让我在一瞬间感到了些内敛的孤高。而这,恐怕是来自笑青衣本身。 还有,那把声音,我刚刚听出,分明与陵江王的声音一般无二。难道他仅仅只听了那天的几句话,就能模仿得如此相像? 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战况如何?”笑青衣沉声说,他装得可真像啊,表情上连一丝松动也无,依旧面沉似水,一本正经地说。 “尚可。”我顺着他的手势站了起来,小声埋怨着:“干什么不和我商量下就演戏,还没对台词呢。” “我倒觉得你临场发挥的不错。”笑青衣扶了我起来,将手轻轻搭在我的后背,让我与他并肩。之后有礼又亲密地揽着我转了个身,这样,我们的正脸就都背着我来的方向。 “还不是被你逼的!”我恨恨地说,不敢回头看,只好问他:“韩驰誉跟来了吗?” “来了,在那边的回廊里猫着呢。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身板儿。”笑青衣笑了笑,手依旧稳稳地搭在我的背上,很轻很轻,似有似无的样子。 “对了。韩驰誉可做过陵江王的家奴,对陵江王可以说熟悉得很。你穿得这么招摇,又没有与我商量。你,很有把握吗?” “放心。”笑青衣微微一哂,带着我向前走了几步,说:“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你……以前是否与陵江王相熟?”我微一沉吟,终于还是试探地问了出来。 笑青衣沉稳地笑了笑,道:“不算熟,也就在他家唱过几出戏而已。” 我沉默起来,他都说了“而已”,应该是不会再透露什么了。可是我实在怀疑他说出的话的真实性。那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可靠。 “说来,”笑青衣突然放柔了声音,问我:“休息好了吗?你睡着的时候我去看过你,很累的样子。” “还好。”我敷衍地点点头,然后感觉笑青衣的身子突然瞬间紧绷起来,不由得抬头去看,发现他的头微微地动了动,忍不住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笑青衣古怪地笑了一下,“本来是准备引只老鼠,没想到附送了一只蟑螂。” 我略略想了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恶心地送了个白眼,“周立功也来了?” “嗯。要怎么办?” 静静看着脚边的牡丹,我叹了口气,道:“虽然打乱了本来的计划。不过也没差。杀吧。不过,可千万不能真的宰了他。我留着他,还有用。” “哦?那要怎么个杀法?” “陵江王会武功吗?” “表面上不会。” “那也无所谓。一个忍辱负重的王爷,隐瞒武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抬袖挡了挡日光,道:“现在,把他捉过来吧。” “捉谁?” “周立功。” 我的话音刚落,笑青衣就爆喝一声:“谁?”接着身子一扭就闪了出去,片刻不到,手里就拎了一个人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周大人!”我装作惊讶地看这周立功,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当是谁,原来是周大人!”笑青衣寒着一双眼,道:“五品城守也想偷听本王说话么?” “属下……”周立功刚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因为笑青衣的手已经卡在了他的颈间。 “王爷!”我惊叫着,努力做出一副想阻拦又不敢的样子。累得满头冒汗。这演戏果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笑青衣却不理我,目光冷寒,渐渐地合拢了手指。周立功的脸渐渐涨得发红,微微现紫色。 “王爷!手下留情!”我提了裙子就要跪下,却被笑青衣抬手拦住,只听他冷冷说:“秋儿,本王的事,你也想插手么?” “秋儿不敢。”讪讪地退到一边,眼睛瞄着那边的回廊。 韩驰誉,我就不信逼不出来你。 果然,在周立功马上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韩驰誉大步奔了出来,尽管眉目间透着焦急,却仍先颤抖地行了礼,道:“王爷,千万手下留情!” “韩将军,”笑青衣眯起了眼,手下微微松了松,“许久不见,官升脾气长啊。是不是连本王这个昔日的主子,你都不放在眼力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韩驰誉居然磕起了头,呛呼道:“奴才从王府出来的那天就说过,奴才始终是主子的奴才,永远不会变!” “那你要拦我?”笑青衣冷哼一声,道:“你莫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也在偷听。但是念你一片忠心,也不打算怪罪。可是这个奴才算什么东西!也配偷听本王的谈话?” “王爷,现在两军交战,正是用人之际。周立功向来在军中颇有威望,请王爷千万息怒,命他戴罪立功便是!” “难道洛微无人了么?本王想杀一个小小的五品城守都不行?” “王爷,请千万以江山社稷为重!”韩驰誉喊道,眼色有些悲戚,脸上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王爷,”我在一边看着,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于是上前道:“王爷不过是怕周立功偷听到了王爷刚才吩咐的,关于下一战的部署,不想他泄漏出去。但周立功确实是个忠义之人,料想应该不会这么说。但是为了小心起见,不如,我们先将他看押起来,待下次战斗开始时再把他放出来,看看他的表现,让他戴罪立功,岂不是两全其美?” 笑青衣沉默一会儿,点点头,道:“有理。那么,这人就交给你看管了,若是出了岔子……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秋儿明白。” 冷冷地看了跪在地上的韩驰誉,笑青衣缓缓道:“若有下次,定斩不饶。”说完,身子一轻,迅速地远去了。 我等笑青衣走了,回来去扶韩驰誉,埋怨道:“将军怎么能私下偷听呢。还好王爷念你忠心,饶了你。不然,剩下这几十万大军,让我怎么指挥呢?”说完,又给清肃使了个眼色,让他将周立功带走。 珍珠是赵田的媳妇,赵田是周立功的心腹。赵田死了,珍珠最信任的人就是周立功,所以,珍珠来杀我,绝对和他逃不开干系。 只是虽然毒药经清肃验过,是普通的毒药。但周立功的手里应该也没有那种面具,这意味着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 虽然我明白从周立功这儿应该问不出什么,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干脆点杀了他。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又为了防止他将陵江王的事,和赵田的事随处乱说,只有将他拿下,看管起来。 “姑娘,刚才,真的是王爷吧。”韩驰誉有些发呆,确认似的问我。 “韩将军,您说什么呢。”我笑着扶了他,道:“说来,关于王爷,将军应该比我熟悉才是。” “可是,王爷本来是不会武功的啊。怎么……” “关于这个,”我笑了笑,沉声对韩驰誉说:“王爷的事,作为奴才的是不该问那么多的。王爷会不会武功,韩将军你,真的清楚么?” 愣了半晌,韩驰誉才回过味儿来,忙笑道:“姑娘说的是。”说着,带了些歉意,道:“韩某应该向姑娘坦白一件事。就是周立功曾说赵田的死是你故意……说你身份不明,提醒我小心。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就跟过来了……没想到姑娘是和王爷见面。” 我差点笑出来,世上怎么有这么老实的人。转念一想,也明白这是表明他对陵江王的忠诚。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间接印证了我的猜测,周立功有问题。 “哪里,”我不在意地微笑着说:“我被误会没什么。将军千万莫要将王爷的事情说出来,就是对王爷的忠心了。” “这个韩某明白。”韩驰誉点头,问道:“对了,刚才王爷说,有布置下一战该怎么打。敢问姑娘,我们……” 我看着他激动又紧张的急切样子,缓缓道:“刑天还有多久能回来?” “三天。”韩驰誉兴奋得摩拳擦掌,“刑天再带来十万人,我们就有二十七万人了。敌方一共二十八万,应该可以硬拼一场。” “不错。”我点头,看着笑青衣离去的方向,断然道:“下一战,就是硬拼!” 如韩驰誉所言,在兵力相当,我的计策又不可能有效的时候,硬拼是唯一的办法。何况,自古沙场不都是这样的吗? 听我说的这么肯定,韩驰誉突然有些犹豫,声音也小了许多:“姑娘这次不施妙计了吗?” “怎么施?束城外是一马平川,没有天时地利,我能有什么计策。” “可是硬拼的伤亡很大。”韩驰誉的表情里带了一丝不忍。 我欣喜地看着他的反应,他越是不忍,我的想法就越容易实现。因此道:“敌我交锋,虽然是兵不厌诈,但是总得真刀真枪地赢,听起来才是真赢。韩将军说呢?” “如此,姑娘觉得,能赢吗?” “我不知道。这是王爷吩咐的,作为奴才,我无权反驳。” “你说,是王爷下令要硬拼?”韩驰誉惊讶的脸上又显现出那种失望的表情。 这正是我要的,我就是要他一方面相信我是陵江王的心腹,一方面又质疑陵江王的做法。只有这样,我最后的那个计划才能实现。 “不然你以为王爷冒险来到前线是为了什么事?”我反问道。 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韩驰誉突然躬身道:“那属下去准备。” “将军辛苦。”我说着场面话,看着韩驰誉的背影,突然有点同情起他来。一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军人,心里一面装着对主人的忠义,一面体恤着家国天下。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结局总是不会太好。 “主子,已经把周立功看守起来了。要问问看吗?”幽韵悄悄来到我身边,小声道。 “不用。看着吧,别让他逃了就是了。”没必要问,这个人一定不能留,只不过是早是晚的问题。 “那下一场战斗,真的要硬拼么?” “恐怕是的。”我看了看四周高高的城墙,苦笑一下:“不然,你以为宗政澄渊为什么没有出来叫阵?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除了硬拼,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所以,他不急。” “那,我们能赢么?” “你觉得呢?”我不答反问,看着幽韵苦恼的样子笑了笑。 “我想,没可能赢吧。虽然人数差不多,可是质量差多了。” “到时候再说吧。”幽韵说的不假,虽然人数差不多少,但是宗政澄渊一直野心勃勃,对军队十分看重。雅乐的军队也一直训练有素。反观洛微的军队,从我的观察看来,除了刑天手下领的那一队,其他的,实力都不怎么样。 那么,这一仗,我该怎么打才好呢? ********************************************* 感冒感冒好难受,则喜带病坚持工作,伸爪,要粉红票票红包~!!!(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逼将 佛说:一霎那就是永劫。 那三天能化生多少劫? 三天过后的清晨,我叫来韩驰誉,命他领军出战。 “可是刑天还没将十万兵马带来。”韩驰誉大吃一惊,立刻反驳。 “这是王爷的命令,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将事情都推到那个死去的王爷身上,执意命令出兵。 “不行!这么做无疑是让将士们去送死!这种事我韩驰誉不会做!”韩驰誉断然反驳道。 我料到他会反驳,沉下脸,道:“就算你是将军,说到低也是一名士兵。士兵的任务就是听从上面的安排。你不要忘了圣旨上写了什么!就凭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就有理由将你斩了!” “斩了就斩了!韩某宁可一死,也绝对不让手下的将士做白白的牺牲!” 在京城客栈我就看出了他的牛脾气,也不奇怪,“你敢死,我未必就不敢成全你。”冷笑一声,道:“只是,就算你死了,我也有得是办法让你的将士出战。不过,没有将军的战士只会死得更快!韩将军,你自己考虑吧!” “可是刑天马上就要回来了,难道不能等……” “王爷的意思,可以边打边等。” “王爷……真是这么说的?”韩驰誉一愣,怀疑地看着我,“军中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韩将军,我前两场怎么打的,难道你没看见么?你认为,我会下这种残忍的命令?”我重重地叹息一声:“你也曾经是王爷的人,王爷对人命是否看重,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么?而且,王爷会不会领兵作战,你也应该心里有数。” 天下乌鸦一般黑,所谓的贵族,就算并不残忍嗜血,也多少有些不把人命当命的传统习惯。比如宗政澄渊,比如殇夙鸾,比如赫连长频。而且,我曾经留意过,这几十年来,洛微居于安乐,并无大的战役。陵江王不可能会有领兵的经验,说他不会领兵,一点也不冤枉他。 “姑娘,难道不能稍微拖延一下?”韩驰誉想了想,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相信了。 “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主子说什么,奴才哪有不听的道理?”我无奈地看着韩驰誉,道:“再说,如果这次不按王爷的想法去做,回来之后,你我的性命都将不保。我们死后,将位必然换人。而那个人,能比你更爱护将士么?你能放心将自己的兵交到别人手里么?韩将军,凡事,一定要有长远的打算。” 韩驰誉闭了闭眼,“姑娘说的是,我这就点兵出战!”转身便走,连招呼都忘记了打。 “你又何苦如此逼他?”笑青衣在一边道。 “没有血的教训,就不会有深刻的领悟。”我暗暗惆怅了一下,对幽韵道:“你现在就出城,去接应刑天。我估计他现在距离我们不过百里,一个时辰之内一定会到。你见到他,让他在到达城里后,将十万兵马藏在城中,务必按兵不动。然后,带他来见我。” “如果他不同意呢?”幽韵上了马,不确定地问。 “他会同意的,如果他想要胜利的话。”我拍拍马头,看着幽韵往城门驰去。 “我们也走吧。”我当先起身往外走去。 上了马出了城门,韩驰誉已经将军队开到城外,只等下最后的命令。见我出来,他仍不死心地问:“真的不等刑天?” “发兵吧。”我淡淡道。 “不叫阵?直接冲过去?”韩驰誉请示道。 “叫阵?”我笑了笑,道:“你手下有几个能数得上的将领?何必浪费时间。” “是。”韩驰誉视死如归地说,扬手一挥,就要下令。 “对了,韩将军,周大人我也带来了,”我一早就让清肃带了他出来,这时将他放开,道:“周大人也算是一员虎将,我信任他。希望能帮到你。” “多谢姑娘。”韩驰誉让周立功归队,然后下了军令,命人雷鼓吹号,大军立刻像沸腾的开水,像敌军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站在原地,遥遥见雅乐的军队也已摆好了阵形,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边。 提了缰绳,在周围寻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小山坡,居高临下地看着战场。 十七万人对二十八万人,那会是什么场景? 几人打一人的绝对的压倒性优势,让勇猛的一方更加激昂,弱势的一方更加胆怯。刀、抢和流箭,将蜂蝗一般笼罩着战场,兵器间响亮的碰撞压不住遍地的哀吟,更挡不住越加高亢的喊杀声。 方圆几十里,密密麻麻全是的人。分不清活人还是尸体,抑或是残缺的手脚,还是身体的任何一部分。血色像深红的幔帐掩盖了整片大地,看不出土地的黄,和野草的绿。 每个人都被鲜血染红,看不出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有人在逃跑,被追上,数不清的利刃刺入身体,却未立刻就死,张口,费力地吸尽这世的最后一口气; 有人在拼命,为了砍中敌人一刀,硬生生将半身留给了别人。当他的刀砍中前面的人的同时,由肩至胯,被后面的人狠命劈开,致死不得全尸; 有人胆怯,举着刀犹豫的,被后来的人举枪捅进胸口。放下武器准备躲藏的,被潮水一般的人踩在脚下,甚至一半的头颅被生生踏进地里。 这已经不能算是一场战斗,这是一场屠杀。 只半个时辰不到,就能看出胜利谁属。当然,这是在刑天还没回来的情况下。 “白剑秋!”一声怒吼在我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韩驰誉来了。 “韩将军?”我微微侧头,依旧漠然地盯着战场。 “尸横遍野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他大吼着。 “这是王爷的命令。” “去他的王爷的命令!他不是王爷!他不是!” “哦?”我终于半回了身,看着想要冲过来,却被清肃拦住的韩驰誉,笑道:“他不是王爷,他是谁?” “他!他……”韩驰誉像头发疯的公牛,却一时找不到攻击的对象。 “他是王爷,是陵江王,是洛微未来的天子。韩将军!”我冷冰冰地说。 “如果这样能叫天子!他不配!” “那谁配?”我挑眉,感兴趣地看着他,“将军,如果我没记错,在京城时,你并不十分忠于当今皇上,你想要的是陵江王能够称帝。而今,你想要背叛他么?” “我……” “既然你不想,还不快点回到战场!”我嘲笑地看着他,“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才死得其所。如今你畏首畏尾,是在做什么?” “我一死倒无所谓,可这些兄弟……”韩驰誉一愣,紧紧捏住手里的盘蛟长枪,突然沉默地向下一望,道:“刑天就快到了。”接着又黯然说:“等他到了,大概来得及给我们收尸。” “不至于。”我摇摇头,淡淡道:“十七万人,就是挨个砍一遍,也得花不少时辰。别看现在打得惨烈,其实也未见得就真死了多少人。” “姑娘的口气真平静。”韩驰誉缓缓道,“姑娘是否还有妙计未施?” 我浅浅勾了勾唇角,看着眼中一丝希望未灭的韩驰誉,慢慢说:“如果要我忠于王爷的话,我就无计可施。” 韩驰誉震动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姑娘的意思是?” “韩将军,我忠于王爷,那么就只能听王爷的话,让这些人去送死。”我平静地说,收了目光看着面前的战场,道:“韩将军,你要明白,你听的是谁的命令,做的事是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背叛王爷,你就有办法?” “韩将军觉得我是这个意思么?难道将军认为,是我在拿十七万人的性命与你谈条件?” “那你要我怎么办?”韩驰誉痛苦地低吼。 “你的事,我没权力做主。”我摇摇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握成拳,“我只知道,不管你选择皇上还是王爷,这场仗,你都必须打下去。但是,这无疑是一场必输的战斗。宗政澄渊的军队训练有素,所向披靡。你看得比我清楚。就算今天赢了,下一场也必输。说白了,洛微,已经走到尽头了。” 韩驰誉虽然固执,但并不迂腐。这一点,从他看到洛微王沉迷男色,就立刻另投陵江王上就能看出来。当然,曾经是主仆的关系也有一定原因。但这不表示,看到陵江王无能,他也会继续追随。 韩驰誉隐隐像是明白了什么,片刻之后,他猛然道:“如果,我选择的是将士和百姓,宗政澄渊……会善待他们么?” “这个,你该去问他。” “姑娘是宗政澄渊派到王爷手下的吧,为了逼我投诚?”韩驰誉缓缓地,肯定地说完,突然单膝跪下,抬头道:“请姑娘务必成全。” “你错了。逼你的是王爷。”我叹息一声,道:“我实在不是宗政澄渊的人。不过,我和他的目的在某方面上来说,是一致的。所以,我赢得胜利,将洛微百姓的伤亡降低到最小是可能的。不过,我必须向你讨件东西。” “姑娘想要什么?” “你的命。” “只有我的命?”韩驰誉有些惊讶地说,看他的表情,像是觉得我的条件提的轻了。 “足够了。” “姑娘现在就要?” “不。”见他举枪就要自尽,我连忙阻止,道:“你以为我这么容易就会信了你?” “那?” “河清海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怎么能不付出代价?”我伸手遥遥一指,道:“我希望你能将周立功的人头带来见我!” ******************************** 则喜发烧了,38°,有错别字、或者写得不好的话,大家担待一下~!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章 仁慈 “为什么?” “因为他迂腐。”我冷冷一笑。 “可……”韩驰誉刚想说什么,突然抬头一望,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刑天!” 我略略侧头,看见幽韵正带着刑天过来,身后却不见一兵一卒。 “刑天,兵呢?怎么不带出来?”韩驰誉一把扑过去,抓住刑天的胳膊,急切地说。 刑天不理他,径自来到我身边,道:“刑天来了。” “刑天,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我幽幽笑起来,看着他。 “刑天只要还用这个名字,命就是主子的。”刑天说着,看了笑青衣一眼,“只因主子身边有陌生人,故而不敢随意相认。” 看一眼笑青衣,他的模样确实不敢让人信任。“我问你,你来洛微当兵,是偶然,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 “是温大人。” “苏尔?”我挑了挑眉,他是偶然,还是神机妙算到我迟到会来洛微走一遭? “是。” “兵马带过来了吗?” “在城里。”刑天说着,单手入怀将兵符还给我。 “你想出战吗?”我一比下面的战场,看着刑天的脸。 “如果主子不在,刑天定然直奔沙场。但是有主子在,一切听凭主子的意思。” “你们……”韩驰誉震惊地看着我们,面如死灰,眼色转利道:“刑天!为何按兵不动!你不出兵,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你的兄弟吗!” 刑天垂目立在我身边,道:“将军,如果我现在就发兵,才真的对不起我的兄弟。因为,我没把握取胜。” 双眼几乎要喷出怒火,韩驰誉突然举抢一指,遥遥虚点向我:“白剑秋!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将军,你不觉得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吗?”我看着战场,这时的场面更加惨烈。跑不掉又打不过。而且宗政澄渊这次是铁了心要给我迎头一击,下手毫不留情。就算是必胜,只要我们不投降,他就不会停手。 这是一个君主必须确立的威严。而且,这是战场,战争结束后,不管宗政澄渊杀了多少人,都不会有人觉得他残忍,反而会觉得他是一个无往不利的战神。 “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我想要你的命。”我重复道。 我想要韩驰誉的命。 因为劝服全军投降,必须要一个有威望的将军,我需要他。同时,我需要他能和平将帅位让与刑天,这样我就能控制洛微的军队。再次,无论是谁,无论有多么美好的理由,出卖自己的国家都是大罪,必须有人来承担这个罪名。最后,这三场战斗下来,宗政澄渊的军队也损失不少,他必须至少得杀一个敌将,才能对自己的将士有所交代。 而这个人,只能是韩驰誉。 “好!”韩驰誉突然大吼,“我的命给你!” “那么,请你先将周立功人头带来给我!” “这怎么可能!众目睽睽之下我杀了他,谁还信服我?” 我看了一眼犹自在战场厮杀的周立功,道:“战场流箭这么多,韩将军可要小心,莫要让忠心的将士为你送死。” 韩驰誉想了一下才听懂我的意思,复杂地看着我:“如果他不为我挡流箭呢?” “将军一声戎马,这点小事,应该会自己解决的。” 将枪一提,韩驰誉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疾走了几步,回头道:“你不会食言吧。” “不一定。”我笑了笑,道:“我一向很会骗人。” 身形一顿,韩驰誉看了我一会儿,竟然也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耐心地看着他重新出现在战场,奋力厮杀到周立功的身边,两人并肩而战,一时无人能靠近。 然后,不算偶然的,几支流箭凌空而至。韩驰誉身子一动,想躲,却终于没动。空着的手像周立功探去。但是不等他碰到周立功,就见周立功大喊了一句什么,旋身挡在他面前,胸口处,插着三支羽箭。 韩驰誉慌忙抱住了他,背对着我的方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战斗还在继续,败绩依旧明显。 “刑天,去吧。”我淡淡开口,对刑天道:“切记,不可伤及地方重要将领。回来后,你若是觉得打得不过瘾,我让清肃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是。”刑天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兴奋,立即抽刀而出,转身欲走。 “等等,”我叫住他,上下看了看,道:“你知道你该怎么打这场仗吗?” “请主子吩咐。” “你手里有十万人,但你只能带三万人冲进战场。选两个将领分别带四万人从左右两路平行攻击。注意,只能打外围,不得深入。”我顿了下,一指幽韵,道:“一会儿,我会让她站在高处吹响号角。你一听到,立刻带着中间的队伍向后退,将敌军吸引出来。同时两边的队伍依旧前进,尽量将敌军包围起来。做得到吗?” “做得到。”刑天点头,转身去了。 回头看向战场,韩驰誉已经重新振作,又投入了战斗。而刑天也带这十万人马冲杀出来。 长长一叹,我道:“我是不是太心狠?” 本来,这句我是问清肃的。但不等清肃答话,笑青衣在一边接:“你恐怕是我见过的,最仁慈的人。” “是么?”我默默地看着战场因为刑天的加入而出现了转机。这就是我要的,我要在这场战斗中,为刑天竖立威信。我要让那些将士知道,刑天一加入,不只救了他们的命,还能反败为胜。 这样,他以后掌管将位,将无人不服。 我脑中想着,眼睛不敢丝毫离开战场,只是现在我的观察对象,变成了宗政澄渊。 因为我必须确定他的位置,才能确定包围的时机。 一开始,宗政澄渊并没有投入战斗,直到刑天杀入,他策马杀进战场。高头战马,黑衣黑甲,剑舞流光,在层层人群中,我一眼就找到他。 接着,我又找到同样耀眼的殇夙鸾,看着他心不在焉的动作,似乎将战场当成了自家练武的后花园。 而刑天这边,虽然解了一时之危,但由于我命令其他六万人不得深入,过了一会儿,也难免渐渐落入下峰,缓慢地向后退。 我看着宗政澄渊和殇夙鸾一边追击着中间的队伍,一边逐渐深入我的包围圈,回头对幽韵道:“吹号!” 幽韵点点头,选了一个更高一点的地方,吹起了号角。 听见绵长深远的号角声响起,我有些忐忑。这种包围的方法并不高明,所以我才先派了十七万上场,为了麻痹宗政澄渊。接着让刑天加入,杀他个措手不及。接着又危危险险地败退,为了让他们趁胜追击。 而他们,会中计么? 想到这儿,我重新注意起战场,想看看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位置。 然而,当我回头,再扫视过整个战场,企图寻找他们的行踪时,蓦然发现,这两个人,居然又失踪了! 难道这次也会像上一次在月亮岭,他们两个在山腰处失踪之后,转眼在我面前冒出来? 这种方式他怎么就用不腻呢? 我心底微微一慌,那种惊悚的感觉我实在不想领教了。 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笑青衣和清肃一直站在我身边,我这么一退,便基本与他们并肩了,而斜后是一直紧紧跟着我的小厮。 “清肃,你看到宗政澄渊了么?”我边退边问。 “他……”清肃拧起眉,正想说话,却面色一变,拉着我向旁飞快地一闪。 一只羽箭呼啸而至,从我和小厮中间的缝隙擦了过去。而且更偏向小厮的方向。或者我不闪也射不到我。 我惊愕地回头,在看见策马而来的宗政澄渊的同时,也感受到清肃勃然的怒气。他松了手,身子箭一般向宗政澄渊扑去。 “呦,好戏!”笑青衣打个哈哈,往前走了几步,挡在我身前。而小厮理所当然地退到我身后。 而我在思索,宗政澄渊为何要用箭射我?而且,居然没有瞄准? 在陌州为了面子,他才射了我一箭,然后又立刻救了我。在月亮岭,我的埋伏让他损失了几千人,他都没有动过杀我的意思,为何今天却直接射了我一箭? 我沉吟地看着被清肃的攻击紧紧缠住的宗政澄渊,目光一转,看到殇夙鸾正慌忙地向这边掠来,直直地看着我,眸子里透露着明显的焦急。 莫非! 我忽然福至心灵,一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正想往前逃几步,却刚刚抬脚,又收了回去。 当下苦笑地看着举刀架着我脖子的那只正流着血、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被箭划过的伤口的手,叹口气,我无奈地说:“我没看出来你会武功。” “小的确实不会武功。”小厮的声音依旧恭敬,如果除去他架在我脖子上的刀,他真的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小厮。 “可你能在青衣身后将我制住,能在清肃他们两人的背后搞小动作。”我想明白的就是这件事。宗政澄渊射来的箭,根本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救我。 因为小厮一直站在最后面,我们都看不到他手上的动作。但是在战场上的宗政澄渊却能看得清楚。 我想,小厮应该在我们身后做了些什么,才让宗政澄渊特意跑上来,还射了一箭。 “因为小的不会武功,又是个善良的人,向来不喜欢杀人,浑身上下没有杀气。所以,他们感觉不到小的在动刀子。”小厮微笑地回答,手里的刀一点也不松。 “不可能。你不会武功,动作怎么会这么快?” “如果每天只练习这一个动作,傻子都能这么快。” “难道你每天只练习怎么劫持别人?” “人一生能做好一件事情,也就算是没白活了。”小厮稳稳地握着刀,紧了紧,笑道:“还请姑娘务必小心。小的只会把刀架上去,却不太懂拿刀的劲力。小的说过,小的是个仁慈的人,如果姑娘乱动伤到了自己,小的会感到十分抱歉。”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姑娘客气,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我哑然,这样礼貌地劫持,我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只得看着前方,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当我一被劫持,清肃和宗政澄渊便立刻住了手,笑青衣一脸怒气,殇夙鸾刚刚赶到,无声地落到地上。 我简直觉得自己是个白痴。看着这四个人,无论拎出哪个,都是当世一流高手。而我,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劫持了? 这,是我无能,还是他们无能? 我能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算在他们身上? *************************** 55555555555555555555感冒中的则喜,很难受,干脆哪天也这么折磨一下不归吧~!愤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解 “你想干什么?”等了半天,对面那四只,居然没人说话。叹口气,看来求人不如求己,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知道。”小厮给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回答。 “那你为何要劫持我?”我叹口气,问道。 “主子吩咐的。” “那之后呢?” “主子没吩咐。” “那……”我忍不住被气乐了,笑道:“你该不会是想劫持我之后,在轻轻松松的将我放了吧。反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也算是一种方法,不过,这方法太无趣了。而且,这样的话,小的的小命儿,就要留在这儿了。”小厮笑了笑,突然手下慢慢一紧,有礼地说:“幽韵姑娘,还是不要勉强比较好吧。” “你究竟怎么样才放了肯放了主子?”幽韵的声音冷冷地在身后响起。 原来,在不远处吹号角的幽韵看到我被劫持,打算偷偷从后面潜进,却不幸被小厮发现了。 “这个,要看陛下肯答应什么了。”小厮的语声轻快,是对着宗政澄渊说的。 “朕……” “慢着!” 宗政澄渊好容易想说一句话,却被我一下子打断:“小厮啊,我能不能先问几个问题,然后你们再谈?”一来,我有很多疑问,二来,我也想给清肃一点时间,看看他是不是能想出办法。 至于别的人,算了,我不指望。 “可以。”小厮爽快地说,“姑娘想问什么?” “我想问……”我笑笑,不是对小厮,却是对宗政澄渊道:“赵田是不是你们故意放回来的?” “是。”宗政澄渊淡淡道。 “是顺便。”殇夙鸾在一边补充,脸上虽是一副笑的模样,眼角却藏着点点怒气。 “那你们说的那些话,也是故意的了?”我顿了下,飞快地补充:“我是说,你们故意让赵田知道我的身份?” 闻言,宗政澄渊的眼神动了动,沉默起来。 半晌,殇夙鸾见宗政澄渊一语不发,忽而一笑,眼里泛起一抹柔和,对我道:“这也是顺便。” “那你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又是顺便,那他们不顺便的是什么? “不告诉你。”殇夙鸾敛目而笑,衣袂轻动,“你可以慢慢猜。” “好吧。等我有空的时候。”我鼓起腮,叹口气,道:“小厮,接下来是你。珍珠来杀我时的那张面具,是你给的吧。周立功,是你挑唆的吧!” “周立功本来就怀疑赵田的死和您有关,珍珠更不用说,一直对您恨之入骨的。因此小的在旁煽煽风点点火,事情就成了。” “你倒是答得干脆。” “这不算什么大事,也不值得姑娘费心。小的就算全招了,也没什么。”小厮说着,手腕却稳稳地架在我的脖子上,一动不动。 “你真正的主子应该不是雪轻裘吧。那么,你主子是谁?”我不怎么抱希望地问。 “雪公子也是小的的主子,不过,是暂时的主子。” “雪轻裘救过你?”原来如此,雪轻裘看来是救过小厮,小厮答应了帮他办一些事情报恩。 “对下人来说,受伤垂危是很常见的事。被人救却是很少见。小的不想欠人情。”小厮解释完,顿了下,又道:“姑娘还有什么问的吗?” “还有一件,”我闭上眼,缓缓道:“小厮,你有喝过‘醉太平’吗?” “喝过。不过,用蛇泡出来的,却没喝过。”小厮笑笑,不等我问,又说:“依照主子的脾气,想做一件事,很少只派一个人的。但是对于其他人的任务,小的也不十分清楚。至于主子想要做什么,小的向来也猜不透。所以姑娘,还是不要问了。” “这么说,给清肃下毒,是你家主子的主意?” “也许是,也许不是。‘金沙鬼火’不可能只有一条。杀人的人,也永远不会只有一个。” 确实,想找我麻烦的人,一直有很多。 睁开眼,又摆出笑容,我愉悦地说:“那,你身上的最后一只鸟儿,能不能放出去呢?” 当我的计划刚刚开始不久,宗政澄渊和殇夙鸾就到了这里。这样,战场就无人照应。而,我相信没有宗政澄渊在场,敌军一定会被刑天包围。 这一战,我们一定会赢! 只是,这究竟是算我赢了宗政澄渊,还是小厮赢了宗政澄渊? 如果宗政澄渊不被小厮吸引跑上来,我,还有几分胜算?而且,很明显,小厮一开始就是想引宗政澄渊上来。只是,他在我身后究竟做了什么?引来宗政澄渊,又是为了什么? “姑娘放心,一笔归一笔,小的答应雪公子的事,一定会做到。不过,恐怕不是现在。因为我现在没有多余的手呢!” “既然如此,你们来谈谈怎么救我吧。”好吧,转移视线的计策失败。我站得有点累,索性往后靠了靠。 “姑娘真是妙人。怪不得主子总是挂心。”小厮笑着承担了我的一部分重量,然后对宗政澄渊道:“陛下,让小的放了姑娘,不难。只要您能答应小的一个条件。” 宗政澄渊的眼睛在看着战场。我和小厮的位置是背对着战场的,而他则是正对着。因此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很清楚。眼下,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面色黑如寒铁,一双眼冷得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温度。 听到小厮问他,宗政澄渊突然莫测地笑了笑,道:“你觉得,朕,会为了救一个,总是与朕做对的女人,答应你的条件?” “您还没听小的的条件。也许,条件很简单。” 宗政澄渊抿唇,目光复杂地落在我身上,突然,转了个身,“想谈条件,找别人吧。” “是啊是啊,”看着宗政澄渊的动作,我连忙接道:“小厮,这里这么多人呢,何苦找一个无情无义的皇帝?” “啊,姑娘真聪明。劝将不如激将。小的怎么就没想到呢!”小厮懊恼地说,“陛下,不管小的出什么条件,只要您不答应。小的就马上将姑娘扔下去。” 我闻言一抖,叫苦不已。刚刚我说的,根本就是在实话实话,根本不是什么“激将”。宗政澄渊或者会一时的情不自禁。但是要和他坐下来,正正经经地谈条件,就非得有相当的筹码不可。 而我,从来不是那枚筹码。 余光拼命地往旁边溜。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战场边缘的小坡,有半个小山那么高。接战场那边是一处相对较陡的,由全是石构成的斜面。如果将我从这扔下去,就算不摔死,也能磕出个脑震荡,顺便划出个满脸花。 同时,我也发现,不管小厮的目的为何,他只是针对宗政澄渊一个人。笑青衣、清肃和殇夙鸾都不在他的眼里。 这是否说明,小厮的目的,与其说是针对宗政澄渊,不如说是针对宗政澄渊所代表的雅乐? 这么推测的话,小厮的主子,一定是在打雅乐的主意。 那么这个人,是内臣?还是外敌? 这么一想,我的胸口立时冰凉一片,我都能轻易想到的事,宗政澄渊会想不到吗? 在他心里,没什么能比江山更重。事关江山社稷,他连拔根毛都不肯。怎么能为我答应什么条件! 难道,我真的要死得这么壮烈不成?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可怜兮兮地叫了声:“澄渊。” 背影动也不动地,居然,还向前走了起来。 眼看着宗政澄渊真的毫不容情,我也顾不得去想心里泛出的酸楚。立刻讨好地和小厮说:“小厮啊,我们打个商量,能不能换个人啊。比如……”我看了看剩下的三个人,道:“你可以和青衣商量一下嘛!再不成,你也可以和殇夙鸾商量嘛!” “为什么姑娘没提清肃?”小厮声音顿时来了兴致,道。 “没有为什么。”我声音一冷,“如果你的目的是清肃,就不用谈了。” “为什么?”小厮感兴趣地问。 “因为清肃肯定会什么都答应你。”我与清肃对视一眼,肯定道:“而我,绝对不会同意他答应的任何一件事。” “那换了别人呢?别人为姑娘答应的条件,姑娘就不会拒绝?” “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会讨价还价的。”我笑,在他们几个身上扫了一眼,看宗政澄渊马上就要走到马前,“何况,有些条件,不管为了什么,都是不能答应的。” “小的听懂姑娘的意思了!”小厮突然兴奋地笑了起来,连拿刀的手都止不住微微一抖,“姑娘的意思是,不愿意为您去死的,自然不会答应小的的条件;愿意为您去死的,您又不会答应。那么,这个事情根本就解决不了嘛。” 闭上眼,我沉沉叹息。确实是这样。不管是谁,只要条件太过,就算他们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欠了人情可以还。但,欠了还不起的人情呢? 所以,此题,无解。 “陛下!”小厮扔抱着一丝希望,“您真的不管姑娘?” 宗政澄渊的回答就是,伸手拉了缰绳,一脚踏在马蹬上。 我看着他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划过一抹心痛。 作为一个王者,他的士兵在底下浴血奋战,而且,眼看就要输了。他怎么能不下去?他的眼中,怎么还能有别的事情,别的人? 没有。也不能有。 “那,小的只有把姑娘扔下去了。”小厮叹息一声,也不再啰嗦,陡然拉着我弹身而起,鸟儿一般掠向半空。 我是时常被人用轻功拎来拎去的,但哪次都不及这次惊讶。 惊讶之余,我在他刚刚弹起时便问:“你说你不会武功。” “小的只会轻功。” “你刚才说,你只会劫持人。” “那是因为,小的觉得,加上‘只会’两个字,会显得更专一一点。”小厮说完,眯眼瞧着向他扑来的五条人影,微微一笑,道:“姑娘,安心去。雪公子答应您的事,小的绝不食言!” 说完,振臂将我向旁扔出,同时,一只小鸟儿扑腾着,灵巧地飞入天际! “厥州,兵马营。” 我向下跌落,听见小厮的话,来不及走过脑子,只一瞬间将下面看得很清楚。我将掉下的地方很偏僻,是整个小坡的一个死角,在上面根本看不清楚有这么个角落。看上去,像是被一块被切割的石头铺好平整地面,上面布满了零散日积月累形成的,充满棱角的碎石。 如果我摔到这些碎石上面,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而当小厮冲天而起的时候,虽然清肃他们也都凌空向我们追来。但是小厮选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就是在他们几个的身子都在半空,脚下没有落脚点的时候,将我向别的方向扔出,这样,他们就不能马上掉转方向,冲我的方向追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只好死死抱住头,好吧,只要不摔成植物人,别的都随老天去吧。 “清肃,坎位!”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我无暇去理会,看着石板离我越来越近,慢慢地闭上眼睛。 …………………………………………………………………………………… 周三也会晚一点更新,不过则喜会尽量在中午之前更出来的,5555,感冒还没好,求可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二章 石室 “轰……哗啦啦……” 一声沉闷的声响,伴着碎石跌落的细碎声音传入耳中,预期的疼痛没有来到。 我狐疑又害怕地将眼睛睁了一条缝儿,然后惊讶地发现,那块平整的石板正从中间向两边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的洞口。上面的小石子纷纷掉进洞里,没传出任何回音。 可见,这下面如果不是很深,就是地面很软。 理智告诉我,下面绝对不会有地毯,更不会有海棉。 这么想着,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跌进那个大洞,不到眨眼的功夫,我的视线就在地平线之下了。 突然,面前黑影忽现,竟是宗政澄渊第一个飞扑而至,身子还未及落稳,便出手来,像是要拉我的样子。可霎那间,他的眼神忽而如烛火摇曳,手就那么的顿了一下,停在半空。身子也有向后发力的倾向。 因为事情实在突然,我已经快要掉进洞口,他的身子还未找到支点,如果现在拉我,他自己也会跟着一同掉下来。 地面上还有为他征战的士兵,而下面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这个时候的宗政澄渊,理所当然地犹豫了。 我看出他的犹豫,突然奋力用左手扒住满是石子的洞口边缘,忍着碎石扎进手心的尖锐痛楚,短暂地让自己的身子停止下落。然后,右手伸出,牢牢地抓住宗政澄渊停住的手,微微施力,轻轻巧巧地将他没有支撑的身子拽了下来,与我一同向下坠落。 在那弹指不到的瞬间里,当我伸出手去,接触到并不陌生的,宗政澄渊的温热手掌。我脑中闪过无数的想法和理由,然而又都立刻遗忘在脑后。 因为我心里知道,他的手只要微微向后一缩,或者,在我握住他的手之后,挥手将我甩落,是完全可以抽身而走的。 可是他没有,他竟然真的,被我轻轻地拽了下来。 头顶的光亮渐渐变小,原来那块石板竟然还会自动关闭。而我的眼前却越来越黑,几乎看不清楚宗政澄渊的脸。 只感到他的手已经紧紧反握住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 我抬头看着快要闭合的石板,接着眼前一花,像有什么东西在洞口一晃而过。接着,便彻底陷进了无边的黑暗。 随着下落,我控制不了越演越烈的恐惧,双手紧紧地抓住宗政澄渊心口的衣服,感到自己的手心热辣辣地痛。 “砰!” 猛然间,随着一声闷响,我被宗政澄渊裹在怀里的身子重重地震了一下,接着复又弹起,掉进冰冷的水里。 冰冷的水激得我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顾不得什么,只想拼命向上挣扎出水面。因为刚才随着那声响,我视乎听到宗政澄渊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莫名的急切令我忍不住挣扎起来,却被宗政澄渊死死地抱在怀里,怎么也浮不出水面。 难道他刚才撞到什么撞晕了? 焦急地推着他的胸口,我急得想张嘴去喊,却灌了一大口水,顿时顺不过气,只觉得水直往肺里钻。吸不到空气,憋得胸口渐渐闷痛起来,意识也有了几分恍惚,手下挣扎的动作忍不住更加剧烈。 这时,我隐隐听到一声宛若山崩的巨大响声,即使在水里也能感觉到那声音有多么震感。接着,水里荡起一股强大的推力,如暗潮涌过,无形的压力使我的胸口一缩,于是再也憋不住气。 微微张了嘴,感觉冰冷的水灌入我的口鼻,随之而来的,是我渐渐抽离的意识。 朦胧中,我似乎松了手。手心再也没有温热传递过来,但是嘴唇上好像有了淡淡的热度。可是我来不及去体会,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不见了,意识消失前的那一瞬间,我的唇又感到了水的冰冷。 冰冷而沉寂的黑暗。和,孕育在黑暗中的无边的孤独。 孤独中,我听到有人在说话。 “宗政澄渊,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脱光衣服,这感觉怎么样?” 妖娆的语声,熟悉的轻佻口吻。 殇夙鸾么? 他在说什么? 我心底慌了慌,不自禁地挣扎起来。 “再睡会儿。” 再也听不出是谁说了什么,疲惫的身体不由我多想,又渐渐地陷入昏沉。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轻咳着,被沉闷的胸口憋醒,还未睁眼便蹙了眉。 “不归,醒了么?” 一把温柔的声音说着,小心地扶了我,慢慢抚着我的后背。 我一惊,这人是,殇夙鸾? 这个认知让我忘记了一切,猛地睁了眼,那张看过很多遍的脸映入我的眸子。 果然是他! 四周有光,我刚刚醒来的眼睛不是很适应,只得又闭上,惊惧在心底泛起。 努力回想起我掉下来时的每一个细节,我记得我明明拉住的是宗政澄渊的手,为什么,现在看到的竟然是这个人? 难道是我情急绝望之下,看错了人?抓错了人? 我急于求证自己的想法,拼命眨着眼睛想要睁开。 轻易看穿的我的想法,带着淡淡清莲味道的手遮了我的眼睛,殇夙鸾笑着说:“别急。宗政澄渊确实被你拉下谁了。”说着,又道:“我说,你不好说句话么?” 四周一片静默,片刻之后,宗政澄渊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你,没事么?” 我这才安静下来,将殇夙鸾的手拉下,慢慢适应着睁了眼,看着他含笑的眸子,道:“你?难道是自己跳下来的?” 难道,我最后一眼看到的,在洞口一晃而过的影子,是他? “不然,你以为我也是被那个小厮扔下来的?”殇夙鸾笑着,这时还不忘调侃我。 我顿时觉得嗓子干涉无比,“为什么?” “因为我不放心你和小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殇夙鸾说着,又将我轻轻放平,道:“多休息一会儿。要说你这身子,清肃也真是尽力了。在连章时就损了根基,现在手上有伤,又浸了冷水,居然没有发热。你说,我是该称赞清肃的医术,还是该称赞你的身子越来越禁得住折腾了?” 我看着他,这个人,我越来越看不明白。 本来一句好好的关心的话,说在他嘴里就硬是变了味道。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不解地摇摇头,我转而去看宗政澄渊。哪知一看之下,震惊地一下子翻身坐起,担忧地问:“你受伤了?” 只一瞬,我便扫过他全身,并未见到露骨的伤痕,但是看着他的脸,我依然能确定,宗政澄渊确实受伤了。 此时的宗政澄渊正靠着石墙坐着,脸色苍白,剑眉紧紧叠在一起,双目紧闭,嘴角紧紧地抿着,唇上隐隐泛着白,没有丝毫血色。 听见我惊讶的语气,宗政澄渊半睁了眼,目光在我身上一转,喘息了几声,方斥道:“你不知羞耻么?” 我一愣,这才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发现身上本来盖着殇夙鸾宽大的外袍,在我坐起之后自然地滑落在腰际,而衣袍下面的自己,竟然光溜溜的未着片缕! 怪叫一声,我飞快地将衣服扯到胸前,重新躺了回去。对上殇夙鸾兴致盎然的眼,狠狠一瞪:“为什么脱我衣服!” 其实我更想问是谁脱的,只不过话到嘴边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浑身湿透了,不脱下来会生病。”殇夙鸾淡淡一笑,伸手帮我把盖着我的衣服拉到颈口。 我脸上发烫,看着身上依旧湿淋淋的他们两个,问:“怎么不生火烤一烤?” “你昏迷着,宗政又受伤,我还没来得及找些生火的材料,而且火折子也还未干。”殇夙鸾指了指正放在地上晾着的火折子。 我抿了下唇,问宗政澄渊:“你……伤得很重?怎样伤的?” “无妨。”宗政澄渊依旧闭着眼,咬牙丢出两个字。 “确实没什么大事。”殇夙鸾笑着走过去,轻拍了一下他的右臂,见他更深地拧了眉,才道:“不过就是摔出点内伤,磕出点外伤。不过,小宗啊,我可得提醒你,你要是不想这条手臂废掉,暂时最好不要使大力。” 原来我当时没听错,确实是他抱着我摔下来时碰到了什么,这伤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 “很严重么?”心里微微有些内疚,我问殇夙鸾,“你不是会配药?不能治伤么?” “我只会杀人的事,不太会救人的事。”殇夙鸾又回到我身边坐着,拉开我的左手,“不过,看在他这次救了你的份上,我会帮他简单处理一下。但要真正说的治疗,我这水平是不行的。” 我看着自己的左手,上面零碎地布着细细的伤口。此时被他拉着上药,只觉得肿胀酸楚,疼痛不已,身子忍不住微微地颤抖起来。 “亏了你没什么力气,若是再伤得重些,这手就残废了。” “你为什么跳下来?”我冒着冷汗,又想起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重要么?”殇夙鸾低着头,手下不停,怪异地说:“那我想问你,你拉这宗政下来,为什么?” 我沉默。那一瞬间我确实不太清楚究竟为了什么去拉宗政澄渊的手。 或者是绝望;或者是求生的本能;或者为了更高级的借口,说是不想让他赢得这场仗的胜利;或者仅仅是因为,我龌龊地希望临死前有个垫被的? 我说不好,所以没法回答。 “好了,”殇夙鸾把药上完,像是没察觉到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多问,只道:“你再睡会儿,等我们的衣服都干了,再研究研究这个地方,看看该怎么出去。” 听了他的话,我这才四下看了一圈,发现我们在的这个地方是一个不大的石室,一边接这一条黑暗的、看不清楚前路的通道,一边临着一个很大的水池,水池的尽头被乱石堵住,无路可走。 而刚才晃得我睁不开眼的光亮,竟然来自石室周围的夜明珠,在每一个角落里都襄着一枚,一共四枚。 看这那四枚夜明珠,我指了指那边的水池,道:“我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可是这水明明很平静,怎么当时……” “因为我们掉落的洞口。”殇夙鸾与宗政澄渊对视一眼,道:“那本来应该是出口,如今却成了入口。开启的顺序不对,使洞口机关启动,一瞬间山石滚落封住洞口。山石一落,水自然就不能平静了。” “那,”我突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紧张道:“出口塌陷,我们是不是只能从入口出去?” 殇夙鸾眸子一闪,道:“是。” 心下一寒,仅仅是从出口进入,就造成了洞口的塌陷。那么我们想要从入口出去,岂不是要比这更危险许多。 皱了眉,我的眼睛在周围转来转去,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竟然如此莫测?” “要说起这个地方,就必须要说起一个人。”殇夙鸾伸手按在我的眉心,笑道:“不归可曾听说过,君无偿?” **********************************************888 下月的粉红票,亲们留好了么?(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偿 “无偿君子,君无偿?”在记忆深处,我搜索到这个模糊的记忆。 “你居然真的知道他?”殇夙鸾将我的眉心揉开,挑眉问:“关于他,你知道多少?” “得失无偿;爱恨无偿;悲欢无偿;生死无偿。清肃说,无偿君子不论做什么,都既不索取,也不付出。真正的无拘无束,两袖清风。” “无偿、无偿。他救了你,你无处感激;他杀了你,你无法报仇。君子,君子。”殇夙鸾的手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弹了起来,“那么,无偿门的事,他也该告诉你。” “清肃只说,君无偿既是无偿门的门主,也是门徒。无偿门,其实只有他一人而已。”这类事,清肃多多少少和我说了些,而这个无偿门,尤其让我印象深刻。 “清肃,他知道的当真不少。”殇夙鸾垂目而笑,好像在看着自己袖口的花纹,“不归,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无可奉告。”我吐出四个字。关于清肃的事,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不论如何,我不会说给人听。 “好吧,我不问。”殇夙鸾说着,微微皱眉抖了抖潮湿的衣服,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无偿君子,已经整整失踪了十一年?” “和这间石室有关系么?”我问道。 “不清楚,但是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殇夙鸾四下一望,目光盯住一枚夜明珠,道:“其实,无偿门的事情简单得很。每代一位门主,每位门主只收一个徒弟,就是下一代的门主。代代如此。而且,无偿君子虽然行事怪癖,但是却深居简出,不常出来走动。因此虽然因武功高绝而著名,却并未对外界造成什么影响。” “你既然开了这个头,就说明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了想,又道:“你说他失踪了十一年,莫非十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殇夙鸾摇摇头,道:“无偿君子确实是从十一年前音信全无,但是事情的起因却不是发生在那个时候。而是比那更久远。”细细回想了一下,殇夙鸾继续道:“大概在二十……不,是二十一年前,那时的无偿门,出了一个叛徒。” “也就是说,当时无偿君子唯一的徒弟,背叛了他的师傅?”我消化着他的意思,很难理解地问:“所谓背叛,如何才算背叛?” “因为她不愿意继承无偿君子的称号。” “为什么不愿意?如果无偿门真的如传说中所言毫无拘束,继承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压力和责任。” “总之,我手里的消息是这样的。不过里面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也说不定。”殇夙鸾的眼神摇曳不定,忽而诡异一笑,道:“因为那个背叛师门的弟子,是一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我白了殇夙鸾一眼,道:“女人就不能做无偿君子的徒弟?” “不,我强调这个,是想说,这个女人对无偿门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殇夙鸾对我不自禁地维护女权莞尔一笑,解释说。 “什么影响?” “影响就是,在那个徒弟背叛师门之后,又费尽心思收了一个天资奇高的徒弟,悉心教导三年之后,这个徒弟以十四岁的稚龄跻身天下第一高手。”殇夙鸾顿了顿,奇怪地笑起来,“接着,那代的无偿君子就让这个弟子去诛杀本门叛徒。结果,叛徒非但未清,这个新收的弟子也背叛了。”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师傅也太倒霉了吧,怎么收了两个弟子都背叛自己。 “因为那个弟子,爱上了自己的师姐。”殇夙鸾沉沉一笑,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充满了嘲笑。 我不知道他在嘲笑什么,但我知道自己感受到了什么,“又是,因为爱?” “或者是,或者不是。这只是个传说,真相是什么,从来就没人知道。不过,那个女弟子,在传说里,确实长得极美。当时很多人,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既是背叛,为何那个弟子又继承了无偿君子的名号?” “因为那个弟子奉命去清剿师门叛徒之时,已经出师了。” “那么,这个我们身处的这个石室有什么关系?”我皱眉,不过就是一场姐弟恋,有必要如此长篇大论么? “自然有关系。”殇夙鸾目光一点一点地冷下来,“因为当年的君无偿第一次去杀自己的师姐时,曾经用了一个戏班作为掩饰。而结果是,君无偿爱上了自己的师姐,为表明心迹,将整个戏班的戏子全部杀死。而这个石室所在的地宫,既是无偿门唯一的堂口,同时又是那些戏子的坟冢。很多人称这里为‘伶人冢’。” 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这里,原来是个坟地么? “我不懂,”我咬着唇,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白,“君无偿的武功不是很高么?竟然要用一个戏班作为掩饰?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莫非,是皇亲贵戚,才如此难以接近?” “这点,我猜过,也曾调查过。不过,在洛微的后宫,近五十年都没出过此等尤物了。不然,也不至于让一个男宠成了气候。”殇夙鸾突然转向宗政澄渊,眯起眼,“不过,倒是在雅乐,二十几年前,有一位几乎艳倾江山的女人出现。宗政澄渊,你应该有印象吧。” 宗政澄渊只是冷冷一哼,什么都没说。 “你不想说也罢。只不过,话先说在前面,这个地宫如果真如我猜测,是无偿门的地界。而那个女人真的是无偿门的叛徒。一会儿出去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我希望你不要有所保留。” 这次,宗政澄渊连哼也不哼,干脆地闭上眼,一言不发。 “你们,在说谁?”我狐疑地看着这两人,心底好像隐隐有那么一个人影,细细去想的时候,却又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这个人,传言已经死了。而我却不信。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轻易死掉?”殇夙鸾突然盯着我,静静地说:“就像你,如果有一天,有人和我说你死了,我也是断然不信的。” 避开不知怎么让我觉得十分刺目的视线,我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殇夙鸾,我有很多话问你。” “你问吧。”殇夙鸾好商量地说。 “笑青衣是谁?” “这个问题,”殇夙鸾身子向后面墙上一靠,笑道:“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他是谁么?” “你不知道?” “我还没确定。” “那好,下一个问题,”我冷冷道:“你怎么知道红棘和雪轻裘的关系?” “很简单,雪轻裘是我送给洛微王的。”殇夙鸾半阖了眼,优哉游哉地说,“而红棘,她身处的环境太过招风,她本人也表现得很明显。我稍微调查,就知道她的身世,这并不难,是不是?” “红棘当天将留书交给一个伙计,是你的人,还是你派人灭口了?” “都不是。” “不是你?”我诧异地问,难道,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可是我又深信,殇夙鸾不会在这种事上骗我,于是接着问:“连章之战后,你和雪轻裘私下有联络?” “有。” “为什么?” “为了引你到洛微来。” “引我到洛微来做什么?” 殇夙鸾睁了眼,好笑地看着我,道:“我以为,你自己也想来洛微的,因此,给你找了个理由。” 我咬了咬牙,确实,就算他不引我来,我也会来洛微走一趟。 “雪轻裘曾经让我听了一出戏文,写得很像我。是你写的么?” “不。你和他的事情,我多少知道点,但却没有这么详细。”殇夙鸾略带遗憾地道:“可惜我只弄到了戏文,并没有去看戏。很遗憾啊。” “有当初在连章的事,知情的只有你我,宗政澄渊和雪轻裘,可为什么青衣会知道白凡的事?是你说的?” “你为什么不去猜宗政澄渊?况且,笑青衣知道这件事,未必就别人告诉他的。” “你是说,当时他也在?” “我只是提醒你,猜测的时候,要想得更多。” 就算想了也得不到正确答案,有什么用?翻了白眼,我道:“在王宫,为什么不让雪轻裘挑明我的身份?” “如果你被当成祸水杀掉的话,我会很困扰。”殇夙鸾说着皱起眉,当真一副困扰的样子。 “那,当时我和宗政澄渊掉下悬崖后,雪轻裘说你立刻就撤兵了。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不想赶尽杀绝。”殇夙鸾眉间一紧,脸色有些不愉,“尤其,你掉下去了。” 这是什么回答?我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在妙岚时,你给我的那本札记,是你抄写的?” 叹口气,殇夙鸾深深地看着我,道:“不用拐弯抹角,你猜的没错。笑青衣交给你的那一张字条,确实是我写的。” “真的是你?”我一时震惊非常,很多的想方法划过脑海。几乎又要坐起,强自忍住后,低低道:“白凡和寿眉,是不是还活着?八卦楼难道,在你的手里?笑青衣是你派来的,还是他自己混进楼里的?” 又叹口气,殇夙鸾道:“笑青衣的事,我不知道。寿眉还活着。至于白凡,他活着还是死了,对你有什么分别么?”顿了下,又道:“八卦楼确实在我手里,但我还不至于窥视你的东西。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还给你。” “这么说,白凡真的还活着。”我长长出了口气,听到寿眉还活着,多日的梦魇终于消失,笑一笑,又道:“既然你说不觊觎我的东西,我想要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你是说,那个雨夜的杀手?”殇夙鸾勾起唇,道:“你既然心里已经有数,又何必多问?而且,他如今在做杀手还是和尚,与你有关么?” “果然是他。”我闭上眼,幽幽道:“最后一个问题。连章之战,宗政澄渊援军的粮草,是不是你劫走的?” “是。” “那么,是谁将消息透露给你的?”我睁眼,紧紧盯着他。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究竟是谁,将雅乐军队中如此机密的事情,泄漏给敌军? “不知道。”殇夙鸾摊手,道:“我也查过,可是没查出来。这一点,我相信宗政也查过。怎么样,你查出来了么?” 听到点了他的名字,宗政澄渊睁开眼,缓缓道:“这些陈年旧事,有必要现在讨论么?” “那么,你觉得讨论什么才必要?” “朕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笑青衣会知道开启这间石室的方法。还有,”宗政澄渊的目光缓缓地转了几转,道:“坎位。当时他叫清肃去坎位。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人 我瞟他一眼,凉凉道:“没看法。笑青衣的事,就算他是君无偿本人,依他的武功硬要跟着我,我也没辙。至于坎位,”叹气加摇头,“我不懂八卦,不要看我。” “你不是有个八卦消息楼?”殇夙鸾笑吟吟地问我,“怎么能说不懂八卦?” “此八卦非彼八卦。”我干笑两声,道:“你们说的那个八卦,是乾、坤、震、坎、离……那些东西,而我这个八卦的意思是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殇夙鸾轻轻皱眉,像一副思考者的古代仕女版,“不了解。不是乾、坤、震、亘、离、坎、兑、巽,这八卦么?”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知道那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我摆摆手,道:“不过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这个东西很熟悉?那出去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为什么你不去拜托宗政呢?”殇夙鸾从怀里取了一根白翡翠束环,一边将头发扎起来,一边挑高了眉毛看我,“你不是更信任他一些么?” 我看着他妖孽的样子,不悦道:“你说错了两件事,第一,我并不信任他;第二,你们两个没有可比性,因为你们两个我都不信任。而且,宗政澄渊不可能会八卦这种东西,他需要忙的事情很多,没有更多的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 “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人,配当皇上吗?”殇夙鸾语气温柔的挑拨离间。 “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我收了笑,静静地看着被夜明珠的光晕映得更加美艳的殇夙鸾,道:“这就你们的差别。殇夙鸾,这么说来,你实在是一个不错的臣子。” “你喜欢君王,更多过一个臣子么?”殇夙鸾的手指慢慢抚上我的脸,悄然道。 我侧头避了避,却没避开,只得瞪着他道:“我对身份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你……”殇夙鸾想说什么,却猛地缩回手,躲过宗政澄渊射过来的一枚匕首。 看着钉入墙内的匕首,殇夙鸾忽而一笑,道:“那好吧,皇上和公主在这里休息。身为臣子的我,去找些东西来生火。” 说着缓缓起身,慢慢地走向石室那边的通道。 我看着他快要没入黑暗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道:“小心。” “只有两个字?”殇夙鸾的身子顿了顿,头也不回地问。 “还有,”我舔舔嘴唇,道:“我想,我欠你一声谢谢。” 谢谢他救了寿眉。 “你说得太早了,”殇夙鸾的走进通道,长笑道:“你应该出去再说,这样你只需要说一次,比较不会赔本。” 当殇夙鸾猫儿一般地离开后,我翻身对宗政澄渊道:“喂,你的伤究竟怎么样?” “无妨。”宗政澄渊还是只说这一句话。 无妨!我撇撇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从我认识这个男人开始,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狼狈过。 “呦,你的嘴角流血了!”我扬了扬下巴,盯着他毫无血色的唇角,突然道。 宗政澄渊立即伸手去抹,然后看了一下一点血也没沾到的手背,发现我在骗他,目光冷冷地扫过来,低低吼道:“有意思么?” “有啊,百年不遇的、慌乱的、狼狈的宗政澄渊,我可得好好欣赏。”我嘿嘿一笑,指着一边晾着的衣服,道:“那里有药,你自己去翻吧。是清肃配的,效果应该很好。” 宗政澄渊复杂地看我半晌,一手慢慢地按在肩头,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怎么了?”我不禁有些担心,惊讶地上下打量他,“你不是伤到腿了吧?不能走?” 闭上眼,宗政澄渊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低低道:“你不会自己去拿?” “我没衣服穿,怎么去拿?” 冷冷一哼,宗政澄渊本来冷着的脸突然泛起一丝笑意,“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我们的衣服都湿了。而你身上盖的殇夙鸾的外袍,为什么却是干的?” 真的!为什么我身上盖的衣服是干的? 听到宗政澄渊的话才感觉到奇怪,我在衣服上摸来摸去后马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随口问:“为什么?” “因为材料特殊。” “哦。”防雨绸的,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是一种少见的蚕丝织就的袍子,水火不沾,刀枪不入。”宗政澄渊又解释道。 我不肯相信地看着华丽的袍子,水火不沾,刀枪不入,这不是传说中唐僧的那块袈裟么?这种东西,现实里有么? “当然,这个说法是夸张了些。”宗政澄渊又补充,盯着袍子,“只不过遇火不容易燃烧,沾水干得快些。至于刀枪不入,哼。”轻哼一声,他轻蔑地看着我,“就算真的刀枪不入,那刀剑砍在身上的力道,也够你死个十次八次的了。” “宗政澄渊,”我瞠目地看着有点不顾形象的宗政澄渊,道:“今天你说话怎么这么尖酸刻薄,像个小家子气的男人。” 闻言,宗政澄渊忽而又不说话了,片刻之后又恢复成那种冷然的气质,“朕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听明白?” “明白了,”我忙不迭点头,抚摸着袍子,“这是个好东西。” “就这样?” “我说的不对?”我歪了头看他,不知道今天的他为什么这么别扭,“我没法估计这袍子的价钱,这种事都是玄镜做的。” 再一次闭上眼,宗政澄渊的头向后一靠,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身上没穿衣服,而你身上盖了一件干的衣服,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怎么做么?” “怎么做?”我还是没懂他的意思,我这躺的挺舒服的,他难道看着嫉妒? “小宗是说,你可以把这件衣服穿上。”愉悦的声音传来,是殇夙鸾回来了,一手拿着一个大包袱,另一只手竟然拖着一张八仙桌。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他拿的东西,而是因为他肩头上的一道还在流血的伤口。明明他刚才出去的时候还没有。 难道他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随着我的目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望,殇夙鸾无所谓地笑笑,道:“皮外伤而已,幸亏没有毒。不归不用担心。” “你遇到什么了?” 殇夙鸾感觉到我的紧张,笑道:“机关而已。莫非你以为我见鬼了?” 好吧,是我的错。为什么总以为他会说正经话呢? “我衣服里……”我正想告诉他我衣服里有药,却想起宗政澄渊说的话,一边暗自气恼自己笨,一边恼怒地说:“衣服的事,你们为什么不提醒我?” “因为你只有光溜溜地躺着,才能老实一会儿。我才放心。”殇夙鸾一边说,一边把包袱放在地上。接着手掌绷直,瞬间将一张八仙桌拆成了柴火。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打开之后,是一枚未沾到水的火折子。 “你……”我看着他的动作,与宗政澄渊一样怒瞪着他。 好像没感觉到我们愤怒的视线,殇夙鸾娴熟地生了火,拿了我的衣服一件一件去烤。 “你有火折子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我裹着衣服翻身坐起,恨恨说:“你一早拿出来,我的衣服早就干了。而且,你不知道受伤的人挨不得潮湿么?” 好整以暇地烤着火,殇夙鸾背着我没有回头,“你是因为我耽搁你穿衣服而生气,还是因为心疼宗政澄渊而生气?” “殇夙鸾!”我愤愤地喊了起来,“他的伤势加重的话,我们该怎么出去?” 殇夙鸾背着我轻笑出身,接着忽然扭头阴冷地看着我,道:“我有说,要带他出去么?” 我心一沉。确实,殇夙鸾有理由将宗政澄渊丢在这里。甚至,他没趁宗政澄渊受伤时落井下石就很是君子了。 可是……我看了看宗政澄渊,见他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有了底。 宗政澄渊肯定是骄傲的,但也绝对不是不识时务横冲直撞的人。这时候他既然镇定如厮,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后招。 思及刚刚殇夙鸾说,雅乐在二十几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个绝世大美女。听他的口气,他认为那个女人就是君无偿的大弟子。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宗政澄渊对无偿门有些了解也就不算奇怪。 这么想着,我情不自禁去看宗政澄渊,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宗政澄渊看了看我,目光闪了闪,“朕,毋须你帮忙。” 眼前一花,本来在火边的殇夙鸾突然掠到了宗政澄渊对面,伸手扣住他受伤的右肩,慢慢地收紧,冷笑道:“没人帮你,你也许可以出去。前提是,你得是个活人。” 宗政澄渊眼神不变,脸色却越发惨白。明明痛得快要冒出冷汗,他却突然勾唇淡淡地笑了起来,“你不会杀我。” 这一次,宗政澄渊没有用“朕”。 “何以见得?”问的人是殇夙鸾。 “因为她。” 哪个她?男他还是女她?短短几句对话,听得我一头雾水,不由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盯着殇夙鸾的手看了一会儿。虽然知道他不会对宗政澄渊怎样,但还是有些担心。 “不归。”殇夙鸾突然叫我。 “嗯?” “我要是杀了他,你会如何?” “你以为他会任你杀?” “如果我们打起来,你会如何?” 我无聊地看着看起来很认真的殇夙鸾,皱了皱眉,道:“那么,活下来的人麻烦请带我出去,谢谢。” “果然。”殇夙鸾沉静地说,忽而高高一挑眉,手下一动,就势将宗政澄渊半甩半扶到火堆边。又拿了我几件湿衣服,然后举起其中一件放在火边烤着,道:“不归原来喜欢蝴蝶的刺绣?” 我瞪着他手里的东西好半天,满脸通红地挤出几个字:“宗政澄渊,你要是现在帮我杀了他,我会很感激你。” 也淡淡扫一眼殇夙鸾手里的东西,宗政澄渊依旧没什么反应,只道:“不是时候。” 看着这样的宗政澄渊,我只觉得腾起的一股火都拍到了棉花上,无处安放的怒气让我十分无力。虽然会咬人的狗不叫,但这也安静太过了吧。 我头痛地看着貌似很开心的殇夙鸾,不得不开口,道:“殇夙鸾,你能把我的肚兜放下来吗?”他手上拿的,是我贴身的肚兜,上面是有一只金色的蝴蝶。 “帮你烤干后,自然会还给你。女孩子受不得潮,会落病的。”殇夙鸾柔声道,手下不停,“再说,你身上那几两肉,我也不是没见过。你以为刚刚谁帮你脱的衣服?” 我闭嘴。虽然心里有气,脸也涨得通红,但也知道这种话题讨论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又看他的动作,也确实自然得很,没什么特别让人猥琐的感觉。于是生气变成了奇怪,难道美丽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额外加分的么? 过了一阵,他们终于把我的衣服全都烤干。殇夙鸾从刚才拿来的包袱里取出一块很大的布,双手一扬,布的两角分别被他用小刀钉在墙上,从我和他们中间穿过,将我们隔离开。像一个大大帘子,将小小的斗室分成两个隔间。 “好了,你尽管在里面换衣服,趁这时候,我们也好上上药。”殇夙鸾在布的那边笑着说,将衣服从下面推过来,“你把衣服穿好后,将我的袍子套在外面,听到了么?” “那袍子那么大,怎么穿?”我为难地说。 “那也得穿,你穿着我才好放心些。”殇夙鸾说着笑,“如果走路嫌不方便,大不了我抱着你。” 原来,他是因为那件袍子能帮我挡些伤害才让我穿的吗? 我困难地思考着,手里的动作顿了下。随即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一会我穿了衣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现在宗政澄渊受了伤,身边又没有亲随。唯一的第三人是殇夙鸾,好像还是向着我的。 这么有利的条件,我不利用,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一边想着,我将衣服穿好,一挑帘走了出去。 殇夙鸾正在帮宗政澄渊上药,他精装****的上半身零散地分布着些细碎的伤口和淤青。后背上有一块大片的淤痕,右肩明显地肿了起来,紫红的淤血藏在里面,看起来十分可怖。 我张开的嘴忽又闭上,心里犹豫起来,现在说这个,我是不是太残忍? “有事?”宗政澄渊缓缓开口,微哑的嗓音能听出一丝隐忍。那些伤口,想必很疼。 “有。”我闭目,长吸口气,又吐出,稳了稳心神,肯定地答。 “说吧。”宗政澄渊平静地注视着我,沉声说。 *************************************** 明天的粉红票,一定要早早投给我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机会 我看着宗政澄渊平静得过分的脸,心里咚咚地打起鼓来。 宗政澄渊也不催我,等殇夙鸾帮他上了药,将烤干的衣服穿上。却没扎紧,将襟口散着,露着****的胸膛。这才抬目看我,问:“怎么,舌头让猫儿叼走了不成?究竟有什么事,这么难以启齿?” 我退后一步,随手把高悬的帘子扯下,将自己的身体稳稳靠在墙上,对宗政澄渊道:“宗政澄渊,你有没有计算过,我们总共做过多少次交易了?” “不记得。朕没有必要记得自己从商人手里买过多少次东西。只要记得买了什么东西就好。”宗政澄渊半倚着墙,将长长的腿伸开,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些孱弱。只是半垂的眸子里射出的光芒,依旧警醒而耀眼。 “既然如此,再多买一次也无妨吧。”我笑一笑,手心里满是汗,渍得伤口火辣辣地疼。 “那要看,这东西值不值得买了。”宗政澄渊依旧半敛着眼帘,口气也是淡淡的。 “人命。”我沉沉吐出两个字,顿了顿,又道:“雅乐士兵的命。这笔买卖,陛下愿意做么?” 宗政澄渊眉峰动了动,左手慢慢握成拳,“雅乐的军队,好像,还是在朕的手里。你想跟朕,买卖朕手下的人命?” “陛下觉得,很难以置信么?” “如果你是朕,你会信么?” “如果是我,我会继续听下去。” “愿闻其详。”宗政澄渊半睁的眼“唰”地闭上,身上凌厉的锐气却瞬间散发出来。身体看似舒展,实则绷得很紧。 我好笑地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难道他准备一言不和,就跳起来将我杀死么? 清了清嗓子,我依旧柔声慢语道:“如果陛下答应我的条件,我便立刻率手下四十万大军休战投降。在这之后,即便陛下想要兵不血刃地得到洛微也不是难事。雅乐的战士不必为了无谓的战争白白送掉性命,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这便是你说的买卖?”宗政澄渊缓缓道,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起伏,“既然是买卖,那么,朕要付出什么样的价钱?” “价钱就是,即便这支军队投降了;即便陛下拿下了洛微;即便,很久的将来,陛下荡平了五国,天下一统。然,我手下的这四十万大军,依旧归属于我。”我靠着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手背到身后,攥成拳头。 “你,能说得再清楚点么?”宗政澄渊的语速更慢,那声音就像是从九霄之外传来,隐隐带着危险的回音。 我高高仰起头,背后的手捏得更紧,“我说,我要这四十万大军。就算岁月变迁,江山易主,这支军队,也只能听从我--笑不归一个人的命令。” “朕手下,二十万大军,再合酆国二十万。就算踏平洛微,也最多也就损失十万人。”宗政澄渊闭着眼,脸上很平静,没有表情,“你认为,朕会为了这十万人,而放弃你手里的四十万?” “为什么不?”我笑笑,道:“那十万人,是你一手训练起来的,全部忠诚于你,也是你最信任的。而我这四十万人里,论实力和忠心的程度,要比他们差得多了。这其中的差别,不用我说,你心中自然有衡量。而且,如果你不答应,我势必会带领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假设,那时的你会损失十万兵马,我这边,至少会损失二十万。到时候,你会平白损失三十万的士兵。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 “你以为,你有能力能与我战斗至最后一刻?” “碰运气喽。”我故作轻松地说,心底却很紧张。我索要的东西对他来讲,威胁太大。没有任何一个君王会容忍别人手里掌握一支不属于他的军队。但是,这样的君主看重的是集中在自己手里的权势。而宗政澄渊,更看重江山朝代的大势。 我赌的,就是他这一份与众不同的气度。 “呵呵。”宗政澄渊低哑地笑起来,慢慢扶墙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直到来到我对面,方一寸一寸地抬了眼,“笑不归,依你所做的事情,死一千次都不够。” 我们的距离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很刺鼻的红花味道。 死死地攥着拳头,我劲力维持镇定,“这话说的错了。就算我的罪过值得死一万次,实际上也只能死一次。不过,如果陛下愿意用三十万人为我陪葬的话,我也会很感激。” “很好、很好、很好!”宗政澄渊的眼色突然转暗,冰冷明亮如寒夜反射着月光的刀匕。一连说了三个“很好”之后,他厉声道:“陌州撒毒;三仙谷伏击;月亮岭潜藏;束城包围。数一数,死在你手上的、我的将士,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见他提起这些事,我反而平静了。冷冷道:“你记得很清楚么!宗政澄渊。要说算帐,我也有很多笔帐要和你算!不说别的,陌州你还射了我一箭呢,我还没计较,你罗罗嗦嗦个什么!” 宗政澄渊目光一闪,没再说话,只阴郁地看着我。 “算了!”我一摆手,作出大度的样子,道:“以前的事,我也懒得和你计较。总之,一码归一码,现在我们说的是这件事。我的价钱开出来了,你看着办吧。” “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我知道。”我眨了眨眼,笑道:“但我知道你不会。” 哼了一声,宗政澄渊道:“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就凭,”我仰头,看见宗政澄渊复杂的目光,轻笑起来,“就凭现在束城内的四十万大军。就凭他们现在是属于我的。” 就凭,刑天依旧对我感恩;就凭,韩驰誉欠我一条命。 可是这后面两者,我没有告诉宗政澄渊。 面对他,我已经习惯的有所保留。 “我可以让他们不属于你。”宗政澄渊肯定地说,目光一寒,戾气尽出,“我至少有三种手段让你失去这四十万人,你信么?” “我信。”我凝视着他,毫不怀疑地肯定他的话,“你只用一种手段,就逼我非要玩命拿到这四十万人不可。宗政澄渊,你以为,我拿到这军队是为了什么?”没有温度地勾起唇,我心里的温度比冷笑更寒,“我就告诉你一句实话,我就是要你拿我无可奈何,一丝办法也无。” “我可以踏平这四十万人。”宗政澄渊的头又略略低了些。 “那我就另找四十万人。反正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我高高仰起头,故意抻长了脖颈,道:“怎么样,想好了么?” “我们未必能出去。”宗政澄渊盯着我的脖子,半晌道。 “那是另外一件事情。我现在和你说,自然有我的理由。”我扭头轻笑,决定小小气他一回,“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你受了伤,又是孤身一人,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要狠狠地宰你一回。不然,你占了我的便宜还会偷乐。” “以后,激怒敌人的事情,最好不要坦白。”宗政澄渊突然放缓了声音,收回了定在我脖子上的视线。 “那么,你答应了么?” 沉沉一叹,宗政澄渊后退一步,道:“你让我怎么答应你?朕,怎么能答应你?” 我轻轻皱了眉,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我狐疑地看着这男人,虽然我手中有几分把握,但是却没想过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完全没有第一次那种风起云涌的感觉。 于是,我转着眼珠,试探道:“那么,我数一、二、三,若是你不回答,我就算做你答应了?” 确实,我知道,我让他答应这个,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但是他的反映,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本以为,暴风雨会来得更猛烈些。 这宗政澄渊的城府,真的是越来越深了。 深深看着我,宗政澄渊阖目道:“朕,需要给手下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就算是售后服务吧,我承诺,并愉快地说:“那么我开始数数了。一、二、三。” 我飞快地数了三个数,宗政澄渊没有反驳,只静静地看着我。 “宗政澄渊,你答应了么?”我数了三声之后,紧紧地盯着他,就算他不正面回答,这个“是”,也是一定要说的。 所谓君子一诺。宗政澄渊就算不是真君子,却也不是个小人。只要他答应了,我就敢信。 “是。我答应了。”宗政澄渊说着转了身,道:“你,带着你那四十万人,不要让朕有诛杀他们的机会。” “机会……从来不掌握在我这里。倒是意外多得很。”我苦笑一下,叹息道:“也请陛下手下留情,不要再给我制造机会了。玩命的机会太多,总有一天会送了命的。” 宗政澄渊背对着我,静静地站着,突然就没了声息。如果闭上眼,我肯定不知道他就站在我前面。 而我一时也无话可说,看了他傲然的背影半天,无声地笑起来。 气氛,就那么的冷了下来。 “我说,你们谈完了么?”调侃的声音乍然响起,一直静默的殇夙鸾突然道。 “完了。”我长出口气,见他正在盯着我方才躺着时,垫在身下的厚重布料,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着个标记。”殇夙鸾也是背对着我,蹲着身。说话时也没看我,只自顾道:“宗政,你过来看一下。不归,接着。”他冷不防地一扬手,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扔在我怀里,“手上的伤,该上药了。” 我一愣,抬起左手看了看,刚刚用力攥了拳头,现在果然渗出血来。洇在雪白的布上,也有些血肉模糊的样子。 真是命苦! 我叹息一声,认命地拆了绷带,倒了些伤药,顿时渍得我之牙咧嘴。 “还好么,还知道疼。”殇夙鸾好像背后长了眼睛,没有回头也好像看到了我现在的表情,淡淡道:“过来。” 我本来不想过去,可是听到他的没什么语气的说话,脚就像自己有了意识,慢慢地走了过去。任他撕了自己的衣襟给我包扎,心里悄悄燃起一丝暖意。 探头看了看那布料,我见宗政澄渊也一脸深思,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将我的手再次包好,殇夙鸾伸手一点布料上极隐蔽的一角,“我们在看这个。” 那是一个用几乎很布料本来颜色相同的线绣成的花纹。说不清楚是个什么形状,看起来不像是平时刺绣的花纹。 “这是!”虽然是古怪难辨的花纹,我的眼睛在却看到之后瞪得老大,这个花纹,怎么会是这个花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奇想 “不归见过这个花纹?”殇夙鸾小心地拉着我的手,轻声问。 我咬了咬唇,看了宗政澄渊一眼,紧紧闭着嘴,没说话。 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殇夙鸾脱我衣服的时候是否看过那两块玉佩。 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没有看到,如果看到了,他是不会这样问我的。因为,这个布料上的花纹,和我那两块玉佩上的底纹一模一样。以前我一直在意的是玉佩上的字,以为那花纹不过是个陪衬,没有太在意过它本身的含义。 哪想,竟然在这里又看见它。 不敢去确认,却隐隐感觉到那两块玉佩正在胸口沉甸甸地放着。心中有些不安起来。一直,我能够从宗政澄渊的态度能够看出,那个玉佩的意义非常。但是他又从来不明说。 眼下,玉佩上的花纹出现在无偿门,这说明,玉佩和无偿门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 脑中混乱起来,笑青衣,宗政澄渊,玉佩,无偿君子,那个背叛的女弟子,甚至是,清肃。 我没有忘记,当时笑青衣喊的是:“清肃,坎位。” 当时的情况下,他们几个都来不及拉住我,如果石室的门不及时打开的话,我肯定会摔死无疑。而笑青衣的目的很明显是救我。所以,他叫了清肃,意在一同将出口打开。但是,他怎么就能确定,清肃能迅速地帮他开启石室的入口呢? 霎时,我觉得思绪像走进了一个迷宫,我明知越走就离真正的出口越远,却还是忍不住走下去。 “不归,想什么呢?”殇夙鸾的手在我面前摆了摆,笑问。 “没有。”我愣了一下,回过神,见宗政澄渊已经将那块布叠好,准备要带走的样子,下意识地叫道:“那个花纹……” “边走边说。”宗政澄渊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很刻意的隐瞒什么,但是也不想多说,只收了东西,将衣服带子都系好,望着那唯一的通道,慢慢地皱起眉。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有些胆怯。回头盯着殇夙鸾肩膀的那道伤,我问:“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就是那张八仙桌,”殇夙鸾抬头一指那火堆,平静道:“在隔壁房间,我不过是伸手拉了一下,就差点被箭射成蜂窝。” “八仙桌?”我凝视着那火堆,自言自语道:“莫非那八仙桌有什么秘密?” “我已经检查过了,那桌子普通得很,没有夹层,也没有任何花纹和记号。就和普通人家的八仙桌没有分别。”殇夙鸾回忆着,很笃定地说。 我困惑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没有别的东西?比如,宝箱?武功秘籍?能左右天下的令牌?震惊海内的秘密?或者是艳盖天下的美女?谜一样的尸体?一样都没有吗?” 我每说一样,殇夙鸾就摇一下头,笑意渐渐染上眼角,眸子里忽闪着愉悦的光,“没有。你说的一件都没有。你究竟从哪里听说这些东西的?” “呃……我就是猜猜。大部分人都很想得到这种东西的吧。”我低下头,笑了几声。 “你的想法也算有理。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不过,那只是很普通的一间房,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殇夙鸾目光一转,借着明珠的光芒晕,如一抹彩色的虹,魅惑无比,“那间房是直接连着这通道的,而且,只连着这个通道。同时,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出口。” 我和宗政澄渊都是一愣,互看一眼之后,目光落到殇夙鸾的脸上,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说谎。 “事关性命的大事,我一向认真。”殇夙鸾摊手一笑,说着认真,脸上却露出轻快的笑容。 从上到下一副不值得信任的模样。 “你是说,这个通道连着两间屋子。这边的石室被堵死了,那边的屋子又没有出口?”宗政澄渊开口道。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殇夙鸾点头,明知前面无路,却依旧镇定非常。 听了殇夙鸾的话,宗政澄渊没表态,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我的手有些微的发凉,缓缓转头,开始打量起一直没有认真打量的石室。 这是一间绝对的石室,两面是整面的墙壁,一面临水,隐隐生了些青苔。另一面砌了三分之二,留下三分之一向内延伸成黑漆漆的通道。 四个墙角,每处高高悬挂了一枚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我不能想象这个地方能藏什么暗道和机关,它看起来像没什么用处,而且被人遗弃了很久。 “殇夙鸾,那块布,你是从哪儿拿的?” 下巴一台,殇夙鸾示意左边的墙壁,道:“挂在那里的,我顺手借来用用。” “挂在这里?”我指着墙壁,比划着,“规规矩矩的,像地图一样挂在这里?” 殇夙鸾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一早就这么猜过了,也顺便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说着指了指宗政澄渊,“他也看过了,也觉得没问题。” “你们怎么就断定没问题呢?”我奇道,不怎么信任他们,“你们如果真的仔细检查过,怎么会才发现这个花纹呢。” “那是……” “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殇夙鸾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被宗政澄渊打断。只见他说了声“走吧”,就当先向里走去。 “喂!”我连忙叫到,对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个性头痛不已,“里面有机关的,你刚才没听见么?” “没事。”殇夙鸾身形一晃,牢牢地拉着我的右手向里走去,“这一路上都没什么问题。” 听他这么说,我稍稍放了心,任他牵着,慢慢向里走去。 在石室向里看的时候,觉得通道是很暗的。实际走进来,发现通道的墙壁上也是有悬挂夜明珠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黑。 只不过,我感概一声,这个无偿门真的很有钱啊! 我走在中间,前面是宗政澄渊,后面是殇夙鸾。虽然我走在他前面使他牵着我的手不太方便,但他依旧牢牢的握着,不曾有一丝松懈。 通道不是很长,走几步就可看见前面尽头处是一个没有封闭的门。我们向那门走去,静静的底地下,只听到我自己的脚步声。 害我总有种和两只鬼走在一起的感觉。心里不知道是放心,还是更加害怕。 终于进了那个屋子,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殇夙鸾说的是实话,这个屋子,确实没有出口。 而且,比起刚才那间什么都没放的石室,这间屋子显得小而拥挤。本来面积上明显比石室要小很多,却又摆了不少东西,看起来满满的。 一进门正对着的是两把太师椅,中间留有一处不自然的距离。很明显,那个地方本来是应该摆着八仙桌的。 一只烛台正放在一边的太师椅上,上面插了根半长的红烛。看起来应该本来放在桌子上的,想是殇夙鸾在拿桌子时,将它放在了椅子上。 再上方摆着一副画,画上是个女子的背影。女子穿一身淡紫的衣服,身边的姜花开得正艳。 没有题词,也没有落款。 左右墙角,各摆了一盆小巧精致的假山。 两边的墙上,对称地镶有两扇假的窗户,左边的窗下放着一只风筝,右边放着一个小茶几,上面一盏翡翠酒壶,几只小巧的酒杯。 房间正中的地上,铺了一张黑色的,很柔软的地毯。只不过由于长期未曾清洗过,显得很是灰暗。 突然想起,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无偿君子真的已经失踪十多年了,那么,刚刚我躺在上面的布,肯定也是挂在墙上很久了,已经淤积了不少灰尘。 或者,还有些小生物,比如,蜘蛛什么的,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我身上细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想我的脸色可能有些发绿,因为殇夙鸾突然道:“我说了,那布我检查过,虽然脏点,可是没有别的问题。” “我知道。”我勉强挤了一个笑容,这种情况下,我不能要求太高不是么?不过心底却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殇夙鸾总是能看出我在想什么? “你们两个,说够了么?”宗政澄渊低沉的嗓音在这小小的斗室里泛起回音,听起来不太愉快的样子,“说够了,就来找出口。” 出口? 我扭头见宗政澄渊正在细细抚摸着那把太师椅,不禁叹口气。 两把椅子,一只烛台,一幅画,两盆假山,两个假的窗户,一盏酒壶,一只风筝,一张地毯。 我能从这里看出哪里是出口,那我真是天才了。 想着,我做了一个放弃的姿势,这种特别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两个男人去做吧。 眼见这宗政澄渊东敲敲,西摸摸,上下左右无一不看了个仔细。 而殇夙鸾也十分谨慎地将四周都检查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其间我挣了几挣,终于没有挣脱。 “殇夙鸾。”宗政澄渊停止了检查,瞪着那幅画发呆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我记得,你刚才拉着八仙桌出去的同时,还拿了一个包袱,是一块布,是么?” “不错,我是用来给不归穿衣服时,挡色狼用的。怎么?”殇夙鸾一挑眉,道。 “那布,是从这屋子里拿出去的么?” “并不。”殇夙鸾指指屋子的门,道:“是挂在外面的,厚厚的折了几折,应该是做帘子用的。我看打开来足够大,就带走了。” “那么,机关启动时,是在你拉桌子的时候,还是在你动烛台的时候?”宗政澄渊指着放在太师椅子上的烛台,沉声道。 “同时吧,我一手拿烛台。一手……”殇夙鸾顿了顿,细细想了想,道:“应该是拿烛台稍微早些。怎么?” 宗政澄渊看着太师椅,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东西,道:“你们刚才说,八卦,都有哪几卦?” “乾、坤、坎、离、震、兑、艮、巽。这八卦。” “它们分别代表什么?” “它们代表的意思多极了。”殇夙鸾轻笑一声,道:“举个例子,最常见的对应是,天、地、水、火、雷、泽……”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眼神与宗政澄渊略略一碰,惊讶地说:“难道,是这样么?可这未免也……”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宗政澄渊坚定地说。 我狐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一屋子的东西,突然,那个想法也跳进我的脑海,顿时苦笑不得地傻了眼,“不会吧?你们想的,不会是我现在想的吧?” “好像,差不多就是这样。”殇夙鸾捏捏我的手,眨了眨美丽的凤眼。 “这么直白?” “可能。” “那桌子和椅子?” “应该只是摆设。毕竟,这样看起来就像一个房间,不会显得太古怪,同时能起到掩饰的作用。”殇夙鸾虽然有几分惊异,眼中却闪着和宗政澄渊一般笃定的色彩,“有时候,最简单的东西反而最难猜,不是么?” 好像是吧。 我在心里说,叹口气,回握住殇夙鸾的手,道:“好吧,难得我们的想法一致,那就试试看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姜花 殇夙鸾妖娆一笑,与宗政澄渊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随即摇了摇我的手,道:“看哪儿呢?这才是东北方。” 我虽然是千锤百炼的脸皮,在面对分不清东南西北这种幼稚的问题时,还是有些尴尬地垂下头,下意识地摸摸头发,笑道:“这是在地下,我不太辨得出方向。” 说着,我也看向房间的东北角,依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出口真的在这里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殇夙鸾指着屋子里的东西,对我道:“说说看,你的想法。” 我沉吟一下,兀自摇头,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牵强,也不知道究竟和他们想得是不是一样。不过,在这两人面前,无论怎样丢人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我淡淡扫了一下四周,慢慢道:“透过窗户,应该能够看到天,所以,窗户代表‘乾’;画上画着一个女子,女子属‘坤’;蜡烛属火,为‘离’,酒壶里应该装酒,属水,是‘坎’;风筝无风不起,是‘巽’;假山也算山,属‘艮’;这个黑漆漆的地毯,表面柔软,勉勉强强可以看成‘泽’,是‘兑’。整个屋子里,八卦中,占了四卦,独独少了‘震’,震属东北方。所以我想,这个屋子的东北方,如果不是出口,也该与出口有关系。” 殇夙鸾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我,表情如常。待我说完,他却轻轻一叹,看了一眼宗政澄渊。 “怎么?”宗政澄渊不解地看向他,冷冷问。 “没什么。”殇夙鸾摆摆手,目光又落在东北角。那个角落里什么都没有,很难想象那里有秘道或者密室。 “我说,”我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模样,不怎么高兴地说:“我说的到底对不对啊?” “对或者不对,也只有这一条路的。”宗政澄渊轻道,迈步就要上前。 “慢着。”殇夙鸾开口阻止他,缓缓道:“八卦独缺一卦,这个‘震’的意思,究竟是说东北方有出口,还是说,我们必须找到与之对应的事物才能开启出口?” “你身上带着与‘震’有关的东西了么?”宗政澄渊的态度依旧不好,语气硬梆梆的。 “不,没有。”殇夙鸾眯眼一笑,话里有话地说:“不过,就算我们将筹码压在东北角,可是刚才我们查过,这个地方也并没有不妥。假如出口真的在这里,你知道怎么开启它么?” 宗政澄渊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只不过眉锋一动,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就好像他依旧坐在金殿上,面对的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臣子。 殇夙鸾却并不介意的样子,含笑继续说:“震代表数字四,或者,我们可以认为,不管是用哪一种手段,踩也好,敲也好,要重复四次。而且,从阴阳说来,震对应的是少男。” 说到这,殇夙鸾的笑容突然变得暧昧起来,道:“我们都不算少男了,当然,更不是童子鸡。不过呢,相对于我的美貌,你算长得男人一点,看起来阳气充足的样子。这个事情,还真得你去做。” 我听完,终于明白,感情殇夙鸾是在消遣宗政澄渊。明明刚才叫住他,好像有什么高招的样子。哪想说来说去,还是让他打头阵的意思。 而且,还说的如此的……气人。 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怕宗政澄渊一个生气过来宰了我,只好躲在殇夙鸾后面,又笑又忍好不辛苦。 宗政澄渊却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目光淡淡扫过我和殇夙鸾,“说完了?” “请。”殇夙鸾单手做了邀请的姿势,嘴里道:“请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宗政澄渊跟本没把殇夙鸾的讽刺放在心里,脚下不停,几步走到墙角,很认真地将四面的墙壁上的每块砖都轻轻地敲了四下,又俯下身,敲了敲地面。静静等了等,见没什么动静,又重重地跺了跺脚。 殇夙鸾兴致盎然地看着,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样子,“难道,不是童子鸡真的不行么?” 宗政澄渊身上还带着伤,行动起来多少有些艰难。当我听到他一声隐忍不住的喘息时,实在看不下去,往前走了两步想上去帮忙。 却刚一动就被殇夙鸾牢牢拉住。然后,在殇夙鸾不赞同地目光下,宗政澄渊开口道:“你呆在那儿,不准过来。” 殇夙鸾也笑,道:“就是,你别添乱就不错了。” 真是好心当驴肝肺。我立时愤愤不已,随口道:“你干脆蹦达两下算了。那不是震么,让它震一震,保不准就能开开了。” 这本是我生气时的一句气话,哪知宗政澄渊和殇夙鸾听了之后,同时眼前一亮。 殇夙鸾拉着我紧走几步,在角落里站定,与宗政澄渊对视一眼。只见宗政澄渊拿出一把匕首,用刀柄的部分重重地往墙上砸去。 然后,屋子里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并不像匕首砸在墙上,倒想是锤子砸在墙上的感觉。听起来又重又闷,十分响亮。带动着巨大的回音,在小小的石室里回荡着,像夏日的惊雷,震得我的耳膜一阵阵地发疼。 原来,“震”的含义是这样? 一双手覆上我的耳朵,是宗政澄渊温热的手。而殇夙鸾则牢牢地拉着我,谨慎地注视着四周。 感觉到宗政澄渊覆在我左耳上的手正微微地颤抖,我悄悄抬起自己包裹着的手,将他的手拦了下去。那是他的右手。我记得殇夙鸾说,他的肩膀受伤了,不想残废的话,最好不要动。 残臂的帝王,能看么? 过了一会儿,虽然声音还在持续地响着,不过却换了一种。寻声望去,见我们来时的那个未封住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代之的是门下,露出了一个下行的秘道。 我们静静地站着,等声音过后,殇夙鸾才告诉我说东北角的墙壁是用一种很稀有的石头砌成,只要稍微撞击,就能发出很大的声音。 而回音会造成一瞬间的震动,因此打开了秘道。 当然,现在的我们并不确定这个秘道究竟是生门还是死门。为今之计,也只有走走看了。 看这那秘道,我们一刻都没有犹豫,当下就走了进去。依旧是宗政澄渊在前,殇夙鸾在后,我在中间。 这次的秘道虽然是下行,却因为很宽阔而不显得陡。一路上都走得很稳,渐渐地,感觉到道路平坦起来。 秘道两边的墙壁刚才见过的差不多,但是却更为华丽,夜明珠也更多,墙上还时不时有些装饰。 再往前走,转过一道弯,是一处宽阔的大厅。中间竖起一扇镶金砌玉的屏风。屏风后面,分开两条岔路,却并不深,从大厅可以清楚地看到,岔路的尽头,是两扇门。 “不归,右还是左?”殇夙鸾在后面问。 “右吧。”我随口道,反正不管左右都一样。 宗政澄渊闷声不吭,却是带头向右边走了下去,谨慎地推了门,慢慢地踱了进去。 我自然跟了进去,在看到门后的房间时,发出一声大大的惊叹。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的闺房! 不管是那张雕凤的玉床,还是茶杯上的一个花纹,都华美的无以伦比。甚至给人一种感觉,就连幔帐上的每一个针脚,都是精致的。 轻轻挑开正在浮动的轻纱,最先吸引我的,是一张很大的书桌。桌上放着一副画,并没有装裱。画的一边枕笔上搁着一支染着墨小豪,墨渍早已干透凝固,将笔毛凝成固定的形状。另一边是一方半开的砚台,砚底沉淀着碎裂的墨块,上面落着细细的灰。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桌子,和桌上的东西,给我一种主人刚刚离去的错觉。 虽然,连笔洗里的水都干得一滴不剩。 我慢慢走过去,带起的风差一点将桌上的画吹走。 连忙按住,拿在手里看了一眼。 只一眼,我便惊在那里。 那画上,一地清凉的姜花丛中,正站这一个极美的女人,临风而立。 一身紫衣,笑成远山青黛,悠远而细致。 我是不懂画的,也不是没见过美人。甚至,我看人会常常忽略外表。 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能够打动我。 我以为,已经死去的应天葩,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然而,这个画上的女人,却比应天葩还要美。 不只只是那一张绝色的容颜,这个女人,甚至是一根头发的弯度,都是美好的。 美好得让我无法形容。 我轻轻抚摸着那张画,摸索着看到落款处的一行小诗,忍不住心中一动,缓声念了出来: 镜前战袍掩绝世,罗裙摇曳也沉吟。 青丝染尽乾坤血,玉钗难折赤子魂。 君王无泪终刻骨,朱颜有情却忘尘。 功名换取卿一笑,翻云覆雨独逍遥。 我不是文人,不能尽情地解释这首诗里的意思。但是,我隐隐能感到这首诗中形容的女人。 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的倨傲,和不落于任何一个女人的风情。 美人当如是。 我看着画,发出一声唏嘘。 屋子里静静的,殇夙鸾一直站在我身边,没有开口。宗政澄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画仔细的放在桌子上,我的手慢慢抚上画中落款的一方印章,上面用阳文篆刻着三个字:“姜骊珠”。(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