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君子》 第1章 [古装迷情] 《表面君子》作者:唐棠眠【完结】 * 文案一 ↓ 大将军祁珩受埋伏,竟让一山间民女“美救英雄”。 沈婳掩嘴轻笑,她翘首以盼的大鱼终于来了。 鱼已咬钩,接下来要怎么做?当然是抛橄榄枝! 她刚掷出筹码,祁珩却道:“我不光要工图,你,也得跟我回去。” 沈婳惊诧,祁珩的要求竟正中自己下怀! 她心里暗喜,却不想祁珩的眼神、动作细想起来越来越奇怪。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沈婳掂了掂脚,找准机会呲溜一下赶紧跑掉。 沈婳虚惊一场,继续钓鱼。 转头沈婳就又钓上来一条大鱼! 被“抛弃”的祁珩能看着到嘴的人和工图尽归他人吗? 当然不能! 从此大将军祁珩开始了自己挖墙脚的征途 * 文案二 ↓ 汝川兵败导致沈婳家破人亡,她深知兵败的根源所在,所以她要找京都金殿中人复仇。 沈婳本以为自己复仇之路孤寂艰险,可大将军祁珩势如破竹闯入自己的世界。 沈婳找到祁珩谈合作,可亲身接触后才发现他竟是个表面君子! 沈婳:少年儒将人设崩塌,不走更待何时? 后来沈婳又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她步步为营,逐渐走近京都金殿,见到了端坐至尊之位的罪魁祸首。 祁珩还在不断向沈婳抛橄榄枝,沈婳不以为意。 后来祁珩的骁勇善战、不畏强权只为家国的赤诚,还有后来的耳边轻语,无一不精准击中沈婳支离破碎生凑出来的心。 他们都是汝川屠城的受害者,又在危机四伏的朝堂上小心谨慎,受伤了便互相舔舐伤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婳、祁珩 ┃ 配角:不多不少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颜控将军他专注于挖人墙角 立意:不破不立 第1章 初见就剑拔弩张 大夏国,开和八年十一月。 传闻中的少年将军祁珩,他在十七岁便已带兵打仗,一剑抵挡四方来兵,多次击退来势汹汹的戎国。 现今,二十有一的祁小将军生得也是风神俊朗,剑眉星目。 他不像宣王那般是个纯纯的温润君子,祁珩身上比宣王多了英气,显得更加锋利。 就是这种君子中又带了几分狂野,令不少永安城女子心驰神往、魂牵梦绕。 可祁珩偏偏却是个不解风情之人。别家都是婉拒,只有他是当场拒绝,毫不留情,因此可伤了不少世家小姐的心。 在当时,清玉郡主面貌虽不胜永安第一才女的梅家小姐,但也算是永安城鲜有的美人,但也免不了被祁珩严词拒绝。 对此,有人说祁珩一心为国,余生皆以许给大夏国,不会在意儿女私情,所以看淡情爱,不想误女子一生。 但也有人说祁珩是身有隐疾所以才至今未曾成家。 如何传的都有,但不管传成什么样子,永安女子依旧对祁珩暗许芳心。 在汝川的长亭山上。 沈婳背着竹篓,刚挖完草药,独自走在长亭山后山。 在盘旋蜿蜒的小路上,她脑子没闲着。沈婳自然也听说了祁珩的为人,现下心里正盘算着如何碰到他,并开展自己下一步的复仇计划。 沈婳抬眼,见夕阳西下。她轻叹一声,明日再来碰碰运气。 “就在前面!快追!” 突然,沈婳听身后不远处一阵嘈杂,马蹄声不断伴随着杀喊声传来。 沈婳警觉,后背一麻。她觉得自己真倒霉,该不会遇到戎国兵了吧? 沈婳一个闪身躲进旁边的树丛,趴在里面,抬手拨开枯草叶,露出眼睛细细观察着来人。 “主上!我挡住他们。” 首先闯进沈婳视线的,是一个男人扶着另一个男人,他们两个快三步慢一步地跑着。 被称为主上的人看起来是负伤,步履蹒跚跑并不快,若不是身旁的人搀着可能便要倒地。 这位主上便是祁老将军的幺儿祁珩。 祁珩抓住旁边人的胳膊,他声音低沉,“冷然,别废话。你记住这一次,等过了这道坎,军营里的奸细就算是藏的天衣无缝我也得给他揪出来!剁了给他喂了狗。” 沈婳仔细观摩着,那位主上看着银铠着身,想必是位副将或者将军。 她又想来不对,旁边的人应当是副将。那这位便是将军。 沈婳猜着是祁珩但不是很确定。 后面马蹄声嗒嗒嗒渐进,地面都在微微颤动,沈婳回神,目光远探,朝他们两人身后望去。 副将暗骂一声该死!作势就要把祁珩扶进路旁草丛。 遭了!沈婳十分苦恼的唉叹一声。 因为他们来的方向正是她所处的位置!她悄声一步一步往旁边移,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踪迹。 “就在那里!给我追!”紧随其后的是大概十几个骑马的士兵,他们手挥着弯刀,面色土黄且面带胡络腮。 副将见时间来不及了,就想放下祁珩去挡住他们,不料祁珩拉住他,“冷然,作什么独自逞英雄?”他的眼神似鹰紧盯着追兵,急待捕猎的眼神充满着危险。 第2章 那几个士兵的面貌特征和武器除了戎国兵还能是谁! 沈婳眼神在看到追兵后瞬间变得异常狠厉,戎国血洗潭城的画面在她脑中经久不散,每个午夜梦回都是沈婳最为煎熬之时。 她死咬着牙戴上帽兜,先遮住自己显眼的白发,后从身后草篓子里拿出一把自己所做的弩,弩机轻巧。 她装上只绿羽箭,视线经过弩上的望山瞄准来兵,举着弩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必须要冷静不能轻举妄动,她一旦出手便等同于暴露自己的位置。 她不能确保被追的两人能腾出手来护住她,自己是否能在出箭后,被杀之前平安逃脱。 沈婳思虑间,祁珩和冷然便被追兵赶上给团团包围。 祁珩见状,率先拔出剑,脚下发力冲过去,当下便同十几个兵开始激烈的混战。 他们两方的身法和技巧都十分精湛,想必追兵是戎国兵中的精锐。 四周都回荡着金属刀刃碰撞的声音,幽深的长亭山乌鸦惊起。 那祁珩的剑通体墨黑、锋锐无比,剑法一招一式,精妙无比,招招刺向戎国士兵的要害,剑法凶残、诡异迅疾,如毒蛇蛰伏般伺机解决对方。 见着祁珩的箭法倒是让沈婳觉得有几分的熟悉,却是又忆不起曾在何处见过。 祁珩虽然身上也免不了挂不少彩,但至少也能护着自己不被弯刀直接带掉头。 双方僵持已久,一个戎国兵眼神一闪,终于让他找到了祁珩的破绽! 他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两手抡起弯刀,铆足了劲儿就要砍下祁珩的头! 此时副将用剑挡住直击脖颈弯刀,余光瞥见在祁珩身后要偷袭的戎国兵,他面上惊恐一眼可见,头皮一紧大喊道:“主上小心!” 祁珩闻言偏头扫见后,剑锋调转迅速做出反击。 然而兵器还未相交,沈婳的箭抢先割破空气,嗖的疾驰而出!目标明确,伴着血肉被凿开的声音,那箭矢擦过祁珩的肩膀深深扎进那个戎国兵的心口! 祁珩眼神瞬间投到沈婳的位置,但戎国兵紧咬不放,他一时竟又顾不上沈婳这边,只道:“冷然!有弓箭手,不知敌友,当心为上!” 沈婳无视了祁珩犀利的目光,注意力全都放在戎国士兵上。 咔哒,唰! 一支箭矢又出,沈婳手上利落,装箭射箭一气呵成,目标依旧是戎国兵。 这时一个戎国兵发现不断改变位点,还在暗处放阴箭的沈婳,他心里窝着火,挥着弯刀就要过来解决掉她。 沈婳呼吸一滞,迅速起身,想要再次改变位点,藏匿起来。 这时候沈婳最怕死了,她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多年的谋划皆毁于一旦。沈婳根本不敢回头看,埋头就是跑。她心砰砰地跳,也疑惑为什么那两个人不救她?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她死? 谁知,沈婳想回身反击、搏一把的时候,听到近处后面炸出一声惨叫! 沈婳猛地回头!戎国兵胸口处差这一把剑,他身后便是祁珩。 原是那追过来的戎国兵还未赶到她那处,便被紧追上前的祁珩,一剑捅穿了后心。 沈婳心刚放下呼了口气,但复又提起来!只见她瞬间抬起弩眼神一凛,迅速又放出一箭,这一箭恰恰擦着祁珩的颈侧插进他后面想偷袭的戎国兵的喉咙! 祁珩回首看身后偷袭的士兵,见他被封喉便头皮发麻。 匆忙回神后便再次陷入混战。 待执剑解决最后一个戎国士兵,祁珩也总算松了口大气,他手摸了下脖子,果然被刚才那一箭擦流血了。 他喘着粗气,向沈婳的方向走过来。 沈婳还沉浸在杀戎国士兵的快感中,当发现祁珩来到面前五六米时才反应过来! 她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即刻后退!祁珩却猛地跨步上前! 等冷然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家将军一手撑住树,居高临下单膝跪地剑锋直戳人家姑娘的眉心。 姑娘背紧靠一棵树,半倚着坐在地上,手稳稳托着一个他没见过的武器。里面放有箭矢,箭直对准着他家将军的心口。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氛围在弥漫。 …… 冰冷的剑锋上滑下血珠滴在沈婳的眉心,他们两人的距离让将军身上的血腥味直冲沈婳的大脑,熏的沈婳几乎作呕。 两人对峙,沈婳强忍下吐意,突然松开手上武器,弩喀啦一声掉在地上。 她神色自若,捡起身旁一根树枝挪开祁珩的剑锋,抬头便正好对上祁珩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霸道而强势。 沈婳面上不慌反而轻笑一声,开口:“怎的?民女方才可是救了将军,怎反倒惹得将军拿剑对着我?”沈婳面上露出诧色,“难不成……将军是要恩将仇报?” 祁珩待看清沈婳面目后好似被柳絮挠心,沈婳看着白里透红,丝毫不似个民女。 祁珩盯着出了神,这脸……就是抑制不住的,想让人有种想捏一捏的冲动。 祁珩眼里闪光,低着声音后语调上扬,他并没有搭沈婳的话,而是兀自道:“长挺漂亮的一小姑娘啊,怎么出招这么狠?” 他瞥见掉落的弩,拿起来在手里垫了点,来回打量着,再次开口,“你是何身份,又来自何处?” 第3章 冷然闻言,看向沈婳的脸。“!” 沈婳用头巾捂住头发,穿着低调甚至是俗气,但是她的脸衬得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平头百姓家的女子,反而是出尘不染。 她的眼神,这种距离,沈婳却不似寻常女子见到男子那般羞怯,而是有种勾人的意味,像是已经在某处挖好了坑,就等着别人上套! 但那勾人的意味里,细细观来,仿佛又掺着几分死亡的窒息。 祁珩自顾自说着,他便将弩望向一处,试探着轻掰悬山,一支箭矢随之呼啸而出! 速度极快,深扎进了树干之中,树上本就不多叶子此刻也无奈簌簌落下。 祁珩眼底带上一缕诧异,复又看向沈婳,道:“你这东西不错啊,你这武器从何处而来?你用它打猎?” 沈婳眼见祁珩将剑锋又对准自己,便轻叹一声眉头轻蹙,面带委屈,并没有回祁珩的话,只道:“若早知将军如此欺压民女,翻脸不认人,我便不出手相助了。” 祁珩晃了晃剑锋,毫不犹豫说:“你不说也无事,我大可将你绑了回去,”他嘴角一勾,一字一顿继续说,“慢慢盘问。” “冷然!” 祁珩招呼了冷然,沈婳一惊,难不成她遇到地痞流氓将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大可将你绑了带回去,用尽各种办法,细细盘问。” 冷然瞪大了眼,“主上,这,这不好吧……” 沈婳:“无耻。” 第2章 那人想连吃带拿 冷然知道他家主上就是说说而已,就吓吓人,所以他就没动。 沈婳方才见祁珩剑法出色,也不失血性当是个热血男儿,没成想是个无耻、地痞莽夫! 沈婳偏头不再看他,视线反而移向冷然,眼神无奈诚恳且疑问,仿佛在说,“你家将军这是怎个意思?” 思绪回笼的冷然会意后,板着脸上前躬身道:“主上。” “啧,”祁珩收起剑起身,将弩扔给她,冷然上前扶住祁珩。 祁珩还有话要说,但还未发话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杀伐声。 他们不约而同凝神,远处的鸟雀惊起,沈婳听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她便知当是来了不少人。 沈婳只字未说,虚虚抬了抬脚,随后连草篓子都顾不上,直接往侧边山林深处跑! 好机会!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祁珩一见沈婳的脚在不安分地动,他就知道沈婳准备跑了。 谁知她一个女子竟那般不顾形象,撇了草篓子撒腿便跑! 祁珩拍了一下冷然,“跟上她!” 沈婳回头一看,祁珩和拿着草篓子的冷然紧跟其后。 她一个女子自不可能比男子跑的都快,不过须臾便被追上。 祁珩执剑拦住沈婳的去路,面色严肃,“你既然说自己是当地农女,那你肯定知该如何走吧?” 沈婳语速很快,“那是自然,将军若是信得过我便不要拦着我,我惜命的紧,想赶快摆脱后面那一群追兵。” 三人后面跟着一片乌泱泱的追兵,众人在长亭山竹林里你追我赶。 冷然时不时往后观察情况,眼看着后面追兵就要跟上,而前面还是望不见头的竹林,不禁问道:“主上,当真可信吗?” 祁珩眼神紧盯着沈婳,防止她逃遁,道:“难不成你比她一个当地女子还熟悉这山?” 冷然闭了嘴,默默跟上。 三人止住脚步,祁珩的剑再次抵住沈婳脖颈,声音里透出怒意,“这便是你选的出路?你不会是戎国奸细吧,特意把我们引致此处,一网打尽。” 沈婳感觉到颈侧的凉意,眉头紧蹙。 这人怎么如此痴傻、蠢笨? 她反驳道:“倘若我是奸细,此刻你们两人便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在方才一战中便已人头落地。” 祁珩脑子清醒点后想想也是,收起了剑,眼神依旧紧跟着沈婳。 冷然上前探查,在悬崖边上往下看,看不到底,思索过后道:“想必姑娘是另有打算。” 祁珩双手环臂,轻飘飘一句,“难不成还跳下去?” 沈婳:“正是。” 冷然听到沈婳的回答背后一凉,还未等转身就被人一脚踹了下去,性格使然再加上整个人都傻了让他没有发出尖叫。 沈婳刚想回身叫祁珩下去,没想到被人一把抱住直接往后倒去,摔下悬崖。 两人摔下去后,追兵刚巧追到悬崖这处,领头的一个大胡子见人都掉了下去,攥紧手中的弯刀,愤愤磨了磨牙。 其后的一个士兵上前跪地,“老大,要如实禀报吗?” 大胡子老大闻言回身一脚蹬在士兵的肩头,胡子都在跟着吼声颤抖,“人都跑了!就算不如实禀报将军,难道他就不知道吗!现在不去找人还干愣着,等着被砍头吗!” 那士兵吓得不行,话都说不利索,“是是……小的小的这就去崖底搜……” 此时祁珩一手搂着沈婳,另一只手握紧剑柄,剑鞘掉下去露出剑。剑锋入壁想要缓冲或者卡住,随着剑身同峭壁的摩擦,两人降速逐渐缓慢。 没想到沈婳见状突然整个人两手死死攀住祁珩,紧接着脚往后蹬住峭壁,脚用力一蹬把祁珩往峭壁相反的方向带。 祁珩在降速减缓之后视线全都落在沈婳露出的脖子上面,看着那纤细白皙的脖颈,祁珩不经意咽了一下唾沫,回神猛摇了摇头想要移开视线。但他不料沈婳搞这一出,剑没插稳两人继续往下落。 第4章 祁珩的剑落了下去,他惊讶过后大手顺势掐住沈婳的脖子,低声吼道:“你干什么!” 沈婳瞬间呼吸不畅一直乱动,手指甲直接抠进了祁珩的手,流出鲜血。祁珩见沈婳脸都憋红了眼里也有了泪,条件反射般瞬间松开她的脖子。 沈婳大口大口地呼吸,一边咳一边道:“不想死就别挂在壁上!” 两人你掐我打,也不是互殴只是沈婳单方面的掐,祁珩象征性的还手。祁珩忍不住沈婳攻击自己的脖子,便一只手抓住沈婳两个手腕控制住她,哑声道:“疯子。” 两人下落着,沈婳往下看,祁珩也不知她在看什么。刹那间沈婳剧烈挣扎,她眼见挣脱不开便一口咬住祁珩的手腕,祁珩吃痛松开她。 沈婳的双手挣脱桎梏,双手探出去。 “主上!” 祁珩心中了然沈婳要做什么,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冷然靠着剑挂在壁上,他正在想着怎么上去,便见另外两人竟然也掉了下来,他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想拉住沈婳探出来的手,作势要扯住他们两个。 但是他低估了两人的重力,沈婳如愿以偿地带着他们三人,继续往下掉。 咚咚咚!三人像下饺子一般掉进水里。 沈婳迷迷糊糊中,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烫,竟生生被热醒了。她刚睁开惺忪的双眼,入眼的就是近在咫尺的火光。 火苗燃烧进沈婳的瞳孔,将她强行拉回当初汝川被屠城时的滔滔烈火中,火焰攀住人的衣裳顺势将人烧的面目全非。 而始作俑者在一旁作壁上观,看着人痛苦的挣扎,好似是在看什么世上最美的舞步。 现实中沈婳瞪大着眼浑身颤抖,眼里瞬间噙满泪但就是流不出来。 沈婳在忍,她不能叫出声也不能展示出自己隐藏在深处的恐惧。她就只能忍着,喉咙干裂刺痛地难受,但她必须管住自己的嘴。 她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浑身颤抖。 祁珩看沈婳异常惊恐的眼神,察出不对劲,拿着自己的剑,想用剑柄碰下沈婳,谁成想,自己的剑柄还未碰到她,沈婳突然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因为沈婳又见到了,目睹护着自己的最后一个卫兵,无情地被戎国兵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砍下头颅。 随后戎国兵就提着被血染就的红刃,朝自己走过来。 冲顶的恐惧和滔天的恨意,一起向沈婳的心脏猛攻过去! 她一口气卡在喉间硬生生没呼出来,便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这时冷然提着一只野兔子从外面回来,见里面的情形问道:“主上,出什么事了?” 祁珩将沈婳半扶起来,往外带了带,随后搂着她坐下,祁珩耸了耸肩,摊手道:“女子如此惧怕火?我就想让她烤烤火回回体温,谁知道她突然就昏了。” 冷然听着祁珩讲话,无意间瞥见祁珩的手,正在来回捏着沈婳的手。 祁珩心里想着这手真软,还有就是指间茧子不少,摸着也怪舒服。 冷然:“……” 他把头自然而然地偏过去,独自在一旁处理兔子。 祁珩见冷然处理好兔子了,他将沈婳放在火边让她烤着,自己走去冷然那边。 这次是让沈婳背对着火,跟火的距离也远了点。 当沈婳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兔肉的香味给熏醒的,她撑起身四处看去,天色已经暗了,他们是在一个山洞里。 她感到背后暖烘烘的,于是回头看去,祁珩支了个烤架在烤肉,脖子上缠了一圈布。而冷然不知道在何处,应当是在外面放哨。 虽然沈婳浑身衣服都是湿的,但有罩着个披风还在烤火也算好点。但她立刻反应过来了自己刚刚容易让人起疑的行为,她心里不禁打起了鼓,眼神不经意间一直看向祁珩,观察他是否生出怀疑之心。 祁珩在她对面见她醒了,随口道:“这次算我们命大,掉下来的时候在一个歪脖子树上缓冲了一下,不然照这高度我们就算不是在地面上被摔死,等摔进水里内脏也破了。” 冷然走了进来,“主上,外面安全,没有异动。”他坐下来,心里疑惑为什么非要跟着沈婳跑,于是问,“主上,这长亭山地形图,你不是已经背下来了吗?” 祁珩毫不犹豫说:“背下来也没有活地图好用,有人当地人带路,岂不更好?” 祁珩见肉烤好了,便拿下来吹了吹,分成两半。给了冷然一半,他自己拿了一半。 冷然拿着那半只兔肉,不敢下口,眼神在祁珩和沈婳之间反复移动。 而祁珩受着沈婳和冷然两个人的目光竟跟个无事人一般,享受着新鲜兔肉。 冷然脑子里打出问号。他家主上既然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为什么不靠兔肉拉近点关系?这又是闹哪一出? 沈婳见祁珩眼里只有吃肉的喜悦,丝毫没有警惕怀疑的意思,她便松一了口气。 这时干涸的喉咙发痒,她抑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祁珩见状,给沈婳扔过去一个水瓶,眼神依旧在兔肉上,说:“润润嗓子,别一会儿把追兵给招过来。” 沈婳喝口水缓了缓,喉咙是不难受了,但取之而来的是肚子。 但沈婳碍于面子决定再忍一下,不成想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巨响的抗议。 听到这声音,沈婳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祁珩吃肉的动作顿住,和冷然交换了一线视线,随后笑吟吟地掰下自己手中的一块完整兔肉,举着道:“给你要不要?” 第5章 沈婳面上早就绯红一片,她在披风下的手,在肚子上狠狠揉了两下。沈婳强装着道:“我不饿。” 祁珩直接起身将兔肉放进沈婳的手里,“手上还算有点肉但也没用,腰那么细,饿了还不吃,要我说早晚饿出病。” 沈婳:“?” 冷然:“!” 沈婳想起自己在掉下悬崖的时候一直被祁珩搂着腰,自己晕倒的时候也有点感觉有人捏自己的手。沈婳脸上更加挂不住,羞愤无比。 她眼神像是有刀子狠狠刺向祁珩,然而祁珩还是一副很关心她的样子,把披风又给沈婳往上拉了拉。 她想动手却又无可奈何,自己的弩想必已经掉进湖里见不着了,自己孤身也打不过两个男子。 她于是咽下一口气,化羞愤为食欲,拿起了兔肉。 待吃完,三人都围在火堆旁烤火。 祁珩打破沉默道:“你的那把武器不似寻常弓箭,爆发力足也可保证每箭的威力不减,是个好东西。不知姑娘可否将工图拿出来,让我们用以抵抗戎国?” 沈婳抬眼望向祁珩,“你是何身份,我为何要信你?” 冷然抢先道:“我家主上是已故定南王祁老将军之子。” 祁珩笑着接上话,“在下祁珩,现今正收复汝川六城。我不光想要工图,你也得跟我回去。” 正在添柴的冷然怔住,心想他家主上这么猛?直接拐回家? 然而沈婳却没觉出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工图和你,我都得带回去。” 冷然大惊,心想他家主子如此直白? 反应过后的沈婳懵了,暗道祁珩这是连吃带拿?感谢在2024-02-18 20:53:20~2024-02-24 19:4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燃q宜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燃q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戏精祁珩,吓跑沈婳 沈婳就着祁珩的话思索片刻,道:“我可以将工图交给你们,作为工图的主人,我自然会跟着将军回去,以确保武器顺利制造,但是我有条件。” 听了沈婳的回复,冷然觉出自己误解了祁珩的意思,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故作镇静继续添柴。 祁珩的手指敲着剑身,“说。” 沈婳抬眼目光对上祁珩,两道目光交汇、对峙,“待收复汝川六城,我要跟着将军班师回朝,去永安城。” 岂料祁珩开始做戏,捂住心口吸了口气,道:“姑娘,虽然你生得漂亮,但也不能如此随意就跟着男子走吧?”祁珩看向冷然,语气像老父亲一般沉重,“这不太好,不太好。” 祁珩这话指明了调侃沈婳不矜持。沈婳闭了闭眼稳住声线,“早就听说祁小将军勇猛非常,势如破竹从戎国手中已经收复了汝川四城。也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是永安城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 祁珩知道沈婳要反击了但他面上毫不慌乱只是笑着,继续等沈婳的下文。 “今日一见,先是被戎国兵追得四处逃窜,后是对小女子搂腰、捏手,这倒不像是君子所为啊,”沈婳语气带上遗憾,眼神真诚道,“万千的女子的美梦当要破裂了啊。” 她刚刚晕厥时,也有点感觉,能感到有人在摆弄自己的手。听了祁珩的话自然知道那人是谁了。 祁珩抓住后半句,语调上扬,“坐怀不乱的,那都是因为怀里不是自己的意中人啊。” 沈婳听完脸上一红,手慢慢移向身前的木块,冷然眼见势头不对,脚抢先一步踩住木块,沈婳视线瞬间射向冷然,冷然心里一激灵视线迅速移向祁珩,赶忙扯开话题,“姑娘说要去永安,这是为何?” 沈婳没有接冷然的话,后知后觉的寒意爬上心头。一开始沈婳是想找祁珩合作的,他是将军且袭了定南王的爵位,自己用工图作为交换靠他的权势暂且立身应当可以。 因为两人同为汝川潭城人有共同的敌人,而且祁覃两家祖上也算点头之交。自己兄长也在跟着祁老将军征战,后人相互照料也能说过去。 但她现今看不透他,祁珩确实有外人所说的勇猛,他靠自己的努力,十七岁便带兵打仗,十九岁获封平南将军,再就是现在汝川六城连收四城。 但是他话语显得他又似无耻之流,再加上祁老将军战败过后兵权回收。他获封平南将军后,竟然敢在朝上公然同专权的顾太后索要兵符,意外的是他真的拿到了兵符。 虽然不在他手中,但他此刻也差不多有实在的兵权,若是这时他再收复了汝川六城,再声称要踏平戎国。 那兵权他可就牢牢握紧了。从中便可以见得祁珩的城府之深。 究竟哪个是真正的祁珩?自己跟他做交易进入永安,是否正中祁珩下怀?除了工图自己又无可图谋之处。 思及此处,沈婳突然想起祁珩的话,又觉得祁珩就是个见色起意的伪君子,或许?骁勇善战、城府高深的是他的身后之人?而他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浪荡无能之辈。 沈婳不知他要搞什么鬼,所以沈婳只能另作打算。 沈婳站起行礼,语调惋惜道:“小女子先前听闻将军威名心生崇拜,想将工图交予将军,在收复汝川、抵抗敌国上面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第6章 “然今日将军之为,实在令小女子惶恐不安,至于工图一事,暂且放下,将军想必也不会为难。” 祁珩见沈婳在那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东西,就知自己失了她的信任。 他冷哼一声,哀叹道:“那你待天明之后再走吧,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继续要图,倒显得我是个土匪子强迫良家女。” “这里挺乱,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靠自己那两下三脚猫功夫就有恃无恐,明晃晃出来瞎晃悠。” 他说着就又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缠着布条的脖子,说:“箭法有待改进,”他起身,“冷然,我们现在就走。” 冷然不想祁珩突然就要走,大概收拾了一下又添了些柴,临走前向沈婳躬身,“这次多谢姑娘搭救之义,不知能否留下姓名来日好……” 已经走出十步的将军高声喊:“冷然!”冷然惊了一下,脚底抹油般立刻就走了。 路上将军面色严肃,对冷然道:“一会儿回营后迅速派人,仔细查探刚刚那名女子身份和她那把武器,她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冷然心里明白了他主子的想法,被人揭穿拒绝面上过不去呗,他低声应下。 祁珩停下脚步,很诚恳地又补上一句,“实在不行直接点,我们直接把人连弩一起绑了回去?” 冷然闻言怔在原地,木讷了半天才道:“这……不好吧。”祁珩拿剑柄敲了一下冷然的头,“说说而已,若是那样做了,反不就真成了她所想的无耻之徒了?” 祁珩脑海中浮现出沈婳的面容,这时祁珩终于注意到她刺眼的银发,他问:“诶冷然,你见过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的吗?” 冷然:“属下见主上对那姑娘的头发一字不提,也无甚在意,以为主上见多识广,已经见怪不怪了。” 冷然说完后,见祁珩嘴角微微上扬,面色也浮起淡红。 冷然心想也许他家主子光顾着看面貌了,毕竟他家主子眼光很高,那姑娘长得甚至比永安梅小姐更加绝艳,反正他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另一边沈婳烤着火心里也不舒服,抓着身上祁珩的披风暗想,既然祁珩这条路走不了便只能换一条。 她的鱼钩开始偏向自己的预想的第二个目标—宣王。 沈婳必须趁他们还在这里作战的机会,成功遇到宣王。这样以后的计划,才能继续进行下去,现今其他人就不用过分在意。 三日后,长亭山日落西沉,日光愈发鲜红,像是鲜血撒在了天空。 一小路杂草丛生,四处非常隐蔽。在沈婳身后紧跟着一名跟沈婳一样白发的少年。他哼着长亭小调,一手中摇着狗尾草,一手撑着一把红纸伞。 他偏偏伞,抬眼看向山顶。 听着山顶阵阵厮杀的声音,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面带忧色,问:“师姐,听说宣王和祁小将军正在这周围,跟戎国人作战,我们赶这时候出来找药草,真的没事吗?” 沈婳拉了拉将滑的竹篓带子,反问:“沈栗你跟我四年了,戎国人也没少在这周围作乱,你现在缺胳膊少腿吗?” 那少年笑起来,扔掉狗尾草,直接蹦跳着冲上前揪住沈婳的衣袖,“我这不是怕出意外嘛,上次你深更半夜才回来把我担心死了。” 二人走到了山腰,沈栗还在不断地自顾自闲聊,沈婳就静静地听着。 “要我说啊,还是那个祁小将军靠谱,朝廷这都拖多少年了,可算是想起来收复汝川六城了。” 沈栗弯下腰要拔那朵儿蜜吃,“我听山下卖枣糕的阿婆说,现在汝川六城已经收复了四城了!可真厉害啊。” 沈栗见师姐不理他,颠了颠小竹篓让草药匀平。小跑过去,“师姐,怎么不理我啊。”说着伸手将朵儿蜜给她。 沈婳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了看花,接过来扔到背后竹篓里,说:“汝川兵败过去这么久了,昔日孩童已然长大为人,如今也敢虎口夺食。那祁小将军原就是汝川潭城人,多年来,朝堂不管汝川。” “如今想必是他在朝堂中站稳了脚跟,一是为了收复故土,二是为了握紧兵权,所以才开始发兵汝川。” 沈婳继续开始挖草药,脑子里莫名想起先前祁珩口无遮拦的话,“不管怎么样,他都跟我们没多大关系,看人也不要只看表面他人所说,沈栗快别玩了收拾下我们回去。” 沈婳心想今日是碰不到好运了,明日再来探探,看看能不能遇上宣王。 宣王宅心仁厚,同样素有盛誉,毕竟他的政敌祁珩已经手握兵权。 若是弩机再落入他的手,军队如虎添翼在他带领下更加所向披靡,这只会让他在军中地位更加固若金汤,所以宣王没理由拒绝她的合作。 沈栗心里崇拜着祁小将军,提着小药锄转身回去继续弯下腰。 落日残红,尽数铺洒在长亭山上。 咚!重物落下。 沈栗走在前面被吓了一跳,“啊!师姐有大蛇砸树上了!救我!”他大叫着,小药锄都甩飞了。弯腰抱头直接闪到他师姐身后。 沈婳起身握紧自己手中的小药锄,眼睛紧盯着树上。待看清那物什,不一会儿又放松下来,往后拍沈栗的头,“那不是蛇。” 他闻言将头伸出来,警惕的将视线移到树上,有头发、右胳膊也有腿儿,哎树上那个却是个人。 第7章 “原来是个倒霉蛋啊,吓死我了了。”沈栗擦了一把冷汗,拍着自己的胸脯顺气。 一个人掉下来,恰巧挂在一棵大树枝上。这动静可不小,零零落落的几片枯树叶,这时还在嗖嗖的往下掉。 远看那穿着,银铠生辉,沈栗就知道这人来头不小。二人正欲上前救下那人,不料身后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婳迅速拉着沈栗躲在灌木丛后面,眼神盯着来人的地方。 用弯刀、面有大胡子,是两个戎国人! “他应该就掉在这里,快找!我们先找到的话,大大滴功劳就成我们的了!”两个戎国兵笑呵呵地一拍即合,在四处开始大肆搜找。 那人挂在树上并没有被发现,而沈栗他俩躲在枯木丛后,一个戎国兵眼看就要搜到这里,沈栗紧张地攥着药锄。 那戎国兵眼瞅着这里枯木茂密,极有可能藏人,就弯刀在前小心地摸过来。 四周安静到极致,随之而来的是无名的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 沈婳在钓鱼 鱼咬钩了,沈婳欣喜,顺势一提竿 祁珩从水里冒出来,摆手问:“要合作吗?我不光要工图,我也可以把你带回去。” 沈婳脸都黑了,鱼竿狠狠敲中祁珩的头,祁珩悻悻落回水里。 沈婳继续钓鱼……感谢在2024-02-18 20:55:57~2024-02-24 19:4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燃q宜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燃q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钓到大鱼 沈婳眼神狠厉,不动声色的从身后草篓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弩,在箭槽上放了一支毒箭。她通过弩上的望山,瞄准了往这边走的士兵心口。 随即食指轻轻扣动悬刀,一支箭矢成功戳进戎国士兵的心口!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嘴里想出声求救但是呜咽了半天也吐不出来,腿脚抽搐了几下就翻了白眼,彻底没了声息,一命呜呼。 另一个戎国士兵听到声音,赶忙转身过来见同伴已经被杀,怒火中烧!嘴里呜呀呀的不知道在骂些什么,额间青筋暴起提着弯刀就过来了。 沈栗虽个子小但是胆子却很大,提着药锄就出去干仗。 两人兵器即将碰撞之时,那戎国兵对付一个黄毛小子自是稳操胜券。但他却被沈婳再次放出的箭命中心口! 戎国士兵倒在地上,面部扭曲,眼睛狠狠地瞪着取自己性命的沈婳,眼神中只有胀的快要溢出的怒火和怨气,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沈栗回想着,刚刚箭矢穿过自己脖子的寒意,腿早就打哆嗦了,见师姐连发两箭皆命中,不由道:“师……师姐,你的箭法见长……” 沈婳收起弩,拍了拍沈栗的头让他回神。自己走到树下,看着树上挂着的人,“帮忙将他弄下来。” 孰不知树上挂着的人刚刚是清醒的,在士兵搜查时也是异常警惕小心,若是二人处境实在不利,自己就冲下去帮他们。 但见沈婳出手利落,便松了口气。在她连杀了两个戎国士兵之后,彻底安下心来。 随后因失血过多又晕了过去。 二人辛辛苦苦将人从树上弄下来,呈大字摆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只见这人满脸都是血,光线也不充足,看不清面容。身上还扎着一支黑羽箭。 “师姐,这不会是……” “别说话。” 沈婳打断他的话,去摁了摁伤处,昏迷的人也没反应。只见伤口处有黑色脓血汩汩的溢出来,“搭把手,先把他带回去。” 沈婳将草篓交给沈栗提着,自己背起那个倒霉蛋,临走前又用土将留在地上的血迹盖住。 回到草屋后,沈栗用热水给倒霉蛋把脸擦干净。 边擦边心想这人来历师姐就不怀疑吗?平时师姐那么小心谨慎的人,连我今天在山下跟哪家小孩儿玩了也要过问,如今怎么直接就把人拉回家了? 沈栗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要怀疑师姐的脑子坏了,她肯定已经猜出来这人是什么身份了。 若是靠这个人的话,也许师姐复仇之路会好走一点。 要不要借这些高官的势……最后还是看师姐怎么选择吧。 次日,清晨破晓。 床上的倒霉蛋闻着浓重的药味,悠悠转醒,意识回笼。但是他眼神没聚焦,应当是眼睛还看不怎么清楚。 他动了动右手,挣扎想起身。这时他见沈栗推门进来,沈栗见状一脸欣喜道:“你终于醒啦。” 他转身出门大喊,“师姐!他醒啦!” 片刻后,倒霉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绷带,心里明白大半,声音沙哑说:“多谢。” 沈婳柔声回道:“举手之劳。” “在下再次多谢女子救命之恩。”他说着就要下床。 沈婳轻推了一下要起身的倒霉蛋,转身坐到凳子上,“宣王殿下不必,小女子承受不起这一礼,在下姓沈名婳。” 宣王略感惊诧,继续问道:“你怎么知晓我是宣王?” 沈婳指了指桌上的宣字玉牌,缓缓开口,“首先传闻祁小将军纨绔霸道而宣王是个温润君子,谁是谁一眼便能看出来。” “其次这时候宣王同祁小将军在长亭山大战戎国,你身上的银甲做工精巧细致,一般人可不能有。此外,你腰间配有宣字玉牌,那就不是某个王爷、将军身边的亲信,而是本人了。” 第8章 “原来你真是宣王啊。”沈栗从窗户那里探头进来,单手支腮笑嘻嘻地说。 沈婳起身将窗户咔哒一声关住,“那箭上有毒,你现今伤处余毒未清,再多留留几日便可以走了。” 随后她反应过来宣王是病患,得多吹吹风,复把窗户打开。 而沈婳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这几天内让宣王看到她的价值,拿出筹码,利益交换,进而达成协议。 沈栗端着宣王的药碗进来,用手肘碰了碰沈婳,“师姐师姐,这里就交给我吧。熬一晚上了,快去歇息吧。” 沈婳转身出门。 宣王接过药碗,嘴角含笑。沈栗扶他在床上坐好后,然后自己趴在床边看着他。 宣王一看那浓黑、煞人的颜色就知这药定极苦无比,嘴角一抽,两眼一闭一口闷掉。 苦涩瞬间爬满整个舌头,麻麻的,直冲大脑的苦。他好不容易定神下来后,柔声道:“我姓赵名泓渊。” 宣王目光轮转,又问:“你同她,是一母同胞?” 沈栗眼睛滴溜一转,心想不能暴露师父身份便开始胡诹,“对啊,我是小时候意外跑上了长亭山,幸亏后来被师姐捡到了,不然肯定让野兽给叼了。她杀猛兽可有一套了,我心里崇拜就唤她师姐让她教我。” 宣王已经发现沈栗的话有多处破绽,他随口抛出疑问,“我行军至此,还未曾见过野兽。那你们两人生活在此想必不安全,你们于我有恩,不然你们两个跟……” 沈栗见要露馅,急忙打断,说:“欸欸,你先不要着急嘛,最开始这里确实有不少野兽。但是我跟着师姐改换地方住在这山上之后,就再没怎么见过了,也不知道它们都跑哪里去了。” 沈栗悄悄打量宣王的表情,而宣王没再听他的长篇大论。他目光被刺眼的白发所吸引,问:“那你们的头发又是……” 沈栗晃着脚丫子,撩了撩额前碎发,回道:“曾经师姐也带我去山下寻过医,不过他们都看不出什么来。 师姐抱着我回来路上有一个老爷子拦住我们,说我们的发色是天生的,并不是病症所致,不必忧心。” 这时候,外面传出一阵骚乱。两人不约而同往门外看去。沈栗从床上弹起来,扒着窗户往外看。 已进十二月,这天飘起了雪花。 沈婳撑着一把红伞,看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缓缓开口,“诸位这是要踏平寒舍吗?” 为首的人四处打量着,后看着沈婳高声喊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伤的人。” “薛恒不得无礼!”宣王由沈栗搀着出门呵斥。 众人齐刷刷地下跪,“参见宣王殿下!” “平身吧。” 看着跪了满院子的人,沈栗眼睛都亮了,但脚底下也发着颤。 薛恒起身二话不说越开沈婳跨步上前,挤开沈栗,扶住宣王,面带笑容道:“殿下快些回去吧,定南王可着急了。” 宣王闻言一笑,淡淡道:“他可巴不得我死在这里吧?” 薛恒皱眉辩解,“那怎么可能呢!殿下快些回军吧。” 宣王不欲同他过多费口舌,看了一眼盯着这处的沈婳,道:“你们先等一下。” 宣王叫沈婳进了屋,“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回去。” 沈婳一脸惊奇,反问说:“我为何要跟你一同回去。” “姑娘孤身一人还带着个孩子,在长亭山不安全。” “我带着他在这里已经四年了,无碍。” “我在姑娘屋里看到许多兵法古籍,沈姑娘既然对行军打仗有兴趣,何不随我一同出山?” “况且那晚沈姑娘杀那两名戎国士兵所用的兵器……确实不同凡响,比寻常弓箭射速要快,爆发力更高。不知沈姑娘可愿将工图传授于我用于反击戎国。” 沈婳背靠着门,心里暗爽后道:“我可以将工图交给你们,但我有个要求。” 宣王:“有何要求可尽管提出。” “我要跟你们一同参军作战。” “沈姑娘既熟读兵法,定有过人之处,自然可以。” 沈婳:“待收复汝川六城后,我还要随你们一同去永安。” “若姑娘在此处无依无靠,去永安寻找出路亦可。” 沈婳继续,“我志在朝堂。” 宣王犹豫了,沉吟片刻后,无奈劝道:“朝堂之事,即便姑娘有奇才奇志,恐怕亦无出人头地之时。” 沈婳紧跟其后,“所以我需要殿下助我,即便埋骨朝堂也无怨。就用弩的工图作为交换,我现阶段的弩杀伤力和射程均要高于普通弓,殿下思虑几分。” 沈婳见他始终面有难色,便继续道:“若是殿下不同意,小女子也可另寻出路,比如……祁将军祁珩?” 宣王沉默看着沈婳的眼睛,良久后妥协,“可以,倘若日后进了朝堂,沈姑娘行事必要万分谨慎,以免无端惹出事端。” 沈婳勾起嘴角,上钩了,她作揖回道:“这是自然。” 宣王必定会同意他的要求,因为祁将军祁珩虽然没有手握虎符,但军中将领大半对他怀有敬意,他已经是军中最有威望之人。 若是此时自己再带着弩去助祁珩,那么他在军中地位将会更加稳固,到那时在想压制就已经晚了。 沈婳面上依旧沉静,心里却在庆幸自己的计谋第一步已经成功。 第9章 她知道那晚宣王醒着,兵法也是她故意摆在显眼的地方,目的就在于她要让宣王知道自己的价值,好抓住宣王这个踏板,借助皇家的势复戎国和大夏国的灭门之仇! 但此时她不能表现出内心的喜悦,她得演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沈婳钓了条大鱼,收拾收拾要走 祁珩从水中冒出来,拿出个月白色的手绢,做样子在那里擦眼泪,“哎,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你走了我要怎么办啊!” 沈婳:“……” 第5章 冤家路窄,再次相逢 沈婳假装思虑良久,道:“好。” 两人相谈结束后沈婳单独将沈栗拉到角落,“你回山。” 沈栗傻了,“不是?为什么啊。” “你随我去太危险了,你不能出事。” 沈栗摆手强烈拒绝,“不行!我怎么能让师姐自己一个去那狼巢虎穴,我必须要跟着!” 沈婳对于他的执拗性格真的是无法,“不成便是不成,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我把你送回山上我再走。” 沈婳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背在身上拽着沈栗就往外走。沈婳最后也是把沈栗送回了空桑山。 沈婳本就已孑然一身,导致她如今异常关心亲近之人的安危,她是不会让沈栗跟着她冒险的,即便自己独身去赴险可能会尸骨无存。 但是啊,后来沈婳一觉醒来,去宣王营帐时,竟发现沈栗在和宣王交谈。 沈婳脸色骤变,难得高声,仪态什么的险些都要不顾,只道:“沈栗?!你怎么回事!” 沈栗一个转身就往宣王身后躲,“宣王殿下别忘了刚才的约定!帮我帮我!” 宣王泯然一笑,“沈姑娘,既然沈栗如此担心你的安危,为何不让他留下呢?这样你身边也算有个亲近之人。” 沈婳一百个不愿意,应付过宣王出了营帐,随后就把沈栗摁着揍了一顿。 沈栗不怕挨揍,毕竟挨沈婳的打也不少。他就怕他师姐再给他送回去,所以他就到处献殷勤。 沈婳看沈栗整天在她身边忙来忙去,一会儿摘朵冬花,一会儿抓个兔子。 她心里渐渐的也软了下来,她现今十九岁,少时失恃怙、亲友。她原是也需要陪伴的,绵长复仇之路上危机四伏,单一人似乎过于孤独。 沈栗靠着狗皮膏药似的纠缠,他师姐成功让他跟着。 遥城城外六十里处驻扎着夏国六万军队。训练场士兵正在晨练,他们跟着口令,动作整齐划一。 猎鹰也在被规训。整个军营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一个士兵冲进中军大帐,跪在地上报道:“启禀将军,宣王殿下已回营。” 桌上那人笔尖一滞,阴冷的眼眸扫过士兵又回到地图上,扔下笔,“知道了,下去吧。” 士兵退下去,进来一位身着黑衣的侍卫,立在将军身旁。 祁珩看了一眼冷然,问:“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主上,属下无能,没查到。” 祁珩重新执笔,反问:“怎么可能查不到,难不成她还是凭空冒出来的?” 冷然突然低声,“打听到还真有个女子是后来长亭山的,八成就是她了,但就是不能确定原来的身份。” “还打听到什么?” 冷然:“四年前,有个女子在山下河水边被当地百姓救下。醒来后逢人来问出处和归去,只是摇头道不知姓名、来处,亦不知归处,她身边只有一把红伞伴身。后来她被一位刚丧独女的枣糕阿婆养了段日子,此后就跟了阿婆姓沈。谁料,在一个月之后,那沈女偏要自己上山生活,阿婆那是一百个不愿意,不许,甚至恐吓说山上的野兽不少,上山去住肯定不行,但是沈女依旧固执己见。” 冷然继续道:“最终阿婆还是强留无果,给她一些干粮便由了她去。后来听说那沈女回来过一次,找了枣糕阿婆说自己已经找到容身之所,之后的没打听到。” 祁珩放下笔,整个人靠在后靠背椅上,“你觉得沈女会是她吗?” “属下猜测,极有可能。” 祁珩轻笑一声,“那不就成了?去长亭山上再搜搜。” 冷然没动,多次弯腰想再说什么。他自己心里把话嚼了一遍,觉得不妥又直起腰杆。 一整个欲言又止。 祁珩闭上眼,揉了揉眉头,不耐烦地道:“冷然,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冷然被戳穿只好躬身道:“主上,还有一件事,宣王殿下归来还带回来两个人。” 祁珩立即睁开眼睛,语调带了几分玩意,挑眉道:“带了两个人回来?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一女一男,一大一小,大的看着刚二十,小的十五六岁吧。” 冷然又补充道:“大的叫沈婳,小的叫沈栗。但是……就是……” 沈婳?沈女? 祁珩思虑着这两个名字,见冷然又开始结巴,满脸无语道:“啧,冷然你怎么回事,快说。” “属下还听说,那沈婳长得极为美艳,说是眼神能拉丝,把人的魂儿给悄无声息地勾走,活脱脱一只勾人白狐。不知这宣王……” 听到此处,祁珩也对这人起了兴趣,摩挲着下巴道:“这宣王表面谦逊君子,还好这口?”将军嗤笑一声,“我看他平时温润公子样儿全是装的吧,可真能装。之前她还说我是个面上君子,她怕是没见过真的表面君子吧?” 第10章 冷然见将军误会宣王,立马摆手解释,“不不,这只是传言。宣王殿下原话是此人救了他,于他有恩。殿下又对她一见如故,因此将人给带了回来。宣王殿下破天荒的带陌生女子回来,属下只是比较好奇这人到底长什么样,这才去打听了一下。” 将军冷哼,“一见如故?现在谁还这么跟姑娘套近乎啊,他也真是老套,”说着站起身,整理了整理衣服,“我先前让你顺带查的那把武器,怎么样,还没动静?” 冷然心里打着鼓回道:“那把武器的消息,一无所获。” 他自然是一无所获,沈婳的武器只有沈栗和她师父知晓。 祁珩轻叹一声,“无事。走吧,去探望探望宣王殿下跟他的小白狐。”祁珩尾音变了调。 此时宣王帐中堆满了人,那些朝廷来的督军可劲着地嘘寒问暖问宣王伤哪里了,处理了没有,严不严重。 把宣王烦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被烦的不行了正想让他们都出去,薛恒此时拽着军医一把撩开帘子,大手一挥喊着:“都让开,别吵着殿下!赶紧先让军医来!” 他拨开人群后就推搡着让他们全出去,然后催促军医赶紧给宣王看伤。 薛恒一直在小声嘟囔着问这问那。 “哎呀,副将军,”军医扶着自己的老腰站起来,摆手说:“不用如此着急,我看殿下伤口处理的挺好的,多静养几日便好了。” 宣王合上衣服,道:“有劳韩军医了。” 韩军医恭敬回道:“不敢不敢,这是老朽该做的。” 宣王视线扫到薛恒,见他还想张嘴说什么,宣王抢先开口道:“薛恒,你先送韩军医回去吧,这里留下沈姑娘就可以了。” 薛恒刚想跟宣王单独聊聊沈婳和沈栗的事。闻言只能先作罢,瞥了一眼在屏风后专心看兵书的沈婳,心里不大舒服,闷哼一声就跟韩军医一同出去了。 沈婳自是不会在意这些,寄人篱下当是如此,只要不阻碍到自己的计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宣王声线柔和,“还望沈姑娘不必在意,薛将军一向鲁莽惯了。” 沈婳正欲说无事,还未开口就又有人掀帘进来。 来人正是祁小将军祁珩和冷然。 “宣王殿下如何了?让颂安好生担忧呢。”祁小将军一进来便直接坐在凳子上,冷然站在一旁。 宣王也没在意他的行为,依旧和声道:“劳将军费心,不知最近战况如何?” 祁珩手拿着茶杯,眼睛却精准定位到屏风后的人,他说:“泉城的退兵没有进遥城而是一路逃至长亭山,先是我受伏,后两日便是殿下中箭跌下山顶,我就传令薛恒带着一队人寻你。现长亭山逃兵已经尽数被手下的人清理了。” “长亭山那次是我大意了。”宣王想起自己失误的点,便觉得自己拖延行军进度。 祁珩没在意宣王的回话,反而道:“这就是殿下……从长亭山上带下来的人?”他拿着茶盏起身,慢悠悠的走过来,手抚着屏风上的影子。 祁珩喝了一口茶水,“怎的在里面藏着,不出来拜会拜会呢?” 沈婳一把拉住冲动的沈栗,缓声开口说:“还望祁将军恕小女子失礼,因面容有缺陷,就不好吓到祁小将军,若是冲撞到了,延误了战机,倒是我的罪过。” 祁珩听这他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哦?是吗?”嘴里说着就要绕过屏风。 不料此刻宣王沉下声音,“祁珩,你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我带来的人。” 祁珩自觉没趣,回座,“殿下不要生气嘛,颂安这不是担心你吗?万一你跟着我出来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捞着。还反倒被人给骗地人财两空。事了还欲罢不能、恋恋不舍非要在长亭山待着陪人家吃野菜,朝堂上那几个老狐狸可不得生吃了我啊?” 沈婳听着祁珩讲话就心里窝火,她按耐不住起身。 冷然在后面猛戳了一下兀自说话的祁珩,轻声道:“主子,小心!” “怎的?她还能蹦出来杀……” 祁珩突然腰间一凉。 祁珩:“?” 沈婳不知何时已经从旁边的屏风后轻声出来,手中拿着一把弩机,前面有蓄势待发的箭,直顶着他的腰。 沈婳面带笑意,不徐不疾,“将军也是行军打仗的,军纪严明自然应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沈婳很诚恳地问道,“不知这张口便诬陷抹黑、给人扣上脏帽子的罪名,应当如何处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冷然早在沈婳出来的时候见她是之前那位女子,又是宣王带回来的人,总不会出乱子就没拦沈婳。 这谁知道沈婳直接掏出武器捅他家将军的腰子,冷然赶紧出声提醒,就要上前夺过武器。 祁珩抬手示意冷然不必上前,自转头,就一直盯着沈婳,也没听进去她说的什么话。 这毕竟是在军营,宣王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绝对的保住沈婳不受一点伤害,轻叹一声,道:“沈姑娘,先放下武器吧。” 沈婳感觉祁珩盯得自己很不舒服,就收起了弩,走到床侧站着。 祁珩的视线跟着沈婳移动。这沈婳长得确实如同他们所讲那般姿容绝代,美艳勾人。眼睛似狐狸眼,勾人的东西都在那里面。虽然里面表面好像有万千柔情,但还有难以掩盖的杀机……还有这头发,白发…… 第11章 祁珩眯着眼睛,开始装糊涂,随口问:“我是不是见过你?你叫什么?” 沈婳声音沉沉,“沈婳。” 祁珩话不过脑子就已出来,“哪个婳?” 沈婳抬眼,四目相对,她语速降缓,“遥山贡明婳的婳。” 冷然这时也多看了几眼沈婳,祁珩发问后在旁边低声回:“主上,就是先前救过我们的那名女子,忘了吗?” 祁珩心想冷然这个木头,怎么就不懂他呢?总是问,问,问。 祁珩坐回凳子上,说:“我奉劝殿下,这样的人可千万别带回永安。” 祁珩说的没错,京都永安城里有不少特殊癖好的达门贵子,对于稀奇玩意就更加痴之如狂。这沈婳长得如此还是白发,说不定刚进永安就被抓去当趣儿玩弄死。 到最主要的不在这儿,祁珩最警惕的就是沈婳并不是个安分的寻常女子。沈婳出箭狠辣毫不留情,她待在宣王旁边早晚捅出大篓子。 她目的绝对不是寻常女子所求那般安度余生,看她对戎国兵出手无情,应当是对戎国怨愤极大,若是想找戎国复仇找他不成吗?谁人不知他祁珩同戎国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又何必去找那个面上温润公子、办事顾忌又太多的宣王合作,他们两人合作反过来压制我。 所以他才要这样讲,让优柔寡断的宣王知难而退,别跟沈婳合作。而自己就在沈婳穷途末路、举目无“亲”的份上发发善心,抛出橄榄枝再提合作,不信他得不到弩机工图。 祁珩嘴角抹笑,继续攻击,“殿下要是真想让她跟了你,还是保险点,给她个东西把脸遮一遮,好别让其他人看到给抢了去,那你辛辛苦苦带人回永安还没尝个鲜就没了,可不就是亏嘛。” 宣王被他这两句堵得不行,嘴里又不会什么骂人的词,捂着自己的伤口,声音发了很,“祁颂安!她不是……我带她回来不是那个意思。” 祁珩面色瞬间转冷,眼神移向沈婳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那还留着她做什么。” 沈婳听到这句话,有一股寒流直击自己的心脏,像是自己被狼死死咬住脖子那般的心惊,她赶紧转移话题,迅速开口,“祁小将军果然心直口快、字字珠玑,可惜了舍弟,崇拜的对象形象好像崩塌了呢?”沈婳说着就看向沈栗,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栗正心里暗哭,根本没察觉到祁珩刚刚的语气、态度,只想这祁小将军听名字、功绩和在朝堂上跟群臣对峙请旨收复汝川的冲劲儿,总以为是个鲜衣怒马又表里如一的君子,怎么出口如此不知避讳。唉,果然果然,人还是接触了才知道到底是什么德行。 祁珩轻笑一声,看着矮矮的、身上没几两肉的沈栗,“嘿,我还有小迷弟啊。” 沈栗砰的一下脸就红了,受着众人的目光正不知所措,外面却骤然响起号角声!轰然好似阵阵惊雷,打破了帐内的尴尬气氛。 帐外周围陷入一片嘈杂,祁珩笑容僵住,神色瞬时转为严肃,“冷然,去看看!” 冷然得令还未踏出帐,不料传令士兵横冲直撞地闯进来,猝不及防跟冷然撞在一起,那士兵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帽子歪了也顾不上,高喊:“报!报王爷、将军,遥城出兵了!” 祁珩起身肃声道:“快去传令!集结军队。还有传程澈出去迎敌,薛恒、程奕过来这边!” 沈婳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祁珩的一举一动。心想这人虽然先前表现出来的浪荡、出口不知廉耻避讳,但现在看来他确实心思缜密,善察言观色且临事不乱,难不成祁珩果真骁勇善战?那她转而同宣王合作是不是并非最优选择? 沈婳想起刚刚祁珩问宣王留自己有何用的话,心中寒意尚未退却。她定下心,想必刚刚祁珩绝对起了杀她的主意。两相对比下,她这时倒觉得温润如玉的宣王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而祁珩可没有想杀她的欲望,只是想吓吓她。 宣王在床上坐直,手放在矮桌的地图上,见程奕、薛恒都进来了,便道:“坐吧,我们现在主要是要商讨一下接下来的攻城计划。” 程奕一进来就看到了屏风后的两人,不解问:“这两位是……” 闻言,沈婳招呼了沈栗作势要出去。薛恒出言讽道:“你们两个倒是不自觉。” 沈婳止住脚步,发了狠地攥着自己的手指。她要忍,现在的她尚未得到宣王的全然信任,自己最好不要跟军营中人起冲突。 宣王:“是我让沈姑娘两人留下的,沈姑娘精通兵法,或许能够帮到我们。” 祁珩也懒得管,眼睛一直看着地图,话在嘴边自己就出来了,“薛恒,不能向女子下绊子”。 薛恒又挨了训,悻悻闭嘴,但心里窝着火。 宣王率先开口:“遥城东北侧的长亭山下屯有大量的民粮。我们一直围着遥城,攻不进去绝对不行。这样不光我们会被拖垮,也会逼得他们偷奸耍滑从后城门强抢民粮。” 祁珩酝酿半天,刚想说自己有个计策可行,却被薛恒快嘴截断。 薛恒毫不犹豫手指洒脱一挥,“依我看就直接强攻!难道我们不围着他们,百姓的民粮就能保住吗?那更不能啊!所以还是……” “噫!将军怎的又踢我一脚。”薛恒生的高大魁梧,眼睛却是小豆子,此刻两颗豆子正惊疑地盯着祁珩,惊疑中竟还有一丝委屈。 第12章 祁珩看着那两个有点发亮的豆子,道:“强攻实为下下策,樊虎你脑子去哪了,被狗吃了?” “薛将军,这遥城不比泉城。遥城城墙虽低些但是城墙厚实,仅靠投石器是打不垮的,”宣王继续道,“况且,前面无奈强攻潭城时,消耗太多,我们的攻城候补,估计也物资不足,不足以再强攻。” 薛恒败下阵来,手来回摩挲着自己扎手的碎胡子,左思右想、绞尽脑计。祁珩就看着他,看他能想出来什么攻城方案。 薛恒陡然站起身!再次张嘴,“实在不行!我们就用计策引诱那樊虎小儿出来!他不是个土匪吗,利诱肯定成功!” 祁珩以为薛恒想半天能想出顶替自己计谋的计划,没想到他还是高估了。祁珩白了他一眼,刚想骂他。 沈婳出声,语气不柔不狠,“樊虎虽是土匪但也不算愚笨,毕竟他稳稳坐镇遥城八年,利诱恐怕不行。” 自己的计策被驳回两次,薛恒早就耐不住性子了,逮住软柿子就捏,“不是,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啊,难道你有什么计策?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柔柔弱弱只会绣花儿,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对我的计策指指点点。” 祁珩皱眉,又踢了一下薛恒的腿让他坐下,“怎么说话呢,我刚刚说什么了?” 薛恒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祁珩没管他,而是反问沈婳,“难道,沈姑娘有什么妙计?” 机会来了!她要想安心留在军营,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弩机先暂且给自己帮不住忙,因为还未得到皇帝的同意,私造兵器乃是重罪。所以自己必须从另一方面给自己树立威信。 沈婳:“在下确实有一计,只怕将军不会同意。” 祁珩:“我也有一计策,也是欠妥。不妨……你先说说看。” “水攻,长亭山脚地势高,遥城地势偏低。” 细细又默默听着的程奕听此恍然大悟!对沈婳的计策猜到大半,他一拍大腿,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 祁珩手指沿着茶杯滑,眼神不曾从沈婳脸上移开,道:“继续说。” “北引沂水,水淹遥城。” “不行,”宣王迅速驳道,“遥城不光有移民过来的戎国人,还有不少国人在里面。再者长亭山下还有百姓、良田。” 祁珩轻敲桌面接话,“犹豫太多怎么成事。一小部分利益换取大部分利益如何不成?” 樊虎脑子想着,嘴里说着,“殿下,我看这计策可以啊。” 宣王坚持,“不成。” 祁珩起身,“就这样吧。” 宣王攥起了地图,沉声道:“祁珩,兵符目前在我这里。” “那又怎样!整个军营六成都是曾跟我同生共死的将士,你说,危难间他们是听虎符还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发出疑问,“对于军中传出的谣言不是很能忍吗?怎么到我这里,一言不合直接拿箭怼腰子?” 正在吃枣糕的沈婳闻言脸都黑了,皮笑肉不笑,回道:“人的忍耐程度是有限的,凡事啊,总有例外。” 祁珩假装听不懂,而是一副好似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哦~我在你心中跟他人相比,是那个独特的例外?” 沈婳闭着眼,听完他讲话,手中的枣糕都不香了。她放下枣糕,缓缓走向祁珩。 她现在只想揍人。 第7章 定计取遥城 就是因为祁珩屡立战功,军中威信不减,逐日猛增,早就引起太后的忌惮。 皇帝软弱,太后专权,此次出兵收复汝川,太后本是不同意的,奈何皇帝突然支楞起来,在朝上无视太后直接传了旨,准祁珩出兵。 太后当场黑了脸,但她自然不会让祁珩舒舒服服,成功“劝说”皇帝让宣王随同出征,兵符交于宣王。 宣王一时说不出话,“你……” 祁珩继续道:“程奕、薛恒,水攻确实是比我的计策要好一点,你们两个觉得呢。” 薛恒忠心于祁珩,对他的主意自不会不满。 而祁珩将祸水引到程奕身上,又听着方才祁珩的威胁,生生把他压出一身冷汗。 他夹在两人中间不知看哪儿,双手拍大腿无奈劝道:“殿下,我觉得沈姑娘的计策确实可行,直接引水,若水量不够,也淹不到城内,但至少能把城墙泡泡,待我们攻城时也顺利些。” 见宣王还在犹豫,沈婳躬身道:“殿下,长亭山下的百姓可以暗地里先疏散到泉城,短时间内戎国人不敢开后城门出来强抢民粮。等他们发现百姓没了,水也来了。我想百姓脚下的田地什么,都抵不过百姓想回归故国的赤心,他们自会同意、理解甚至是支持此次策略。” 宣王纠结半天还是松了口,“好吧。” 见宣王妥协后,祁珩眯着眼盯着沈婳,“沈姑娘,要不要猜一猜本将军的计谋?” 沈婳一笑,“将军的计谋,或许也可以用上,左右不过多耗费点功夫。” “那你是知道本将军的计谋?不妨说来听听?” 祁珩又想到什么,说:“不如你我将计策写于手心,看看是不是一样?” 又搞什么鬼?沈婳疑心,嘴上先应下,“好啊。” 两人写好之后,手放在一起。 祁珩盯着看了看沈婳的手,嗯,挺白,就是上次捏着有茧子。 第13章 两人张开手,手心黑字字数不一、风格不一,一个含蓄内敛,一个飘逸洒脱。 但是内容有异曲同工之妙。 祁珩:火攻。 沈婳:火燃戎国棉。 程奕笑着说:“哎呀,两位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薛恒这时候浑身都燥热了起来,“火攻?这遥城城内广泛储有戎国棉。这一点火,不就是实打实的后院着火了吗!将军你这计策可真是一点后路也不留……” 沈婳语速不紧不慢,“他们就是咬死了认定我们不会不管遥城原有的国人,所以才一直守在城内。等我们物资不足先站不住了,自然就会撤军。他们也就有时间休养生息,喘口气。” 祁珩坐进椅子里,道:没错,要是我们在遥城这里拖着,待进了十二月后期,气温按往年经验会骤降,他们在城内有棉衣保点暖,但永安里顾后一党可不会念及我们。” 一个士兵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进来。 沈婳看着来人,心想能进大帐但说话都不利索,不应该。难不成发生什么极不利的事情? “报!不好啦!王爷将军!程将军……程将军。”那士兵面色恐慌,冷汗早就爬了满身。 祁珩忍冷然这个毛病就忍了很多年,“舌头捋直了,不行的话我给你揪直,要说就赶快说!” 士兵心一横!反正早晚都要说,说话也利索了,声音也更大了,“程将军被围在城前了!我们赶去所救之人皆被樊虎斩杀马下!” “什么!”程奕猛地站起,“怎么回事?!” 传令士兵喘了几口气,道:“樊虎挑衅程将军,又出言侮辱王爷,这才……这才中了圈套。” 侮辱王爷?沈婳想了一番,难道是借她挑事? 小兵不敢抬头看沈婳,低着头,声音开始越来越小,“他……他说王爷只顾自己享乐,往日盛誉毁于一旦,从长亭山虏了个绝色美人,连,连营前叫阵都不敢出去……是,是个……” 薛恒立马就坐不住了,“小土匪头子口出狂言!他什么档次,还想让王爷亲自出阵!走!赶紧让我去会会他!我非得扒他一层皮下来当抹布!”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我们需要尽快攻下遥城,不然年关将近,收复扶风城还要拖,”祁珩叉腰,手指着地图继续,“薛恒你相比于樊虎胜在武艺,你带兵去阵前救回程澈,救到人之后立刻脱身,绝不可恋战!薛恒,你定要控制住自己,樊虎可比你心眼多。另外,程奕传令崔志,让他在投石器上放火油,白羽箭头后部绑附易燃物,同样放火油点火,听候命令。” 祁珩说完后,宣王又道:“沈姑娘,劳烦你去疏散长亭山后山的百姓,告诉他们不要管屯粮了,我们战后让朝廷补。” 沈婳心下了然,行礼带着沈栗出去了。 程奕悄声问祁珩,“将军,您这是想……” 祁珩眼神沉下来,“先火攻,后水攻。” 樊虎曾参与过望崖坡坑杀,祁老将军被万箭穿心,一生辉煌死后却不得全尸。程奕知道祁珩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火攻之策有水攻的缓冲,也不算太伤天理便认同了。 沈婳两人走在去长亭山的路上,“师姐,这祁小将军也真是心狠,居然想连着国人一起烧死,啧啧啧。” 这人够狠辣无情,这就更坚定她沈婳选择同宣王合作而不是祁小将军祁珩。祁珩心狠手辣且为人轻狂,公然调侃宣王这一点就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更何况连国人性命都可同戎国人绑在一起。 虽然祁珩看起来深有谋略,但是相对应的跟这种人合作异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沈栗见她师姐一直在沉思,耐不住好奇就问,“师姐,你已经跟宣王殿下定好协议了吗?” 沈婳摇头,“还没有,具体合作内容看来还是得等到攻克遥城之后了。” 二人带着宣王给的三十几个士兵赶到长亭山脚,士兵们敲起铜锣,集合百姓。 沈婳:“沈栗,我们先去看望阿婆。” 阿婆正在蒸枣糕,听到外面急促的铜锣声,心脏揪疼,赶忙就要去锁房门,所幸刚到门口的沈婳及时拦下。 岂料阿婆见着沈婳更加慌乱,再次重逢的喜悦都压不住阿婆听到铜锣声之后的害怕,她拉住沈婳的手,表面狠狠拍她的手背“小婳啊!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不安全,你不如在深山里躲着。 沈婳反过来轻抚阿婆皲裂的手心,“阿婆无事,我现在跟着大军,不会出事的。” “你既有能耐能在军营,就好好跟着,不要惹事。小婳你同我溜句实话,外面又怎么了?是不是戎国兵要打过来了。” 沈婳理了理阿婆的青丝转为的银丝,“阿婆不必忧心,不是戎国兵要来,是宣王收复遥城要借用沂水过长亭山,让大家赶快撤离的。” 阿婆声音发了颤,“撤离?撤离到哪儿啊?我们的一年的粮食都在这里,我们走了要怎么活啊。” “宣王殿下已经保证……” 沈婳还未说完就被外面吵闹的声音打断,她转头,沈栗也是好奇至极,两人目光交汇,“沈栗去看看。” 沈婳转头安慰道:“他已经保证收复汝川六城之后会给大家补偿的。” 阿婆还欲说什么,被沈栗的喊叫声打断,“不好了师姐!百姓们跟士兵们闹起来了!” 第14章 沈婳听闻心里暗叫不好,快步出来的时候,士兵们正在被举着锄头的百姓恐吓。 “你们要我们走!是想把粮食留给戎国狗是吧!八年前你们就眼睁睁看着祁老将军被围死在这里!现在又来把我们往死里逼,你们这群戎国的走狗!” 叫骂声冲天,眼看着官兵就要被锄头爆头,沈婳撸起袖子,拿着棒槌猛敲一下铜锣,众人瞬间安静,望向沈婳这边。 “这不是小婳吗?”一位老爷爷拄着拐杖,左手背到后腰,传出沙哑的声音。 沈婳认出了这是在河边救自己出来的老爷爷,他自己已处耄耋之年,处在人堆中异常危险!沈婳丢下棒槌,忙过去搀住老爷爷,让沈栗扶他回家。 百姓们一时安静后眼看又要闹起来,沈婳深吸一口气,随即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慌乱!他们不是要把粮食送给戎国!” “事到如今了,还要怎么冷静!”他们吵的面红耳赤,就差把锄头抡士兵头上了。 沈婳走过去又猛敲一声铜锣,众人再次安静后,她缓缓道:“首先,宣王殿下让大家撤离长亭山赶往泉城暂居,期间定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让大家撤离也是因为此处极可能沦为战地。其次,大家囤积的粮食就算烧了也不会给戎国人。宣王殿下已经保证,待收复汝川失地后便会翻倍补偿大家战时所亏。” 沈婳声音不大不小,原本稍有喧闹的人群也逐渐安静。 平头百姓容易被粮食说服,毕竟民以食为天。此时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不信的也有将信将疑的。 一个小男孩儿此时喊道:“阿娘说过许诺就要立字据不然就是空口无……。”抱着他的妇女大惊,赶忙捂住他的嘴,满脸慌乱,眼睛不知道看哪儿就看着地面,表出歉意,“小孩儿不懂事,还望官军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你看,我的计策你都能猜到,咱俩心意如此相通,灵魂如此契合,不如跟我合作?” 沈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滚。” 第8章 吃瘪的祁小将军 沈婳展出笑容,声音和缓,“字据宣王殿下会给出来,也绝不会食言,大家这下可以安心撤离了吧?” 片刻后,“那……那好吧,就信你们一次。”百姓们一哄而散,想着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战地就心惊,又想到战后翻倍的补偿又心里高兴。 差点被锄头爆头的士兵走过来,躬身道谢,“多谢沈姑娘了,哥儿几个都是糙人,不懂得怎么安抚百姓,有劳沈姑娘了。” 沈婳笑意浅浅,“应该做的。” 那士兵被沈婳的笑容击中,面上显出红晕,挠了挠头,“额……沈姑娘真是温柔文静,人美心善。” 沈婳只是笑着没有回声,像一个笑面狐。 她温柔文静?觉得她温柔文静可真是这官兵思想错误了。 沈婳回到屋子里,看着坐立不安的阿婆心里也有几分不放心,“阿婆先跟着隔壁六婶一起去泉城避难,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阿婆现在想的不是这个了,小婳你不跟阿婆一起走吗?” “我暂时走不了,不过阿婆不必担心,宣王殿下身边是安全的。” 阿婆声音发了抖,“幺儿!我老了脑子转的慢,刚反应过来,你怎么跟军队碰到一起了?你听我说他们这些风光的没几个好人!宣王是个君子,但是他的对头祁小将军少年出名,但肯定不是个简单角色,阿婆怕你出事宣王保不住你。” 沈婳语气坚定,“阿婆,我的事就不必让您老再操心了,我有我的选择。” 阿婆被沈婳的言论伤到,心脏钝痛。她捂着心口想,终究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自己过分的关心总是多余的,她无法只好抹着泪应下。 沈婳看着阿婆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别无选择,能做的也只有替阿婆擦泪。 回到军营,沈婳去找了宣王,不料祁珩也在里面。 宣王:“沈姑娘来的正好,我跟祁将军商量你武器的事情。” 祁珩说话也不客气,“你把上次欲意‘刺杀’我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沈婳依旧一副温柔女子的样子,拿出弩,放到桌上。 祁珩拿起弩看了看,这里碰了碰,那里摸了摸,故意问:“这要怎么用?” 沈婳拿过弩,“就让小女子给祁将军示范一下吧。” 沈婳从包袱里面找出一支箭矢,放进凹槽,箭锋调转对准了祁珩那处。 冷然虽然知道祁珩对她有点意思,但看沈婳的反应,只怕郎有情、妾无意。所以自上次沈婳拿箭怼祁珩腰子后就对她保持着高度警惕,见她拿弩又对准祁珩,就是欲图不轨,他立刻执剑在前,斥道:“你做什么?” 祁珩想看看沈婳又要整什么花样儿,他就等着呢。被冷然横插一脚他自然不乐意。一手推冷然的头,把他弄到一边,双手环臂,“冷然你别挡我,她一个弱女子,伤不到我。” 弱女子?沈婳心里不爽,姓祁的竟然敢轻视她。沈婳忍耐度很高,但是碰上祁珩这茬,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宣王头皮发麻,“沈姑娘,不要莽撞。” 听了宣王的话,沈婳无动于衷:“祁将军,我可以射中您手下头上的发冠,信或不信?” 祁珩笑了,抖了抖身子,眼神透着期待,“去吧。” 第15章 冷然:“?” 冷然没办法只好站着当靶子。沈婳凝神,通过望山对准了冷然的黑色发冠。见沈婳蓄势待发!冷然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哀叫什么时候他成炮灰了?主子想跟人多说几句话,为什么要拉他当借口。 他认命般闭上眼,现在只祈求沈婳是个隐世高手,百发百中!可千万别射偏!他命就一条,还要保护他家主子,可不能在这儿折了。 沈婳手指迅速扣动悬山。箭矢随之迅速被弹出,眼看就要射中,岂料还未真的射中冷然发冠,就被拦腰折断,被祁珩用剑挡下。 沈婳收起弩露出伤心的神色,语气饱含遗憾,“祁将军这是不信我,那为何还要答应我?” 祁珩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同样遗憾的脸色反问:“那开始想跟我合作是你,那为何后来又不信我?找了他人?” 宣王吃了一惊,沈婳还曾找过祁珩?宣王怔怔地看着沈婳。 沈婳不想祁珩竟然毫不避讳,直接将之前的事捅出来,她眼下一时也跟宣王讲不清楚,“殿下,开始是……但后来祁小将军并非世人所……” 祁珩见她又要趁机编排自己,岔开话题,语速很快打断她说:“你这把武器叫什么名字?” 沈婳就着翻篇儿,回道:“弩。” 祁珩脑海里回现着刚才的景象,这弩轻巧,刚刚拦下箭矢所用的力就能反映出这弩爆发力也不错。这沈婳手迅速,眼都不带眨的,是个不寻常的女子,自己喜欢的,果然没错。祁珩想着嘴角的笑根本就盖不住。 宣王不知祁珩在乐什么,只道:“祁将军也见识到了,我的想法是以我的名义请示圣上,将弩投入军事生产,用以替换普通弓箭对抗戎国。” 祁珩沉着声音,“你觉得顾太后能同意?” 这也是宣王所担心的事情,自先帝驾崩之后,自己的幼弟在顾太后一党的扶持之下,让他越过自己登上了皇位,成了顾太后的傀儡。 现今顾后因宣王母家古蜀国而忌惮他,自己做出什么有利于自己的动作都会被她寻各种理由挡下。包括这次提议弩机投入生产,估计也不会被准许。 宣王没说话,祁珩眼神犀利盯着沈婳,再次试着问:“你到底有何目的。” 沈婳:“小女子并无恶意,只是想将弩的工图交于军队,用于抵抗戎国而已,不知将军对小女子如此咄咄逼人。” 祁珩紧追,“就这么简单?恐怕不是吧,你不是还想……” 沈婳不想让祁珩爆出太多两人曾经交谈的内容,见宣王注意力逐渐往祁珩这里靠,她迅速回击,“让祁将军失望了,就是如此简单的目的。” 祁珩见沈婳内心慌乱,表面却波澜不惊的样子,就觉得她像小白狐遇到宿敌一般做着挣扎。祁珩画风一转,又不正经,道:“你不会真看上宣王了吧?” 宣王等着祁珩的继续回击,不想他又开始口无遮拦,他蹙眉将扇柄往桌上一敲,“祁珩,注意言辞。” 祁珩一脸无奈的样子,长舒一口气,“哎,‘好心’提醒,但是有人参不透哦。” 沈婳心里松一口气,转而想起另一件事,“宣王殿下,小女子还有一求。” 祁珩就知道沈婳不会那么简单把弩的工图交出来,“真正目的要爆出来了?” 沈婳睨了他一眼,继续对宣王道:“长亭山百姓的粮食要用来迷惑戎国人就不能动,只能被水淹没。百姓一年的辛苦便会付诸东流,还望殿下在战后能给百姓双倍赔偿,另外为了彻底得到他们的信任,还需殿下立份字据。” 宣王颔首,“这是自然。” 祁珩:“双倍赔偿,你也敢说。” 沈婳脑筋一转,祁珩啊祁珩,可让我逮着机会了。 她内心窃喜表面佯作震惊,用衣袖捂住嘴,“祁将军,这难道不应该吗?难不成朝堂要已经不管底下百姓死活了吗?要眼睁睁看着朝堂失去民心?” 祁珩闻言快气死了,“你!” 宣王面上不悦制止沈婳继续攻击,但内心看总是同自己作对的祁珩吃瘪也舒心了许多,他劝道:“好了,祁将军就不要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了。” 冷然跟着祁珩走出营帐,两人正在路上好好走着,祁珩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继续盯紧那个沈婳,有异动立刻斩杀!” 冷然踉跄了一下,结巴着发出疑问,“啊?为什么?不就是被她噎了几句……”之前不是还很喜欢人家吗?冷然不敢再说下去,怕被打。 祁珩第一万次被冷然蠢到,他只是一时气不过说说而已,偏偏冷然就是不懂他。 祁珩本来心里就憋气,转身踢了他一脚,开始给自己找莫须有的理由,“你真傻还是假傻?她是个不简单的,你看她□□宣王,没成想那个不近女色的宣王还真让她迷的团团转。带着她那个弩引起宣王注意,直接就有了他的庇护,成了他的幕僚。且不说她真正的目的我们还不知道,一个女子放弃专心钻研八雅,转而是在战场上倒是下了不少功夫,能造出杀人的弩,就能说明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祁珩继续,“若是她妨碍到我们的计划,立刻处置掉。” 经过刚刚沈婳的一箭,冷然觉得沈婳是个有本事的女子,心里又对她生出几分敬意。 冷然脑子转了半天,终于领会了祁珩的意思!他目光闪闪,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属下遵命!” 第16章 他觉得他家主上应当是吃醋了,嗯!就是这样。 冷然一副老妈子看自家铁树终于开花的欣慰表情,心里暗自计划,主上好不容易喜欢个女子,既然他拉不下脸,那就得自己暗中多帮帮他。 在营帐内,沈婳放下细化弩机工图的笔,揉了揉眉头,问沈栗,“他们已经出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你说她温柔文静?” 差点被爆头的婳粉丝,一脸痴汉样道:“不是吗?就是啊,沈姑娘聪慧善良又口齿伶俐。” 祁珩没多说话,扯下脖间的绷带,“你看,拜她所赐!你还想要命就离她远点。” 冷然继续嘟囔,提着脚边的小石头,“又吃醋,又吃醋。”感谢在2024-02-22 14:14:18~2024-02-23 11:5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燃q宜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燃q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攻取遥城 “对,我啊刚出去见他们已经集合完毕,宣王伤情未愈尚在营帐休息。这次是祁将军带兵出去。” 沈栗趴在桌上,下巴垫在手臂上问,“师姐,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吗?” 沈婳提笔在沈栗手背上画了个叉号,“不用,我们现在只需要等。若是需要做什么也是我,不是你,你就管好你自己就好。” 沈栗十分不乐意,“啊?为什么不让我跟着行动啊,我也是师父的弟子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师姐的。”沈栗擦着手上墨迹,脸色越来越难看,“师姐,你不要总是太小看我。” 沈栗壮着胆子埋怨完,却又怕沈婳像上次那般揍自己一顿,抖了个机灵迅速转移沈婳注意力,“欸对了,师姐,我们就让他们自己去打,我们真的不去吗?” 沈婳知道沈栗心里的小墨水儿,她也不好太压着沈栗,就顺着沈栗的台阶下。 “出去作甚,关于水攻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告诉祁珩,他若是这样都攻不下遥城,他也就是废了。若是他真的那般无能,我们也只能去帮帮喽?” 沈栗就知道他师姐绝不可能不去凑热闹,平时刘婶家的鸡打架都要拉他去看。 此刻的长亭山山顶。 祁珩穿着白袍银铠,发冠高束。战袍飘扬,一双鹰眼目视前方,眺望着滔滔沂水。 风起时,沂水顺风生出阵阵波澜,激荡之时水流向着堵着沂水的石块拍打,在石头上激起朵朵浪花。 祁珩立于高处,遥城就在长亭山脚下不远处,城内的入侵者,想必此时还浑然不知死神即将降临,仍然在井然有序地生活着。 沂水不满被堵塞无法恣意地流淌,水位不断高涨,快要与石块相持平。一道巨浪掀起,祁珩将目光从那遥城处拉回,部分沂水倏忽而至,冲刷、淹没住山脚枯草。 祁珩望了眼又起了一层的浪花,目光再次回到遥城,问:“冷然,确定山下百姓都已安全撤离?” 冷然在一旁回道:“属下亲自看了,撤离完毕。” 今年汝川不是太冷,沂水没有结冰。并且沂水现今水量并不是很多,刚好能一股脑冲进遥城,但还不至于造成涝灾。 遥城至今都未曾开过后城门,也没有异动。这就说明他们已经放下了戒备。他们觉得靠着坚实的城墙和大夏国军队后援供给不足就足以拖垮大夏国的军队,而且他们城内有储粮和戎国棉。 再不济,遥城背靠北边的长亭山,大夏国军队无法大举从后面进攻,他们大可以直接打开北城门抢长亭山脚下百姓的粮,所以不用担心熬不过可能来临的气温骤降。 祁珩现在一改之前在沈婳面前轻浮的神色,有的只是属于将军的那种沉着冷静、胜券在握。 “冷然,崔志那边准备好没有?” 冷然回:“蓄势待发!” 万事俱备,随着祁珩一声令下!投石器加上火箭双管齐下,漫天火箭呼啸而出,霎时间对遥城发动猛攻! 遥城内,“不好了主子!” 樊虎慢悠悠推开身上的小倌从床上坐起来,满脸餍足看着来人,“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我那夫人又闹了还是你婆娘让人抢了?” 来人神色惊慌,像要被株连九族一样,“不!不是!是大夏国的军队开始攻城了!投石器和火箭都来了!” “一个投石器你怕什么,城墙厚实的很,耐砸,”樊虎悠哉悠哉用嘴接过小倌递来的葡萄。 谁知,还未进口细嚼,樊虎表情逐渐僵硬,连脸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他便终于意识到什么,如雷劈祖坟般脸色骤变! 樊虎脸上的刀疤都在跟着他面部的扭曲显得更加可怖,“你说什么!火箭?!” 那传令小兵早就压低了身板,脸几乎要贴到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喘,咽了几口唾沫,回道:“对……投石器上也有火,火油……” 樊虎把旁边桌子上茶具一扫而空,落地摔得粉碎,他咒骂道:“祁珩疯了吗!敢放火箭!他们大夏国百姓的命都不要了吗?!” 他捂住心口,面上发白,“快!快让手下把戎国棉泼上水。还有,先送夫人从后城门走,立刻就走!送到扶风城!” 那小兵得令如获新生,一刻都不敢再停留就跑出去了。刚在床上的小倌自持貌美又得宠,竟敢贴身过去,捏着嗓子,“大人别恼,一个祁珩怕什……” 第17章 樊虎抓住小倌的胳膊就往床下甩,“滚!”小倌瞬间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樊虎气得牙根疼,“妈的祁珩,算你狠!” 樊虎穿好衣服慌忙出府,看着满城的黑色烟雾就头脑发胀,头痛欲裂。 他受着人的搀扶,声音沙哑,“二豹,夫人送出城没?” “主子放心,夫人被人护着已经出城了,只是吵着非要回来,闹挺大。” 樊虎捂着用湿布捂着口鼻,“不用管她,实在不行敲晕了送去扶风城小舅子那里。” 二豹突然跪下,磕了个响头! “主子!你也赶紧走吧!这里守不住了!” 樊虎双眼猩红,冲着二豹的肩膀就踹过去,“不可能!我还有戎国的精锐军队,我凭什么认输?!” 二豹被踹得四脚朝天后迅速跪好,面色扭曲、难看,话嚼了好几遍最终还是说出来,语气带了哭腔,“阿勒尔将军带着他的部下,早就跑了!” 樊虎闻言怒火中烧,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他抓住二豹的领子将他拽起来,唾沫星子乱飞,“早就跑了!你现在才来告诉我,你是忙着去投胎吗!” 二豹被樊虎扔在地上,他头磕在地上,“阿勒尔将军说是得了您在大夏国奸细的信,要带兵去突袭……” 樊虎气得胡子颤动,咬牙切止道:“继续!” “但他一出城门就直接奔往了扶风城,我觉出不对劲,但又不敢去拦……后,后来我也不敢说……” “闭嘴!” 二豹闻言浑身抖得更加厉害,这下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现在的樊虎根本不想再听见二豹嘴里蹦出来一个字,他来回踱步想着出路。 长亭山上,祁珩向前一步,将手中的令旗高举,喊道:“冷然!决堤!”转瞬间,军令层层下达,沂水决堤。 导水路早已挖好,滚滚沂水先被石头严丝合缝地挡住。待祁珩令下,将士们用木板翘起大石头从长亭山头向下砸过去! 堵着沂水的石头瞬间被破开,沂水得到释放!一瞬间,湍急的水流倾泻而下,如一条受桎梏已久的白龙重获自由,急不可耐地汩汩沂水往遥城冲去!漫灌! 遥城像一位年迈的老者,先是火焰缠身后被急流冲刷着,他仿佛听到了那位老者痛苦的哀鸣。 上次这般的情景还是在十年前的汝川屠杀。 待遥城已被沂水猛攻一波后,趁着水流和缓,祁珩下令再次堵住决堤口。 白龙过处,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野兔的残骸在江边浮现。 祁珩长叹一声,目光又回到山脚,山石枯草木皆已经被席卷而走。猛冲上前的将士们,他们的战袍即使被浸得能滴出水来,脚下泥泞,也无法抵挡他们收复故土的的决心。 “不好!不好!有水来了!是北边的沂水!”城内百姓撕心裂肺地吼叫! 有怕死的人,自然也有不怕的。 一位大夏国的百姓站在木桩之上,他面对死亡毫不畏惧,看着像老鼠一般慌乱逃窜的士兵,郁结已久的心在此刻重新跳动起来。 他狂笑着大喊:“哈哈哈!戎国狗!你们也有今日啊!早就说过让你们不要过于嚣张狂妄!今日能跟你们同归于尽,我乐得快活!我大夏国的光芒!必定普照世间广地!” 他话刚喊完,眼前便天旋地转,忍无可忍的樊虎抢过士兵弯刀,疾步上前手起刀落砍下他的头颅! 樊虎冲着那人的头,啐了一口,“不自量力的东西!” 而其余大夏国百姓久受戎国压榨,内心早已麻木。 但方才同胞的一番话语,又将他们当年不屈的灵魂再次唤醒! 大夏国布衣百姓,男女老少一拥而起!抡着锄头、锅勺便上,此刻为国捐躯,是他们心之所向! 樊虎动怒,号召士兵强制镇压百姓。 不料,沂水在这时,越过城墙铺天盖地地冲进遥城! 沂水刹那间扑灭了熊熊烈火,发出嘶嘶不绝的声响,也彻底扑灭了樊虎翻盘的星星火苗。 樊虎浑身都冷透了,他的衣物被水浸湿,声音颤抖,“走……赶紧走!弃城!” 他被二豹和一群兵护着火速逃往北城门。 待城门如愿以求地被打开,落荒而逃的樊□□马冲过城门。 但他面色并无逃出生天的喜悦。 “等你好久了。”祁珩站在长亭山山脚处看着妄图逃窜的罪人。雄峻的战马之上,他拉开弓,侧头瞄准樊虎的心口,他音色里透出狠厉,又带着几分挑衅,“樊虎,好久不见啊。” 二豹立刻催马上前挡住樊虎,却被樊虎斥开。 “妈的祁珩!你阴险狡诈、冷血无情!连自己人也下得去手,你可真够狠啊!” 樊虎嘴角抹笑,似是想起什么事,他继续道:“哦也是,你这还不叫狠,当初我在望崖坡杀的赤北军可比这几个百姓多了。我就用弓搭上箭,一支一支地放箭,不知道杀了多少个,倒了多少人,直到最后,你猜我看到了谁?我看到了被紧紧围着保护的祁老将军。” 祁珩拉弓的手都在颤抖,弓被拉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找死!” 祁珩射箭因心绪漂浮,未中樊虎,被他的手下二豹挡下。 二豹中箭摔下马,嘴里呜呜半天,吐出了几个字,“大……大哥……活,活下去。”他吊着气说完就翻了白眼。 第18章 樊虎却从始至终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仍是饶有趣味地对着祁珩讲。 “我还记得看到他身边的一个小将军,我记得没错的话应当是少年出名的霍小将军吧?我发善心,没先杀他俩。” 樊虎继续道:“我直接放箭,杀死了非挡在祁晟和那个小将军前面的一个小鬼。我可是很欣赏他的护住忠心的,我靠我深厚的箭法,一箭射穿了他的喉咙,一箭毙命!哈哈哈!你说,我是不是很心疼他?怕他感觉到痛……呃!” 祁珩早已再次搭箭,想直接解决掉樊虎。 出乎意料的是山上方出现一只绿羽箭,划破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敲了敲桌子,“我都要出去打仗了,你就不担心我?” 沈婳顿笔,平淡回道:“计划周全并无疏漏之处,若是攻不下遥城,你这将军的位子也可以让贤了。” 祁珩眼底泛起笑意,声音轻轻,“我给你,要不要?” 沈婳闻言心里一颤,歪头看向他,语调诚恳,“果真?” 祁珩见沈婳一脸期待的样子,没说话,只是笑着跑出去了。 沈婳懵懂回神后心觉自己被戏弄,气得把笔都给折断了 第10章 战后风波 绿羽箭矢先祁珩一步命中樊虎,绿羽箭射穿了樊虎的脖子,而祁珩射中了樊虎的心口。 祁珩猛然向山上看去,只见沈婳依旧保持着蹲姿射箭的姿势。 祁珩下马上山,拿起身旁树枝,戳了戳还在冲着樊虎尸体方向发愣的沈婳。 树枝还未碰到沈婳,沈婳知道祁珩过来了,回头一看,她脸瞬间就黑了,眉眼间尽是冰冷。 她举起弩对谁祁珩。 他居然敢拿树枝捅咕自己?!当自己是阿猫阿狗吗?沈婳眉头紧蹙瞪大着眼睛,在祁珩眼里就像蓄力要咬人的白兔。 祁珩见她这样,察觉自己行为又惹到她了。那树枝跟烫手一样被无情扔掉。 他双手叉腰,顶着沈婳要吃人的眼神,故作镇静,道:“你跟我急什么?两条小短腿儿倒是挺能倒腾,谁让你来这儿的?” 沈婳平复自己跌宕起伏的情绪,压下两处来源的怒火,稳住声线,反问,“怎么?连我在哪儿,祁将军都要管了?” 祁珩见她又跟自己杠,他也不是吃亏的主儿,就紧追不舍,反驳说:“你人在我的军营里,我为何不能管你?万一你贸然出手,意外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要怎么办?” 祁珩故意加重了“意外”两字,“你以为有宣王护身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沈婳你也太天真的了吧,现在军营是……” 沈婳无意同他纠缠,收弩起身,拍着裙边的灰尘,打断他说:“我怎能不知晓祁小将军的意思呢?首先,要说我进军营目的是什么,那可跟将军、王爷可是一样的目标啊,我是不会做出有损抗戎军队的事情,这一点将军大可放宽了心。我已将目的全盘托出,将军还要疑心吗?” 沈婳看向祁珩,步步紧逼,“要说着军营听谁的,宣王殿下手持兵符,自然是要听他的。将军虽然在军营追随者众多,但真心跟你的又有多少呢?若是有天你果真同宣王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冲突,非要个你死我活,你猜他们是会跟你一同反了,还是劝你息事宁人?” 祁珩没回话,沈婳笑着走到祁珩的身侧,踮起脚,紧往上够祁珩的耳朵,声音很轻又饱有挑事儿的意味,“将军如此紧张我身在何处,做了什么,难不成是说……潇洒风光、骁勇善战的祁将军是如此的……怕我?你该不会面对男子杀伐决断,单单面对女子,不行吧?” “你!”祁珩气血上头,咬着牙大手一把薅住沈婳的后脖颈,把她摁在树上。 沈婳没想到祁珩还敢掐自己,心里更加愤怒。她被掐住脖子也不甘示弱,眼疾脚快,一脚向后死死踩住祁珩的脚,随后抬脚再踩! 祁珩像是觉不出痛似的,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怎的?咳咳咳!祁将军这就要恼羞成怒了?”沈婳止不住地乱抓祁珩的手,见他毫无退意后继续威胁,“你要是敢动我,宣王那边你要如何交代?” 祁珩仍是不为所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婳也看不见祁珩的表情。 冷然这时赶过来,看到自己将军掐着沈婳的后脖子,将人摁在树上。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挺……丢脸? 冷然思虑后得出答案,主上这是占便宜没占到,又被反杀、气到了? 祁珩掐着她脖子的手松了松,语气恶狠狠的,语调上扬,道:“小狐狸可要好好藏住自己啊,别对他人也是这副丝毫不肯吃亏的样子,让人揪住你的小狐狸尾巴,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祁珩松开沈婳,见她脸又因咳嗽染上淡红,让人更想捏她的脸了,看得祁珩自己心里一烧。 他慌忙移开视线,问冷然,“怎么了?遥城城内都控制住了吗?” 祁珩趁着说话的空儿,觉出自己手上有刺痛感。他想起沈婳的指甲就心惊!赶紧看向自己的手腕。 祁珩:“……” 手腕上果不其然全被给沈婳挠花了,泛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印子,他盘算着小狐狸爪子果然早就该剪剪了。 沈婳被松开后,一手反复摸着后脖子,一手扶着树在剧烈地咳嗽,脸给憋得更红。 第19章 沈婳现在更多的是后怕,她总感觉到刚刚祁珩是想要直接掐死她。她好不容易跟宣王达成合作,绝对不能如此简单的就死了,太不值。 然而,祁珩可没想过掐死她,只是想提醒沈婳收敛些而已。 冷然上前回,“都控制住了,只是樊虎的戎国夫人不在城内,应当是提前转移了。” 祁珩瞥了一眼还在咳嗽的沈婳,他语气恢复正常,“他夫人在不在无所谓了,无非就是提前逃去了扶风城,扶风城总是要收的。” 祁珩往冷然身上搜了搜,找出一个水囊,他拍了拍冷然的肩膀,“借你个水囊,回头重新给你个。” 他没管冷然呆滞疑惑的表情,兀自拿去给了沈婳,他还补了一句,“还有记住,樊虎夫人若是进扶风城之前探到踪迹,切记留活口。” 冷然暗自发牢骚,为什么自己又是受害的一方?那是主上刚给我换的新水囊啊,再去拿水囊又要被管物资的骂个狗血淋头。 冷然听完祁珩的话,自己憋着劲儿,喊出的话声音洪亮又铿锵有力,像是在私带夹货表达自己的不解,“是!” 冷然这轰天的声响,倒把呼吸刚平复下来的沈婳惊到了,吓得她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 不巧,她踩住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一歪,“啊!”沈婳惨叫一声,脚踝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不幸崴了脚。 沈婳的惨叫声顿时吸引了祁珩和冷然目光,两道目光迅速投过去。沈婳脸色发白,一直在倒吸冷气,祁珩未曾见过沈婳露出如此痛苦的脸色,心想肯定是真的伤得不轻。 他抬脚便要上前,但是又想到什么,收回了脚步。 反而是重重地拍了一下冷然的肩膀,语气带着责怪道:“你小声点儿啊冷然,小狐狸可不惊吓。” 冷然以为他家主上会主动帮忙带沈婳回营,没想到祁珩说完转身就走了。 ?走了? 冷然内心哀叫,可不能走啊!这样的话两人还怎么凑一块儿,搞好关系?万年的铁树刚开花可不能又萎了啊。 冷然想拦又不敢,最终祁珩留下了独自于寒风中凌乱的冷然。 又是一阵刺骨寒风呼啸而过,沈婳身子骨自小便弱,拜师之后又曾高强度地练功,她现今禁不住冷风直吹,受风后又开始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冷然见状愈发地担忧,想帮忙又不知该怎么帮,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他心里逼自己一把,见祁珩走远了便彻底心死,上前搭手,“沈姑娘,我的错对不住了……主上他肯定是先回去去找军医了,我带你回营。” 沈婳手捂住脚踝,嘴唇疼得都发白了根本说不出话。她牙齿打着颤,强行挤出几个字,“他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不必劳烦你了,我……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冷然的手僵在半空,更加尴尬。他转身就想回去找沈栗来背她回去,谁知他刚转身,就见祁珩又折返了回来,还拿着个大氅。 冷然见祁珩来了如蒙大赦,急不可耐地说:“主上,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沈……” 祁珩不耐烦,一手摁住冷然的太阳穴把他推到一边儿,自己走到沈婳这边,把大氅给沈婳披上。 沈婳不知祁珩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抬眼见到的就是祁珩面无表情的脸,她警惕问道:“你做什么?” 祁珩没理她,手穿过沈婳的腿弯一把将她捞起。 沈婳瞬间腾空,为了不掉下去双手条件反射般攀住祁珩的肩膀。沈婳加上脚踝处的无法屏蔽的痛感,让她面色更加慌张。 祁珩手下用了下力,告诫她,“别乱动,只是带你回去。” 沈婳心想祁珩虽然是个伪君子,但是应当不会作出太过分的行为,至少应当不会将自己中途扔下。有人愿意出力带自己回去,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营帐内。 宣王看着沈婳肿的老高的脚踝,难掩担忧之色,“沈姑娘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如此不小心。”宣王眼神未从沈婳伤处转移,柔声道:“先冰敷消肿吧。” 沈婳抬手用被子盖了脚,轻声道:“自己不小心,小弟会些医理,就不劳王爷忧心了。” 宣王:“我已经让手下去遥城寻冰了,看你这伤势也不小,我也传了军医,你该好生休养,千万别落下病根。” 宣王眼神无意间瞥见沈婳床上的大氅,神色一惊,心中疑虑,“这不是颂安的大氅吗?怎会……在此处?” 沈婳倒是忘了大氅的存在,心里怕同宣王生隙,匆忙将大氅拢了拢,放进宣王怀里。 她立马解释,“情急之下无奈之举,但是我既选择了同殿下合作便不会中途易辙。我同他关系不和,这大氅还望殿下代为归还。” 沈婳未闻宣王回话,视线从大氅移向宣王。她抬眼便见宣王眉眼间透着显而易见的怀疑。 沈婳警铃大作! 宣王会怎么想?怀疑她同祁珩暗中联系密切吗?他们两人在朝堂上本为对立面,宣王见我同祁珩有过合作,心里埋着猜忌的种子也是正常。 只是,现今宣王怎么究竟怎么想?对她是信过于疑,还是疑过于信? 作者有话要说: 沈婳:“你不会真如外界所传,不行?” 祁珩眼神似火,像看猎物一般盯着沈婳:“我行不行,你真想知道?” 沈婳见状心觉不妙,转身就走,道:“不想。” 第20章 宣王:“你不是跟我合作,同他关系不好吗?你怎么会有他的大氅?” 沈婳把大氅拢作一团扔到床尾,回道:“我同他是假玩儿,跟你才是真玩儿。” 第11章 冷然善总结 宣王手捏了捏大氅,片刻后笑着道:“无碍,我自是信任沈姑娘为人的。” 沈婳这才又放下心来。多亏宣王殿下通情达理,又对合作伙伴多有信任,这点比祁珩要好。 韩军医受传而来,宣王起身给他让开地方。 待韩军医看过伤势,回复道:“沈姑娘伤处肿胀明显,有明显的淤血及触痛,但又不至于是明显畸形,应当是没伤到骨头,而是韧带撕裂。” 韩军医从医箱里拿出夹板,“先固定冰敷,待消肿后再敷些药膏,安心休养即可。” 沈婳看着韩军医给自己上夹板,脚一触便痛,她咬紧下唇决定转移注意力。她偏头看向床内,声音打着颤说,“给军医添麻烦了。” 韩军医一边小心固定好夹板,一边说:“应当做的。” 又有人掀帐而进,沈婳回头,见程奕入帐后直奔宣王,弯腰同他说了什么。 宣王听后面色转为严肃,“知道了,去吧。” 程奕出去后,宣王给沈婳倒了杯水,嘱咐说:“沈姑娘先行休息吧,有事传人告知于我便可。” 沈婳知道宣王是遇到了烦事,但宣王不主动说,她也不好主动去问。 沈栗正在给沈婳熬补药,冷然过来告诉她沈婳受伤的消息后,把蒲扇塞给冷然嘱咐道:“文火一刻钟,多谢!” 沈栗说完便火急火燎、焦急万分地跑走。路上看到了送冰的士兵,问了是拿去给沈婳后就给截了冰块,脚下生风,飞快赶向沈婳所在营帐。 沈栗不一会儿就见着了沈婳的伤,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他想摸又不敢,“师姐,怎么肿着么高啊,我以为只是轻度损伤。” 沈栗匆忙拿布包住冰块,拿来给伤处冰敷。 冰凉的触感跟刺痛感同时传来,沈婳倒吸冷气,强忍下来后说:“沈栗,我自己来吧。” “不行!”沈栗拍了一下沈婳摸过来的手,示威道:“去年春天你扭伤脚那次,你说让你自己冰敷,结果你怕痛压根儿没敷,这次我不会再上当了。” 小栗子这是变聪明了啊,既然他不吃这套了。沈婳干脆躺下认命强制自己入睡。经那么一遭她也累了,不一会儿便意识漂浮。但是脚踝处传来的痛感将她折磨得睡的并不安稳。 此刻祁珩的营帐内,祁珩靠着椅背,手里拿着从宣王那里设法搞到工图,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但是祁珩心早已飞走,思绪纷乱,脑子里想的都是沈婳。 沈婳已经是他自己路上的绊脚石了,甚至是伙同了宣王,假以时日可能她的箭头就会毫不留情冲着自己。 想起刚刚被沈婳用弩指着,祁珩登时扔下工图。好吧,她现在就已经把箭头对准自己了。 祁珩又想,那自己为何不铲除掉她呢? 难不成…… 祁珩心里生出一个奇异大胆的想法!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迅速否决掉,抓起桌上的工图就想要烧掉。 但火苗即将攀住图纸时,祁珩又犹豫了,最终将无辜的工图从蜡烛上移开,将它折叠地不能再折叠放入了自己的腰带里。 急促脚步声渐进,冷然快步进来,躬身道:“主上,宣王已经发现我偷拿工图了。” “他知道是早晚的事,不用管。”祁珩鼻子一翕一张,果断捏住鼻子,“你怎么一股药味儿,闻着就苦,离我远点儿。” 冷然愣了一瞬,闻了闻自己身上。他没有闻见味儿啊。他在脑子里搜寻记忆,想起来了刚刚高强度熬药的经历,懂了,他应该是鼻子已经习惯了这味道。 冷然又开始着急,“属下刚刚给沈姑娘熬药。但重点不是这个,是宣王又发现我们偷他东西了!” 祁珩鼻子没松开,用剑鞘将冷然往外推,声音也因为捏鼻子细了起来,“我不说了吗?没事儿,他习惯了。” 冷然回神后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他每次都会禁不住紧张一阵。毕竟他家主上一直都是这样,想要的想尽办法直接就去行动。为此祁珩同宣王关系一直不太好。 冷然汇报完后,像一根树桩一样钉在那里没走,他心里有千万个疑惑。 他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话在脑子里播放演示百遍之后开口直接问:“主上,属下有疑惑不解。” 祁珩一手支腮一手用笔在纸上乱写,像个被抛弃的幼兽,他说:“讲吧。” 冷然得令说出自己的想法,“主上既然对沈姑娘略有好感,为何这次见面又要掐脖子呢?这样是追不上沈姑娘的。” 冷然见祁珩没回话就开始滔滔不绝,“虽然她同宣王殿下合作了,但她看着像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主上对她循循善诱,慢慢进入她的心,她临了来我们阵营,我想这也不是没可能啊。霍老夫人总是担忧主上的婚事,现今主上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为何……” “停停停!!!”祁珩本来就烦闷,听了冷然又对自己轰了一堆,一听就是自己被误解了。 他开始解释,“我那是想掐她脖子吗?大冬天十二月份了,领口披风也不绑紧,我是在借机示意她。还有我一直都在提醒、暗示她,让她不要总是一张嘴太无遮拦,想怼谁就怼谁。她不是想去永安吗?她带着这张憋不住的嘴和一点就着的脾气,我看刚进永安城就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宣王也是个黏黏糊糊、畏手畏脚的,她真犯了什么大事儿,宣王俩眼一闭心一横,沈婳死无全尸。” 第21章 祁珩说了一大堆,冷然大脑迅速吸收信息,听完后准确抓取关键词。 1披风没绑紧,示意她。2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缺点,懂得收敛锋芒。3说宣王小话。 综上,冷然大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冷然一拍桌子,“主上!我懂了,” 祁珩长舒一口气,“你懂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您就是对沈姑娘情根深种!就是不知正确的表达情感途径。再就是沈姑娘看样子对主上的为人……认识有些偏差啊,不过放心,我会帮您!” 祁珩当然不会认冷然的说法,迅速作着挣扎,“不可能!我就是见她一个女子身处战地却脚脚踩雷,我好心提醒而已。” 冷然跟祁珩打了个眼神。 祁珩:“?” 冷然知道,他家主上就是拉不下脸而已! “主上想必很忧心沈姑娘那边,属下这就带随行医官过去探望!” 冷然说完扭头就要走,祁珩猛一拍桌子! 冷然吓得一激灵,杵在那不动。祁珩继续道:“没你的事儿了,下,下去吧。”冷然呲溜一下就跑了。 祁珩心想他对沈婳情根深种?他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呢。 我还忧心她的伤势?更不可能。 然后祁珩下一秒就带着自己的心腹林军医来到了沈婳营帐前。两人站在外面迟迟没有进去,祁珩不说进去,林军医也不好问什么。 祁珩说:“我这只是忧心她迟迟好不了,心里窝了气,凭那一张伶牙利嘴嘴说道冷然。” 林医官连声说是,祁珩打小去了霍府就是他一直在看顾祁珩的身体。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如今祁珩心里在想什么,结合最近冷然跟他讲述的信息,他自然能猜到祁珩的心思。 进去了之后没有他人,只有沈婳一人在睡着,祁珩招招手示意林军医轻声入内。 祁珩小心掀开盖着沈婳脚的被子,沈婳本睡眠就浅,感觉到了动静。 她睁开一点眼睛见着是祁珩,她浑身紧绷,刚想睁眼起身,祁珩此时指着她的脚,说:“林叔,您给看看这伤的重不重?” 林叔?那个祁珩的随行军医?听说他行医长达四十年,所有疑难杂症经他之手,未有不曾好转的那位第二神医? 请他来给自己看脚?沈婳想想祁珩也算好心,受了,她放松下来,选择继续假寐。 顷刻后,林军医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悄声说:“不必忧心,脚处伤虽不重,但也不轻。先冰敷后施以逍遥散,过了一旬便会痊愈。” 祁珩给沈婳盖上脚处的被子,转而把她上面的被子掀开,露出了她的手腕,“她于山上受了点风便急咳不止,林叔给看看?” 沈婳闻此不知为何心里一暖。 看来公子是真的上心了,林军医脸上的笑已经难以隐藏了。 他探着沈婳的脉,面色骤然转为凝重,他对祁珩语重心长地说:“沈姑娘驱寒之力不足,恐是幼时带来的不足之症。脉搏滑涩无力,体感畏寒湿气,应应当温补阳气、勿受寒风湿气,慢慢调理。” 沈婳突然心脏揪紧,怕林军医察出自己自小习武的经历,她必须要把自己习武的经历隐藏住。 因为覃婳习武知道的人不少,包括祁珩,或许祁珩已经不记得自己,但是她必须要确保不能出一点破绽。 事实上林军医就是继续开口了,沈婳只能静静听着,而她不能在此刻惊醒去堵他的嘴,不然加以掩盖只会更惹人怀疑。 沈婳心揪着,听林军医说:“沈姑娘体弱,但她肝火旺盛,应是心烦意乱,长此以往有伤身体。” 沈婳浑身放松起来,复又安心下来舒舒服服躺着,心想幸亏没出纰漏。 肝火旺盛?祁珩想起两人的接触经历,好像知道沈婳肝火之气从何而起。他面色尴尬,林军医也没有说其他的,躬身行礼过后便出去了。 祁珩决定留下来给沈婳的伤处冰敷一下,然而他不知道他又一次的“大祸”即将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冷然:“主上,你是吃宣王殿下的醋?” 祁珩似笑非笑,嘴里挤出几个字,脚已经蓄势待发,“冷然,你觉得可能吗?” 冷然怕被踹,脚下生风就跑了 第12章 强召班师回朝 沈婳心里暗自诽腹,她为什么肝火旺盛,祁珩不知道原因?沈婳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祁珩给气死了。 另一边祁珩也在想,她自己生闷气,他还受着气的呢。沈婳的嘴虽小但是说出来的话攻击力极强,他感觉跟沈婳说话比跟朝堂上的老狐狸还要恼火。 祁珩视线回到沈婳脸上。 但因为她是女子,祁珩斟酌过后决定不同她置气。先把她身子养好,自己就多受受气,等她好了自己再面对沈婳的枪林炮雨,绝对一丝一毫都不会退让。 祁珩往桌上看,见着了冰块。他起身过去拿过包着冰的布袋,再次掀开被子,托起沈婳的右脚置于自己大腿之上。 他用冰块给沈婳冰敷。祁珩看着这青紫的肿起,心想肿的真高,跟塞了个鸡蛋似的。 冰块触到沈婳伤处,刺骨的寒意加上祁珩的手没轻没重。沈婳痛感上脑,牵引着左脚,蹬了一脚祁珩的屁股。 祁珩臀部受击一惊,看向沈婳。 沈婳果真醒了,她坐了起来,喘着气眉头紧蹙,面色煞白,额头上冒出汗珠,眼神像是要把祁珩给杀了。 第22章 她嘴唇发颤,说:“祁珩,你是不是有病?生怕我好了是吧?” 祁珩移开冰块,他知道自己刚刚下手可能重了,但他倔强地说:“给你冰敷已经算是我仁至义尽了,要求别太多。你不敷,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沈婳胳膊拗不过大腿,又被祁珩抓住冰敷。这次祁珩手下倒是轻了点,伤处随着冰敷也冰得快没知觉。沈婳因此不是很抗拒,毕竟自己早晚都要冰敷,有人愿意上赶着伺候,她乐得开心。 沈婳又躺了下去,手抓着两侧被子贴近自己身体,领口处也自己掖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头和右脚,活像是个蚕蛹。 祁珩见她又闭上了眼,有种她又要睡过去的感觉,他开口,“你小时候是不是有过什么大病?” 沈婳闻此瞬间睡意全无,对着祁珩又是一脚,“你才有过大病。” 祁珩揉了一下屁股,不想再同她争吵,拉过来沈婳又缩进被子里的右脚,“那你身子怎么这么弱。” “不用你管。”沈婳逼着自己恢复平静,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祁珩见她又恼,自己也不想再动嘴,注意力都在沈婳的伤处。 祁珩手酸决定休息一会儿,他把沈婳的脚放回床上,沈婳脚缩着就要进被窝,被祁珩抓住小腿摁住,警告说:“不许进去,刚冰敷。” 沈婳已经睡了,加上受了风寒,在暖和的被窝里睡意更浓,她见回脚不成,闷哼一声表达不满后就又没动静了。 祁珩见状笑了一下,睡着的时候倒是更像小狐狸。 待到用晚膳的时候,沈栗端着一碗粥过来,“师姐,我在里面放了当归和山药,很能驱寒养胃,快尝尝。” 沈婳正吃着,宣王进帐。 见宣王面色不悦,沈婳放下粥,问:“出什么事了?” “祁珩拿了工图,拒不归还。” 是他的作风,沈婳宽慰道:“他拿了工图也没用,没有我细化后的工图,他交于工匠也做不出来。” 宣王这才放下心来。 沈婳快速把粥喝完,将碗递给了沈栗。宣王正在看地形图,沈婳问他,“对于扶风城,殿下有想在年关之前拿下吗?” “这是自然,故土一日不收,我国子民就又要饱受摧残一日。” 沈婳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对于扶风城,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只是有点风险,怕殿下不会同意。” 宣王走过来,端给沈婳一杯热水。他坐到床前的矮凳上,“先前拿下遥城,祁颂安的计策联合沈姑娘的计策,将伤害降到最低。既没有发生巨大火灾也没有形成涝灾,沈姑娘现今面对扶风城既另有良策,还望告知一二。” 沈婳心想宣王殿下果真一个正人君子的做派,祁珩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但是见宣王如此客气,她倒比较喜欢祁珩那般的直白。 不对!她在想什么?!沈婳抛掉刚刚的念头,告诉宣王说:“我在扶风城有……” “宣王殿下别调情了,快收一收,”祁珩掀帘进来,说着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那表情像被炮轰了一样难看,“计划有变。” 宣王:“?” 祁珩烦闷至极,“原本已经开始谋划收复扶风城,但是陛下骤然下诏,令大军班师回朝,休整。” “怎么如此突然?此刻正是一鼓作气顺势攻下扶风城的时候,陛下怎么会……” 沈婳思虑过后接话,“想必这不是陛下的主意,而是顾太后吧。” 祁珩眼瞅着沈婳,沈婳则将视线移向宣王,她继续说:“顾太后一向忌惮祁将军的权,他现已收复汝川五城,若是再收下扶风城必然更加名声大噪。祁将军一旦再得了收复汝川六城的大功……” 沈婳看向祁珩,目光交汇,祁珩眼中带了笑,突然冲她一挑眉。 沈婳:“……” 沈婳一脸嫌弃,接上话,“他完全可以跟顾太后索要兵符,理由就是领兵踏平戎国。那样的话他手里兵符就捏得死死的了,顾太后想削他的兵权都无从下手。当今陛下年幼且不思进取,根本想不到这一层,那这便必是顾太后所传的矫诏。” 祁珩捏紧拳头,沉声道:“定然如此,顾太后真是个大麻烦、老狐狸。” 祁珩后知后觉,他站起身绕着沈婳走了一圈,后又坐下,问:“宫中情况你一民间女子怎能如此晓得?宫里有人?” 沈婳刚想反击,却被宣王拦下,“沈姑娘助我成事,她的一切我自是知晓,底细我也已查明,她不会作出有损大夏国的事情。祁将军就不必过于关注沈姑娘了,毕竟她的脚还伤着。” 祁珩睨了一眼宣王,他故意提及沈婳的脚,不就是摆明了指责自己导致她受伤吗?这才认识多久,他们两人就已经如此熟络了?我看沈婳在谁身边,谁早晚陷进去! 沈婳棉被下的手在听见宣王的话后霎时间攥紧,她的心抑制不住怦怦跳,越是合作伊始越是要万分小心。 她的底细宣王都已查明?这是真是假?难不成自己上次大氅的事情已经引起宣王的疑心了? 宣王此时再次开口,“颂安的大氅还在我营帐内,一会儿可让冷然去拿。毕竟不是我的东西,这种厚重衣物还是物归原主的好,不然……怕别人说些什么。” 祁珩脑中的弦一绷! 第23章 他给沈婳的大氅为何会在宣王的营帐?两人关系都已经近到能让沈婳去宣王睡觉的地方了?还把大氅丢那儿了? 祁珩正在脑补了无数荒唐的场面,他本来因着顾太后的荒诞行径就愤懑不已,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背对着沈婳和宣王坐。 沈婳见祁珩被宣王暗戳戳地讽刺,心里可算是舒服了一回。 营帐内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后,宣王缓声道:“既如此,我们先是不能抗旨,再是将士们虽有一鼓作气之精力,但一连伐五城,现在也过于辛劳。恰巧年关将至,就班师回朝吧。”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在遥城就地休整三天后,一众将士浩浩荡荡回永安城。 沈婳坐在马车里,脚被沈栗抱在怀里,沈栗抱着也不是干抱着,手指头停不下来一直乱戳,“诶,师姐,你这脚肿消得已经差不多啦。” 沈栗戳得她脚痒,便想收回脚。但被沈栗更加用力地抱住,“师姐别跑啊,让我再观察观察,好让我想想怎么配药啊。” 一说起配药,沈婳想起一人,“沈栗,你知道祁珩的随行军医林军医吗?” 沈栗眼睛都在闪光,“我知道啊!他出生在医学世家,从医已经三十多年头。”他的眼神转暗,“我倒想去拜访、请教一番,但碍于他同我们宣王这边的关系,没敢轻举妄动。” 沈婳见沈栗眼底有惋惜,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安慰道:“小栗子别伤心啊,不还有个韩军医吗?” 沈栗像一个被暴雨击打过的草似的,“韩军医年老说他快要乞骸骨了,不愿教我,说什么相遇时机不对。” “那……” 沈婳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掀开帘子进来。 “你想跟林军医交流医术啊?可以啊,求求我就成。” 来人正是祁珩,他一进来就坐在左边空的位置上,笑嘻嘻地看着沈栗。 沈栗猛地站起来,一手指着他异常震惊说:“你你你!!!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师姐的马车,你一个大男人进来干嘛?!” 沈栗的声音还很稚嫩尖锐,祁珩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不也是男人吗?缠着你师姐一个女子坐同一辆马车作甚?” 沈栗被沈婳扯着坐下,嘴也不停,“我跟你能一样吗?我跟师姐一起住多少年了。” “得得得!”祁珩对于沈栗的声音甘拜下风,“你别说了,你出去坐宣王那辆空着的马车,等回了永安城我就让你跟林军医一起交流医术。” 沈栗闻言瞬间就安静了,试探问道:“真的?” 祁珩语气笃定,“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我才不会上当!”沈栗再次抱住沈婳的脚,“你就是想支开我欺负我师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让你得逞!” 祁珩讲了半天一点作用都没,他忍不住了,既然沈栗软的不吃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你要干什么?诶诶诶!放手!放手!!!”沈栗被祁珩抓住胳膊,祁珩力气太大,他也挣脱不开。 沈婳也急了,抓住祁珩的胳膊,斥道:“祁颂安!你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亲自探查沈婳 祁珩眼里带着笑看着沈婳,说:“不会伤他,放心。”随后挣开沈婳的手。 沈栗嘴一直不停,还在威胁祁珩,“我告诉你嗷,我可是会用针的,别逼我用针把你扎瘫……痪……” 沈栗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竟两眼一合,晕了。 他被祁珩捏了一下脖子,瞬间就觉得自己大脑供血不足,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祁珩手上用力把沈栗往外一推,马车外的冷然顺势一接,提起沈栗的后脖领就走。 祁珩重新在沈婳对面坐下来,语重心长,说:“我就问你一些事情,这么警惕作甚?”他话锋一转,似是想起什么,“难不成是……怕我?。” 沈婳面色不惊并没看他,兀自整理着毯子,告诫道:“祁将军还是快些出去吧,毕竟你我阵营不同,若是你我在此畅谈良久,宣王对我有所怀疑,”沈婳嘴角上扬,但是眼里只有狠劲儿,“那我肯定不会让祁将军舒舒服服、风风光光回永安啊。” “那我偏不走,你能怎么办。杀了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你要试试吗?” 祁珩紧追不舍,反问道:“你要来吗?” 沈婳依旧笑着,“现在还不到那一步,祁将军可以先想一想,要真到那时,我会怎么对付将军呢?将军又要如何应对呢?能全身而退吗?” 沈婳步步逼人,口舌腹剑宛如一只满肚子坏水的狡猾狐狸,祁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她下绊子。 祁珩神色自若,想翻篇不再谈此事,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解释了一嘴说:“宣王日理万机,且离你马车较远,我派了人在外面放风,宣王不会知道马车里的是我。” 祁珩唉声叹气,“沈姑娘的弩能帮我们大忙,我怎会让沈姑娘处于两难之地呢?我做事之前不会没有准备。” 沈婳轻笑一声,“你派了人在周围放风,明晃晃的,宣王怎会不知闯入马车的无耻之流……是将军你呢?” 祁珩嗤笑一声,“你怎知我派的人面上就是我的人呢?” 沈婳闻言恍然大悟,“你在宣王那里有眼线?” 第24章 “宣王不也在我这里安插了眼线?” “你倒是对内里人看得挺紧,那你先前被追杀之时想要揪出来的奸细出来了吗?” 沈婳故意提及当初奸细一事,就是想打探祁珩的口风看他有没有把人给找出来,毕竟奸细一事杳无音讯。要是祁珩和宣王没找出来,自己正好可以趁此再次立威。 那段经历可是祁珩最不想提及的,沈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婳见他面色沉重,想必是并没有抓到奸细。 而她不知道的是,祁珩是不想再让别人提那段大意受伏,还被沈婳出手相救的事实。 沈婳语气挑衅,“既然没有抓到奸细,那将军不赶紧去抓,还要带着他回永安吗?” 祁珩再不回嘴,就真的是被摁着锤了,“你怎知我抓没抓到?” 沈婳目光投向祁珩,语调诚恳,“到底抓没抓到,将军直接告诉我,不就知道了?” 祁珩刚刚在心里摸明白了沈婳的意图,他继续攻守,“我告诉你可以啊,但是啊,好处总不能全让你占了吧?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沈婳眼神里透着不信任,“还有祁将军不知道的事情?”她说着便将毯子盖好,手里好好拿着个汤婆子。 祁珩进入正题,他敛了神色,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关于宫里的事情知道多少?又是从何而知,宫里谁在跟你传递消息?” 沈婳莞尔一笑,靠在马车壁上悠哉说:“祁将军一进来就问我如此多的问题,我该先说哪个呢?” 祁珩:“宫里谁在给你传消息?” 沈婳背靠后面,姿势也舒服,眯起了眼,她思考了一会儿后,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如你先告诉我奸细抓没抓到?” 见沈婳不说,祁珩只能猜,他随口说:“那你,该不会是顾太后安插在宣王身边的人吧?” “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祁珩继续猜,“难不成是那位坐龙椅的人?” 沈婳把汤婆子拿出来往脸面靠了靠,哈了一口气道:“祁将军也别猜了,有用吗?有这会儿同我纠缠的时间,还不如你自己查查当年汝川兵败旧案,那可比问我这些个问题来得有价值啊,不是吗?” 提到十年前的汝川兵败案。 在洪武十一年。 汝川六城的主守将祁晟祁老将军发现敌国来袭,领兵披星戴月进行殊死抵抗,丝毫不敢懈怠。 然自戎国起兵,六城中便叛徒屡出,致南方战报始终无法上达天听,祁晟祁老将军部下四十万赤北军后撤退守,但是因手下部将反水致祁老将军亲率的十万军队于望涯坡被困半月。 最终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全军覆没,自此汝川六城边防线因主将身陨、军心动荡而彻底失守。戎国奋起大举入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开始血洗汝川六城。 那段时间里的汝川跟地狱一般无二,荒野道路两侧,尸体累累,折断的兵器依旧被死去的将士紧握手中,六城内厮杀哀嚎声不绝于耳,曾经清澈汝川沂水被染成了鲜红血河。 天水城守将由南方驿站得知消息后一刻不敢停留,迅速向永安城递交急报。 皇帝得知戎国已攻占汝川六城,并且大军压境即将突破永安城外围的的天水城的噩耗后气急呕血,愤然点将,命永安守卫军澹台将军力阻戎国军队于天水城外。 澹台将军不辱使命,于天水城外成功阻挡敌军,而汝川已被戎国彻底占领,一时无法收复。皇帝一病不起,恶疾缠身决定下诏立储。 祁珩也是在当时回到永安母家。再往前想,有一位小女孩曾因自己的一句话带着侍女出了潭城,直到汝川全部沦陷之后亦无踪迹。 祁珩眼神一暗,猝然问了一句,“你认识覃婳吗?” 沈婳没睁眼,毫不犹豫说:“她是谁?我为什么要认识她?难不成我们两人的名一样?” 祁珩猜她是覃婳也只是试探,毕竟汝川兵败过去十年之久,小覃副将一家亦未幸免于难。但潭州被屠城之时覃婳因他的原因并不在城内,她自那之后杳无音讯,自己心中愧疚一直经久不散。 在祁珩第一眼见到沈婳之时便有一股扑面而来熟悉,但是他印象里的覃婳并没有沈婳这般的毒舌、咄咄逼人,而是飒爽不羁、单纯直率。 并且他并没有见过覃婳几面,转眼间十年已过,即便覃婳再次立在他面前,他估计一时也认不出来。 刚才试探他见不着沈婳的眼神,但她并无犹豫,脸上也无震惊之色,覃婳是沈婳,终究也只是他的猜测。 祁珩转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脸上带着几分惋惜,顺着沈婳前方所答,道:“你来历不明,目的不清。先是找我,后是找宣王,联想我们两人的身份就能猜到个大概。你绝不是只想灭掉戎国,你想要借权势做什么?” 祁珩语速加快,“我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出来,凯旋回京带了个隐藏的定时炸弹,你说我为什么问你?” 沈婳睁开眼,“我也已经说过……” 祁珩打手势示意她别说话,“你是说过你不会做出伤害抗戎军队的事情,但你不也没说,你会不会做出什么有损朝堂安宁之事?” 沈婳抓住字眼,不答而反问:“朝堂……安宁吗?” “表面不安宁吗?”祁珩也靠在马车上,闭上眼,“难不成你还想搅得表面都不安宁?” 第25章 “祁将军这就高看我了,我什么权势、人脉都没有,手也无缚鸡之力,如何搅?” 祁珩刚想回击,马车不合时宜地剧烈抖动颠簸!沈婳受惊,两手撑住旁边让自己别掉下去。但是沈婳的脚刚卸下夹板,这一震脚踝处传来如崴脚当天的疼痛一般无二,甚至更痛入肺腑。 祁珩一手扶住沈婳的肩膀,撩开一旁小帘子,“冷然,怎么回事?” “主上,刚刚不知为何路上有块石头,一时不察这才导致颠簸,”他说着眼神就在往马车里飘,“主上跟沈姑娘没事……吧……” 祁珩一看冷然的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他没听冷然把话说完就把帘子放下,把冷然的话隔绝在帘外。 沈婳自然也听见冷然的话,她回过神来一手拍开祁珩的爪子。 她笑了一声,反讽道:“你那个手下办的好事?这般行径果真不愧是主仆。” “我先声明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祁珩说完坐到沈婳这边,沈婳眼神警惕把腿缩回来,“你又要做什么?” 祁珩把她脚拽过来,“你那么谨慎做什么,我怎么过你?” 沈婳脚处疼痛难忍,只能忍着祁珩一顿操作,后来又见她拿出一个月白色的发带。 发带? “你拿发带做什么?” 祁珩举着月白色发带,在沈婳眼前晃了晃,嘴角一勾,“把你吊起来。” 沈婳:“?” 祁珩手下利落,不消片刻,沈婳看着自己被吊起来的脚,心中疑虑不减。 马车又是一阵摇晃,但沈婳这次并没有感受到脚处传来的不适。 她突然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小聪明啊。” 祁珩用一种很不舍的眼神看了眼发带,他摆手移开目光,“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他说着就坐回了对面。 沈婳撩开小窗帘想透透气,外面的寒风迎面而来,她倒是先忍不住咳嗽。 祁珩起身过来把帘放下,“身子本来就弱,还吹风?”祁珩说完脑子一转,嘴一张,“你不会是想再生病好让我照顾你吧?” 祁珩没理会沈婳不可置信的表情,而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想不到计略超人的沈姑娘,在小姑娘这一套上也挺有心机的嘛。” 沈婳就知道祁珩一旦摆出那副表情,就肯定憋不出什么好话来,她倒是没像以前那样动怒。 她曲起左腿,单手托腮,“我的心机用到将军身上,”沈婳语速骤缓,一双狐狸眼睛里泛着勾人的东西,“会起作用吗?” 祁珩没敢瞅沈婳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臭毛病,也说不过沈婳。此次交谈也没从她嘴里挖出点东西,他果断选择了闭目养神。 而沈婳怎么可能错过这次揭他短的机会,她歪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祁珩,“虽然你靠着一副俊朗的身姿面貌,” 祁珩听到此处眼睛唰的一下就睁开了,继续听沈婳讲。 沈婳:“得了不少永安女子的芳心,与你同龄的贵子皆已成家,你自己若是想娶某家女子想必是没有什么难度吧?” 沈婳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难道她们就不想一下为何你至今未娶吗?”她睁大眼睛,故作震惊,“难不成外面传言是真的?” 祁珩心里也有疑问,但他并不知外面是如何传他的,他睁眼,问:“什么传言?” “祁将军虽一表人才,也有一番赤忱爱国的心,”沈婳神色转为遗憾,“可偏偏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她故意受风,是不是想让我再亲自照顾她?” 冷然:“可能?应该?” 祁珩傻笑着,“肯定是,看来我得多多关心她了。” 第14章 将军不能人道? 沈婳说到关键时刻就只是叹气,祁珩赶着听她讲呢,他扯了扯沈婳的毯子,“就是什么?别打马虎眼儿。” 沈婳揪回被扯的毯子,又叹了口气,“偏偏就是身有隐疾,不能人道。所以将自己都奉献给国家,不愿耽误妙龄女子。” 沈婳眼中的关心都要溢出来,她同样无视了祁珩被话语砸懵的表情,继续说:“其实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弟弟虽小但他医术精湛。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开几贴药先用用,总会好的。” 祁珩刚想解释,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劲儿,“你那么聪明,还听信这些坊间传闻?” “不信又能如何?难不成信你祁小将军眼光高?永安女子没你中意的?我思来想去,可就这么两个原因啊。” 祁珩不欲同她过多解释,他到底是为什么不成家,沈婳早晚会知道。 沈婳见祁珩不搭话,她竟掏出个月白色手帕擦着本就没有的泪,“将军考虑到永安女子的一生,怎的到我这里,脑子就不够用了?原是我不配吗?” 祁珩:“?” 沈婳哽咽抽泣,双眉紧蹙,“我也是个女子,同她们又有何不同。将军怎的顾及不到我?对我搂腰又是捏手,连民女的脖子都曾‘摸’过,还买了个跟我这手帕同色的发带,还时时贴身保管着。我的名声如何将军丝毫不在意。难不成将军只是贪图我的……想让我做妾?” 沈婳眼中噙满了泪花,委屈至极,话也说不下去了,低头开始手帕掩面继续呜咽。 但手帕掩面的她暗中窃喜,心想看这次祁珩还能怎么拆招。 第26章 祁珩被沈婳这一番话轰得都找不到头绪。兀自用手指着还在吊着沈婳脚的发带,嘴张着欲反驳,却又觉得自己要解释的话过于弱势。 他眉头紧皱,干脆一拍大腿,选择窝囊着吃瘪。 那发带是他自小就有的,到沈婳这里,怎么就成了调戏她的东西?祁珩自己憋着气,但他后知后觉又听懂了沈婳的话里话。 若是他解释了自己前面的传言,按沈婳的推测不就是指明了自己承认她比永安女子还要漂亮? 祁珩轻笑一声,看着还在假装哭的沈婳,她就这么想让自己夸夸她?自己没夸过她吗?不是夸过她漂亮吗? 祁珩摇摇头,话都到嘴边了但是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自己若是承认了后者,不就紧接着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对沈婳那些动作都是无耻之举?贪图她的容色?还让她做妾?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沈婳见他不作声,继续说:“既然将军如此欺我,能否回我一句话?” 祁珩不知沈婳又在盘算什么,警惕道:“你先说。” 沈婳擦了擦泪,“我们回永安城要经过哪些地方?”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又想做什么?”祁珩灵魂连问。 沈婳潸然泪下,“远去永安,故土在南,恐此一去便再回不成,怎……” 祁珩不想让她再作戏,“泉城、潭城、天水城、永安城。” 沈婳攥着手帕的手抓紧,果然不出她所料,回永安要路过泉城。 现在阿婆她们应当还未启程回长亭山。沈婳撩开帘子往外看,又被祁珩拍了下手,帘子重新放下。 沈婳心想此去永安凶险万分,总要好好分别。 “现在要到泉城了吗?” 祁珩嗯了一声,打量沈婳的神色,“怎么你想去泉城一趟?” 沈婳眼中依旧含泪,期待之色难掩,问:“能吗?” 祁珩见沈婳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特别想把她扯进自己怀里,死死抱住她! 祁珩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穿白衣的说:“她都如此伤心了,快抱抱她,答应她的请求,我见犹怜。” 另一个穿黑衣的掐住白衣小人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清醒一点,她管会伪装!眼泪什么的都是假的!假的!” 祁珩闭上眼,脑中出现第三个小人一记飞踢将黑色小人踹开老远。 祁珩就是摆不平沈婳,又是吃软不吃硬。 大军连续行进三十里,夜幕降临该是休息时刻,既然快到泉城,那便在前方泉城歇歇脚。 沈婳终于得偿所愿,坐着轮椅由冷然推着进了泉城。 阿婆听说遥城大军要班师回朝经过泉城,一听到大军将至便由刘婶搀着出来等。 等了半晌可算等到了她的幺儿,阿婆疾步过去接了冷然的手。沈婳推阻不了阿婆,只能由着她颤颤巍巍推着沈婳,两人一同进了泉城小屋,至于后面她们去哪里了祁珩并不知道。 待大军安顿下来后,程奕快步要去找宣王,路上偶然遇见了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的冷然。 程奕叫住他,“将军适才去了何处?我接殿下的令去寻,却不想人不见。” 他当然寻不到,刚才祁珩一直跟着沈婳,直到沈婳扶着阿婆进了屋这才转身回走。 冷然恭敬回道:“程校尉,大将军去了何处,这自是他自己的事情,在下实在不知。” 程奕笑了笑,不再问下去,“好。” 待再次启程时,沈婳抱着一个大布包,脸上洋溢着祁珩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种笑容是明媚的、温暖的,是在爱中生长出来的花蕊才会绽放的笑。 “你抱着个什么东西?”祁珩说着就要戳它,沈婳给了他一记眼刀。 “将军你也管的太多了吧?” 祁珩手指着布袋,笑道:“你带个这么大的东西,还不许我查了?万一你带了个毒药什么的呢?又或者是什么炸药?” 沈婳手已经摸进了布袋,她止步回身,“我拿出来让你看看?” 祁珩挑眉,语气挑衅,“要拿便拿,如此犹豫……”他面色疑惑,“怎么?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婳脚抬起来,而后迅速!重重攻击祁珩的脚! 祁珩控制不住叫了一声,抬起自己的脚。而沈婳找准时机!手从布袋里迅速拿出来个什么东西,直接塞进了祁珩张开的嘴里! 祁珩怔住,动了动嘴,挺甜、很软。 他把手在身上抹了两把,从嘴里拿出来一看,喜上眉梢,问:“你那一大袋里都是枣糕啊?” 沈婳没理他继续走,“枣糕里没毒,也不会爆炸。” 祁珩闻言不由得痴笑起来,冷然来时,就见祁珩还在原地傻笑,手里拿着个……枣糕? 从汝川遥城一路赶到天水城历时近一旬。沈婳本就体弱,加上舟车劳顿,沈栗隔一会儿就要过来给她端着一大碗汤药。 沈婳正在马车上颠的难受,她方才忙里忙慌单脚从马车上跳下来,旁人见状立刻去扶,她便蹲在路边树旁,将早膳吐了个干干净净。 回来之后沈婳在软垫上昏昏欲睡,脑袋涨的厉害。 马车停下,沈婳以为可以休息了,她撩开被子准备下去,却见是沈栗再次掀帘进来。 “师姐,你要去哪儿?你刚吐了不少,我煮了药膳。” 她认命般把被子重新盖上,手微微打着颤,端过药碗,“我吃,你出去?” 第27章 沈栗没动,像一只呆鸡一般瞅着她。沈婳现在一闻见那汤药的味道便想吐,但是沈栗看样子会在这里盯着,她也没机会再把汤药倒掉。 沈婳打算将一口闷掉,没成想药刚刚接触味蕾,腹中翻滚,恶心。 碗从沈婳手中滑落,沈婳快忍不住了!她从座位上挪下来,沈栗扶住她的胳臂,知道这是沈婳的什么预警,“走!我带你出去。” 要下马车时,沈栗先下去蹲下想背起她,但沈婳色惨白,不断捂着胸口。 不!不行了!!! 沈婳顾不上脚处的伤了,也没时间让沈栗背了,直接掉头就要从另一边下去。 沈婳啪叽一下落地! “师姐,你下错地方了,我在这里!”沈栗从马车前方快速绕过来。 沈婳真忍不住了,她顾不上脚处伤了,强撑着站起来!前方五步就是草丛,快到了!沈婳拼尽全力,准备直接扑过去,计划很完美。 偏偏这时候有人挡在沈婳前方接住了快扑倒落地的她。 结果就是沈婳整个人都扑在了那人身上。 沈婳头砸在那人胸口,身子被这人一弹,彻底忍不住了。眼前发黑也管不了那么多,管不了那人是谁,方才所忍在此时全部都倾泻而出!没了意识。 待沈婳再次清明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韩军医在给她探脉,宣王坐在一旁,沈栗坐在床边。 沈栗嘴里诺诺喊着师姐,就慢慢挪过去给她擦虚汗,沈婳眼前虚浮,探出左手堪堪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宣王给沈栗递过去一块手帕,转头问:“韩军医,如何了?” 韩军医起身,拱手道:“沈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体虚之后寒气入体,一路上舟车劳顿后又骤然大补,这才导致呕吐昏迷。” 沈栗听完就开始内疚,明明她给师姐吃的都是温和补药,为何身体却消受不起? 他看向沈婳眼中忧愁万分,自己的手被沈婳牢牢握住,可沈栗陡然用力抽手,随后立刻跑了出去。 沈婳轻叹一声,作势要起来,宣王帮忙把沈婳扶起来。 宣王看向沈栗跑出去的方向,“沈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冷然看着傻笑的祁珩,“主上?” 祁珩咬了嘴枣糕,“她给的,她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早已走开的沈婳打开布袋,戳着圆滚滚的枣糕,“白白浪费了一个,哎,剩下的要慢慢吃了。” 第15章 窗户纸破了? 沈婳摇摇头,道:“无事,他一会儿便会回来。” 宣王询问军医沈婳情况,而韩军医却直接告诫沈婳,“沈姑娘为了身体保持康健,还是不要过于劳神,身体本弱,倘若又施以不可承受的压力导致劳累过度,早晚会垮。” 韩军医说完屋内鸦雀无声,沈婳内心惴惴不安,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军医,想要从他的脸上探出些蛛丝马迹。 不可承受的压力,劳累过度?韩军医莫不是发现自己习武的秘密了?还是说单纯的觉得她体质差,需多静养? 待韩军医说完,宣王便让他下去了。 沈婳被韩军医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盘算,看来,为了确定这件事情,必须要亲自去找一趟韩军医,她是覃婳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宣王见沈婳脸色不好,以为是犯了冷,上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沈婳轻生道谢。 宣王安抚道:“我们既已到天水城,不日便可赶回永安。大军先行,但沈姑娘身体不适,可在此处多休息几日,后续我会派人来接你回永安。” 沈婳回神,“不必了,我可以跟着大军一起走。”她又想起方才一事,“我适才无意间冲突了一位士兵,我得亲自去致歉。” “不用了。”祁珩换了身白衣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泛着笑意。 一抹白色闯进沈婳视线,祁珩今日竟不穿自己的常年玄衣,竟改换穿了身白衣。 这令沈婳眼前一亮,暗自道他这身装扮倒有了几分君子的表面。 但沈婳绝对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她轻叹一声接话,“之前将军冲突了我又不致歉,与我而言倒是无事。但于他人,万一人讲究礼数,我不就成无礼之人了吗?” 宣王在沈婳说话时,多次悄悄拽她袖子,沈婳将手往回收了收,疑问道:“宣王殿下总是拽我作甚?我说错了?” 祁珩抿了一口茶水,心境坦然道:“我于你、你于我而言,并不是他人,何必致歉?” 沈婳瞬间就攥紧手,在她开口之前宣王出声嗔怪,“颂安,注意言辞。” 沈婳不想饶他,偏要继续,但话还未从嘴里出来,联想起宣王的动作,再加上祁珩的话。 沈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她狐疑问道:“难不成?”她看向宣王寻找答案。 宣王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沈婳:“……” 她浑身一松,手扶住额头,扯着极为疲惫的嗓音说:“殿下我想同他单独说几句话。” 宣王走后,沈婳想起不久前自己不顾一切只为倾泻的场景,她就尴尬地脸唰唰唰!便红透了。 她不自主地咳嗽两声,谁想原本只想缓解尴尬,但是一咳起来就彻底止不住了。 祁珩见她脸都咳红的样子,活像一个抹了彩的发面白馒头。他步履优雅、嘴角含笑,给她递过去一盏茶,声音不似往常的凌厉,他道:“怎么?这般样子……是觉得愧对我了?” 第28章 给端来的茶水不喝白不喝,沈婳捂着胸口,眼神依旧警惕地看着祁珩,小心接过茶杯,而后一饮而尽。 她细细感受着茶水在喉咙滑动的感觉,温热的茶水舒缓了干涸的喉咙,让她有了片刻的喘息。 祁珩将凳子搬至床边,坐下,“怎么样?你能如何补偿我?” 沈婳闻言抬起头,祁珩的笑容猝不及防撞进她的视野,她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想起祁珩平时对她说话的口气,总是那么锐利,像是审罪犯一般。但是此时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倒像是一股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这让她心头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觉。 沈婳又想起祁珩刚才的笑,越来越觉得那是不怀好意的笑! 她狠狠扭了自己腿根一下,被痛觉支配着强行清醒过后,将茶杯塞回祁珩手里,脸也不红了,道:“我亲自帮你把衣物洗掉。” 祁珩手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慢悠悠说:“只能做到这样吗?” “那不然呢?” 沈婳一听祁珩说这话就知道他要得寸进尺了,她怎能顺了他的心? 她反驳:“若不是你,我便能扑倒草丛里,要吐也是吐在那里。将军突然半路毫无征兆般冒出来,挡了我的路。” 祁珩态度强硬,语气又恢复往常,“我那是见你快摔倒了才过去接你。” 沈婳听后语调上扬哦了一声,她靠在枕头上,歪着头声音轻柔,“将军此举,不是为了阻我,反而是对我关心过度,导致的结果?将军真的有这般在意我?” 这次轮到祁珩脸红了,沈婳见祁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祁珩觉出脸上的烫意,沈婳肆无忌惮的笑声更是无法忽略,他字正腔圆,质问道:“你笑什么?!” 沈婳一开始是发自内心的笑,但后来那笑里又多了几分不屑,“拒绝无数女子的祁小将军,不会真的是喜欢上我了吧?” 祁珩没说话,沈婳声音又轻又撩,根本不给祁珩后退的余地,“那将军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呢?还是……单纯就是喜欢我的脸呢?” …… 沈婳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她从床上探出身子,要去看祁珩低着的头,此时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低着头的祁珩觉出沈婳逐渐靠近的脸,他噔的一下!站直了,手下利落迅速,拽起沈婳的被子就把她的头给盖住。 他能回答沈婳什么?他根本就没办法思考了,沈婳接二连三的盘问,让他丢盔卸甲,自己细细藏匿的事物被公然说开,是谁都接受不了。 沈婳眼前一黑,没恼。想的都是祁珩方才的的反应很好笑,她没管祁珩就自顾自地乐着。 等她累了,撩开被子,屋内早已没有了祁珩的人影。 沈婳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慢吞吞地从枕头下拿出自己悄悄塞进去的一根发带。她垂下眼帘、眼中深沉,手指来回摩挲着布料。 冷然恰巧迎面撞上祁珩,“主上,找您许久,你要的东西……我给拿过来了……”冷然半举着手里端着的东西,而祁珩却看都没看他,话都没听他说完,直接将他略过,疾驰而去。 冷然怔在原地,不对啊,主上脸怎么那么红? 他来回打量着祁珩过来的方向,确实是沈婳休息的屋子。他语重心长、怅然道:“看来主上在沈姑娘那里又没捞到好处。” 冷然唉声叹气后脑中神经突然紧绷!他急急忙忙往祁珩离去的方向追去,“主上!宣王殿下和程校尉在找!该不会是又发现我了吧?!” 走的飞快的祁珩早就一头扎进了客栈供人洗脸的浅缸里,待他身上的燥热渐渐褪去。 祁珩抹了一把脸,大声回道:“听见了,先去给我找件衣服!” 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袍的祁珩来到宣王的屋门前,他敲了下门,随后直接推门进去。 里面人倒是不少。 宣王语气淡淡:“颂安拿我弩机作甚?” 薛恒解释道:“将军应当是借鉴。” 程奕没理他的回答,继续追问:“将军此举,不知是不是得了沈姑娘的授意。” 薛恒又张口解释:“沈姑娘不是身体不适,总是难受吗?将军忧心所以不敢打扰,但此举沈姑娘必定是知道的啊,她知道又没阻拦那便是同意啊。” 程奕决定先堵了薛恒的嘴,“他若忧心沈姑娘,不愿打扰她,那他后来的闯马车,此举作何解释?” 祁珩踢了一脚薛恒,示意他闭嘴。 祁珩不欲同他们过多攀扯,坦然道:“我就是想研究研究她那个弩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暗藏的隐患。我此举难道不是为了大家好吗?” 宣王沉静道:“那我便姑且信你的说法。但我还是要说,沈姑娘要选择同谁一起,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我本就无权左右,颂安多次同她私下见面,商量了什么我便不过多赘述。” 他声音陡然转冷,“从今往后,我不希望祁小将军再作出什么对她、对我不利之事。” 祁珩听完嗤笑一声,“殿下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姑娘了吧?发展竟如此之快吗,连她同谁闲聊过几句的对象都要警惕?” 宣王字字珠玑,“单单只是闲聊吗?你我相争、对立多年,我身边的人被你纠缠,我难道不该警惕吗?” 薛恒听他们讲话听得云里雾里,半天理不清。而祁珩明白了,他道:“原来殿下今日找我,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让我离沈婳远点?” 第29章 “我是何意,你心知肚明。” 祁珩镇静着反问说:“殿下就那般确定沈婳会归于你的麾下?”他一双犀利的鹰眼紧紧盯着宣王,“在陛下传旨让谁造弩之前,沈婳是个变数。” 听此,宣王心里也没了底。如祁珩所言沈婳确实是个变数,足以影响他同祁珩在军中的地位。 祁珩像一条毒蛇,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钓鱼的人最终会选择哪条大鱼,尚未有定论啊,殿下。” 祁珩说完便走了,薛恒同样跟着出了门,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屋内留下了宣王和程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沈婳:“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祁珩:“……” 沈婳更近一步,“真的?” 祁珩红着脸,偏头不作声。 沈婳突然哭了,抓住祁珩的手腕,“能得将军青睐是民女的福气,虽然将军不能人道,但民女会托小栗子治好将军的。” 祁珩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燥热之气全都下去了。 祁珩:“试试?” 沈婳:“?” 第16章 将军他年轻气盛 屋内的程奕跟宣王同样的愁眉不展,他思虑良久后打破沉默,说:“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宣王烦闷,揉了揉眉头,舒了口气,“你我之间,有何避讳?直讲即可。” 程奕拱手道:“在下直言,沈姑娘最开始是选择同祁珩合作而非殿下,这便足以说明殿下并不是沈姑娘的第一人选。她是否会反水、何时会反水、她现下是否跟殿下是同一条心,这都有待考证,祁将军方才说的话并无大错,沈姑娘最后会选择哪一方,都尚未有定论。” 宣王手里还拿着弩机的工图,他语气平淡,顺着程奕的话问:“若她果真异心,你当如何?” 程奕当即跪下,厉声道:“沈姑娘的才智在遥城一战中已经显现,她同祁珩配合略有默契。此女子若是不能为殿下所用,当即刻杀之!” 窗口处偷听的沈栗脸色瞬间煞白!阵阵冰冷的寒意爬至满身,他浑身颤抖个不停,心脏都好似要从身体里蹦出来! 他手心里全是汗,在听到程奕饱含杀心的话后,一刻都没有停留,转身就离开这个蛇鼠狼窝。 即可杀之?这便是师姐所选择的出路? 宣王将程奕扶起来,把工图塞进了他手中,轻拍程奕肩膀,语气带着不悦,道:“程奕,莽撞了。” 程奕闻言得知自己说错了话,但他依旧进言,“殿下,虽有莽撞,但不无道理啊,”他想起祁珩的话,惊疑问,“难不成殿下……” “好了,快回永安了,这件事以后别提了。” 屋外的沈栗跑得飞快,直接闯进了沈婳的屋子。 沈婳一惊,将手中发带又放回枕头下,见沈栗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不解问道:“小栗子收拾行李要做什么,在外面受欺负想回山上了?” 沈栗放下手上的东西,跨步来到床前,双手死死扣住沈婳的肩膀。 “怎么了?”沈婳察出不对劲,心也揪了起来。 只见沈栗目眦尽裂,如同被吓傻的松鼠,颤声道:“师姐,宣王身边那个白面书生想要杀你。” 白面书生?是程奕? 沈婳思考过后十有八九确定是程奕,她挣脱桎梏,镇静道:“祁珩总是同我纠缠,宣王那边有疑心实属正常,但长此以往确实有风险。我以后必须要跟祁珩划清界限。” 沈栗声音拔高,“他都想杀你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沈婳笃定,淡定说:“宣王不会杀我。” 沈栗直起身,手指着宣王屋子的方向,诘问道:“未来的事情,师姐怎么会知道?万一他就是个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呢?” “你不信我?” 沈栗哑了火,坐到床边,“我不是不信师姐,只是……哎呀!”他将沈婳的被子掀开,双手过去要拖她,“师姐,我带你回山,外面不安全。” 沈婳却一把推开他,一个巴掌紧接着也甩了出去! 啪! 沈栗脸被打偏,他人都傻了,也蔫了,眼神呆呆的,满是不可置信,不敢吱声只是捂着脸看着沈婳。 沈婳胸腔剧烈起伏,“我说过,你既跟着我来,便不要干涉我的决定。你若怕死大可回山,”她闭上眼,声音低沉,“我不怕死,我不会回去。” 沈栗站起身,怒吼:“我什么时候说过怕死?!为什么从我跟你下山以来,你总是不信我!现在宣王在你心中都比我的地位重要吧?” 沈栗眼眶湿润,“你宁愿跟他,都不愿意听我说句话?你就因为我让你离开他,便给我耳光?” 沈婳虽然没少打过他,但是直接扇脸,还是第一次。 他见沈婳不看她,便心痛欲裂继续问:“我担心师姐,想让你离开是非之地。这为什么在师姐这里总是成了我怕死的措辞?” 沈婳毫不犹豫,眼神都没有分给沈栗,语气沉稳,“我下山之时便说了,我此去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我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用不到你关心。” 沈栗再次从头凉到了脚,他后退着说:“行啊!你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我不管了!”他说完抓上桌子上的包袱就夺门而出。 沈婳见他跑走,心里松了口气。 第30章 程奕既然有了杀她的念头,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只能先把沈栗摘出去。 沈婳下一秒心脏难耐、气血上涌,血至喉头。 她身子一弓,咳了一声带出鲜血,血又呛住气管。沈婳止不住地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沈婳头脑发昏,想去够床边的杯子,但刚探出去手眼前就一黑,没了意识。 整个人宛若风中落叶一般往床边偏去。 路过的冷然见沈栗泪流满面,喊他也不理,横冲直撞、气汹汹地跑了出去。 他心里觉得不对劲儿,沈栗平时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想吃瘪,什么事儿能让他受委屈? 冷然继续往沈婳这边挪了挪脚步。 这一挪就听见里面传出阵阵咳声,还有巨物掉落的声音,冷然心觉不妙他拔腿就往里跑。 “沈姑娘!”冷然一进来见到的就是沈婳跌落在地不省人事。 等沈婳再醒之时,已经是傍晚。 “你身子骨也太弱了吧。”祁珩见她醒了就端着药过来了。 沈婳脸色如纸,觉得浑身无力,眼睛也睁不开,只半阖着。喉间滚动只觉得刺痛滚烫,简单的吞咽唾沫都像刀割凌迟一般。 祁珩一把将沈婳半扶起来,见她眼睛睁不开,也不清醒,就自己坐到她的后面,将她环抱在怀里。 祁珩的动作让沈婳觉得不舒服,她现在只想要躺着,安安稳稳的躺着。 祁珩的动作很大,更何况他还端着一碗闻着就极苦的药,她额头冒出虚汗,微微喘着气,声音极轻,“你做什么。” 祁珩端起手边药碗就往沈婳嘴边递,“这不明显吗?” 沈婳眉头紧蹙,紧抿嘴唇。 她偏过头,很明显的拒绝。 祁珩啧了一声,左手握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头掰过来。 一手禁锢着下巴,另一手端着药碗凑近她的嘴唇,“别犟了,喝个药怎么也这么犟。” 沈婳挣扎得很厉害,她眼睛闭得很紧,嘴唇也是,发着呜呜的声音,手也在抓挠祁珩的手和脖子。 但是沈婳现在的力道跟平时可是一点都不一样,现在的力度对于祁珩来讲根本就是挠痒痒一般。 祁珩以为她就是单纯的不想喝药,见她如此抗拒,身体软软的又没力气,很彻底的一个病重之人,自己也心生几分怜悯。 他语气无奈,“别挣扎了,不喝药等着进棺材?” 祁珩用力将药碗边沿碰到她的嘴唇,他手下也不敢太用力去捏开沈婳的嘴,只能这样僵持。 沈婳挣扎越来越剧烈,她就像一只被抓住耳朵的小狐狸一般,总是往里缩着脖子,手下拍打抓挠越来越用力,左脚也开始在被子里乱踢。 沈婳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她感觉胃中翻滚,加上汤药被强行灌进一些呕吐感愈发明显。 沈婳捂住胃处,大脑一片空白,后背生出一层冷汗,五官都扭在了一起,眼尾通红。 祁珩见沈婳难受的很,见她捂住腹部才知道什么。他一激灵,怕她又吐自己一身麻利溜的就放弃了。 他松开沈婳的下巴后,沈婳像刚出生的小狐狸一般软软的靠进了祁珩的怀里。 祁珩身体瞬间绷直!他一低头便能闻见沈婳头发的香味,很淡雅的竹香,闻着很舒适、惬意。 祁珩平时见的都是硬茬茬的、嘴也很毒的沈婳,哪里见过她如此这般过。沈婳此时就像一朵大蒲公英,虚虚的挠在祁珩的心头,祁珩呼吸声渐重。 他低头看着沈婳,沈婳的鼻子小巧挺拔,睫毛很长。祁珩这样仔细一观察才发现沈婳不光头发是白色,连睫毛也是白色的。 这般的模样,倒挺稀奇。 沈婳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祁珩的头往下凑。 不想,他往下一凑也听不清。倒是看见了沈婳嘴角的汤药,祁珩掏出手帕,给沈婳擦了。 沈婳很是抗拒,把头偏走又闷闷的哼了一声,祁珩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的头砰的一声就炸了,祁珩感觉自己现在就在抱着一只狐狸幼崽。 脑中小人又开始打架,白衣小人面有苦楚,说:“真可人,之前就不应该对她总是步步紧逼,哎。” 黑衣小人拿着一个叉子,从天而降,怼住白衣小人的脖子,瞬间将他扑倒,“你懂什么!你个颜控的蠢蛋,等她什么时候跟宣王一起把你搞死了,你还默默关心人家呢!” 白衣小人闻言不依不挠,对身上的人连打带踢,拳拳到肉,“你个不解风情的铁树!我跟你说不通,给我滚!” 祁珩再次化身第三个小人,捏住黑衣小人的后领子,一脚踹出去老远。 沈婳又在低声说着什么,祁珩回神凝神去听,好像是香?她在做什么梦?吃什么好东西让她觉得香。 祁珩仔细去听但是真的听不清,他干脆将软趴趴的沈婳掰过来,让她转个方向,趴在自己怀里,头放到自己肩膀处。 沈婳蹙着眉,身体来回动着来抗拒这种姿势,但是她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沈婳没过几秒就觉得自己攀住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她又来回动了动。头放在肩膀上有点难受,她往下走,头贴住了一片坚硬又温暖的地方。 祁珩觉出沈婳的动作,也在尽力配合她。他身体往后倒,半靠住床头,让沈婳斜着角度趴在自己身上。 第31章 沈婳的脸贴在祁珩的胸膛,暖暖的,让她感觉很安逸。 沈婳嘴角微微上扬,眉头逐渐舒展,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就一动不动。 祁珩粗喘着气闭上眼,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火热。 作者有话要说: 黑衣小人揉着自己的屁股,哭诉:“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冷然一语点醒梦中人,“因为你没有沈姑娘好看。” 黑衣小人听完哭的更厉害了,愤愤道:“他早晚栽沈婳手里。” 第17章 论天下事 不行不行,控制住! 但祁珩是这样想的但他不是这样做的啊。他的手不安分地往上移,来到了沈婳白发掩盖下的后脖颈处,细细摩挲、揉捏。 许是觉得被揉后脖领很舒服,沈婳身体更加的放松,彻底舒展开来,睡了。 祁珩动手动脚了一会儿,睡意轰然来袭,双臂环住沈婳,也进入梦乡。 等沈婳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沈婳觉得自己浑身都很热,她是被热醒的。 掀开眼帘,耳边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背上的感觉自己应当是被人搂着。 她能感觉出自己压着一个人,但是她不敢动!因为她腰侧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在杵着她! 按她的经验,那就是剑柄! 沈婳瞬间清醒,猛地爬起来,带着被子就往床后挪,后背撞住床柱发出咚的一声。 祁珩?!待看清那人是谁后沈婳如同被五雷轰顶。 祁珩身上没了“软被子”冷飕飕的,他没睁眼,探着手来回往旁边摸,没摸到。 祁珩:“?” 他半睁开眼睛,见到沈婳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很是惊异和警惕,她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珩见沈婳醒了,心里一惊!不知为何一把扯过被子转盖在自己身上。 面对沈婳祁珩难得声音很没了底气,“我来看看你,不行?” 沈婳坐在床尾,充满了疑惑,“看我?你有那么好心?你看我你还带着你那把剑,是不是想一剑捅死我?” “我就是这么好心,你看着办吧!”祁珩说完看都没看沈婳,带着被子就往外跑! “我的被子!”沈婳喊道,而祁珩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沈婳心里暗骂,她刚醒缓了一会儿,后想起沈栗,心里多了几分忧郁。 她没了被子也无心继续躺着,试探着下床,右脚踩地,脚踝伤处传来的痛感不觉。 沈婳心里高兴,尝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能正常走路,只是尚且不能太用力着地,所以走得并不快。 外面传来脚步声,沈婳坐到桌边的凳子上,等待着来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宣王进来见沈婳下床了,语气轻松,“沈姑娘脚处伤恢复得能不容易。” 沈婳来不及回话,宣王后面紧跟着程奕也进来了。 程奕坐下说:“沈姑娘,我同殿下来只是想同姑娘商量、坦明一些必要的事情。” 沈婳视线从宣王移到程奕,她并不慌,也没急着回话,而是面带难色,说:“在屋里憋太久,现在醒了倒是觉得喘不过气。” 程奕笑了笑,起身转到屏风后面将窗给推开,“窗户紧闭,空气不流通,自然觉得闷。” 沈婳趁着程奕没过来,语速较快,说:“程校尉若是不介意,能否可以在屏风后听我同殿下谈话?” “这……” 宣王回头,“就这样吧,毕竟沈姑娘尚未出阁,多见外男,多有不便。” 沈婳坐在桌边凳子上,宣王坐在不远处凳子上。 沈婳抬头,“殿下为何而来,想必是想问我同殿下的合作之事。” 宣王没说话,端起茶盏,“既然同沈姑娘达成协议,我总是不会出尔反尔,只是……” “只是殿下觉得我会临战倒戈,转而投靠祁珩。” 程奕在屏风后开口,“沈姑娘既知原因,不知姑娘能说出什么说服我的话。” “我沈婳自小便被教育1‘至诚者高尚万人敬,弃信者卑劣千夫指’,我所立下的诺言,非万不得已、无法挽救绝不会轻而弃之。” 程奕语调拉长,“万不得已,无法挽救?” 程奕刚说完,自己的嘴便被捂住,他大惊!欲动作,耳后却传来祁珩的声音,“程校尉不必紧张,我不会坏事,就是对沈姑娘的计划同样感兴趣。” 祁珩又换回了玄衣,身上还有皂荚的味道,得了眼线的令就从窗户悄声翻进来,顺势控制了程奕。 程奕挣扎了一下后无奈点头,两人静静听着沈婳所说。 沈婳精神气起来了,声音也有了底气,她语速加快,“若是殿下身处险境,无人可救。此时有人说能助我保全殿下性命,条件是跟他合作,”她目光如剑,刺向屏风后,语速骤缓,“此选项抛给程校尉,您会如何选择?” 沈婳见程奕半天过后并不出声,她继续道:“是固守成规还是顺势而变?我即便将来转同他人合作,那也必定是走投无路、穷途末路之时,但是我绝不会做出任何有害于殿下之事。” 祁珩默默转着扳指,心里思量着什么,嘴角泛起笑意。 沈婳突然朝宣王的方向跪下,她叩首,斩钉截铁道:“这天下未来之主,我所效忠的明主,只有殿下,也只能是殿下。” 第32章 宣王站起,“当今陛下正在永安城,他便是这未来的天下之主,沈姑娘不得乱说。” 程奕倒是没那么大的反应,见沈婳不再出声,自己倒是着急了起来,依旧稳声问:“沈姑娘何不继续说下去?” 沈婳跪直,“当今陛下若是不能带领大夏国走向繁荣,而另一位有能力,我们为何不能另投明主?” “据我所知,顾太后当年废长立幼,多年来把控朝政、外戚专权,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顾太后能够驾驭朝政,是个明大局之势者,我亦不会口出此言,而偏偏顾太后得到权力之后只为一己私欲,丝毫不顾国家。此等腐朽的朝政,为何不推而重立?” 沈婳说完,屋内陷入了绝对的沉默静寂,落针可闻。 宣王手捻着茶盏,眉头紧皱,祁珩透过屏风看着沈婳。 程奕眼里闪了光,问:“此等之事沈姑娘从何而知?” “重点不此处,我问殿下一事,当年汝川兵败,殿下竟一点都没有怀疑过顾太后吗?” 祁珩闻言敛了神色,手骤然攥紧,他浑身瞬间散发出寒意,程奕在一旁闭口不敢继续言语。 “祁老将军征战半生,手下几乎没有败绩。为何戎国在举国欢庆之时袭击,为何城内叛徒屡出,为何永安半月之久都不曾得知汝川战乱,”她突然哽咽,“为何潭城储粮全都变成了馊粮!” 宣王看向沈婳,涩声道:“我也曾怀疑过顾太后,只是目前证据不足,朝堂之上又无大权,我们凭什么跟顾鹤云争。” “不争正是当今朝堂上最大的弊病。御史大夫梅大人明知朝堂诟病却沉默无声,在我看来他现在都不及当初同已故燕丞相发动变法之时的万分之一!” 程奕斥道:“沈婳你可知方才所讽之人是谁!” 沈婳一字一顿,“辅政大臣梅松臣!” 沈婳没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继续说:“当初梅大人既然能够跟燕丞相先破后立、义无反顾地发动变法,为何此次朝堂巨变却缄口不言?他难道已经认为顾鹤云是大夏国皇帝吗?” 程奕声色俱厉,带了怒气,“你个平头女子何曾真正理解梅大人!” 沈婳迅速回击,“我是不懂,但是这便是大部分国人所认知的,这种状况下,若是再不争,大夏国才是真正的完了!” 程奕如遭雷击!他眼前一黑,祁珩出手扶了他老人家重新坐下。程奕眼眶湿润,因为沈婳方才所言后半句,燕丞相在燕梅变法前夕说服梅松臣时,也曾说过。 程奕心中钝痛!看现在的沈婳仿佛看到了当初的燕丞相,故人已逝,新人再立,何尝不是大夏国之幸! 程奕转身出了屏风,将沈婳扶起,“沈姑娘既有此志,老夫当初所疑,实在抱歉。” 沈婳紧绷的神经尚未松懈,“此前民女多同祁将军纠缠,殿下和程校尉有所疑心,在所难免。” 程奕回道:“沈姑娘身体未好,还是要多加休息,我同殿下先行一步回永安,我们会安排人照顾和接应沈姑娘。” 眼下程奕和宣王都坚持让沈婳多留几日,沈婳也不好再次回驳只得应下。 程奕没管祁珩,兀自请了宣王他们二人一同出了门。 两人走后,沈婳浑身瞬间松懈下来,她狠狠喘了几口气,刚才一事已经让沈婳废了很多精神,她此时眼帘微阖,往床上一躺。 她又觉得很冷,又没了被子,只能蜷缩在一起。 祁珩从屏风后摸了出来。沈婳觉出身上一重,她出手捏住被子,淡淡道:“祁将军还知道把被子还回来,不错。” 祁珩坐在床边看着紧闭双眼的沈婳,“你早知道我来了?” 沈婳声音渐轻,“那是自然。” 祁珩见她又要睡了,将她强行薅起来,“刚睡醒怎的又睡?” 沈婳此刻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眉头微蹙,“什么时候我睡几时将军都要管了?若无事,还请将军回避,您已经给我太难了诸多麻烦。” 她挣开祁珩,又躺了回去。 祁珩想引起她的注意,问:“你身边那个小个子烦人精怎么突然不见了,你不担心他?” “用不到你管,还有不许喊他烦人精,除非你不想活了,下不为例……”沈婳声音越来越轻。 看来是真的没有休息好,祁珩识趣,给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多看了几眼之后便走了。 第二日,他们先行一步,留下了沈婳。宣王临走前问了沈栗,“沈公子多日不见,当真无事吗?” 沈婳回,“他有能力自己回去,不劳殿下费心。” 就这样他们走了,沈婳回了屋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为何他们非要自己在天水城多留几日呢? 她一进屋关上门,往里走便看见了一人,沈婳惊诧问:“你怎么没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额,猜猜沈婳屋里的是谁? a、沈栗 b、程奕 c、宣王 d、祁珩 第18章 冷然口出狂言 祁珩摸着沈婳屋里的屏风,漫不经心扬起下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宣王没发现你没走?” 祁珩慢悠悠说:“我身边他的眼线那么多,他自然知晓。只是你昨天对他一番剖心置腹,他也许信了你不会背后阴人而已。” 第33章 沈婳回了床上,祁珩奇怪,“你怎的又要睡?就那么困?” “我不睡要做什么?跟你畅聊人生?” “有何不可?” 沈婳回了他一记白眼。 祁珩若无其事问:“想不到沈姑娘还有如此之志啊?” 沈婳不想跟他再掰扯,“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祁珩追问:“比如?” 沈婳从床上坐起,眼里带着笑,“比如将军是真的不能人道。” 祁珩满脸不屑,“我行不行,我还不知?” 沈婳沉思了片刻道:“那将军果真是眼光如此之高,永安里竟无人能入你的眼?” 祁珩眯起眼睛,靠近沈婳,梦呓一般低语,“我眼光高不高?你不知?” 沈婳用被子遮住口鼻,面色恐慌,“将军果真喜欢上了我?” 祁珩后退坐在床边,“你这话是说,你比永安女子还要美?” “那将军先前对我所做之事皆不是出自本心?”沈婳迟疑道,“尽是无端调戏?” 祁珩的嘴自动开口,“那倒不是。” 等祁珩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晚了,沈婳用脚狠狠踹了一脚祁珩,“那便是故意调戏还不负责!” 沈婳一改前色,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弩就往祁珩身上磕! 沈婳手下用力越来越重,“你这个表面君子!忍你好久早就忍不下去,用这一套骗了不少无辜女子吧?你可真该死!” 祁珩也没料到沈婳还憋着招儿,心里还纳闷为何她这么有劲儿。 沈婳砸到了祁珩的脖子,而祁珩脖子是最敏感的,他一时受不住,一把抢过沈婳的弩,轻推她的肩膀,沈婳往床上倒去。 沈婳一惊,手开始乱抓,抓住祁珩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也拽了下来。 等冷然在外面放风察觉里面的噼里啪啦响动,犹豫良久后最终决定冲进来劝劝,然后他就见到了这一幕。 祁珩将沈婳压在了床上,两人发髻凌乱,都喘着粗气。 …… 冷然轰的一下就炸了!他连滚带爬将门带上就跑了。 祁珩也傻了,他身下就是沈婳的身体,他同沈婳面对面,挨得极近,鼻子即将触碰。 祁珩愣愣的盯着沈婳的眼睛,狐狸般上挑的眼,此时没了之前凌厉或者诱惑的意味,有的只是惊慌失措。 她的睫毛不停的扇动,白发凌乱铺散在床上,像一只被猎人抓到但无法逃脱的白狐。 沈婳动了动自己被祁珩紧紧抓住的手腕,动不了。 她压下慌乱,挑眉警惕问道:“祁将军,这是做什么?” 她不知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隐隐的颤抖,祁珩闻言回了神,见沈婳这样就决定逗逗她,“你不是说我不行吗?你试过了不就知道了?” 说着作势就要亲下来,沈婳听完祁珩的狂言,还有即将落下来的嘴,沈婳一双狐狸眼都要瞪圆了! 她偏头便躲,开始剧烈挣扎,“你个伪君子!混蛋!王八蛋!!!” 沈婳越骂越激动,像个上了案板的鱼一样不断扑腾着扭动挣扎。 身下的美人来回动,原本祁珩无欲的身体此时也被沈婳蹭着火了,他呼吸声渐重,捏着沈婳手腕的手也逐渐收力。 他闭着眼低哑着声音,极力忍耐,“别动!” 沈婳瞬间就不动了!因为她感觉到祁珩的剑柄在戳自己,她强装冷静,出口讽刺,“怎么?要用剑将我灭口了?你……” 沈婳:“!” 祁珩见着沈婳的红唇来回动着,他眼神里的痴迷沈婳并见不到。祁珩忍不住,手直接就上了。 沈婳:“?” 祁珩一把掐住沈婳的脸,她的嘴被捏地闭不上。祁珩感受着手上的柔软,他的手甚至来回、反复捏。 沈婳气急了,“放!开!”沈婳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直接一手拍在祁珩的脸上,指节弯曲,乱抓。 祁珩脸部受击,刺痛感袭来,他手上也松了,沈婳挣脱了桎梏。 祁珩怕继续下去擦火严重,也怕自己破了相。 他要起身,可这时,沈婳竟搞了个突袭! 沈婳一拳打在祁珩的肚子,祁珩闷哼一声,脚下一乱没站稳,又跌了下去。 这次是真的、实实在在地压在了沈婳的身上。 两人距离太近,根本就躲闪不及,沈婳侧身躲避都来不及!祁珩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傻眼的沈婳,他头迅速一偏。 祁珩的脸埋进了沈婳的颈窝,扑面而来的是竹子味儿的发香。沈婳脖子也很敏感,这时候脖子一缩,祁珩觉得自己更加……有点那啥。 祁珩沉重的呼吸声响在自己的颈侧,沈婳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紧绷,根本无法思考。她呼吸也越来越快,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她有点害怕,但是又不敢动。 祁珩现在就像一只饿狼紧紧禁锢着自己,她只得身体在微微颤抖。 沈婳自小便跟着她兄长偷混在军营里面,还未及笄便亲友俱亡,这些个自己身体的变化,对于男女之事根本无从得知。 等她回过来神的时候,祁珩已经匆匆忙忙从她身上下去,跟沈栗一样夺门而出! 也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祁珩快步走在客栈外的树林里,他还能感觉到与沈婳身体相碰时的感觉,他越想呼吸声越重,他见前面有个湖,也顾不得是寒天十二月,咚的一声就跳了进去。 第34章 祁珩虽然身体健壮,但是经此一遭也不免伤了身。 第二天冷然给祁珩端过来药碗,“主上,怎么突然病了?” 祁珩回想起昨天梦里的画面,脸色一变,轻咳一声,“没……没事,偶感风寒。” 冷然看着祁珩来回闪躲的眼神就知道此事不简单,再凭那脸上的抓痕…… 冷然打了个寒战,他下了结论,那肯定跟沈姑娘脱不了干系。正好沈婳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冷然想缓和一下两人关系。 他俯身,压着嗓子悄声说,“主上,沈姑娘脚是好得差不多,但是身体还需不需要麻烦林叔过去看看?毕竟她已经跟了主上。” 祁珩踹了他一脚,嗔道:“说什么呢!” 冷然悻悻闭嘴,他家主上很要脸,所以有些事情不能明面上说。 祁珩一口闷掉药,撇了撇嘴后说:“她那身体是得好好看看,还有她那懒筋也让林叔瞅瞅,太能睡了。” 冷然带着林叔就赶往沈婳住处,冷然自然是被沈婳赶出来了,只剩下了林军医。 林军医探完脉后,叮嘱了沈婳一些事项之后又说:“沈姑娘先前煎药后的药渣可还有?” 沈婳生了疑,“要药渣作甚?” “韩军医所开药方恐与在下不同,我先看了他所用之药才好再给沈姑娘配药,怕就怕药性相冲,伤了身体。” 林军医在得了沈婳所指的方向后,就走了。 祁珩屋内,“林叔,她怎么样?”他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林军医给了祁珩一方手帕,“沈姑娘内里太虚,恐是先天不足,”林军医压了声音,“还有沈姑娘应当习过武,她虽然伪装的很好,但是脉象上总是会有些纰漏。” 祁珩眼神一暗,“她好端端的习武作甚?她现在还在练吗?” “现在应是没有,只是应当有过练武经历,她现在身体亏空过度,若是不好好补回来,怕是……”林军医声音越来越小,也染上了几分惋惜。 祁珩心里一空,声音很低,“那她那边林叔可否多帮忙看顾?” 林军医看着祁珩的眼神,他面上有了笑,“既是公子所忧之人,老身自然会上心。” 祁珩眼神飘忽,“我不是……就是……不是怕她还没进永安人就没了吗?到时候赵弘渊、程奕找我茬吗?” 林军医心领神会,“沈姑娘身体好好滋补,会延寿的。” “只是……”林军医语调拉长,面有难色。 祁珩以为沈婳还有什么疑难杂症,“只是什么?” 林军医纠结过后,说:“我方才从沈姑娘的药渣里面发现了过多的夜交藤。” “夜交藤?那东西用多了不是……”祁珩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沈婳最近为什么总是那么爱睡觉了。 “知道了,以后就麻烦林叔了。” 林军医给了祁珩一副药方,“这是治风寒的。” 祁珩道谢后,林军医由冷然送出了屋。 冷然回来后关了门,“沈姑娘原先是让韩军医照料,难不成是韩军医对沈姑娘有敌意?” “不是他,”祁珩顿了一下后继续,“应当是程奕,她嗜睡之症是在程奕他们找她之前不久,想必是想从沈婳嘴里得出她不清醒时的真言。” 冷然嗤道:“这也太无耻了,沈姑娘的身体刚让林军医偷着补回来一点,又被韩军医钻了空。” 祁珩抓住亮点,“林叔什么时候给她补过身体?我怎的不知?” 冷然一时嘴快说漏了嘴,他支支吾吾半天,“就是……林叔担心沈……姑娘,再加上主上额……” “行了行了。”祁珩也不奢望冷然把话挑明,这也差不多很明了。 祁珩面色忧郁,低声问:“覃婳……还是没消息吗?” 冷然磨蹭半天也没说话,祁珩又说:“再好好查查沈婳吧。” 三日过后,祁珩带着沈婳启程奔赴北边的永安城。 路途之上,沈婳撩了帘子,看了一眼离的越来越远的天水城,她心里很不安,沈栗已经走了五天,但他那么机灵,应当不会出事。 沈婳这样安慰着自己,放下了帘子。 凯旋时班师回朝,是一幅极具豪气的画卷。画面上,战胜的将军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踏着胜利的脚步,返回朝堂。 祁珩带领着战士们经历了漫长的征战,终于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在胜利的喜悦中,将士们终于可以放下刀枪,回到他们的家园。 画面的前方,祁珩身披战袍,神态威严,目光坚定。他的脸上没有被强召回朝的烦闷,只有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自豪,只有这样才能安定民心。 祁珩的身后,是一支庞大而有序的军队。 士兵们排列整齐,士气高昂,满怀对将军的崇敬和信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坚定和刚毅,彰显着他们在战争中的英勇和无畏。 沈婳在马车内突然出声,“冷然?” 冷然撩了帘子,头探进来,问:“沈姑娘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覃婳:“小祁,能上去吗?我带你去跑马。” 还没马腿高覃婳翻身便上了马,祁珩好胜心也上来了,“我马上来!” 祁珩不出所料地摔倒在地,马也翘着前腿叫了几声,好像是在嘲笑祁珩。 沈婳慢慢走过来,伸手要拉祁珩,她眉头微挑,“怎么?祁将军竟连马都上不去啊?” 第35章 现实里的祁珩猛摇头,“不对不对!覃婳绝对不是沈婳!” 第19章 初至永安 沈婳一手扶着马车一边,一手捂着肚子,她额间冒着细汗,摇了摇头,声音颤抖,“我……我有点不舒服。” 冷然见沈婳面色不对,“那我去找林军医过来!” “不!”沈婳喊住他,“不必麻烦林军医,我只要杯水就行。” 沈婳将汤婆子往腹部贴,喝完热水后脸色好转。她来回摸着肚子,心想这癸水为何推迟了近一旬才来? 沈婳困意来袭,她打了个哈欠,揽了被子正欲睡下去,但她心里陡然一惊! 抓着被子的手收紧,暗自思付道难不成林军医给的药有问题?她回想着这几日的睡眠时间加上癸水延迟,越来越觉得林军医动了手脚。 沈婳闭了闭眼,难耐地咽下一口气。现在沈栗不在,她也不懂药理,没有十足证据,又无心腹医官,只能等去了永安去了医馆再做打算。 马车依旧跟着大军继续行进,军队的两侧,是飘扬的战旗在风中翻飞,仿佛在为军队的胜利欢呼。旗面上绘有赤北军的徽记,象征着军队的荣耀。 画面的背景,是辽阔的天地和及军队即将抵达的永安城。天空湛蓝,阳光灿烂,洒在将士的身上,映照出他们的英勇和威武。 祁珩带兵归朝让整个永安城都沸腾了起来,人们早早的就从四面八方涌来,围拢在城门外,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当祁珩骑着战马缓缓驶入城门时,人群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鲜花、彩旗、锣鼓构成了一幅热烈而喜庆的画面,将军的胜利归来让整个永安城再次沉浸在欢乐之中。 沈婳听着永安城冲天的欢呼声也有好奇的心,她撑起身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 先扑面而来的是明媚阳光,在道路两边尽是赶来迎接的百姓,在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沈婳被这种冲天的欢庆气息撞击到,她回忆上次见到此等场景还是在潭城,那时祁老将军击退戎国再三挑衅,百姓也是纷纷出门,挤在道路两侧。 一时间想起现在的潭城只叹物是人非,沈婳放了帘子,靠在马车上。 祁珩走在前方,进了主街道后道路两边的楼阁之上,聚集了不少女子。她们红着脸将自己的彩球、手帕统统劈头盖脸扔向祁珩,也不管他有没有收,亦或是否被他直接用剑鞘弹回去。 祁珩无视了两边的纷扰,眼神直至前方。 陡然间,他感觉到有东西直冲自己而来,不似寻常女子的力。他眼神一凛,右手抬剑,想将它给弹回去,但他瞥见来物之后又迟疑了。没有把它弹开而是顺势接住,在手上弹了两下。 月白色,不错。难得见到个中意的彩球,买下来? 他这样想着又觉得不好,怕又被某人调侃无耻之徒。他嘴角上扬,刚想给投物之人掷回去,往上一看,祁珩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该出现在永安的面庞。 那人跟祁珩对视一眼过后便藏匿在人群中,不知所踪。 祁珩笑意敛去,他捏了彩球的月白穗子,不由得一笑,将这个彩球收了下来。 见到祁珩破天荒收了一个彩球,楼阁之上的女子们直接炸出阵阵欢呼! 张家女大惊失色,目瞪口呆浑然不见大家闺秀的样子,震惊道:“他他他!他接了谁的彩球?!” 王家女,绞着手帕吩咐身边人,“谁的到底,快些去打探打探。” 范家女正在吃雪酥,见状也不由瞳孔放大,嘴角的糕点渣都来不及擦,她不敢置信,“祁将军竟然收了一个彩球!” 此时,手里拖着一个玄色彩球的姑娘立在高处看着祁珩,她声音里透了伤心,指甲划着彩球表面,“小翠,去探探吧。” 沈婳早就被她们的惊呼声所吸引,抬眼望出去,看着她们异常激动的样子,心里纳了闷儿,“祁珩就是个伪君子,枉费了如此多的女子对他痴心一片。刚回城便收了彩球,哎,不知哪家女子又要被欺负了。” 沈婳摇了摇头将帘子放了下来。 宣王的人将沈婳的马车引了,带她去住处。 离了领头人的小厮回身给沈婳作揖,抬脸又谄媚笑着说:“沈姑娘,这是殿下的一座私宅,小的在周围都会多看顾着,可安心住下。” 幂篱遮面下的沈婳皮笑肉不笑,拿了钱袋掏出银子,她轻着声音,“沈女孤身一人前来投靠宣王,可就全依仗着殿下。我初来乍到永安,人生地不熟,”沈婳随后将一锭银子塞了小厮的手,“为我引路也占了时间,这就当做一点心意。” 小厮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将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塞进自己衣服里。嘴里打笑,“不占时间,不占时间。给沈姑娘引路是小的的荣幸啊。” 沈婳不想多作周旋,“就送到此处吧。” 沈婳推门进了宅子,里面早早就安排了下人洒扫,此刻他们仍在为了这个宅子忙忙碌碌。沈婳看了,径自走在廊子里,这处不是很奢华倒是很清新淡雅,栽了不少竹子,也有一个小池养了鱼,尽是符合宣王的品性。 今日阳光虽好,但毕竟是寒冬十二月,风还是有些许的凉,她拢了拢大氅进了屋子坐下。 沈婳看着桌上摆了枣花酥,嘴里这时也没味道,她向着枣花酥伸了手,谁知还没拿起来,一个小侍女踩着小步进来行了礼,“沈姑娘安。” 第36章 枣花酥又掉了回去,沈婳整了下盘里的枣花酥,面对来人疑问道:“你是?” “奴婢映雪,年二十有三,是宣王指了奴来贴身侍候,”映雪见沈婳带来的大的小的东西,“小姐的东西多,若要使唤人,映雪随时待候。” 沈婳心里没谱,“我刚从南边汝川赶过来,这时也想吃些外面的糕点……只是不知这里到底哪家铺子最好吃。” 映雪会了意,没有多问后退几步行过礼出去了。 沈婳看着桌上的枣花酥想着事情,宣王既然已经怀疑她,上次一谈也不知宣王心里疑心消了多少,目前除了自己她不知道身边人都有几分可信。 大军现今都回了永安,宣王和祁珩肯定要上朝述职,有关弩机一事还需要同宣王进一步商议。 沈婳心里有了计划便准备着要传信给宣王,沈婳刚提完信件,外面就传来不合时宜嘈杂吵闹的声音。 沈婳搁了笔,将信折了放进衣袖,推了门出去。 “香扇,你怎么能这么说殿下呢!” 名叫香扇的婢女托着手上的盆,语气不屑,“殿下性情高洁,现在从汝川带了一个妖女回来,映竹啊,殿下这可不是被祸了心吗?” 映竹不肯退让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急得跺着脚。 沈婳闻言停了脚步,没现身而是就在柱子后任着她们吵闹。 香扇看了眼沈婳所住的屋子,满是鄙夷,见映竹嘴上不厉害便乘胜追击,“若不是她来,我现在还在殿下院里侍候,哪能离了殿下这些远,我们也真是……啊!” 香扇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震惊之余瞬间恼火!她扔了盆,大着声音开口便吼:“谁啊!知道我……” 香扇转头一看来人,好似又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她顷刻间便哑了声,腿一软,嗖的一下跪下。 她牙齿打颤,额头抵着地,“宣……宣王殿下……” 她身后众人见宣王悄无声息地现身也都唰唰跪下,不敢抬头。 香扇浑身紧绷,冰凉的水从发丝上滑落,她恶寒遍体根本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宣王面色凝重没有看她,从他身后走出了映雪,她直着腰身,声音是沈婳不曾见识过的凌厉,“香扇,殿下念你是太后那边的人,多年来不曾亏待。” 香扇听见映雪的声音身上抖得更加厉害。 映雪声音又恢复正常,“但是,你竟如此大胆当中编排殿下和沈姑娘,先前你在宣王府得了不少利,现在也到时候了,是时候还了。” 映雪使了个眼神,后面跑出来几个侍卫上前架起浑身颤抖不止的香扇。 香扇听完映雪的话面如土色,方才得意的样子早就不知在哪儿。 她嘶哑着声音大声哭喊求饶,“殿……殿下!香扇知错了,再,再也不敢了!不要让我去粹雪轩!我不要去!” 香扇后来是近乎失神的呢喃,“不……我不要去那个鬼地方,我不要!不!!!” 香扇被架着往外拖,不断的挣扎再加上她叫的太大声,侍卫怕扰了人就手上用力,用剑柄敲昏了她。 听不见香扇的声音后,映雪上前告诫一众婢女、小厮,不怒而自威,道:“沈姑娘于收复汝川有功,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往后香扇之错若有人再犯,就不要怪殿下不念旧人之情。” 沈婳热闹没看一会儿便被人打断,没了趣又回了屋。 祁珩回了永安就先去了霍府一趟,霍老夫人一早就等着呢。 待亲眼一见祁珩就心里高兴,屏退了众人,自己拉着祁珩坐在桌边就是东问西问,一顿炮轰。 祁珩面对霍老夫人接连不断的问题,被问的一个头两个大。茶都烧了四回而霍老夫人倒是精神的很,一点都不觉得疲累,到末了,竟果然又问起了他的亲事。 祁珩警铃大作,暗道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双鱼玉佩 祁珩眼见事态偏离轨迹就要控制不住,他端起一盘点心就放在霍老夫人手里。祁珩手上忙活,嘴上也不能闲着,赶紧打岔。 “外祖母,亲事先不着急,不劳您费心了,这糕点不错您慢慢品尝。小珩方才还想起府里有事请急需要办,就先走了,回头再过来。” 霍老夫人虽年事已高,但哪能不知道祁珩这些小辈们心里的小转转儿? 她溺爱地拍了一下他的头,佯怒嗔道:“你啊,就知道推脱,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着急,去吧!” 祁珩如蒙大赦,刺溜一下就往外跑,原本在门外守着的冷然见他出来赶忙在后面追着,声音不大,“主上,怎么不把沈姑娘的事跟……!” 祁珩回身,抬起手对着冷然的头就是一顿发力!然后将他的头掰过来,冷然以为祁珩要跟他说什么悄悄话,就附耳过去听,没想到祁珩顿了半天,就沉着声音说了一句,“蠢死了。” 冷然:“……” 祁珩推开他,“别跟着了,你先回府,我出去一趟。” 冷然没少挨过祁珩的打,早就习惯了,听到祁珩说要出去,心里就猜着他家主上的那点想法。他大着胆子进言,声音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很小,“主上可是要去寻沈姑娘?她的住处我一早就打听……” 祁珩刚走出去两步,然后猛得掉头捂住冷然的嘴!迅速往冷然身后的霍府看去。 第37章 棋差一招!有两个小婢女似是弯腰笑着,脚踩快步就进了大门,倒像是怕祁珩回去抓她们,顺带把府门也关严实了。 祁珩:“……” 完了。 祁珩真是拿冷然没办法,他就武功高了点,但脑子在祁珩看来,有时候还没薛恒转的快。 他也不想再打冷然了,他摸着冷然的肩膀,这一刻他想明白了许多,唉声叹气道:“以后我就少打你,我看是我打你打得太重了,导致伤了脑子才会这般。” 祁珩说完转身就走,没管冷然。 祁珩出了霍府之后,他在永安独自转了大半圈,买了点东西。他没有直接回定南王府,而是一个闪身进了永安的一个小茶馆。 径直上了二楼,走向最里间,推开门后他毫无防备地坐下。把袖子里的穗子拿出来扔在桌上。穗子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磕在桌子上发出叮的一声。 祁珩问:“你在永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说吧,难得你能主动找我,不知是为了何事?” 祁珩的对面坐着一个穿得保密得很的人,那人带着帽兜不见容颜,声音严肃,“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哦?”祁珩身体前倾,手指绕着桌上穗子,“跟我做交易?你上面的人,肯同意?” 那人抢回了穗子将它收入囊中,不悦地催促道:“一句话,做不做?” 祁珩靠在椅子后背上,翘起一边的腿,神色很是纠结,他摩挲着下巴,“跟我想做交易的人很多啊,我哪能人人都记着?看你是熟人就给个面子,可要是想做成这笔交易,那得看看你能拿得出什么诚意啊。” “听说,你不是很关心沈婳吗?” 祁珩悠哉悠哉,“她在宣王那处,哪能轮得到我关心。” 神秘人语气深沉,“就怕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身体状况想必你也知道,我可以看顾她的身体,保证她不早逝,如何?” 祁珩轻笑一声,“年纪轻轻竟敢与日月相比,难不成你还比韩老医术高明?” 神秘人没讲话,他不欲多说,兀自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佩,祁珩瞥了一眼,没在意。 但是下一刻祁珩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待想再细看那玉佩,却已经被人先一步收了回去。 神秘人见他这种神态,心里觉得八成稳了,但他平静道:“这玉佩你也见了,这种纹样,左不过就那几人知晓,总不可能造假。” 祁珩平复心绪坐下,重新打量起那人,“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想请祁将军为我保护一人。” 祁珩从茶楼里出来,回想着方才所见的双鱼玉佩。祁珩不知道那人的玉佩是从何而来,他怀疑那人身份真伪很正常。 可偏偏那玉佩造假几率为零,他又不得不信那人。 小宅里面的沈婳见热闹散了,便没了趣回了屋。 宣王紧随其后而进,“这里的人和事物,沈姑娘若有什么不满之处,尽可提出。” “殿下送来的婢女倒是机灵,住处自然也无可挑剔。” 两人先是寒暄一阵,可把沈婳憋坏了,她本来就不擅长同不熟悉之人寒暄。 她按耐不住正想提及弩机的事情,可宣王突然调转话锋,“今日顾太后传了旨,明日早朝过后你随我一同去立政殿面圣。” 太后怎的会传了她?沈婳看向宣王,她镇定问:“顾太后从何而知我的存在?” 宣王指了指沈婳桌上的弩机,“祁将军今日回永安后先被召见,猜是面圣之时所提,太后因而传见。再者随行军队里自是不少太后的人,沈姑娘的存在恐在一开始她便知晓。” 听完宣王所说,沈婳并没有恐慌,甚至是心里暗喜。想让太后亲自出面打压自己,可这在她看来,此次面圣可不失为一次好机会。 沈婳表面神色不安,迟疑道:“可宫中规矩颇多,我若……” “紧随我之后,自是无事。” 沈婳面色这才舒展开来,她起身行礼,“那便先行谢过殿下。” 宣王在此多有不便,恐遭人注意,便早早出了宅子。 刚送走了宣王,映雪又进来,将手里盒子置于桌上,低头说:“姑娘要的糕点。” 沈婳手摸上去,指尖轻敲盒面,“映雪?” “小姐可还有吩咐?” 沈婳想了片刻后,怅然道:“今日外面阳光正好,虽是寒冬可这夏日的阳光欺了雪,逼得这雪下不来,平白受了委屈,”沈婳看向躬着身的映雪,“你可知永安何时会下雪?我常年在汝川,还未曾见过雪,忍得了一时半刻,可过了这十天半月的,就难耐得紧了。” 映雪静了半天,随后不露声色道:“这雪自然是会下的,雪也不是回回都被阳光所亏。” 沈婳嗯了一声,没再得沈婳吩咐的映雪默默退下去,带上了门。 沈婳听外面没了动静,将桌上盒子移了过来。她摸了摸盒身,没什么特别之处。她随后打开盒子,扑面而来的是栗子香甜的味道,沈婳闻着这味道,她眼里的笑意就盖不住。 是她平时喜欢吃的栗子糕。 沈婳就着茶水把五块栗子糕都吃了,心想这糕点主人的手艺果然没退步。 事后,她拿了帕子将手擦净,又移过来盒子,将下层糕纸掀起来,拿起来抖了抖糕渣。 不在盒子上,也不在糕点里,那就只有这糕纸了。 第38章 她将纸置于阳光之下,仔细观察着纸面。一开始这纸就是普普通通的纸,但弹指间,稀疏的字就在纸面上逐渐浮现出来。 沈婳捏着纸张的一角,将纸移近仔细辨认,她喃喃道:“重香楼……影?” 沈婳不解其意,纸上依稀能辨别的字只有这四个。 地点有了,可这个影……最大的可能便是指人。沈婳奇怪,为何那人会给自己一个陌生的接头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得找时间去探探。 沈婳点了蜡烛将纸烧掉,她现在可是脑袋大得很,一边要防着有人再给她下绊子,一边还得提防着宣王这边的韩军医。 想到韩军医沈婳又是心里一紧,上次韩军医的一番话,她还未曾去找过。 她坐在蜡烛前,看着飘忽不定、随风而动的烛影,又想起一件事情。 沈婳的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那天祁珩的无耻之举,回回想来都让沈婳想将他立刻凌迟!再装进沈栗的药坛子里泡他个七七四十九天! “果真是个无耻、无礼小人,处处留情!” 沈婳嘴里念叨着就拿起了剪刀,咬着牙将烛心给剪掉,没了火光。 沈婳还在想着祁珩的一万种死法,外面传来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敲门声后是清甜的声音穿过门缝,“奴婢映竹,沈姑娘可找?” 沈婳心里觉得映雪是个有能耐的丫头,不错;可她又觉得映雪心思过于缜密,得防。 沈婳将纸灰拿纸张收了,然后倒进花盆里,再翻了下面的土盖住。忙完之后坐回去,“进来吧。” 映竹进来便跪在地上没说话,沈婳慢悠悠地拿了装栗子糕的盒子,又放进去两块枣花酥,装好后盖上盖子。 从始至终,两人谁都没有起头说话。 沈婳将盒子往外推了推,眉头轻挑,“你叫映竹到是巧了,我先前住在长亭山,可最喜欢竹子了。只是来了这永安,虽有竹子但终究不是自己亲自栽种的,难免总有一种生疏之感。” 映竹闻言,抬头便笑着说,“小姐若是喜欢竹子,映竹可以去找些小竹子移栽过来。” 沈婳静静端详着映竹,没讲话。 映竹不解,顷刻后映竹才反应过来,身体微微发抖,头低得很低。 瞬息间,她脑海里回想起香扇说的沈婳是个妖女,刚才抬头也见到了沈婳的白发,她心里忐忑不安。 而且此时沈婳又不说话了,映竹愈加的惶恐,“映……奴婢多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白发妖女?” 沈婳以扇半遮面,“表面君子?” 第21章 映竹映竹 映竹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她的话? 沈婳见映竹紧张得很,她轻声道:“无事,”她又蹲下来,握了映竹紧张的手腕。将桌子上的盒子放在她手上,“这枣花酥倒是不错,你拿去尝尝,若是喜欢,晚间可以再过来找我要。” 沈婳说完往床边走去。 地上的映竹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她心里打着鼓,两手托着盒子半天没动,低着头也看不见神色。 沈婳回头瞥见她迟迟不动,难道自己刚刚表现出来的善意不够?她又返回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声音柔和,“给了你便是你的,我也不会做什么强词夺理的事情,难不成你不信我?” “不不不……”映竹低着头,快速回话,“我既跟着小姐,便自然该信小姐,只是这枣花酥,小姐果真……” “我说了,给了你便是……”沈婳的话都没说完就噎住了,因为映竹突然抱紧盒子,情绪激动。 她眼睛里闪着星星,“这枣花酥是我亲自做的,小姐既然喜欢,那我晚间做了再给您端过来!” 沈婳想再安抚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映竹纯净无邪又闪着光芒的的目光,沈婳恍惚间没了神。 这目光上次见还是在她那个把药坛炸掉,自己帮他隐瞒的师弟眼睛里。 沈婳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就拍了拍映竹的肩膀,让她下去了。映竹脚步轻快,肉眼可见的开心。 沈婳看着映竹跑走,思量着她选映竹可以吗?想起刚刚映竹发光的眼神,心里觉得映竹挺招人喜欢,有她感觉也不错。 宣王府内,程奕坐在宣王对面,两人一同看着桌子上沈婳交上来的精细工图。 程奕哀叹一声,“这武器确是极好的,但殿下若是想以自己的名义将它投入军队,恐怕难过太后那关啊。” 宣王手指顺着线条滑动,“至于能不能过,还得明日见过了陛下才能定夺。” “沈婳此女确有几分真本事,只是殿下在陛下面前提及了她,那么明日面见陛下,太后必定也会在场,”程奕摇了摇头,“沈婳初次进宫未必能够招架住顾太后。” 宣王语气平和,“弩机工图不是出自我手,要想让弩机顺利生产,自然该由这主人亲自去讲。该是她的便是她的,别人想抢也抢不走,我只是顺手推了她一把而已。”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顾太后生性刁钻,沈婳又是个铮铮傲骨,明日两人怕是要掀起不小的波澜。” 宣王毫不犹豫道:“有陛下和梅大人在,太后还不敢做得太出格,不会出大事的。” 夜幕降临,沈婳屋里点着几根蜡烛,沈婳坐在桌边,手里端着碗红枣水。 第39章 映竹端着盘子脚步轻快,一路从厨房到了沈婳屋,将它置于桌上,行礼道:“小姐喜欢吃的枣花酥,映竹多做了些。” 见映竹一直站着,沈婳拉她坐下,映竹赶忙推脱,“映竹,映竹站着就好。” 沈婳把她摁到凳子上,她又瞬间站起来,一直来回往复。沈婳放弃了,给她一个软垫子,“那你坐在地上吧,长时间站着也怪不舒服。” 映竹慢吞吞接过垫子,然后直挺挺地跪在上面。 沈婳由了她去,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枣花酥放到嘴边,但她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事,移开手说:“今日那个香扇……” 映竹听见香扇的名字脸就拉了下来,“小姐不必管她,仗着殿下最近几个月出征汝川,可着劲儿的府里折腾,天天做着虚无缥缈的美梦。” 沈婳笑了,“看你对她意见挺大啊。” “她平时就作威作福惯了,身后又有太后的一杆子关系,在府里好像她是女主人一样。” 沈婳闻言顿了一下,“身后有太后?” 映竹的话匣子尘封已久,现在可算是打开了,“小姐有所不知,香扇原是伺候在太后身边,本是个籍籍无名的洒扫宫女。但去年冬日太后在长春宫外面歇息,那时候不知为何李贤妃养的猫儿来了长春宫,它瞅见了太后,炸着毛弓着身子,恶狠狠地叫着就往太后那边扑。” 映竹描述地绘声绘色,她自己越说越亢奋,“太后大惊,躲闪不及间是香扇眼疾手快,拿了扫把将猫赶走,因而香扇得了太后提拔成了大宫女。” 屋里渐暗,映竹就起身多点了根蜡,语气里混着不理解,“后来香扇到了宫女终于能出宫的年龄,可她偏偏却不想出宫,主动请了太后让她去了殿下院里当小宫女。” “现在想想,她恐怕早就生了来宣王府的心。” 沈婳咬了一口枣花酥,大枣的香味瞬间蔓延,沈婳眼睛都眯了起来,“人各有志吧,这年纪出宫想来也是被家里人寻个老实人嫁了。” 她眼里的喜悦又没了,茫茫然看着枣花酥的芯儿,“可惜啊,她志向太低。” 映竹多次偷偷看沈婳,借着点烛的空,又接着看沈婳,她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更加美艳,如银白发更给她添了几分神秘,朱唇皓齿。 映竹强压着嘴角,心道不愧是殿下带回来的人。 映竹心里一直偷着乐,连沈婳给她枣花酥都没意识到。 沈婳语调上扬,“想什么如此高兴?” 映竹惊了一下,脸上羞涩,手也不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映,映竹不是故意不理小姐,就是……” 沈婳面上显出笑意,“如此紧张作甚,我不是映雪。”她又把手递过去。 映竹接过了枣花酥,心脏激动地砰砰跳,这下她脸上笑意更加隐藏不住。 沈婳擦了手上的酥渣,“那李贤妃的猫呢?” “太后回过神后大怒,命人将那只发狂的猫给沉湖,宫中不准再养猫。” 映竹惋惜,“只是那猫儿李贤妃好不容易带大的,好像是明肃皇后养过的猫儿生的小猫。李贤妃为此伤心了不少日子,人也日渐消瘦,陛下宠爱李贤妃,安慰过几次依旧没什么效果,陛下就又给李贤妃找了两只从前花色的小猫。” 映竹语气重了,“听说为了这两只小猫,太后跟陛下也吵过。” 沈婳垂下眼帘,这皇帝倒是果真对李贤妃异常宠爱。但为何宫中嫔妃不多,皇帝又独宠李贤妃,李贤妃却入宫六年来,依旧无所出呢?是因为太后的原因吗? 沈婳察觉到灼热的目光,她眼神移过去,跟映竹恰巧四目相对。 被发现后的映竹浑身颤了一下,复将头低了下去,沈婳调笑道:“总是看我作甚?” 映竹吞吞吐吐,脸上薄红,嘴角的小梨涡就没消失过,“小姐……小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永安最好看的,不是你们口中的梅小姐吗?” 映竹羞红着脸,“虽然梅小姐也很好看,但是沈小姐的美跟她的不一样。” 沈婳伸手弹了映竹脑门一下,“有何不同?世人都爱崇拜貌美之女,觉得对她们的高歌诗颂便是最高的尊重。可我同她都是女子,若是单单以论容貌评个高低之分,那才是对女子最大的不尊重。” 映竹思考、反应了一下,“可是,梅小姐不光靠容色从永安女子中脱颖而出,才学也是女子中的顶尖,是永安第一才女呢!” 沈婳对映竹口中的梅小姐有几分了解,现在听了映竹的话倒更想亲自见一见这才情出众的梅小姐。 沈婳同映竹又聊了很多,映竹的性格跟沈栗很像,都是一谈论起来,嘴便停不下来。映竹见沈婳跟她也没架子,自己也就放开了,转坐在垫子上跟沈婳说了许多。 比如清玉郡主是如何辛苦地追祁将军,而祁将军又是如何伤郡主心的;御史中丞魏大人思慕清玉郡主已久,却始终打动不了人的心;范尚书今日朝上又跟魏尚书吵了起来,多亏了梅大人出口调停,不然要从头吵到尾;还有宣王跟祁将军也是争吵不休,总是闹个不欢而散。 说了不少、也很杂,但映竹说得最上劲儿的还是有关祁珩的。 外面夜深了,温度也降了下来,可屋内炭火充足,映竹说的话多了,她脸上暖得愈加红扑扑,她意犹未尽,“小姐您远在汝川可能不知道,清玉郡主现在还在追祁将军呢!” 第40章 “哦?”沈婳抿了口茶,浑身早就都放松了下来,“这是为何?她是觉得郎怕烈女缠吗?” 映竹叹了口气,小声道:“这还是要怪祁将军。” 沈婳微扬下巴,单手托住腮边,“怎么?难不成祁将军对她是始乱终弃?” “也不算是始乱终弃,事情开始是祁将军出门时,有人不知何时在后门前丢了个玄色彩球,祁将军以为是人不要的,颜色也称心就收了下来。” 沈婳顺口问,“那是清玉郡主的?” “对!”映竹继续,“那绣球真是无人要的也就算了,但那偏偏是清玉郡主亲手做的,是她身边的小侍女自作主张踩点放在那里的。” 沈婳:“要说怪祁将军的话,难不成是祁将军后来知道了那彩球是清玉郡主的却没有还回去?” 映竹眼神坚定地点头,“对,就是这样,清玉郡主到现在都对祁将军怀有情愫。” 沈婳眼睛里又燃起火来,果然不负她之前所骂啊,这祁珩就是这般的人,先是撩着清玉郡主,对她无意却不归还彩球;后来刚回永安便又收了一个彩球。 无情无义、无脸无耻之人。 映竹的嘴还没停,又开始说了这府里的事。 听着映竹噼里啪啦说的一堆,沈婳却先是困了,打了个哈欠,打断她说:“映竹,那香扇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在王府狂打了个喷嚏 冷然将窗户关上,“主上是不是又感风寒了?” 祁珩拿了帕子,道:“谁知道呢。” 第22章 太后顾鹤云 听到沈婳的问话,映竹朝天的热意瞬间就没了,她面色严肃,悄悄说:“被抓到粹雪轩了!” 沈婳见映竹如此小心又谨慎,她提了精神,终于可以顺着继续往下问了,“这粹雪轩是何地?” 映竹没先回话,而是从软垫上起身。拉开房门,往外左右看了看,随后又关上了门,还上了门闩子。 映竹跪在软垫上,身体往沈婳这边靠,沈婳倾身过去听。 “这粹雪轩是映雪姑姑用来专门修理不听话的人,听说那里吃人不吐骨头!” 沈婳神色震惊,捂住嘴,“果真那么恐怖?” 映竹疯狂点头,“进了粹雪轩的,目前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沈婳想着,既然粹雪轩没一个活着出来,谁知道有没有死呢?谁又知道这粹雪轩是不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呢?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二更天了。 映竹直接捂了嘴,唔唔地说:“二更天了,小姐定然犯困,我服侍小姐睡。” 沈婳是有些困了,但她不习惯被小姑娘贴身伺候,就回绝了她。沈婳随后躺在床上,意识浮沉,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在梦中的那个世界里,层云蔽日让人喘不过气,沈婳不安地抓住被角,睫毛隐隐颤动。 瓢泼大雨打在满身的血渍的女孩身上,她的眼睛被雨水激得睁不开,跪在地上低头抖着声音大喊:“大师我姓覃单名婳,不是无名女子!” “我并不在乎你姓甚名谁,家里官有多大,我只问你一句,”一位老者戴着斗笠,他眯着眼睛敲了下拐杖,声音漂浮,“为何要拜入我的门下?我可不会收娇弱的官家小姐。” 覃婳猛抬头紧盯着老者,满是血污的手指死死抓着地面,她咬牙道:“难不成大师就因我是女子之身而不收我?我从不是什么逆来顺受娇弱似花的小姐!踏着同胞的血肉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我现在活着的目的就是复仇!什么时候、又是谁,曾断定过女子不可干出一番事业?!” 老者语调拔高,“你既要复仇,说吧,你要找谁复仇?” 覃婳目眦尽裂,她垂着头声音低哑,“戎国……我誓要踏平戎国。” 老者长舒一口气,后又笑了一下,终是无奈劝道:“哎,你还是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自己找寻出路,我既救了你,你便好好活着。” 覃婳又被打了当头一棒!身体软下来遍体生寒,而后是无边的恐惧蔓延至心头,不懂为何自己不管拿出多大诚意,不让大师都不收她? 此时脑海中来回浮现的都是父母亲族惨死的画面,父亲的头颅,母亲反抗被杀挂在城墙上,万千汝川同胞被戎国士兵像赶老鼠一样赶到望涯坡,全部坑杀的场面将会是最可怖的梦魇终生缠绕着她。 她恨!她痛恨自己的弱小,她恨自己无权无势没有能力拯救她们! 所以她要改变,她要站起来,去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既然眼前的不让大师能将自己救出来,她也素闻不让大师的盛名,他定有能力助她复仇! 覃婳抬头,眼看大师又要上山离去,覃婳的心跳扼制不住地迸发般狂跳!她扯着嗓子做最后的挣扎,大雨冲刷让她睁不开眼睛,“大师若收我必定不会后悔!” 大师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悠悠的声音穿破雨声传至覃婳耳中,“理由。” “因为,我不仅会倾覆戎国,还会捅穿腐烂的大夏国,推翻荒诞的统治建立新的王朝!” 覃婳见老者停住脚步,内心极为激动,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赶忙继续喊,“大夏国皇帝昏庸至极,先是听信顾皇后挑拨之言便疑了祁、覃两家。后来戎国进犯汝川,皇帝竟对汝川六城失守作壁上观,跟个乌龟一般蜷缩在永安城,他更是我必杀之人!” 第41章 覃婳讲完后,两人陷入静寂无言的场面。周围只有雨水肆意怕打树叶、地面的声音,刺骨的寒意顺着雨水钻进覃婳的身体。 梦中的覃婳抖着,她害怕,她恐惧不让大师不收她、她怕覃家满门忠烈枉死不得昭雪、她更怕选择的这条道路背后的坎坷荆棘。 覃婳手指紧抓着地面,看到已被掀起的甲片缝里挤进污泥,她憋了很久的眼泪在此时顷刻爆发! 她昨日还在父母欢笑、亲友陪伴下度过自己的生辰宴,今日她便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鲜血和污泥混在一起,异常刺痛难忍,可这疼痛跟她刚刚经历的疼痛来说不值一提。 刺骨的寒意遍布沈婳全身,她口中呢喃,双腿在被子里乱蹬。梦中总是挥不散的黑影死死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无情地拖往无尽的深渊—望涯坡。 “不……不!” 沈婳陡然从梦中清醒,入目的是层层床幔。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额边白发早已被汗水浸湿。 映竹在外间听到动静,嗒嗒跑过来,一手拿帕子给她擦汗,一手摸着沈婳的背,给她顺气,“小姐做噩梦了?” 沈婳口干舌燥,按了映竹的手,“映竹,拿些水吧。” 热水入喉,沈婳喝完水后清醒些许,但她经梦魇也无睡意,呼退了映竹。 沈婳自己打开了窗户,随后坐在窗户边,抬头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不知在想着什么。 映竹担心沈婳也不敢走太远,就在外屋门侧边看顾着她。 不止沈婳睡得不安稳,祁珩也是。 祁珩趴在书案上打瞌睡,冷然悄声进来喊醒了他。祁珩眼底泛起青黑,伸了个懒腰,说:“你可算回来了,查得怎么样?该不会又没消息吧?” “小姐和覃婳依旧没有消息,”冷然从身上拿出一张纸,“但是,太后要有动作了。” 祁珩频频打着哈欠,将纸推给冷然,“你念。” 冷然半天没说话,祁珩也纳了闷儿,让他说话的时候他不说,不让他说的时候那嘴根本就管不住。 “被我打傻了,难道字都不认得几个?” 冷然为了证明自己,沉默着将纸在书案上展开,“这里面只有一个婳字,而且署名是……” 祁珩听到婳字提了神,待他看清署名之后,迅速出手将纸拿了起来,嘴里重复念着,“顾鹤云……” 皇宫里的长春宫内也是灯火未灭,屋内点着龙涎香,贵妃椅上躺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虽然已经近不惑之年,但岁月好像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贵人阖着眸子,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你可听说过沈婳?” 贵妃椅旁的书案上,一女子身着素色衣裳,她将笔置于笔搁之上,看着满是墨迹的奏折。 她说:“沈婳其人来路不明,说是长于汝川长亭山,恰巧救了宣王殿下,宣王殿下心生感激加上其人身有新式武器,可投于军队去对抗戎国,所以殿下一直把她带在身旁。后来大军班师回朝,她又跟着来了永安,说是长亭山无亲可依,来永安谋个出路。” 贵妃椅上的妇人笑了,她呼退了身旁捏肩膀的小宫女,她轻笑一声,“恰巧救了、新式武器、无亲可依、谋出路?燕婉,你怎么看?” 燕婉起身过来,轻手给她揉太阳穴,“太后娘娘恕罪,燕婉不知如何。” 顾太后嘴角带着笑意,“她这番经历倒是跟我挺像。” 经历相似燕婉自然能够发觉,只是她不能说。 追忆往事,太后心中徒生凄凉。 洪武元年春季。 当今的顾太后还是顾家待字闺中的嫡女,她上山祈福,却恰巧救下了私自回家省亲,被土匪拦路打劫的元皇后。 元皇后身上有旧疾,顾太后从小学过医理,精通医术,有法子为元皇后调理身子。 元皇后因顾太后救了她,所以同她交好。后来顾太后听从家中安排入宫做了顾嫔,两人日日相见,感情更加和睦。 洪武元年冬季。 顾嫔意外小产,整日以泪洗面。元皇后多次探望皆被回避,皇后内心酸涩、怜悯至极,奏请皇帝将她晋为贵妃,并将无妃看顾的五皇子过继给了她。 后来洪武二年春,元皇后难产,勉强生下宣王之后血崩而亡。 元皇后崩逝那天天降大雪,她躺在床上,声音虚弱,紧紧握着身旁夏武帝的手。 “臣妾此生……并没有求过陛下什么事情。”元皇后满脸泪痕,她崩逝之前告诉皇帝,她去了之后,顾贵妃于宫中无所亲近之人,恐因人欺负而伤心悲痛良久,所以请了皇帝让她来做继后。 当时皇帝根基不稳,顾家势力确能比元皇后更加让他坐稳皇位,皇帝顺势而为应了她。 元皇后驾鹤西去,谥号明肃。 夏武帝大恸,全国素服三年,礼乐嫁娶禁六月。夏武帝罢朝近一月后被燕丞相的折子强行拉回。 洪武五年,顾贵妃为继后。 顾太后思绪回笼,她挥开了燕婉的手,“今日上午一事……”她想说什么,但见燕婉身体一顿,便又临口改了话,“时候也不早了。” 时候是不早了,已经三更天。 上午一事是燕婉莽撞了,现在虽得了太后的赦令,但她没走也再讲话,而是独自回到书案前坐下,打开了下一本折子。 第42章 含飞殿内,皇帝和李贤妃竟也没睡,皇帝手中忙着穿针引线,李贤妃拿穿好线的针,端坐在床边,精神集中地在蓝色布料上绣着花。 床上的开和帝见李贤妃眼睛都红了,他揽过李贤妃的肩膀,声音里透着心疼,“阿婵,今天就这样吧,明肃皇后也不忍见你如此劳碌。” 李贤妃叹了口长气,身体不自主稍往后靠,落入开和帝的怀抱。她本想坐起来,但开和帝已经双臂环住她。 她任由了他去,盯着华丽的屋顶,眼角含泪,“明肃皇后,她可曾甘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倒霉蛋祁珩 开和帝捂了她的眼睛,声音很轻,“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李贤妃眼睛一合,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捏紧蓝色布料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李贤妃咬着牙,“她肯定很恨,她必定会对那人恨之入骨。”李贤妃想到什么,她又松开了攥紧的手,泄了气,哀叹一声,“可是,像明肃皇后那般的人,应当是会原谅她吧……明肃皇后就是那般的。” 开和帝不想她忧思过度,便想带她去睡。谁知李贤妃眼睛突然睁开,眼里饱含怒意。 她站起来,看着床上的开和帝,眼泪依旧在落,李贤妃声音颤抖,“她为何要那样做……我现在甚至不知道宫中到底有没有真的。” 李贤妃捂住自己的头,面色痛苦,她语调拉长,“满腔怜爱,付诸东流……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还是说那一切本就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 开和帝心中揪疼,偏过头去,不忍看她。他下了床,看向窗外,“朕,朕若有……” 李贤妃抢过话,声音陡然拔高,“若是陛下有权!她不断地摇着头,“当今断不会是这种局面,如果陛下敢于……我又何至于此?” 开和帝神色有异,依旧不敢看她,想过去扶她却又停住脚步,他摆着手,“朕,朕可能不行的……” 李贤妃悲切的目光移向开和帝,见他如往常一样的犹豫不决,李贤妃心中钝痛,她软坐在地,不甘认命却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陛下,您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阿福也走了,臣妾快要撑不住了。” 阿福就是李贤妃之前那只猫儿。 她说不下去,她也不能说下去。李贤妃认清了现实,她整理好衣裳后跪拜在地,声音恭敬,“请陛下回宫。” 开和帝吞吞吐吐说不出话,他上前想扶起她,李贤妃声音沉沉,“请,陛下回宫。” 开和帝僵在原处,李贤妃跪在地上没再动作,开和帝将李贤妃碰掉的针线包捡起来,放好。 随后便出去了,留下了李贤妃一人,这已经是第三年,开和帝没有留宿过含飞殿。 漫漫长夜,飘蓬烛火无所依,沈婳关了窗,走到桌边,她看着烛火将灭不灭便直接将它吹掉。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寂静。映竹一直在屋外门口处搓着手,沈婳惊醒过后她放不下心就一直守着,此时看屋里烛火灭了,她便松了口气,自己轻声跺了跺脚往回走。 屋内的沈婳声音疲惫,不合时宜地说了句,“这样,有意思吗?”她自己凭借记忆摸到了床边,躺了进去。 在窗外埋伏了半天的祁珩,听到了沈婳的言语,他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地翻窗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沈婳:“有门不走,倒像个贼人专走窗户。” 祁珩:“有门却有人守着,哪有翻窗的保险?” 第24章 立政殿中顾贵妃 祁珩翻窗而进,并没靠近里屋,就站在外屋的屏风后面。 沈婳偏头便能看见屏风后的黑色人影,两人隔着屏风对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沈婳能听到外面北风呼啸的声音。 祁珩想起自己此行是来做什么,便打破沉默开口,“明日入宫,谨慎行事。” 沈婳将自己完完全全罩在被子里,她反问道:“祁将军夜闯闺房,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祁珩虽然早就在脑子里演绎了好几次去,但真到了上场的时候,还是紧张,“那日之事,实属意外,我……” 沈婳瞬间坐起来!拿了床头的茶盏就扔过去,“你竟还敢提?!” “敢作敢当。” “好一个敢作敢当,无耻无礼、轻浮惯了的祁将军,也会主动赔罪了?” “……” 沈婳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她不想提那个话题,“今日就算将军不说,明日进宫我亦知要万分小心。而且这不正是拜将军所赐吗?果然,人人都不可轻信。” 祁珩知道提那事定被沈婳骂,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他听着沈婳后面的话,觉出不对味儿来,“我又做了何事?” 沈婳又半撑起身,她问:“将军做了何事还需要我来戳破窗户纸,一五一十道来?” “我祁珩向来坦荡,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何要承认?” “我既已跟人合作便不会中途易辙,有人步步紧逼,在太后那里点明我的身份,不就是想借太后之手打压我吗?” 祁珩听得云里雾里,“谁告诉你是我?!” 沈婳冷呵一声,“将军如此激动作甚?难不成真是你?” 祁珩越过屏风,“若真是我,我今日为何还会赶来让你小心行事?沈婳,你脑子是不是跟冷然一样是傻的?你不会动脑子吗?” 第43章 沈婳抡起枕头就扔了过去,“我是不是傻的,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祁珩接住了飞过来的枕头,他不理解沈婳,“你在发什么疯?” “我若是个傻的,就不会进永安城。” 祁珩看不清沈婳的表情,整理了下情绪,一字一顿道:“那绝不会是我。” 沈婳重新揪了被子过来,盖好,“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你我本就是对家,你出手,我接手,一来一回本就是正常之事,我确实是个傻的,也是疯的,无权无势就该是这么个下场。” 沈婳翻过身,枕了另一个枕头,她稳下声线,手指紧紧抠着被角,“方才我所问,倒像是在质问你,孰不知,你本该如此。” 祁珩将枕头掷去床尾,“说漏你身份之人绝不会是我,再者你的身份早晚会暴露,你难道会想不到太后会在军营里安插眼线?” 沈婳没出声。 祁珩感觉莫名其妙,他径自翻身出了屋。走了几步开外又折回来,咔哒一声将窗关好。 沈婳听不见声响之后睁开眼睛。 她攥紧了枕头,想着刚才的言语,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她能不知是谁挑明的事吗?只是她不能明目张胆去质问,除了弩机,她还没实在的、更好的筹码。 祁珩恰巧这时候来了,撞了霉运。沈婳好像能跟别人多说几句话,多拌几句嘴,自己便还是活在真实世界里,而不是在无休止的梦中。 她睡不着,望崖坡的梦魇也让她不敢再睡过去,她觉得深渊中有无数双触手想要将她拉扯进去! 沈婳浑身战栗,后来她干脆将头也埋进了被窝。 愤愤而走的祁珩很闷气,好心过来提醒她,自己反倒还被诬陷。 但也幸亏他来了这一趟,要不然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冤鬼! 祁珩不一会儿便回了定南王府,冷然解了祁珩身上的大氅,“主上,此行不会露马脚,宣王那边察觉出来的人,属下均已处理掉。” 祁珩一脸怀疑地看向他,食指指着自己“我看着是很好欺负的人吗?” “……” 祁珩见惯了冷然呆呆的神情,他兀自进了屋,坐下喝了口暖茶。 他眼神狠厉,“查查宣王回永安以来的踪迹,他都去了哪儿,又见了谁,我都要知道!” 祁珩既有吩咐必定有原因,冷然有时候虽傻,但有分寸,他也不多问。 第二日清晨。 映竹给沈婳系好了大氅,“小姐冷了就把汤婆子往怀里放,那样会暖得快点。” 沈婳顶着黑眼圈,“映竹,把我的幂篱拿过来。” 沈婳由宣王的人引着踏上了入宫的道路,幂篱遮面下的她反复摸着汤婆子。 沈婳此次入宫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和太后又会发生什么摩擦呢?她能安全回来吗? 这些沈婳不知道,她只能继续往前走。 沈婳进了宫,一个叫福禄的公公引了她,“沈姑娘跟着咱家走吧。” 原先给沈婳引路的人低头行礼过后转身,悄声提醒,“万事小心。” 那人低声说完就沿着原来的路线回去,沈婳跟着福禄公公走了。 走到立政殿偏殿,福禄说:“姑娘就先在这偏殿等会儿,太后、皇上得了空会来传召的。” 福禄没等沈婳回话直接就走了,沈婳没在意,她摘了幂篱,坐到凳子上慢慢等。 沈婳指尖敲着桌面,她等着等着,越想越不对劲儿。她掐算着时间,现在早已过了辰时。 沈婳背后一凉。 她忙从凳上起身,快步走向门前。 手上用力,门却分毫未动。 门果然拉不动,沈婳寒意上身,她开始敲门,没人理她后开始砸门呼喊,也没有动静。 反倒是偏殿内里传出来声音,“等你这么久,这才发现?” 沈婳闻言猛地转身,一位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女子出现,她由身边的宫女扶着,虽面带笑意,却总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宫中的高位妃嫔就那么几个,来人身份不俗,而且李贤妃为人低调,衣着淡雅。 不难猜出,此人便是顾贵妃。 沈婳低头行礼,“民女沈婳,见过贵妃娘娘。” 顾贵妃扶了扶鬓边流苏,她神色不惊,好似是又没见到沈婳这号人。她问身旁宫女,“若朱,昨晚陛下歇哪儿了?” 沈婳依旧保持半蹲着的姿势,若朱回道:“娘娘,陛下昨夜歇在了贤妃娘娘处。” 顾贵妃面露担忧,她轻叹一声,“婵妹妹最近些日子必是累得很,待晚些时候,我们前去探望探望。” 沈婳依旧保持着动作,她不能动,未经许可起身便是大不敬,既然顾贵妃有意刁难她,她必须要沉住气。 顾贵妃又跟若朱谈起了永安城出了位不可多得的美人,是从远处而来。若朱虽懂她家主子的意思,但她也不敢过于得罪有宣王后背的沈婳,她眼神示意顾贵妃。 顾贵妃纳闷儿,“若朱,你这是什么眼神?”她顺着若朱的视线看过去,“呦!这不是沈妹妹吗?快起来。” 顾贵妃忙走过去,“你看本宫记性不好。”沈婳不敢受她扶,自己先起身了,顾贵妃看向若朱,嗔怪,“你也不说早些提醒我,若是劳累了沈妹妹,看宣王怎么罚你。” 顾贵妃是真的会怕宣王吗?不,不是这样的。 第44章 沈婳听着这一句句的沈妹妹,心里直发毛,虽然顾贵妃看起来待人亲和,但是沈婳总感觉她内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是跟她现在的性格完全相反的。 沈婳想起顾太后,她语气恭敬,“顾贵妃可还有要事?” “本宫没事怎会无缘无故找你?!” 顾贵妃声音突然拔高!沈婳被吓得浑身一颤,若朱面色惊恐,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顾贵妃上前一步,她双手掐住沈婳的肩膀,目眦尽裂,发髻上的珠翠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找你怎会没事?!你为什么会回来,我做不了皇后,全都是拜你所赐!” 沈婳推拒着顾贵妃,怎么回事?顾贵妃怎么突然如此?她做不了皇后凭什么怨她,自己明明刚来永安,之前也没有在永安动过手脚。 两人纠缠在一起,若朱想来拦却又退了回去。沈婳不知该如何,她也不好直接将顾贵妃给推开。 这时候若朱迅速整理好情绪,她深吸一口气,轻车熟路地上前,轻轻拉住顾贵妃的胳膊,“娘娘,这是跟着祁将军历经千辛万苦,前来永安谋出路的寻常女子。” 顾贵妃眼睛逐渐回神、聚焦,她紧紧盯着沈婳的眼睛,手上渐渐松力,“你是……跟着宣王来的那个沈婳?” 沈婳肩膀一松,终于挣脱桎梏,她没时间了,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顾贵妃也不知为何突然如此,沈婳只知道情况不妙,必须赶快离开。 她再次行礼,“民女沈婳,受太后传召进宫面圣,现许是到了约定的时辰。” 顾贵妃先是摇着头后退几步,想往偏殿内里去。 沈婳呼了口气,她刚想转身走却又想起紧锁的房门。 沈婳想出声喊住顾贵妃的侍女,还未等到她出声,这时顾贵妃突然又回过身。她快步上前,拉住沈婳的手,眼中无光,像一潭死水,她语速不似刚才,而是很慢。 “原是想多留妹妹些时间,我们好好谈谈,但你毕竟身负要事,我也不好耽误。” 怎么又成了个端庄的贵妃?沈婳眼神偷瞥向门口。 若朱懂了沈婳的眼神示意,顾贵妃也有意让沈婳走,她便走至门前,有规律地敲了几下房门。 随后门被打开了,若朱站在一侧,“沈姑娘请。” 沈婳想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但她真的没时间了,顾贵妃许是见她神色着急,“妹妹既有要事,便快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15 17:12:51~2024-03-22 10: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求求别不氪金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朝上风波 沈婳闻言也不多留,她刚踏出房门,福禄公公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他拿拂尘轻轻打了一下沈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太后娘娘和陛下都等急了,姑娘怎的还在此处逗留呢!” 沈婳被这一拂尘打得更迷,不是说让她在此处等吗?为何等到的不是皇帝和太后的传召,而是顾贵妃? 沈婳疑虑万分,自己并未接到传召,她警惕地看向福禄,暗想福禄也有问题。 福禄根本顾不上沈婳的眼神,他忙推着沈婳走,“这时候也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姑娘就快去吧,不然惹怒了太后,咱家也要跟着受苦。” 既是怕跟着受罚,那为何还帮着顾贵妃拖她? 沈婳和福禄步履匆匆,沈婳耐不住好奇,她又回头望去,这一望让她遍体生寒! 顾贵妃竟没走,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婳本是不怕的,但顾贵妃的行为很是奇怪,再想起方才回首看见的那直勾勾的眼神,很像蛰伏已久的蝎子,正虎视眈眈地锁定着目标。 沈婳心里一揪,脚下步子加快。 一路上福禄都在督促沈婳快些,好像方才故意引她来见顾贵妃的不是他似的。 “好了!”福禄止了步子,他抹了抹额上的汗,语气舒缓,“就是这里了。” 沈婳抬头,入目的是立政殿的牌匾。 沈婳:“?”刚刚在宫中走了许久,怎的又回了立政殿?宫中难不成有两个立政殿? 福禄先上了脚步,他走了两步后回头,见沈婳杵在原地不动,他眼都瞪大了,催促道:“姑娘还不快些进去?可没时间等姑娘消磨了!” 沈婳又被福禄公公推着进了立政殿。 一进立政殿便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像是走进了神鬼混杂的审判之所,殿内安静得很,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福禄一进殿便跪下,一点都不耽搁,“小的福禄,拜见太后娘娘、陛下。” 沈婳还没看清殿内情景,就被福禄悄悄往旁边伸脚踢了踢,沈婳微撩裙摆,即刻跪下,语气恭敬,“民女沈婳,叩见陛下、太后娘娘。” 沈婳跪在地上,额头置于手背,静静等待着阶上之人的回话。 而殿内鸦雀无声,毫无动静,仿佛他们二人根本没有进殿一般。 坐于高处的开和帝偷瞄向左侧太后处,太后闭着眼睛没有挣开,面色凝重。 开和帝抬手,稳住声线,“平身吧。” 沈婳、福禄:“谢陛下。” 沈婳刚站起身抬头,她便觉出两侧都射来灼灼目光。 第45章 沈婳扭头往左侧望去,立于前排的是宣王和另一位王爷,而后是程奕,后面的是两三个她未曾见过的。 而右侧立于前排靠后的祁珩,沈婳一眼就看见了。因为祁珩看到沈婳视线移过来的时候,竟抬手示意她,他在这里。 沈婳瞬间闭眼,整理好表情后睁开。 高座之上的太后依旧是没有睁开眼睛。宣王出列,声线一如既往的稳重,“陛下,这便是那位造出弩机的女子,沈婳。” 沈婳再次感觉到两侧投过来灼灼目光。 开和帝看着沈婳,“既能造出抵抗敌国的武器,自是有功之臣,爱卿在不久前又曾提她,说于遥城一役中她出了很大的力。” 开和帝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既是如此,沈姑娘可有想要的……东西?” 沈婳抬头看向开和帝,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线中能听出来东西,开和帝害怕。 他在怕谁?沈婳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坐于皇帝左侧的太后。 沈婳正欲讲话,此时太后突然开口。 太后睁开眼,沈婳感觉自己的头都要被刺出两个洞,太后语调拉长,“延误时间一刻之久,竟是如此藐视于陛下吗?” 众人皆是一颤,宣王、祁珩同时看向沈婳,沈婳拱手,从容回道:“来时之路遇人不淑,这才多有耽搁,还望陛下、太后娘娘恕罪。” 她身旁的福禄早就又跪下了,听了沈婳的话不住地踢着她的脚。 太后不再说话,沈婳亦不再言语,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开和帝一会儿看看太后,一会儿看看沈婳,最后他直起后背,决定打圆场,“沈姑娘初次进宫,路上因事耽搁了也属难免,无事。” “弩机既然能让我军如虎添翼,那便任沈……” “慢着。”太后出口打断皇帝。 “弩机威力是否经过精确检测,确实强于普通弓箭?那弩机暗含的危险,是否排除过?” 程奕上前道:“太后娘娘,此弩威力已经试验,确实超于普通弓箭,至于这危险……目前未有发现。” 顾太后冷笑一声,她撑着扶手起身,“现在没有发现,万一我军赶往前线作战,千钧一发之际这弩机出现了问题,那我军将会如何?” 沈婳回道:“太后娘娘,现今的弩机是由民女所一手改造、精进过的,缺陷皆已弥补。” 太后语气加重,“缺陷皆已弥补,但是还未经过检测危险性,所以弩机一事先停一下吧。” 太后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让弩机投入军队?沈婳正思虑着对策。 “陛下,”一人从右侧前排出列,“沈姑娘既然已经说明弩机超于普通弓箭,缺陷也已弥补,那便差多加试验,不如让老臣亲自检测这弩机,也好早日给陛下一个答复。” “梅……” 太后又截了皇帝的话,语气反常地恭敬,“梅大人,您老年事已高,此等琐碎小事,自是不用劳烦梅老了。” 祁珩总算是知道了太后的想法,他立刻上前,“弩机既是跟着我和宣王来的,弩机自然可以由臣同宣王检测,何必叨扰他人。” 太后早就料定祁珩会出面揽事,她似笑非笑,“此弩既为军事之用,自是归于兵部,这样才算合理,您说呢?陛下。” 开和帝沉顿片刻,“那……便交由工部的李爱卿。” 祁珩眉头紧锁,顾太后为何不是将弩机任于手下人之手?那样的话弩机能不能顺利生产全在于她一念之间,将弩机交于工部…… 祁珩暗自嗤笑一声,他明白了。太后原来想一石二鸟。 弩机本就应该交付于工部,祁珩此时也没有理让弩机回自己手里,在这件事上顾太后鲜有的顺理却是依旧心怀不轨。 弩机一事就此告一段落,沈婳也没强求弩机一上来便被同意生产,此事还是要徐徐图之。 众人见太后不欲再提其他事,本以为能退出去,谁知祁珩意外地开口,“陛下。” 刚想发令的开和帝面色一惊,“祁爱卿,可是还有其他事?” 祁珩语气铿锵有力,“陛下,沈婳于遥城一役中出了大力,功不可没。” 祁珩这是做什么?沈婳看向祁珩,只能见到祁珩的后背,紫袍官服下的他举着笏板,语出字正腔圆,有了几分君子的模样。 开和帝知晓了祁珩的意思,“朕记得兵部里面有空缺,沈姑娘过去也能帮助解决弩机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便……” “陛下,”一位紫袍官员听出了祁珩和皇帝的言外之意,他走出来,往后瞥了一眼沈婳,语气极为不屑。“女子怎可为官?” 太后轻笑一声,“魏尚书?” 吏部尚书魏景升等着太后下文,可她却不讲了。魏景升疑惑地抬头,太后满面笑意却不出一言。 魏景升后知后觉,他赶忙低头亦不再言语,缩了回去。 太后笑容敛去,她由身旁宫女扶着,步履缓缓涉阶而下,边走边问沈婳,“女子怎可为官,沈姑娘,我朝吏部尚书问你,怎可不答。” 沈婳目睹着太后一步一步走下来,太后为何走下来?不管如何,沈婳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退缩,她拱手后,答:“女子为官,非沈婳首创,”沈婳视线扫过满堂官员,“宫中女官,少吗?” 魏景升斥道:“后宫女官,怎可同前朝相提并论!” 第46章 “那魏尚书的意思便是太后娘娘作为女子,”沈婳眼神骤冷,“立于朝堂却根本无威信而言吗?” “你!”魏景升自不是这个意思。 沈婳向陛下而躬身行礼,“能力超绝的女子,为何不能同诸位大人一般,在朝为官?” “自古朝上便无罗裙!你一汝川民女,休要胡言!” “既然自古朝上便无罗裙,那多了有才智之女,又有何不可?有才之女便一定比男子差出许多?永安才女梅小姐,敢问满城男子有几个能出其右?” 梅家小姐之才确实没有几人能比,在场的都不敢妄言说谁能超她。 沈婳肃声道:“梅小姐之才,世人皆知,可世人只会给予诗词歌赋来颂扬,将她供之高阁,却不愿替她开另一条道路。” 沈婳此时的一双狐狸眼中毫无情意,她面容严肃,继续说:“若民女有能力,必定请梅小姐学政事、入仕途。” 太后不紧不慢朝沈婳走来,她抬手挥退了一旁侍女,身姿优雅,嘴角勾着笑,震呵道:“口气倒是不小!” 太后慢慢走至沈婳跟前,她起手,长长的护甲轻托起沈婳的脸。 沈婳顺着仰起头,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顾太后,顾太后看容色应当未到不惑之年,她脸上没有在朝堂浮沉中的沧桑,反倒是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太后悠悠开口,“说吧,你有什么能力,让梅夭入仕途。”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于朝上招手,“沈婳?” 沈婳闭眼,暗道,不认识他不认识他,不认识他。 第26章 无人的御道 顾太后的护甲尖从沈婳的下巴移至她的喉管,沈婳感觉有一条毒蛇在自己脖间游荡,她又脖颈敏感,此时难受得紧,可又不能直接躲开。 护甲所过之处,皆开始不自主颤栗。沈婳咽了一口唾沫,她镇定后道:“科举考试按成绩来选拔官吏,并无明文规定说女子不可参考。梅小姐只差一个推力,” 沈婳眼神坚定锐利,“一个支持她的人。” 太后突然收回手,笑容晏晏,神态从容说:“你说的倒也是,只不过这女子不可为官,已是天下人默认之事。不知你一个长亭山农女,有没有那能耐让天下人改观。”太后回过身,往阶上走。 “遥城一役,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女子亦可立于阵前。再者,太后娘娘不就是吗?”她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字一顿道,“女子亦可立于朝堂。” 魏景升拂袖而斥,“荒谬之言!太后娘娘乃万金之躯,普通女子怎可与之相比!” 沈婳紧跟其后,“夏武帝开始任用官吏时主靠军功爵制,以军功大小任选官吏。洪武八年的燕梅变法,在选拔官吏上配以科举制,两条选拔官吏的制度皆没有明文规定说女子不可评选。” 沈婳语气疑惑,“难不成,当年夏武帝、燕丞相、梅大人之策的范围,魏尚书有更好的见解?” 大山瞬间压于魏景升肩上,沈婳拿夏武帝和燕丞相压他,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地,一旦反驳,那便是自认为比前者更加优秀。 “诸位既然都说你在遥城一役中出了计谋,这才得以快、狠、准攻下遥城,那自然是该赏的,只不过这赐官一事……” 太后从皇帝身前走过,留下一句,“还是得陛下做主啊。” “陛下,赐官一事实属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其余人也跪下,“还望陛下三思。” 沈婳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员,她心中五味杂陈,既然祁珩已经开了这个头,那么她不如顺势而为,她赌顾太后。 祁珩嗤笑一声,太后理了理衣袖,笑问:“定南王,可有什么想法?” “臣一个糙人,自是讲不出什么固有的说辞,只不过……”祁珩回过头看向沈婳,冲她挑了个眉,见沈婳脸色变了,他又立刻回了头。 “沈婳既有功,又献上新式武器,她的功劳,难道跨不过一个女子之身的坎儿?” 宣王抬头道:“陛下,臣亦觉得赐官并无不妥,有功却不封赏,岂不是寒了有志女子的心?” 沈婳跪下再拜,“陛下,女子志强,若是单单因为女儿身便被埋没,这是女儿一生的悲哀,亦是国家损失。” 她看向魏景升,“魏尚书也说,自古朝堂便无罗裙,那么大夏国以开明、法治治国,是固守成规还是顺势而变?更何况自古便无任何一条法令,曾明确规定女子不可立于朝堂之上。” 沈婳扬起下巴,迎住太后投来的目光,“既然诸位大人不信任沈婳,那么沈婳也不强要官名,待将来,沈婳会给各位大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今日沈婳只想说,女子并不是只能专于女红。” 沈婳话音骤落,周围寂静一片,有的官员闭着眼睛,根本没听沈婳说了些什么。 沈婳指甲紧紧扣住自己的手,“民女随军千里奔袭,只为国家而来,女子之身又如何,谁说女子不可任官?从古至今又有谁曾断定过,女子不可创一番事业。” 殿内的窃窃私语之声渐起,但弹指间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沈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她眸色深沉,“既然无人讲过,为何诸位大人不能给小辈一个机会,星辰自是不敢同皓月争辉,诸位大人又在顾虑些什么呢?” “放肆!”魏景升手指着沈婳,“你一个女娃娃在朝上肆意妄言!该当何罪?!” 第47章 礼部尚书两手夹着笏板,出言讽道:“魏尚书跟一个后辈急什么?” 魏景升一甩袖子,“垂髫小儿口无遮拦,你不问罪她,转过来指摘我作甚!” “你对于一个后辈之言耿耿于怀,莫不是对号入座心虚了?” “你!”魏尚书气得官帽都在颤抖,你了半天,说不出下文。而礼部尚书依旧是一副看热闹的松懈感,他对于魏尚书愤恨的眼神选择回避,闭上了眼。 还不忘再补一句,“只会甩袖子,谁不会啊。”说完后礼部尚书唰唰甩了两下。 魏景升气得就差把笏板砸礼部尚书脸上了。 开和帝虽然见惯了礼部尚书同魏景升掐架,但还是得劝劝,“诸位爱卿,不要伤了和气,既然此事争议很大,那便稍……” 太后脸色一变,她提醒道:“陛下忘了吗?御史台下面少了点人。” 开和帝:“……” “陛下,御史台确实是正值缺人之际。”御史中丞顾行知出列上奏。 开和帝沉吟片刻后,“既是顾爱卿那边缺人,那沈姑娘便跟着去御史台。” 宣王见御史中丞顾行知都直接出来抢人了,他可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陛下,御史台肩负监察重任,沈姑娘初来乍到恐应接不来。” 太后劝道:“沈婳方才一番言语,全显得口齿伶俐,不去御史台办事倒委屈了。” 在御史台做官确实要有一副好口才,不然你拿着证据检举了官员,嘴上说不清楚,脑子也跟不上,到时候反被倒打一耙,给自己气出个病,全是不值。 既然太后都发话了,开和帝也有了明确的指令,他轻咳一声,“兹有忠诚正直之人,汝川长亭山民女沈婳,才智过人,宜承重任,朕承慈命,特封为巡按御史。” 沈婳听完浑身发麻,她好像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喘上来。她提起声音,所说回荡在殿内,“臣沈婳,谢过陛下隆恩!” 她没想到自己得官名来的如此之快,她的第一步成功了。虽然是个七品,但至少她闯进了那道门槛,只要她进了官场,以后的事情可以慢慢图谋。 祁珩神色忧郁,瞥向沈婳,不知在忧虑什么。同样的宣王也是这副表情看着她,沈婳被两道幽幽的目光锁定,她左右看去,一时不解其意。 开和帝一声令下,众人皆退出来,准备出宫。 沈婳一步一步走在殿前的台阶上,“沈姑娘停步。”沈婳闻言回身,见到了个不曾认识的人,但刚才朝上也有印象,是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顾行知看起来也是正风华正茂,沈婳作揖后狐疑问道:“大人可是有要事?” 顾行知脸上笑意不减,“并无大事,只是日后虽不能一同办事,但也算是同僚,沈姑娘初至永安,若是受了人的欺负,可要告知于我。” 顾行知说完便笑了起来,魏尚书经过两人处,瞟了眼沈婳,冷哼一声又走了。 沈婳无视了魏景升的动作,她同样笑着回应,“那日后便多蒙大人提点。” 沈婳被赐官冲昏了头脑,这才想起来巡按御史是地方官,太后将她调离了永安。 “看你刚得了官,挺开心的嘛。”祁珩慢悠悠从顾行知身后绕出来,他眉头上扬,食指指着自己,“你得官我也出了几句话的力,怎么感谢感谢我?” “颂安这句话说得无理,”宣王又走过来,顾行知笑着行礼,“宣王殿下。” “若说出几句话的力,那太后和我是不是也要找沈姑娘请赏?” 沈婳顺着下台阶,“那沈婳可真没什么好东西来报答啊,只能好好办事,多为诸位分些忧。” 祁珩觉得无趣,他觉得宣王真是阴魂不散,这里人多,祁珩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兀自转身走了。 顾行知正欲跟着沈婳二人走,他却面色一变,止步喊住了宣王,“殿下。” 宣王疑惑回头,“可还有事?” 顾行知正色说:“前日昌州雪灾的折子递上来了,梅大人请了殿下前去商议,我差点给忘了。” 宣王眉头紧蹙,“昌州雪灾?”宣王拉了顾行知的胳膊,“昌州自古便多雪灾,但往年都能应付,这年上奏了天听,必定灾祸严重。” 昌州雪灾?沈婳暗自记下。宣王想起沈婳,他又走回来,语速很快,“沈姑娘跟着其他官员走便可出宫,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可……” 沈婳知宣王的意思,“殿下自然要以国事为重,路程不长,民女可以自行。” 宣王同顾行知往立政殿内走,沈婳往外走。 此时日头已然升起,沈婳抬手遮阳望向天边,重云密布下的太阳射出道道光路,沈婳收了动作,脊背挺直,跟着众官员走出了立政殿。 沈婳边走边想着方才立政殿内的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无形间偏离了路线。待沈婳反应过来时,长长的宫道上已经没有了其他官员的踪迹。 沈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怨道:“这毛病还是改不了。” 走路出神这个毛病沈婳自幼便有,小时候走失过几次,也没把这坏毛病改过来。后来不管什么时候屁股后面都会有个沈栗,沈婳就彻底不改了。 可现在沈栗走了,沈婳又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她就开始像个无头苍蝇乱走。可她又怕自己误闯了什么禁地,她当即决定抓个人问问。 第48章 沈婳走出一个地方,看到的又是另一条无人的御道,沈婳端着手,保持镇静走在路上。好不容易见到几个宫女,但是那些宫女像见到罗刹鬼一般,你推我挤地跑走。 沈婳:“?” 不对!沈婳能想起自己确实是跟着官员走的,为何官员突然消失了?难不成…… 身后传来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声,沈婳迅速回身。 作者有话要说: 魏景升:“你不攻击她,反过来攻讦我作甚?” 礼部尚书:“怎么?沈姑娘所言戳到你了?既是没有,急个什么劲儿。” 礼部尚书说完狂甩了两下袖子 第27章 杖责 听到脚步声,沈婳的脚控制不住自己往前走了几步。 刚到拐角处,谁知从一旁的宫门里窜出来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神秘兮兮的,慌慌张张也不看路。 小宫女恰好撞在沈婳身上,沈婳猝不及防被撞得一晃,她稳住后上手又拉住了险些要倒的小宫女。 “没事吧?” 那小宫女似是很害怕,她颤着声音不敢抬眼看沈婳,只是结结巴巴地说:“无……无事,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 小宫女说着就要走,沈婳疑心大起。宫女匆忙走了,沈婳回忆她刚刚扶那个小宫女的时候,那宫女右手紧握,没有松开过。想必猫腻就藏在那里面。 沈婳左右看了看,眼下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人都刻意躲着自己,没有其他人的话,凭她自己走,也许走到晌午也走不出去。 沈婳左右看了看没人,她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着那脚步很快的宫女,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了好几条路。 沈婳感觉周围安静地厉害,她看着前方仍在走的宫女,她没有继续跟上,而是停住脚步,甚至是逐渐后退。 沈婳猛转身想往回走,却不想一转身见到了她目前在宫里最不想见到的人。 顾贵妃坐着轿辇从御道拐角处出来,她歪着身子手臂杵在扶手上,支着腮。眼角含笑,朱唇轻启,“这不是宣王带回来的沈姑娘吗?不是在立政殿么,怎么在宫中晃荡,没一点规矩。” 语气带刺,来者不善。 沈婳挥手,屈膝行礼,回道:“民女蠢笨,于宫中迷了方向,若是冲撞了贵妃娘娘,民女甘愿受罚。” 顾贵妃陡然咯咯地笑起来。沈婳不解,但顾贵妃却手指着沈婳,道:“若朱,你看看她,我还没怎么她呢,她就请罪。” 顾贵妃笑意骤敛,眉眼间狠厉尽显,手紧紧抓着扶手,像是恨极了沈婳,“好啊,正合我意!” “来人,将她给本宫带回承宁宫!杖责二十!” 沈婳:“?” 顾贵妃的宫女们上前挟制住沈婳,沈婳不住地挣扎,“贵妃娘娘,罪不至……!” 若朱狠狠掐了一下沈婳的胳膊,沈婳吃痛,条件反射想要推开她。 可若朱却将她扯过来,小心翼翼地提点,“姑娘若不想死,便不要多问。” 沈婳听完视线投向顾贵妃,顾贵妃悠哉悠哉欣赏着自己手上的一枚玉佩,好像刚刚发号施令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婳闭上眼,咽下一口气,她任由左右两个侍女挟着沈婳往承宁宫走。 这明摆着就是顾贵妃故意挑刺,惩罚于她,但是沈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顾贵妃。 难道是她前面所说,自己让她当不了皇后?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阻拦过她,甚至是在汝川布局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过她。 沈婳看向前面倚靠在轿子上的顾贵妃,心疑再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顾乃大姓,顾太后一支怎会出个如此嚣张跋扈又神鬼难辨的人物?如果想要将皇后的位子握在手中,不应该推出来个这样的顾贵妃,这个顾贵妃不像是顾家出来的人。 很快沈婳被押到承宁宫,一个宫女手上粗暴地扯开她的大氅,寒风瞬间刺进沈婳的五脏六腑,她咯噔一下打了个寒战。 侍卫杖压着沈婳,让她趴在两个板凳上,沈婳紧咬着牙,她紧张地握住衣领,仰头见下人搬出来一个高高的座位。 顾贵妃由人搀着坐下,侧着身子拿小桌上的糕点,眉眼含笑,静静等待着将来的好戏。 沈婳心想不就是二十下吗,忍忍就过去了,她又不是不曾忍过,沈婳咬住自己的手。 棍棒划破空气,发出呼的声音,棍棒落下!杖杖砸在沈婳的背部。 沈婳神色剧变!她紧紧抓住身下的板凳。 胸腔翻涌,口口气喘不上来! 不是臀杖?!为何是脊杖?后背传来滔天的剧痛几乎要将沈婳给吞噬,她大口喘着气。 她想要起身,可落下来的棍杖又将她无情砸进痛苦深渊。 不行!二十脊杖寻常男子几乎都承受不住。 若是二十脊杖行完,她必定亡命!沈婳的双手紧紧抓着板凳,指头骨节处泛白,指甲都好像要翻过来。 沈婳眼眶里泛起生理性的眼泪,她死死咬住右手大拇指连接手掌处,妄图转移注意力。 额头上冒出细汗,身上的白衣逐渐染上点点红色。 沈婳举起手,示意顾贵妃。 顾贵妃瞅见了,她抬手,“停。” 顾贵妃拍了拍手,又拿帕子擦了手,她由若朱扶着,一摇一摆地走下来。 第49章 顾贵妃走到沈婳跟前,从自己的头上摘下来一支步摇,用步摇挑了沈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顾贵妃轻笑一声,眼神里都是不屑,“怎么?想求我饶了你啊?” 沈婳强迫自己不去想身上的剧痛,她眼眶通红,咬着牙道:“顾贵妃无端杖责,不怕陛下怪罪?” 顾贵妃像是听到什么巨大的笑话,她漫不经心地将步摇插到沈婳的发间,“本宫的地位在那里,你不会以为本宫的位分是陛下的意思吧?” 沈婳咽下口中的血沫。顾贵妃说得没错,顾鹤云架空皇帝,顾贵妃的地位源自于顾家而不是皇家,她有顾家做后背自然是不用怕皇帝。 顾贵妃摔了两下手,眼神轻蔑,“继续吧。” 棍棒继续落下。痛感不断在叠加,沈婳若想在永安立住,看来只靠皇帝是不行的。 沈婳如果一开始对顾贵妃是惊疑、好奇,那么现在一双眸子里满满的全部都是对她的恨意! 顾贵妃,沈婳心中的名单上又增添一人。沈婳眼前都开始飘忽,她的头越来越重,她甚至怀疑自己要死了。 不!她不能死!沈婳轻摇了摇头,她眼神努力聚焦,可是还是控制不住涣散。沈婳颤着手从头上拿下步摇,抹开袖子怼住自己的胳膊,沈婳紧咬着嘴唇,手上用力往下摁而后滑动。 步摇与皮肉相触之处冒出血珠,然后血迹越来越多。沈婳眼前终于清明了些许,可是好痛。 后背、胳膊、嘴唇、手,很痛! 沈婳的眼泪在此时倾眶而出! “住手!”殿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呵斥。 沈婳背上的棍棒随之停下,顾贵妃神情一顿。 她移过目光,待看清来人后,她眉头微蹙,扔了糕点,缓缓起身,双手交叠置于腹部。 语调上扬,“李婵,你来做什么?” 李贤妃疾步而来,在沈婳旁停住脚步,脸上没有往常的忧郁,此时脸上更多的是震惊,尤其是在见到沈婳血色晕染的后背时。 “臣妾若不来,巡按御史沈婳可还有命,前去赴任?!” 顾贵妃听到“巡按御史”后目光锁定板凳上半掀眼帘的沈婳,微惊过后转而低笑一声,换了一副嘴脸。 她在阶上来回踱步,“巡按御史沈婳目无宫规,于宫中四处无端游荡,冲撞了本宫,本宫为何不能杖责?” 李贤妃见惯了顾贵妃装模作样,“贵妃所说是否为真?又有几分可信!” 顾贵妃收起好脸色,大声斥责,“李婵!你不要仗着陛下站你那边就肆无忌惮!本宫是太后请封的贵妃!” 李贤妃声色俱厉,未有惧色,她身后的侍女都面带诧色,她说:“臣妾有陛下亲赐的凤印!” 顾贵妃胸腔剧烈起伏,像是被戳住了肺管子,她抚着胸口,“李婵!你竟还敢拿凤印压我?” 顾贵妃脸色乍青乍白,本想作罢但又觉得气急。 她快走下阶,一把抢了侍卫手中的棍子,侍卫想夺回来又被顾贵妃的样子吓到,收了手。 顾贵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贤妃,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李贤妃心里发怵,她脚步后退,一旁侍女扶住她。 她疑惑发问:“贵妃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顾贵妃此时根本就没有一位贵妃该有的仪容姿态,活像一个发疯的市井泼妇,她拖着棍子一步一步挪过去。 沈婳神识回笼,发觉事情有变,她强扭着头往后看。 若朱担心事情闹太大,到时候贵妃真伤了李贤妃,她壮着胆子上前要拦顾贵妃。 “滚开!” 顾贵妃一甩袖子,将若朱推在地上,怒喝道:“一个低贱的宫女也敢拦本宫了?!” 沈婳脑子阵阵发虚,她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汗水早就打湿了她额间白发。 如潮水般燥热的痛感,已经觉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发寒,冷风一吹冷得更加入骨。 沈婳想撑着起来,但她手下一滑没撑住,咣的一下跌回去,身体又摔在板凳上,这一震彻底震没了沈婳的意识。 李贤妃、顾贵妃对峙地如火如荼,自然没人注意到晕厥过去的沈婳。 顾贵妃离得越来越近,李贤妃的大宫女惊翠对李贤妃低声说:“娘娘,此地不宜久留。” 李贤妃没理她,她此时虽有惧意,但也不再后退。 她冲着前方一地垂首的人呵斥道:“顾贵妃的宫人都是吃白饭的吗!你们家主子疯了还不快拦住!” “李婵!我看最疯的是你!”顾贵妃举起棍子,作势就要砸下去,李贤妃身后的小侍女见状脸都吓白了,可她们却赶忙上前护住李贤妃,惊翠牢牢抱住李贤妃。 顾贵妃的棍子不偏不倚全砸在了惊翠身上。惊翠闷哼一声,身子一软,瞬间就晕了过去,李贤妃花容失色,高呼:“惊翠!”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无力回天 承宁宫炸开了锅,乱作一团! 若朱知道自己再不拦住,她们一宫的人都不用活了。 她赶紧眼神示意其他宫女,顾贵妃手下三四个宫女一咬牙,壮着胆子堵在李贤妃和顾贵妃中间,她们齐声道:“娘娘息怒。” 顾贵妃的火气随着那一杖下去了不少,但她还是窝着火,李婵居然还敢拿凤印刺激她,李婵真是活得太舒服了。 第50章 顾贵妃丢掉棍子,眼神里充满不甘,“本宫要怎么息怒。” “陛下驾到!”殿门处又传来太监的高喊声。 等开和帝移步进来时,殿内已经跪了一地的人。他见李贤妃跌落在地,惊翠倒在她的怀里,开和帝一个箭步上前扶起李贤妃,神色慌张,“阿婵,这怎么回事,没伤到吧?” 李贤妃惊魂未定,她强装镇定,“臣妾无事,只是沈姑娘……” 开和帝瞥向人群开外的沈婳,他视线又迅速扫过跪在地上的顾贵妃,又看到了地上的板子,心里已经明白大半。 他语气阴冷,“顾珪,朕念你母家有功,未曾重罚过你。” 顾贵妃跪在地上,心砰砰砰地到处乱撞,虽然她知道皇帝不会重罚于她,但每次到这种时候,自己都会战战兢兢。 开和帝震怒喊道:“不想这让你更加得目无尊法!如今竟都敢私自责打朝廷命官!” 顾贵妃的心瞬间按耐不住。 她抬头,此时又换了一副脸色,含泪欲滴,手帕掩口,“陛下,沈婳出口顶撞臣妾,臣妾一时控制不住……” 开和帝驳道:“控制不住自己就不要出承宁宫!承宁宫顾贵妃私自责打巡按御史沈婳,又出手冲撞李贤妃,闭门思过四月!” 开和帝语速很快,不留余地。 这道指令如晴天霹雳劈向顾贵妃,她从来没有受过责罚。她呆坐在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喃喃道:“不……不,陛下您不能如此对我!” 顾贵妃说着就要起身过来拉住皇帝,开和帝满脸鄙夷之色,拂袖道:“承宁宫的人都没听到朕的旨意吗!” 顾贵妃还未走到开和帝跟前就被七八个宫女拽着往殿内走。 承宁宫房门关闭,顾贵妃的求饶声依旧萦绕在耳边。 李贤妃心里没底,快步走向沈婳,见她昏了过去,她一刻都不敢耽搁,即刻派人将晕过去的沈婳和翠竹带回含飞殿。 沈婳昏迷趴在床上,双目紧闭,太医谨慎地剪掉沈婳背上的布料。 天寒地冻,血迹干涸迅速,取下衣片时,就相当于是在撕扯沈婳的血肉。 沈婳发出一声声的闷哼,她无意间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李贤妃在一旁拿帕子给她擦了,也将她鲜血沾污的白发洗净。 李贤妃肩膀微微抖动,开和帝轻叹一声拿了另一个帕子给她,安慰道:“好了,她不会有事的。” 李贤妃深吸了一口气,她突然脸色微变,转身拉住开和帝的手,“陛下此次罚了顾贵妃,太后可会加害于你?” 开和帝抬手挥退了除了太医的其他人,他低声说:“这次琮哥哥若是再不保护阿婵,岂不是以后就是明摆着任由她欺辱你?” 李贤妃听到“琮哥哥”这个字眼眼眶更加红润,她哽咽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只是抬手搂住开和帝的脖子。 开和帝因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又听到了冰雪融化的声音。 开和帝心中喜悦,回抱住李贤妃。 他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抚摸着李贤妃的后背,他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李贤妃主动的怀抱。 自从开和六年六月顾贵妃入宫后,李贤妃同顾家的矛盾愈加尖锐,再加上顾贵妃入宫后嚣张跋扈,多次挑衅还是宠妃李昭仪,李昭仪都忍了下来。 后来同年十月,还是李昭仪的李贤妃再次有孕,幼子早夭的惨痛经历依旧烙在心底,这让李昭仪更加珍视这来之不易的孩子。 开和帝因此大赦天下,甚至是还想册封李昭仪为皇后,可有太后在,他自然是不能如愿。 他的旨意还未下发就被太后驳回,最后开和帝同太后纠缠多日,最终也只是将李昭仪晋为李贤妃。 李贤妃觉得根本不在意位分,只想在宫中安稳度日。 可天不遂人愿,开和七年二月,顾贵妃胆大妄为、理智尽失,竟暗中加害李贤妃,导致李贤妃落了胎,终生不得有孕。 李贤妃大恸! 她苦求皇帝下诏鸩杀顾贵妃,可开和帝两面为难。李贤妃出身也不低,是武将世家李家嫡女,顾太后不好把事做的太不合适,就将李贤妃晋为贵妃,将顾贵妃降为顾美人。 可后来李贵妃身体痊愈过后,自请降回李贤妃,顾贵妃也随着年月的推移又坐回了贵妃的宝座。 自那之后李贤妃同开和帝关系一直处于冰点。 现在,开和帝也明白了,他若是再不站起来,恐怕到最后能伴自己入眠的都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你说什么?!”宣王刚踏出立政殿就得到了报信。 宫女颤着声音又说了一遍,“顾贵妃杖责沈姑娘,沈姑娘现在生死不明。” “什么叫生死不明,她现今在何处?” 宫女低声回话,“沈姑娘被李贤妃救下,应当在含飞殿。” 宣王立刻就往含飞殿赶。 刚到王府的祁珩瘫在座位上,转着扳指正郁闷呢,这时冷然步履匆匆,门都没敲,直接破门而入。 被打断思路的祁珩刚想骂他。 冷然:“主上!沈姑娘出事了!” 宣王未出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含飞殿。 开和帝惊疑,“皇兄怎么来了?” 骤然而至的宣王,让李贤妃旋即推开开和帝,默默看着沈婳擦泪。 “沈姑娘来永安,目前毕竟只有臣一人,臣自然要多关照她。” 第51章 开和帝扶起行礼的宣王,语重心长道:“皇兄,私下不必称臣。” “陛下规矩不可废。” 开和帝松开手,宣王扫了一眼里屋,“不知沈姑娘如何得罪了顾贵妃,得此灭顶之灾。” “此事稍后再谈。” 太医走出来,躬身道:“沈姑娘内里空虚,又得此灾祸,臣……” 宣王脸色入土,“直说即可。” 太医跪下,心一横道:“臣能力有限。” “什么叫能力有限?” 开和帝压住宣王,宽慰说:“皇兄不必过于惊慌,宫中太医众多。” “若不是顾贵妃,她又何至于此,陛下,臣早就说过……” 开和帝转身坐在凳子上,“朕又何尝不想将她遣送出宫,可朕能这么做吗?”开和帝又站起身,走到宣王面前,“你们都不曾站在朕的立场看待事情。” “我们何尝没有站在陛下的角度?陛下,您才是皇帝。”李贤妃走出来,“开和帝才是大夏国之主,不是顾鹤云,这整个国家姓赵,不姓顾。” 开和帝:“……” 李贤妃压抑已久,她直说:“正是陛下的一味退让,这才导致外戚专权愈加严重,如果陛下想要夺回权力,就要站起来。” 宣王跪下,“陛下,今日是沈婳,明日就可能是李贤妃,后日便可能是臣。” 李贤妃也跪在开和帝面前,“当然,陛下今日处罚了顾贵妃是在反抗顾家,但是陛下今后还敢如此吗?” 宣王道:“太后必定不会让顾贵妃被拉下台,有顾太后一天在,这大夏国便不是姓赵,而是姓顾。即使顾贵妃行为疯癫,顾太后亦可在不日的将来,立她为皇后。” 开和帝跌坐在凳上,良久后,“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诶诶,祁将军,现在非上朝时间,非召不得入内啊。” 祁珩推开拦路的太监,“滚开。” 他带着林医继续往里走,祁珩又猛地转身,揪住那太监的衣领,咬牙道:“福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先前是我敲打得你不痛不痒,反而是太舒服了对吧?” 祁珩松开手,“鼠目寸光,跟疯子一起作妖!” 福禄早就惊出一身冷汗,祁珩一松开他,他就颤颤巍巍地滑跪在地,双眼睁大,“小的……小的也不知顾贵妃要那般啊,但是小的。” 福禄给祁珩递眼神,“但这沈姑娘的消息,也是小的给冷大人递过去的,您看能不能?” 祁珩眯起眼睛,俯下身去看他,“想功过相抵啊?” 福禄瞪大着眼睛,结结巴巴,“这这这,不不不,不是……” 祁珩顾不上处置他,先带着林医走了。 福禄见他走了才开始喘气,他额头上流的汗珠密密麻麻,他狂咽唾沫,心想祁珩不敢杀他,他不敢。 太后在洛湖边喂鱼,听完消息后,眼神一瞥,说:“这沈婳倒有几分本事,左脚挨着赵弘渊,右脚踩着祁珩那小子。” 太后往湖里掷了一把鱼食,鱼儿们争先恐后地游过来,她笑着说:“彩春,祁珩不是闯宫了吗?那就让他闯吧,哀家倒要看看霍府能偏袒他到什么时候。” 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彩春默默退下。 含飞殿内站了一堆太医,他们忙地焦头烂额,翻阅着古籍。 淳于院判快步出来,“陛下,宣王殿下,沈姑娘看症状是患有先天羊白头,羊白头患者本身体质便弱于常人,现在又经过脊杖,身体受损过重。” 李贤妃忙道:“院判不如直说。” 淳于院判对李贤妃拱手作揖,“沈姑娘外伤皆已处理好,只是此命,臣并无把握,羊白头患者早逝在所难免。” “什么叫在所难免,医术不精便不要妄下定论!” 祁珩带着林医气势汹汹地进来,“臣参见陛下、贤妃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峰回路转 “祁将军怎么来了?” 开和帝知道祁珩胆子大,但他这胆子大适用在战场上,也不能在宫中如此胆大。非召不得入宫,更何况他是手握军队命脉的异姓王。 祁珩没回皇帝的话,而是问宣王,“宣王殿下,也不想沈婳这么早死吧?我来是因为谁啊?” 皇帝对于自己被忽视,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打算追责,更何况祁珩还是跟太后对着干的。 宣王思考着祁珩的话,知道他有个心腹医师,眼下为了沈婳只能…… 宣王开口,“陛下,是臣听说定南王有神医,所以请了他来。时才情急混乱,所以一时未曾记起禀报陛下。” 开和帝拂袖,“罢了。” 祁珩示意林医进去,李贤妃也跟着掀帘入内。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林医躬身走出来,“沈姑娘的情况,淳于院判应当早已跟陛下说明。沈姑娘本伤在内里,现今又受杖责,这以后……恐怕臣亦无力回天。” 宣王扶起林医,面色焦急却尽量遏制着,“果真再无良策?” 林医低头,汗颜道:“……臣是无法,在世的,恐怕只有医仙不离,或许能有转机。” 宣王满头黑线,泄气说:“医仙不离早已失了踪迹,这要如何去寻。” 祁珩若有所思,随后他灵光一闪,“我有办法。” 众人都等着他的下文,连太医们都想知道祁珩有什么好办法。 第52章 祁珩在众目睽睽下继续,“陛下可否命臣带沈婳出永安寻医?” 李贤妃惊疑,直言道:“她本就命悬一线,又怎可再经舟车劳顿之苦?” “此事便是林医的事情。医仙不离行踪诡秘,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汝川,找她需费些时日,再将她带回来又费些时日,所以只能带着沈婳一同启程。” 林医也正有此意,他劝说,“贤妃娘娘,臣虽医术不精,但也有法子让沈姑娘撑一段时日。” 可李贤妃仍是觉得不妥,她想再劝一劝,可开和帝已经开了口,“既如此,那便由祁爱卿带沈姑娘去寻医吧。” 屋内满面愁容的太医们得了赦令,一股脑儿全都涌了出去。 祁珩没踏进里屋,“陛下,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接她出城。” 祁珩出了含飞殿,路上,他问方才守在门口的冷然,“李贤妃怎会对沈婳如此上心?” 冷然思虑片刻,“李贤妃本就心地善良,心性同明肃皇后颇有相似,想来应当是对沈姑娘的处境心生怜悯吧。” 绝不可能那么简单!难不成先前同沈婳传递信息的便是李贤妃?有这个可能。 但是她到底同沈婳是什么关系?李家未有去过汝川任职之人。 冷然想起一事,“对了主上,您先前让我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祁珩脚下步子没停,“说。” “主上,沈姑娘一事,确实是宣王告知太后的。” 祁珩听完想打他又停住了手,但是不打他又好像心里不舒服,最终踢了他一脚。 冷然见祁珩烦闷至此,听了消息又不是很高兴,他也能猜出来祁珩想要听哪个消息了。 他压低了声音,“主上,祁小姐会有消息的。” 祁珩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你先回府整理东西,明日下午启程去汝川潭城。” 冷然得令止步,在宫门前同祁珩分道扬镳。 祁珩去了城东的一个酒楼,他直接上了三楼。 他刚坐下就直入正题,“医仙不离,你必定知道她身处何处吧?”祁珩坐在凳子上,身体前倾,又补上一句,“沈婳死了,我想你也不乐意吧?” 祁珩对面坐着之前那个神秘人,只见他不慌不忙,抿了一口热茶,“救她,还到不了请医仙不离的程度。” 祁珩眼神一凛,有怀疑又有期待,“怎么?你有法子能救她?” 神秘人将茶盏放下,语气淡淡,“我们不已经达成交易了吗?你帮我保护一人,我保证沈婳不早逝。” 神秘人继续,“而且啊,你要知道,沈婳,她没那么容易死。” 祁珩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语气都轻了起来,“有此言语,那你可真不愧是,不离大师的弟子啊。” 神秘人重新倒了一杯茶水,举起来道:“谬赞。” 祁珩原本真的做好了带沈婳去汝川的念头,可是他半路上想起了这人。 恰巧,今日也是他俩间断碰头的日子,他就想来试试,能捞出不离大师的下落便不虚此行,但是他能救沈婳那就最好。 霍府。 霍老夫人表情微变,喝茶的手一顿,身子往旁边倾,“水汀,你说真的?” 水汀频频点头,轻手捏着老夫人的腿,“沈姑娘确实被赐官了,是巡按御史,整个永安城都传遍了!” 霍老夫人嘴角含笑,放下茶杯。外面的传闻听府中小丫头们谈论,霍老夫人也知道一些。现在加上水汀的话,让她对于沈婳更添一层好奇,越来越想亲眼见见。 “正好,小珩那小子经常偷宣王的东西,殿下宽容大度,从未向我提起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知道。” 霍老夫人单手扶额,轻叹一声,“水汀,找时间我们去宣王府,转转。”霍老夫人像是愁极了,阖着眸子摇头,“去转转,送点礼。” 水汀暗自记下,她默默敲腿,而后她突然脸色一变,“对了!还有老夫人,那沈姑娘出宫的时候被顾贵妃拦住了!” 霍老夫人的眼瞬间睁大,仿佛听到什么灾难的事情,“你说什么?遇见了那个疯子?” 水汀脸色也非常不好,她紧皱着眉,“千真万确!那沈姑娘还被顾贵妃杖责二十,现在危在旦夕,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霍老夫人听完就感觉喘不过来气,水汀忙起身给她顺气,“老夫人也不用太过于担心,王爷已经带着林医进宫了。” 听到林医进了宫,霍老夫人的心刚放下,可随后反应过来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哎呦!非召不得入宫,他这个毛孩子就气死我啦。”霍老夫人边说边拍大腿,屁股也坐不住了。 水汀慢慢劝说,“夫人也不用过于担心,水汀还打听到消息,宣王替王爷打了幌子,说是宣王让他进宫的。” 霍老夫人闻言拿着帕子的手控制不住,一直在颤抖,最后不断地用帕子拍打水汀的头,“你这个小丫头,说话怎么还大喘气。” 水汀受着力,笑着解释,“水汀一时也没想起来啊。” 霍老夫人将打笑脸的水汀推到一边,像赶小孩儿一样,“快去,再去打探打探消息,那沈婳怎么样了。” 水汀还没跨出霍府出门,迎面就撞上了风尘仆仆的冷然。 “水汀,老夫人没在睡吧?” “没有。”水汀想抬眼看冷然,却又低着头不敢抬。 第53章 冷然嗯了一声,“多谢水汀姐姐。” 水汀双手捂着脸,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没……没事,能帮到冷大人,是水汀的……诶?” 水汀终于敢抬眼的时候,冷然早就没了人影。 水汀返回去的时候,冷然又疾步出来了。水汀纳了闷儿,怎么如此急慌慌的。 水汀搞不懂,带着疑问去办自己的事情。 冷然转头回了府,现下正在定南王府忙上忙下、收拾东西。 “大沙、小沙呢?”冷然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蹦了出来。 两个人都笑呵呵的,“冷大哥冷大哥,有什么事吗?” 面对小孩儿冷然的脸也是冷着,他摸了摸他俩的头,扳着个脸但说出来的话又是暖的,“我跟主上要出一趟远门,你们在家好好待着。” 大沙疑问地挠了挠头,“啊?珩大哥不是刚回来么?” 小沙也皱起了小眉头,“对啊,珩大哥刚回来又要去哪里啊?” 冷然叹了口气,“我们去去就回。” 冷然觉得自己能应付这俩小孩儿。 结果,祁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大沙、小沙一人抱着冷然的一条腿。冷然脸色焦急,想走也走不了。 大沙涕泗横流,他本就是重量级,现在一哭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不行啊,冷大哥,你走了就没人陪我一起打鸟了。” 小沙也抹着泪,嚎着嗓子,“珩大哥走了,就没人带小沙,去重香楼找香喷喷的大姐姐们玩啦!呜哇!!!” 祁珩原本双臂环胸,正看冷然的笑话呢。可小沙的一席话,听得祁珩脚下一个踉跄! 他大步上前卡住小沙的腋下,将他拎进了屋子里,关紧了房门,把小沙放在桌子上。 速度之快,堪比逃窜。 他一把捂住小沙哭喊的嘴,祁珩声音放轻,佯怒问:“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小沙一见祁珩哭得更加厉害。小沙不断发力,祁珩见他鼻涕都快出来了,赶忙松开他的嘴,小沙的鼻涕在下一秒果然唰的一下喷了出来。 祁珩反手拿桌上的一个帕子捂住他的鼻子,手扭了扭给他擦了擦。 小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沙不想珩大哥走……不呜……啊!” 祁珩见小沙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他又觉得吵又觉得酸涩。 因为大沙、小沙是自己在十八岁第一次反攻汝川潭城的时候,救出来的奴隶。现在小沙15岁,可还是很黏祁珩,大沙18岁了,可也有点黏着祁珩。 他们两个在戎国人手里待时间太长,整日劳苦、受尽压迫,以至于心智皆停留在幼时。 说起来祁珩最感到愧疚的,是因为救出大沙、小沙的时候,他们的母亲意外身亡。 祁珩拿帕子好好给小沙擤了鼻涕,他声音软下来,哄着,“好了好了,珩大哥不走。” 小沙哭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听见祁珩的话,他止住了哭声,喏喏道:“真的么?” 祁珩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真的,只不过,我带你找大姐姐的事情,不许再往外说,要不然,”小沙不敢说话,一双圆眼紧盯着祁珩。 祁珩嘴角抹笑,“不然的话,就没有最漂亮的大姐姐找我们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沙提问:“真的有大姐姐找我们吗?” 祁珩:“嘘。” 接下来就是祁珩的装*现场! 第30章 祁珩名誉“受损” 小沙深吸一口气,边吸鼻子边摇了摇头,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小沙抓住祁珩的手指,眼神诚恳,“可是……真的会有最漂亮的大姐姐找我们么?” 祁珩腾地一下站直身子,扬起下巴,大拇指指向自己,极为自豪道:“有!怎么会没有,你珩大哥我英俊潇洒!” 小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拍着手掌,“英俊潇洒!英俊潇洒!” 小沙笑得开怀,冷然敲门进来了,“主上,真的不走了吗?那沈姑娘怎么办?” 祁珩瞬间收起自己刚才的样子,故作高冷,“不走了,沈婳有人治。” 小沙噤了声,他咬着自己的手指,眼神一直在祁珩和冷然之间打转。 沈娘?娘?大姐姐?咦? 小沙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祁珩转头看他,随后拿了桌上的糕点,将小沙的手指抽出来,把糕点塞进去。 嗔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啃手指头,皮都快没了。” 含飞殿。 沈婳依旧趴在床上不省人事,李贤妃轻声招呼着人,“惊雀,你觉着这屋里冷吗?不会冻到她吧?” 正在加炭火的惊雀笑着回道:“娘娘,咱这屋里已经很暖和了,不会冻到沈姑娘的。” 李贤妃又道:“惊雀,你说这屋里太暖了会不会闷到她?”李贤妃这样想着,她自己觉着也有些喘不过气,忙道:“快,把窗户给打开。” “阿婵只顾得上朕的巡按御史,丝毫不顾及自己啊?” 惊雀闻声起身行礼。 “下去吧,这里有朕。” 惊雀笑着走了出去,把门也给关严实了。 李贤妃一直看着沈婳,没有看开和帝。开和帝心里别扭,他哀叹一声,“阿婵,你对沈姑娘的关心程度,都要越过你的琮哥哥了。” 李贤妃拿毛巾擦了沈婳额间的汗珠,神色严肃,“请陛下不要拿臣妾打趣。” 第54章 刚抱完,转眼就不认人,开和帝也拿她无法,他还能怎样,自己的青梅竹马,继续宠着嘛。 开和帝主动换洗了李贤妃放下去的毛巾,又递给她,不经意间问:“阿婵,先前你同沈姑娘有过接触吗?” 李贤妃摇了摇头,开和帝摸不清头脑,“那阿婵怎么如此关心沈姑娘?” 李贤妃看着沈婳的面容,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久到开和帝以为李贤妃不想告诉他缘由。 李贤妃语速不紧不慢,“先前见过画像,现如今亲眼见了,便更觉得沈婳有几分像明肃皇后,是不是?” 开和帝好奇,“果真?” 他凑过去看沈婳的脸,稍有诧色,“确实有点像……只不过不是很明显。沈婳跟明肃皇后都是一般的绝色女子,长得有相似之处也属正常。” 开和帝趁机搂了李贤妃的肩膀,笑道:“阿婵眼力真好。” 李贤妃眉头轻蹙,再次无情挣开他,顺带给他了一个肘击。 沈婳夜里迷迷糊糊觉得渴,她感觉身旁有人,便开口,“水……” 身旁那人给了沈婳一杯水,沈婳道谢后一口闷掉。 她渐渐掀开眼帘,屋里很暗,并没有点蜡烛,沈婳视线移向一边。 “醒了?” 沈婳几乎是骤然间,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沉默片刻后,“太后娘娘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要事相谈。不过还请太后娘娘怜悯沈婳身体不适,恐是不能行礼了。” “差得是你那礼吗?” 沈婳未答话。 太后轻笑一声,而这笑声,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异常诡异。 她继续,“我这里差的,是你这个人啊。” 刚才给沈婳递水的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彩春,此时彩春已经在屋外守着。 太后坐在桌边,黑色的影子就像深渊里的恶兽,沈婳平复思绪,让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 她抑制着情绪,佯装不解,“差我这个人?民女愚笨,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你是个聪明人,”太后手中捻着佛珠,阖着眼眸,“沈姑娘,最好给哀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婳长舒了一口气,“若是不满意呢?” 太后手中的动作顿住,随后又笑起来,“哀家说过,沈姑娘是个聪明人。” 太后此次来的目的,无非就是那几个,沈婳能猜到一二。 她的手伸到枕头下,试探问:“太后想要招揽民女?民女何其有幸,只不过民女已经是宣王底下的人。这全国之人皆是太后的手中之人,沈婳在哪儿都一样,不是吗?” “哀家不强要你背叛宣王,”太后继续闭目捻着佛珠,“哀家只要你解决掉定南王。” 沈婳的手从枕下出来,她故作震惊道:“沈婳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同祁将军相比,太后折煞民女了。” 太后无言起身,一步一步往沈婳这边靠。 沈婳捏紧手中的物什,眼睛紧紧盯着那团黑影。 背上传来压力,沈婳瞥头过去看。 原来是太后将手中佛珠置于沈婳的背上,随后她又轻轻敲了几下佛珠。 背上传来丝丝麻麻的痛感,沈婳吃痛,倒吸凉气。 太后语气阴冷,“哀家,给你时间好好思考。” 逃不掉了。 沈婳心想真倒霉,大晚上就想喝口水,倒是把自己给喝进去了。 永安城的夜里一片静寂,可单单城东的一个小茶馆里依旧挤满了人。 沈婳不知道,她这一天经历的事情,早就在永安城里传了个遍。 “诶诶!听说了吗?祁将军今日为了一个女子闯宫啦!” “啊?真的假的?” “想说就说,别憋着!哪个女子?是不是今天被赐官那个?” 众人都安安静静等着人回答。 “你别拽我!我都快被拽出去了,你想听,我还想听呢!” 起头那人抬手劝说,“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起头人下方坐着个年轻女子,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们说,会不会祁将军当初收的那个彩球就是她的?” 众人惊叹!皆叹,“有可能!” 小茶馆内瞬间炸起激烈的讨论,众人都谈论地如火如荼。 可偏偏这时候有人唱反调,一个身穿破布衣服的遮面人站起身,他背着手,边走边左右探寻着什么,随后他停在了桌边,迅速挥手一拍桌子! “不可能!” 一位中年妇人嘴上不饶人,“你这个后来的外地人就会唱反调。说不可能,那你倒是说说给大家伙儿听听啊,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唱反调的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屁股一挤,挤开了一个座位,然后心安理得地坐下,“那彩球,绝对不是那沈姑娘的!” 他们都急了,“你倒是说为什么啊!” “哎呀!我就想揍他一顿。” “对啊对啊,快说啊。”众人都起了哄,让他给个说法。 那人兀自笑着,他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最终又坐了回去。 原先那中年妇人看他不爽,要说不说的,干吊人胃口。 她嘴里磕完那个瓜子就面色嫌弃地骂:“得得得!我看他也说不出个什么,大家伙别理他,就一个羊癫子疯。” 那人听这话可不乐意,他又是一拍桌子。 第55章 中年妇人哪里能受这个气,嘴里骂着就起身,双手叉腰,双目瞪圆,“一惊一乍的!要吓死个人啊!要死啊你!” 她说着就要上去撕他,旁边的人都知道虎娘的脾气,纷纷劝导,“虎娘,不必跟外人置气,以免伤了和气。” 虎娘一个挥手,拦她的人竟直接被她推倒,“谁都别拦我!我今天非要抽他两个大嘴巴子!” 眼见虎娘就要挣脱,那个唱反调的人才舍得开口,“因为那沈姑娘啊,是跟宣王一起来的永安城,她可是宣王殿下的人,”那人摊开手,“怎么可能会对祁将军送彩球嘛?” 此话一出,整个小茶馆陷入一阵沉默。 片刻后,突然有人拍掌惊呼,“对啊!这时间也对不上啊!那沈姑娘是跟祁将军一同进的城。”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对对对!当时大军后面确实跟着一辆马车。不是祁将军的,他从不坐马车,林医也是坐的黑轿子,不是那个!” 虎娘动作顿住,大脑迅速整理思路,然后得出个惊人的消息! 虎娘脸上炸出来笑容,但她又故作玄虚地说:“祁将军该不会对宣王殿下带回来的人,”虎娘后面那几个字一个一个往外蹦,“情根深种吧?” 瞬间!小茶馆里又爆起了激烈的讨论!!! 近凌晨时才歇去。 第二天清晨,水汀跑进了霍老夫人的宅子。霍老夫人刚醒,她摸索着自己的床铺,层层搜寻。 “我的簪子呢?记得是在这里啊。” 水汀一进门见老夫人起来了便喊:“老夫人,听说那沈姑娘快要不行了!王爷要带她去汝川寻医仙,现在沈姑娘已经快到定南王府了。” 霍老夫人如遭雷击,也不找自己的哪个簪子了,她手脚慌乱,“快!快,水汀收拾收拾,扶我去定南王府。” 另一边。 沈婳趴在马车的软垫上,祁珩在一旁像柱子一般杵着。他们这一路从宫里出来,听得些奇话也不少。 沈婳见祁珩正襟危坐,端了个君子的模样。她计从心生,调笑道:“听说祁将军对民女情根深种,要带我去汝川寻医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25 17:52:41~2024-03-28 22:0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佳ol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入住定南王府 祁珩原本掀着帘子往外看,此时他眼神一转,眉头微挑,回击说:“怎么?感动得想哭了?” 沈婳就知道祁珩壳子里装的是什么性子人,她嘁了一声,“我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哪里用得着去寻不离大师。” “连宫中太医都说可以给你准备后事了,你就那么相信你自己?” 沈婳从容回道:“祁将军放心,就算你在路上一路纵马驰骋,民女也不会中途暴毙的。” 祁珩眼前一黑,但他念沈婳受着伤,不想同她争吵。转念一想,他又不能回回吃瘪,最终斟酌着用词,“你浑身上下,最硬的也就是那张嘴了。” 可不嘛?这刚挨了打,第二天就有精气神同他攀扯了。 沈婳不再理他,整理着自己的幂篱。 她的身子确实用不到去寻不离大师看,沈婳内里空虚已久,几年来都有人在给她暗自传药,给她养身子。 可外面的医官不知,见到沈婳此等脉象,说她行将就木也属正常。 等到了定南王府,冷然带着人抬着担架出来,侍女们小心将沈婳从马车上挪下来,放在担架上。 沈婳头上还带着幂篱,祁珩身体一倾,伸出手,食指微曲敲了一下幂篱,笑问:“怎么还带着幂篱啊?是怕见人?” 沈婳用手扶稳幂篱,像是咬着牙说的话,“是啊,怕有人心怀不轨呢。” 沈婳抬手时祁珩见她手臂上也缠着绷带,不由自主问:“胳膊怎么回事?” 沈婳的手一顿,幂篱下的沈婳看不到表情。 沈婳慢悠悠说:“因狗伤的。怎么?将军要替我灭同类么?” 假装听不出她的话里话,神态放松背着手。 他绕着担架走了两圈,随后手迅速在幂篱上敲了一下。 沈婳刚摆正的幂篱一歪,她的手顿住,太阳穴突突地跳。 最气人的是祁珩敲完就跑! 沈婳瞬间就怒了,但还是强忍着稳住。 不生气,不生气,不值得。 她重新将歪在一边幂篱扯住,在头上摁了两下戴好。 一言不发。 动作又不小心牵扯到背上的伤,沈婳愈加恼火。 她恨不得立刻掏出自己的弩机,无限连发,给他来个万箭穿心! 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冷然尴尬地咳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打过场,就选择了闭嘴。 沈婳被抬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沈婳一进去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气,心想这种温度很适合人生存,她恨不得每天都是这种温度。 冷然给沈婳把大氅拿进来,挂在衣架上。 床上趴着的沈婳不作声,死死抠着自己的幂篱,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这看得冷然心惊胆跳。 沈婳抠的好像不是幂篱,抠的是他家主上的血肉啊。 冷然放好大氅之后,像是没看到沈婳的动作,他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说:“沈姑娘就先在这里住下,主上已经请了人来给姑娘养身。” 第56章 沈婳抠幂篱的手顿住,她转头问:“不是说好去汝川么?怎么听你的话,倒像是要在定南王府久住?” 冷然不看她,反而是盯着门口,“姑娘有所不知,王爷无意间寻到个游医,说是能帮沈姑娘调理身子。” 沈婳嗤笑一声,将幂篱扔到床边,语调上扬,“我看他是早就打算好了吧,就等着我入套。” 沈婳语气骤冷,“我要见他。” 冷然兀自说道:“沈姑娘也不必担心,这王府人少,不会有些个流言蜚语,王爷现在些许正忙。” 冷然边说边往外退,“不过,王爷会来见沈姑娘的,沈姑娘先歇息,冷然退下。” 冷然转身跨步、关门,一气呵成。 沈婳倒是没在意冷然打的马虎眼,她暗自思付,祁珩将自己带来王府作甚?她是宣王幕僚,现在也任了官职。 祁珩同宣王本就是水火不容,祁珩那边的人闻此会怎么想?会不会同祁珩生出异心? 自己虽然行动不便,但是放自己入府便是埋下了隐患,他不怕自己给宣王通风报信? “小姐!” 沈婳接下来的思路全被这一声小姐给惊没了。沈婳回头,就见映竹眼睛红红的,提着个盒子跑了进来。 映竹把盒子放在桌上,自己人飞来了沈婳床边,映竹握住沈婳的手,“小……小姐。” 映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跟不要钱一样往下落,好像就是不要钱。 沈婳怔了一会,回捏了捏映竹的手,“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映竹抽噎着说不成话,她脸转到一边,用手狠狠拍了拍胸口,然后深吸一口气说:“宫里的事情早就传出来了,宣王殿下担心姑娘在外无人照料,便派我跟着映雪姑姑来寻小姐。” 沈婳惊诧,“映雪?” 映雪也跟了过来? 门外的映雪听到动静,她缓步进来,“奴婢映雪,见过小姐。” 沈婳眼神惊疑,“无事,先下去吧。” 映雪复又退出去。 映竹不懂沈婳心中所想,见沈婳表情凝重,哑着声音问:“小姐,不想让映雪姑姑来么?” 沈婳收回思绪,打岔道:“你拿了什么过来?” 映竹擦了泪,起身去拿盒子,“这是映竹做的枣花酥,昨日做的,可小姐没回来。” 映竹刚打开盒子,沈婳就闻到了枣花酥的油味,她眉头微蹙,“映竹,我现在吃不下。” 随后她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好,见映竹端着盒子要出去,便出声拦住背影落寞的映竹,“放在这里吧,我晚些时间再吃。” 映竹脸上炸出笑容,阴云都挥散了,她放了盒子,跑过来跪在床边。 双手托着腮,用一双微红的杏眼,眨巴眨巴地盯着沈婳,“听说小姐做官啦?” 沈婳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尽量让自己不再动弹,她语气慵懒,“很惊讶吗?” 映竹眼神混杂着不可置信,疯狂点头,“很震惊啊,小姐是第一个任官的女子呢!” “不对,”沈婳捏着枕头,“我不是第一个做官的女子。” 映竹不假思索说:“不可能啊,映竹没听说过还有哪位女子在任官啊。” 映竹说完就一直盯着沈婳,想让她告诉自己答案。 沈婳闭上眼睛,神色放松,只留了一句,“自己猜。” 冷然两步就溜到了祁珩的书房。 “主上,沈姑娘好像不知道我们不去汝川了,方才还在问属下。” 书案上的祁珩挥笔在写着什么,他闻言头也未抬,“她早晚会知道。” 祁珩抬眼看向冷然,“你告诉她了?”冷然低着头没讲话,祁珩又继续写自己的,“你那不是上赶着挨骂吗?” 冷然心想,他也不知道祁珩没告诉沈婳啊,要不然他怎么会选择去撞枪口。 祁珩见冷然眼神放空,问:“还有事?” 冷然回神,哦了一声,“宣王把沈姑娘原先的两位婢女送过来了。” 祁珩放下笔,靠在靠背上,翘起了腿,“宣王这是有多不放心啊,这么大一个王府还缺婢女不成?” 可确实是缺啊!冷然自己抱怨,偌大的定南王府却没有几个婢女,连侍卫都没几个。 因为祁珩喜欢清静,就把各方人送来的舞姬啊、侍卫啊什么的都回绝掉了。 现在宣王见缝插针,答应沈姑娘暂住定南王府,可又送来两个侍女,那不明摆着往定南王府安眼线吗? 祁珩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这样也好,那个小低个头的沈栗不在,能有近身人陪着,也挺好。” 冷然搞不懂祁珩,他只觉得他家主上为了沈婳过得好,啥危险都不顾了。 冷然灵光一闪!脑中的筋突然就搭对了。他眼神意味深长,但是脸确是板着的,祁珩看着他,活像一个面瘫之人做了舞姬。 祁珩忍不住笑了起来,边摇头边感叹,“水汀也不知道看上你什么。” 冷然想跟他家主上传递眼神,示意他自己已经知道了祁珩的计划,可祁珩提了谁?那个水?什么婷?水汀吗? 想起上次她举着棍子追着自己打,冷然后背发凉,打了个激灵。 祁珩终于将手下的信件写完,他拿了个竹筒,将纸塞了进去了,“继续传。” 冷然冷回脸,方才的事就像没发生一般,他接过来,转身想出去,可祁珩又喊住了他。 第57章 “外祖母不是说要过来吗?想来也快到时间了,这件事推一会儿,你随我去接外祖母。” 冷然没动,回:“霍府传消息说,霍老夫人的马车不知为何轮子坏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要来时,会再来传信。” 祁珩眼神瞬间凌厉,整理衣服的手僵住,“外祖母没事吧?” “无事,霍老夫人当时还未上马车。” 祁珩松了口气,复坐了回去,“外祖母要来没什么急事吧?” “这……属下不知。” “算了,去传信吧。” 冷然领了命就去办事。 长春宫内。 太后浇着花,“祁珩无召,私闯宫闱,霍府怎么说?” “霍府没动静,”彩春犹豫后继续说,“宣王殿下说是自己召的定南王入宫。” 太后语气淡淡,“赵弘渊自己入后宫都要皇帝准许,他还传召祁珩进去?”太后摸着花瓣,“不过是蛇鼠暂时一窝罢了。” 太后揪下一片花瓣,“沈婳那边有递消息吗?” “目前没有。” 意料之中,太后扔掉了手中花瓣,从容不迫道:“若是用不了,那便处理了吧。” 处理掉,从太后嘴里轻飘飘地出来,对于此等事情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另一个宫女缓步过来,“太后娘娘,顾贵妃传信来了。” 太后眼神陡然转冷,诘问:“她能传出来个什么好消息,左右不过是让哀家放她出来。” 彩春跟着太后从顾嫔开始,对于主子的想法摸了个大概,她开口,“太后娘娘,年宴要到了,到那时再提此事也不算晚。” 太后抖了抖袖子,瞥了一眼彩春,“那便这样吧。” 晚间。映竹走出房门,要给沈婳弄些安神汤,在她经过小厨房时骤然止住脚步。 往常这时间无人的小厨房,偏偏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映竹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唾沫,将目光逐渐移向暗黑无灯的厨房。借着月光,依稀能辨认出个人影,黑黢黢地投射在窗纸上,拉得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暴露 映竹随手捡了一个扫把, 悄咪咪往小厨房这里挪着步子。 厨房门离映竹越来越近,眼见房门近在咫尺,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颤着探出手。 早晚都是要进去,早进去晚进去都是一样的。映竹不管了, 直接壮着胆子破门而入! “谁!半夜攻占小厨房!” 映竹手里高高举着扫把, 嘴里也喊得振振有词, 可她没睁着眼啊! …… “诶?”屋里没人响应,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有了, 映竹试探着睁开一只眼探查。 “人呢?”映竹来回扫视着厨房,并没有人, 可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绝对是有, 绝对不是她幻听,映竹对自己的耳朵异常地自信。 可屋子里, 确实只有一个煮地嗡嗡响的药坛,看着里面冒出白烟, “谁会在半夜煮东西?” 待映竹走近,她发现药坛旁边有一个纸条,映竹将它拿起来。 等映竹看完, 转头就往沈婳屋子里赶。 沈婳刚躺下就被喊了起来,待她看完信上所说之后, 不禁疑惑起来。 她师兄怎么会留下纸条呢?这不像他的作风。难不成几年不见,他竟如此狂傲,不怕暴露了?他那字迹,这世上没几个能模仿得了, 所以师兄真的来了。 沈婳以防万一, 还是问:“映竹, 你真的没看见那人的样子吗?” 映竹仔细回想,“好像有看到……虽然映竹一推开门就闭上了眼,可是隐约间有看到一个黑影……”她神色警惕起来,“小姐,不会是贼子吧?” 沈婳将信件折了收起来,“无事,是我友人给我送的汤药。” “还有,那小厨房能出什么贼子?偷饭吗?” 映竹想来也是,她原本紧张的身子放松下来,“那就好,既是小姐的友人,自然不会害小姐!映竹这就去把那药端过来。” 一连近一旬,到了每日晚间,小厨房内都会出现一坛子熬好的药。 沈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背上的伤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现在已经可以进行基本的动作。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见外面日光如炬,就知道自己又睡晚了。 师兄这次熬的药怎的如此劲道大,她喊了映竹。 映竹推门进来,扶沈婳下床,她面容灿烂,“小姐这几日睡的愈发得多了,看来小姐的身子正在快速恢复呢。” 沈婳擦脸时,无意间问了句,“我最近都睡多长时间?” 映竹给沈婳开窗通风,像是在调笑,“小姐一日里有半日是在睡着,比隔壁的怀孕阿姊都要睡得香呢!” 沈婳擦脸的手一顿。她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日里她竟有半日都在睡着? “定南王最近都不在府中吗?” 映竹也疑惑起来,“王爷最近都不在府,应当是手上的事情太多了吧。” 祁珩不在府,虽然师兄来无影去无踪,可据她了解,这一来二去的祁珩总会发现点蛛丝马迹。 沈婳坐在桌边凳上,现下祁珩不在府,那师兄没被发现也在情理之中。 沈婳刚说服自己,脑中却惊觉不对! 她的手攥成拳状,师兄来去不会留痕迹,更不用说被映竹发现踪迹。 第58章 “映竹,九日之前,在小厨房你当真看到一团黑影吗?” 映竹被问住,她又仔仔细细得在大脑中搜寻,晃住了片影,“对!就是有一个黑影,只是太黑了,映竹也没看太清。” 沈婳更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就那信件来看,他师兄确实每日都来送药。只是在这之后,必定有人还曾去过小厨房。 沈婳觉得自己太不小心了,自己最近除了嗜睡并无其他异常。可若是那人在药中下的不是这么的简单,她早就被装棺材了。 “映竹,药渣可还有?” “有,有啊,小姐要药渣作甚?” 沈婳装了一把药渣,“你陪我出去一趟。” 映竹万次劝说沈婳再休息几天,可沈婳等不了,她现在死不了,可不知今晚之后,会不会死。 近午时,映竹扶着沈婳回府,沈婳脑子里还浮现出医官所说的话,“这药中确是滋补之药,只是里面的夜交藤多了点。” 老医官劝说道:“老夫看姑娘正年轻,这养身还是要慢慢来,适当的睡眠有助于身体恢复,可若是用力过猛,只怕会适得其反。” 夜交藤?师兄知道沈婳身体虚弱,绝不会放太多的夜交藤。那多出来的夜交藤,就必定是后来者加进去的了。 另一边,正在霍府的祁珩听了冷然的报信后,“她出门了?已经能跑出去了,那身体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祁珩手拿着一根草,逗着一只小猫儿玩,那小猫扑来扑去地追草,瞳孔放大,浑身也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沈姑娘出门去了永安医馆。” 祁珩纳了闷儿,手里的草一扔,那小猫迅速就扑了过去。 “她去医馆做什么?” 冷然猜测道:“莫不是那药出了问题?” “不会,那人送来的药我让林叔都看过,没有问题。” 祁珩重新拿起草,逗着小猫,“沈婳最近如何?” 冷然如实禀报,“昨日主上才让属下回府探查,一切如常,只是之前的事……属下不知。” “沈婳应当不会怀疑那药,能让她去医馆找寻常医师,肯定是她发现了什么。” 祁珩思来想去,沈婳总不可能质疑那药方的来源。那么能让沈婳起疑的,必定是药本身出了问题。 “你可听到那医官说什么?” 冷然摇了摇头。 沈婳屋里的映竹面色纠结,“那小姐今晚的药,我们还去拿吗?” 沈婳手指绕着那发带,随后将发带扔到一边,“拿啊,为什么不拿?” 沈婳又补了一句,“去给定南王传个信,就说他府里出了贼,找他借点人,”沈婳眼睛眯起来,“抓贼。” “抓贼?”祁珩也疑心府里出了不安分的人,就让冷然回了府。 到了晚间,映竹沈婳就在屋内,冷然在小厨房上埋伏着。 沈婳在屋内觉得此景好笑,“这贼人要亲自来抓同伙了啊?” 映竹不解,也没多问。两人就在屋里静静等着。 不多时,小厨房那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砰的一声! 好,门坏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 好,锅碗瓢盆坏了。 小厨房那里打得激烈,映竹不安地往小厨房那边望,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听着那声音,也是打得如火如荼。 一炷香的功夫,小厨房那边打斗声渐渐停歇,冷然压着一个人往沈婳屋里来。 一进屋,冷然就将那人扔在地上,“沈姑娘,可认识此人?” 沈婳咬了口酥饼,她晃了一眼地上仍在不断挣扎的人。 她神色诧异,视线扫过门口,“大人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我怎会认识?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大人吗?” 冷然揪起那人的领子,仔细看了他的脸,最终得出结论,“冷然不识。” “够蠢的啊冷然,”祁珩从门外进来,拍了拍冷然的肩膀,“沈姑娘的意思是,这人是我们安排的啊。” 祁珩眼睛看着沈婳,却话是跟冷然说的,“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下午的时候,祁珩自从觉出不对劲后,他便让冷然偷拿了点药渣,拿给了林叔。 林叔回话过后,祁珩看着林叔写出来的药方,上面朱色圈起来的夜交藤,它的量足足多了一倍。 “又是夜交藤?宣王这是又不信沈婳了?” 冷然看着药方的量,说:“主上,有点不对劲。”祁珩示意他继续讲。 “宣王殿下上次让韩军医多放的夜交藤也不过半倍,这次竟直接多了一倍,这是想要让沈姑娘变得彻底痴傻。” 冷然自己把自己的想法推翻,“可这也不对,宣王殿下现在尚且还需要沈姑娘,不会轻易拿她性命。” 祁珩拿起药方,反复观看,“你说的不错,现在要沈婳死,对他没有好处。就单单是怕沈婳反水所以灭口,”祁珩摇头,“也不像他的作风。” “莫不是……程校尉?” 祁珩驳回了冷然的想法,“不会是他,经过上次一事,程奕对沈婳多有几分惜才之意。即使沈婳投靠了我们,为了大夏国,他应当也不会害沈婳。” 冷然实在想不出来其他怀疑人物。 祁珩将药方压在层层摞叠的纸下面,“沈婳不是说今晚捉贼吗?你去吧。” 第59章 时间线拉回。 祁珩坐在沈婳面前,脸色委屈,“沈姑娘可不要冤枉本王啊,”祁珩瞥了眼地上的人,“这人,我们可不认识。” 沈婳展开自己的扇子,半遮面刨根问底,问:“真的吗?但,这可是一直在王爷府里的家仆啊。” 冷然再次看向地上的人,他生觉得这人熟悉,为确定就喊来了管家。 刘管家一进门就颤颤巍巍地跪下,祁珩问:“这是我们府里的吗?” 刘管家半夜在被窝里被人喊起来,以为王府出了什么大事,赶忙就跑过来了。 刘管家抹了把汗,看过去。 “……这,是一月前来的小祥子。” 祁珩手指敲着桌面,单手支腮看着地上的小祥子,小祥子在被抓住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 现在一直被祁珩从头到尾地盯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刘管家继续说:“小吉子一月前说他要回家照顾年老的母亲,就换了同乡的小祥子来替,”刘管家越说越没底气,“我发现的时候,见这小祥子为人处事都挺老实,就盖了下去。” 祁珩没继续问小祥子的来历,而是岔开话题问:“刘管家,来府里几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审问 哎呀呀, 刘管家心里都快哭出来了,他家主子是要跟他讲清楚了,从头盘到尾。然后, 自己轻则被扫地出门,重则死无葬身之地啊。 刘管家都带了哭腔, 伏地答:“五年零八个月。” 祁珩哦了一声, “那确实是从我刚立府开始就来了, ”祁珩放下翘着的腿,身体往刘管家处倾, “只是怎么聪明了近六年,到末了却糊涂了呢?” 祁珩声音不大, 但却如同雷轰在刘管家心里。 小时候的祁珩在霍府时, 霍老夫人曾被被新来的家仆下毒,林医用尽所有方法, 才把老人家从鬼门关拉回来。 从那以后,祁珩对于每个新来的家仆, 都让管家查得那叫一个透彻。 刘管家经过这几天的摸索,再加上坊间的传闻,他能看出来祁珩对沈婳的重视程度。 他现在心里都在滴血, 幸亏沈婳没出什么事,要不然, 想必自己要跟那个下毒的新仆一样,被扔去乱葬岗了。 刘管家现在摸不清祁珩的心思,他怕祁珩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一下子要了他的老命。 可他也是不敢把小吉子私自出逃, 还让人冒名顶替的事情说出来。要不然, 他们三个只怕立刻就会都死, 一个都跑不了。 祁珩见刘管家头磕在地上,浑身都在细细颤抖,他哀叹一声,“本王看刘管家年事已高……” 刘管家闻言浑身紧绷!心砰砰砰地跳!眼睛赤红瞪得老大,等着祁珩的下文。 “那便好生歇息,去安享晚年吧。” 刘管家双眼紧闭,一口气吸不上来,脸都憋红了。等他再抬起上身时,眼中含泪,声音颤抖,“老奴……听命……” 刘管家再拜。 祁珩不再看他,刘管家处理完了,接下来就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小祥子了。 冷然抽掉堵着小祥子的嘴,“说!谁派你来的!” 谁知那小祥子眼神坚定,坚定的不说,不管冷然怎么弄他,他都一副壮士甘愿赴死的样子。 沈婳默默看完祁珩的一番操作,她心里疑云不散。 不一会儿,她啪的一下合起了扇子,“冷大人,这人便交给我吧。” 他的幕后主使是谁,沈婳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现在只需要再验证一下。 祁珩示意冷然退下,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沈婳反问:“在下自有良策,王爷要在这里继续看着吗?” “这是本王的地盘,你审的也是我的家仆,怎么?难不成本王还要回避?” 沈婳回身去拿什么东西,留下一句,“王爷自便。” 沈婳拿着她的弩机过来,边走边往里面放上一只绿羽箭,她眉头微蹙,“那个谁?” 映竹回道:“小祥子。” “哦~小祥子啊,”沈婳眉头微展,眼神危险。 她逐渐走近他,蹲下,举起了自己的弩机,来回看了看,随后盯住小祥子,“嘴硬,可是讨不了好处的呀。” “还是奉劝你,乖乖说了为好,”沈婳声音很轻,但轻中又隐藏着杀机,小祥子眼睛瞪得老圆,视线紧紧跟着弩机走。 沈婳嘴角微微上扬,弩机箭头往下移,小祥子紧张地狂咽唾沫。 箭头怼住了某个部位,小祥子瞬间一抖,他额间冒出汗珠,背后生寒。 他现在没了刚才的赴死意志,声音发颤,“你……你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啊,”沈婳手上微动,箭头反复刺着,小祥子浑身发抖,“你还年轻吧?” 沈婳惋惜地摇了摇头,“唉,太可惜了,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吧?” 自从经过上次祁珩那件事情后,沈婳偶然间得了个话本子。她从里面只晓了些男女之事,看得她面红耳赤。 所以她知道这个部位,对于男子来说有多重要。 小祥子目眦尽裂,颤着声音,“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啊,”沈婳盯住小祥子的眼睛,两人对视,“我在威胁小祥子啊,这人不学好,偏偏走邪路,这东西跟着你也是浪费,要不然……” 第60章 沈婳眼神诚恳,像是真的在跟他商量,“要不然,不要了吧?” 虽然沈婳眼底带着笑意,可小祥子总感觉里面藏着一些,他肉眼可见的狠厉。听完沈婳的话,他咬死牙关,“你觉得这样就能压住我?” 祁珩就看着沈婳与小祥子对峙,他觉得挺好玩,小狐狸也有自己的审问方式啊。只不过他听着沈婳讲的,自己怎么也有点如坐针毡呢? 沈婳还在继续给小祥子洗脑,小祥子终于忍不住,他崩溃大叫,“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要害你!” 沈婳惊讶,“是么?” 她眉头微挑,“那小祥子说说,你多加的,是什么药材呢?” 小祥子感觉着那箭头像毒蛇一般盘旋在那处,“这……这,就是我随便买的,能置你于死地的药!” 沈婳手上用力,小祥子吃痛闷哼一声。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啊。” 啪啪啪!“嘿嘿咯咯咯。” 此等紧张的场面,外面却走进来一个拿着拨浪鼓的小孩儿,他笑着拍着掌,“撒谎不是好孩子!撒谎不是好孩子!姐姐说得对!” 沈婳见状迅速将弩机收起来,放在身侧。 祁珩啧了一声,他坐直,“小沙,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小沙笑着跑向去那边,把拨浪鼓塞进祁珩的手中,抬头,“要冷大哥陪我玩,要冷大哥陪我玩!” 祁珩拍了拍小沙的头,“现在我们都在忙,过会儿时间,就让冷大哥过去陪你玩,好不好?” 小沙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喏喏地说:“好吧……” 小沙捧着拨浪鼓往外走。 谁知经过冷然那处时,冷然一时大意,小祥子奋起挣脱桎梏!沈婳想摁住他,却被他狠狠推在地上。 沈婳惊呼,“冷然,抓住他!” 小沙被小祥子掐住了脖子,小祥子脚步往后退,做最后的挣扎,“你们!你们别过来!” 祁珩立刻起身,震呵道:“你别动他!” 沈婳也被小祥子突然的动作惊到,她几乎是瞬间就举起了弩机。 她瞥了一眼祁珩,见祁珩如此担心小沙,心里也不由得好奇两人的关系。 映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脑空白,她手往后撑住柱子,勉强站着。 小沙以为小祥子在陪他玩,脸上又浮现起笑意,乐呵呵地问:“祥子哥哥在和小沙做游戏吗?” 小沙看不见小祥子的表情,见他不讲话,小沙激动地拍起手掌,“好啊好啊!祥子哥哥默认啦!小沙最喜欢做游戏了。” “闭嘴!” 小沙刹那间噤声,在小沙的印象里,这是小祥子第一次凶他,小沙的拨浪鼓掉在地上,他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小沙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小祥子被他吵烦了,斥道:“别吵了!”他手上狠狠用力,指甲都戳进了小沙的肉。 祁珩眼神里炸出狠意,声音都沉了下去,“你冷静一点!别动他!” 小祥子没理他,直接对着沈婳吼,“你!快放下你的那个破东西,不然,”小祥子手上更加用力,“我就拉着他,跟我一起陪葬!” 祁珩目光阴沉,手上转着手腕,他发出最后的警告,“小祥子对吧?本王现在最后劝你一遍,放下小沙,考虑让你安心赴死。” 小祥子腿都在打颤,但他强装镇定,“你不敢杀我!你要是敢杀我!那么……额!” 祁珩不想跟小祥子说太多,他跟冷然交换眼神,两人刚想上去解决掉小祥子。 谁知沈婳那边突然发力! 沈婳食指抠动悬刀,箭头直指小祥子的脖颈,一箭入喉。 小祥子的血迸溅了小沙半张脸,小沙顷刻间就止住了哭声,他眼神陡然放空,逐渐涣散。 现在在他眼前的,不是直冲他而来的祁珩,而是死在自己面前的……一位妇女。 他的母亲。 小沙嘴微张,喃喃道:“娘……娘亲?” 祁珩推开小祥子,绕到小沙的后面,紧紧抱住他,手覆盖住小沙的眼睛。 祁珩声音沙哑,凑到小沙的耳朵,“小沙,我是珩大哥。” 小沙身体一软,晕了过去,祁珩顺着蹲到地上。 小祥子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但又不敢触碰那支夺命箭,他喉咙里咕哝着,吐着阵阵血沫,随后眼球一翻。 祁珩语气阴森,“拉去城外乱葬岗。” 冷然将小祥子从地上拎起来,快步出门。 沈婳拍了拍自己的弩机,“王爷再不出手,那孩子还有命在?” 祁珩没理沈婳,他自己抱起小沙跨出了房门。 沈婳感觉莫名其妙,冷哼一声,“跟我甩什么脸色?” 映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她上一秒还在静静等待沈婳审问的结果。可下一秒,那小祥子一个鲤鱼打挺,劫持了那个小沙。再下一秒,小祥子就被杀了。 屋里只剩下她俩,在沈婳说话之后,映竹回神,木讷道:“可能……王爷很担心小沙吧,看起来小沙对王爷来说,很重要呢。” 很重要?有多重要?沈婳又思考起来祁珩跟小沙的关系。 “映竹,你说,男子几岁可以生孩子啊?” 映竹被这句话问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年宴(一) 第61章 “映竹, 你说,男子几岁可以生孩子啊?” 映竹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住,“啊?” 反应过来的映竹随即一羞, 她说话也低声起来,“王爷今年二十有一, 小沙看着都十三四岁了, 肯定不是王爷的孩子吧。” 映竹看着沈婳, 见沈婳神情好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小姐不必忧心, 王爷肯定是没有孩子的。” 沈婳迅速反驳,起身往屋内走, “我忧心什么?我又不是有病。” 映竹见沈婳脸色不对, 立刻转移话题,“小祥子死了, 线索就断了,那幕后真凶我们要怎么揪出来啊?” 沈婳随口道:“我已经知道幕后主使, ”她冲着映竹眉头一挑,“是谁了。” 映竹被勾起兴趣,“谁啊谁啊?” 沈婳盯着映竹, 映竹也盯着沈婳想就等着她开口呢。 片刻后沈婳终于开口,却只轻飘飘的来了句, “你猜啊。” 映竹无奈地看着沈婳,每次沈婳都这样,只管自己知道,就是不跟她讲, 吊足了她的胃口。 临近除夕, 沈婳身体恢复得也差不多了, 她师兄也算熄了火,不给她熬那种苦出天际的药了。 沈婳是一秒都不想在定南王府待,在林医说她可以走时,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就走。 不出一个时辰,她和映竹就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登上了马车。 祁珩对于她们的速度,发出了惊叹,他出门打算送一程。 他扒住将关的马车门,“怎么?这么想走?怕我吃了你啊?” 沈婳平淡回击,“对啊,王爷阴晴不定,动不动就不理人,万一沈女某处惹了王爷,让王爷不痛快了。那下一秒,沈女岂不是要像那小祥子一般,被扔去了乱葬岗?” 原来近几日沈婳对他都恶狠狠的,原来在这里绊着呢,祁珩调笑道:“原来在这里拧巴着呢?我那时没理沈姑娘,沈姑娘这是,生气了?” “荒谬!” 沈婳嫌弃地看了眼祁珩,两手一拉,把马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祁珩头都差点被撞到,他摸了摸鼻子。 一回头,看见了冷然直挺挺地杵在自己身旁。祁珩心想这冷然在一边儿也不出个声,他指了下匆匆离去的马车,“脾气真大。” 近半月的时间里,宣王一次都未曾给过沈婳消息。当沈婳到了小宅时,宣王就立在中庭。 见沈婳来了,他笑问:“此去近半月,不知沈姑娘,身体可有痊愈?” 沈婳跟了宣王入屋,“劳殿下挂念,这身体自然是好了。” 屋内陷入沉默,沈婳以为宣王要提自己在定南王府的事情,她打算先说,可宣王刚好也要开口,两人撞在一起,好不尴尬。 沈婳缓解尴尬地轻笑一声,“殿下不妨先说。” 映竹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宣王举起茶杯,“除夕将近,想起庆功宴迟迟未安排,所以陛下传了旨,让庆功宴和年宴一起办了。” 沈婳觉得这没什么,这样一来,也能减少一些国家支出。 宣王继续说:“重要人物可带家眷入宫,新晋官员亦可分一盏茶。” 沈婳懂了宣王话里的意思,“殿下想让我也去?” “巡按御史乃地方官,陛下未给你指定地区,安排应当也该年后了。你初来人脉薄弱,亦可以借年宴跟他人多多交谈。” 此去年宴确实是有益于她,沈婳举杯 “殿下的安排,自是极好的。” 转旬间便到了除夕年宴。 沈婳跟着宣王入宫,路上遇到了不少官员,沈婳再不想寒暄,也得逼着自己交谈几句。 面上相谈甚欢,但言语、神态上多少还是会漏出表演的痕迹。 永安城中对于沈婳做官一事,褒贬不一。 有人说她不学女子八雅,单顾着跟男人凑在一起,不是个安分女子;有人说她身为女子,却跻身朝堂,是为不走寻常路。 可还有人觉得沈婳是个有志气女子,是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比如,梅府后院中便有一位。 一穿着梅花纹纱袍的女子,端坐在亭下,她给笔下的丹顶鹤点上一抹红,她身边有一个侍女嘴不停地在说些什么。 那女子不知听到什么,神色惊讶,手中的笔一顿,她缓缓侧头,“执岫,果真么?” 执岫回道:“那沈婳果真做了官圣旨都已经下了,听说她还要去赴宫中年宴。” “我倒是羡慕了她。” “小姐羡慕她作甚?”执岫脸上浮现惋惜的神色,“沈姑娘是志向高远,只可惜听说她是汝川的民女,现在人人都比家境,只怕她要处处碰壁了。” 那女子嘴角浮笑,搁了笔,起身理了理衣袖。 执袖拿了梅夭的发,木梳顺发,她又问:“沈姑娘如此锋芒毕露,不怕太后怪罪下来吗?她刚到永安……若是奴婢的话,会先蛰伏、缄口不言,而不是自撞南墙。” 梅夭脸上浮出笑意,拿案上梅枝敲了执袖的小臂,“看我看来,缄口不言并非软弱可欺,锋芒毕露亦并非自寻死路。” 酉时,沈婳一行人已经到了宫门,宣王回身问:“沈姑娘还要戴着幂篱吗?” 沈婳早已习惯平时幂篱加身,一时给忘记了。 现在是参加国宴,自然是要摘下。只是她刚打算解幂篱,她身后便出现一道声音。 “怎么时时都要戴幂篱?” 第62章 沈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她不打算理,自己波澜不惊地将幂篱解了下来,放在宫口官员物资暂存处。 宣王也摘了自己的镯子,沈婳瞥见纳了闷儿,难道手镯也不能带进去?不符合常理啊。 沈婳想问却又觉得冒昧。 “怎的又不理人?”祁珩绕着沈婳走了一圈,“摘了幂篱见人,难不成是觉得害羞?” 宣王最见不得祁珩不正经,他开口说:“颂安有所不知,沈姑娘身有不足之症,需这幂篱遮光。” 说得好像他有多了解沈婳一样,祁珩暗自怼完,视线移过去看沈婳,见她依旧没想理自己的意思。他自觉没趣,就自己先走了。 路上冷然问他,“主上,看沈姑娘的意思,是不想跟我们合作啊。” 祁珩走在御道上,平淡道:“现在提合作做什么,眼下弩机工图已经公之于众,沈婳在哪一方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比的,就是谁能将这弩机推进军队。” 冷然沉吟片刻,决定把藏在心底的话翻出来,“那,我们不管沈姑娘了吗?” 祁珩步子慢了下来,回看了一眼冷然,“你怎么比我还关心她?” 冷然噤声。 祁珩回看冷然时扫到了熟悉的身影,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他冷哼一声回头,“在她眼里,我不管怎么做都是个无耻之徒,她跟宣王和和美美,我管她做什么?” 冷然觉出不对味儿来,他悄悄往后一看。 沈婳跟宣王气氛和睦,不知在说什么,两人都挺开心的样子。 冷然默默回头。 沈婳跟着宣王入座。 宴会座次主要是根据官员品秩高低,以及跟皇帝的亲属关系而定。正殿之上,是以御座为中轴线,分为东西两个部分。 御座之东,大多为文臣之席,席坐摆放坐东朝西,距离御座越近的行列地位较高,越远的行列地位越低。 御史大夫兼辅政大臣梅松臣,一直坐在文官首席。在他旁边、后面便是其他文官,共分为六列。 相对的,在正殿御座之西,所排列的大多是武臣座席,与御座之东的文臣位置相对而坐,共分为五列。 坐于首席的是各位亲王,比如宣王赵弘渊、晋王赵观棋,还有异姓王祁珩。 原本在西朵殿的澹台将军,此时正在正殿的御座之西,一双大手抓着自己多年不见的亲友,唾沫星子狂飞根本就停不下来。 在他旁边的便是祁珩、薛恒他们。 由于是年宴,大夏国素来喜欢热闹,女眷们也都一起安排在殿内,由几个帘子挡了。 沈婳知晓自己地位在何处,再加上刚才跟那群老狐狸交涉,她也觉得难受憋屈,现下有女眷的位子正好。 她跟宣王打了个招呼,随后移步帘内,找到一个座位,问了旁边宫女后才安心占下。 她左右观察着,周围跟她一起的单看装扮,可知有些是重要官员的家眷,有些是宫中妃嫔,她们脸上喜悦之色难掩,都在跟亲近之人小声说着话。 沈婳都不认识她们,也不想主动讲话,就静静等着开宴。 她脑子里回想着方才自己攀话的官员,刑部尚书范肃德为人刚正,不轻易言谈;礼部尚书同吏部尚书魏景升结怨已久,却依旧碍于面子,无奈维持着表面关系,但魏景升对于沈婳毫无顾忌,脸上鄙夷之色不减。 沈婳把人想了一轮,随后觉得丢了某个人,她仔细在记忆中搜寻。 顷刻间,她想起总在一旁未曾搭过话的人。 傅申寒门出身,历经一路坎坷,在不惑之年当上了工部尚书。但他并没有张扬之色,反而依旧是一股子不敢招惹权贵的样子。 沈婳点着手指头,不免猜测傅申这种性子,在现在这个朝堂,也许不久之后便会遭劫难。 身边有不少人在暗自讨论沈婳,沈婳好奇便凝神去听,可她们声音又小了下去,沈婳坐直,可她们又悄悄说了起来。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小话,沈婳觉得心里不刺是假的,也不知道她们说她是好是坏。 但沈婳她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将自己注意力转移到以后的谋划上去。 在沈婳前方一位蓝衣妇人,她放下手中汤婆子,头歪向一旁,往后使眼神说:“你瞧,那位便是被赐官的沈婳,你怎么看?” 她右边被招呼的人抬眼,往后望过去,回头时也没压声音,直接就疑惑问:“就穿着月华衣袍那位?”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年宴(二) 蓝衣妇人迅速看了眼沈婳, 确定沈婳没注意到。 蓝衣妇人赶忙甩了甩手,就差过去捂住她的嘴了,“你小声点!别被人听到, ”她声音更小,“我给你说的, 就是她。” 跟她搭话的人不解, 挪了挪有些麻的腿, 漫不经心地问:“被她听到有什么事?无非是被人议论了几句,又没说她坏处。再者, 她没个抗压的能力和超然的心境,能做官吗?” 她想起什么, 依旧是正常音量, 又接着问:“你家老夫人来不了,把你扔过来, 就是让你来观察人家的啊?” “哎呦!小灰子可小声点吧!我这次可是秘密行动,可不能被祁珩那小子发现!” 小灰子是礼部尚书妻子殷慧的小名, 没几个人知道。 殷慧对于自己的小名特别敏感,因为她肤色不似寻常贵妇那般白皙,而是带了点灰暗, 她祖母便给她取了这个小名。 第63章 平日有人直呼的话,早就被她揍一顿, 有多远扔多远了。 可此时她被提小名也不恼,平淡攻击,“哟!你多大人了,还怕那小子啊。他小时候淘气得很, 我可没少打他。”殷慧眼神带了点嫌弃, 头不动, 眼球却移向蓝衣妇人。 “还有,你不也是没少打他吗,怎么等他长大了,反倒怕起他来了。” 殷慧的腿麻劲过了,继续挺直脊背,跪好,她叹了口气,“几年不见,你竟如此怕人了,还是当初打遍天下的卫嫣么?” 卫嫣低声解释,“我那不叫怕人,因我这属于秘密行动,自然不能让对方知晓。” 殿内暖炉烧得旺盛,殷慧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小团扇,悠悠地摇了起来,“也难怪霍老夫人着急,你们家那个祁珩确实不小了,是该成家。” 殷慧扇子摇得快了些,“这多少年了,好不容易看对眼儿一个,”她看向卫嫣,眼里都是同情,“你们着急,我也能理解。” 卫嫣一直都在示意让殷慧小声些,小声些。 可声音是压住一半儿又漏了一半,卫嫣就差亲自过去堵嘴了。 沈婳在她俩斜后面,就隔了一列席,多多少少听到了她们交谈的几句。 当两人提到了祁珩挨打的糗事时,沈婳的小狐狸耳朵,几乎是瞬间就竖了起来! 她生了兴趣,悄悄往前面挪了挪,微微抬头又看了几眼。 卫嫣见殷慧还是像小时候一般“伶牙俐齿”。她也说不过殷慧,现在就怕沈婳听到了什么,往这边探。 卫嫣性格使然,她能顾不上礼节,直接上去捂住殷慧的嘴,堵住了她持续不休的嘴! 卫嫣是这样打算的,但她在动作前,无意间看见沈婳目光,正在往这边探! 卫嫣就好像被沈婳的目光烫到一样,瞬间正襟危坐,收了气焰,这还不够,又手绢掩口轻咳了几声。 殷慧察出不对劲,她顺着方才卫嫣的眼神看过去。 恰巧四目相对,殷慧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表情,对着沈婳笑了笑,眼神盯了回去。 沈婳心里一紧,旋即收回目光。 她这是偷听被发现了?怎的如此之快,她偷听的很明显吗? “沈姑娘看起来,在为某事烦恼啊?” 沈婳纷乱的头绪,戛然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吸引过去。 李贤妃身穿红色礼服现身,与她平日所穿极为不同,她这身装扮活像一位端庄威严的皇后。 李贤妃赶在众人行礼之前,说了句免礼后径直走向沈婳。 沈婳低着头,她感觉到李贤妃行至自己跟前,行礼道:“并未因某事忧心,只是想起几件往事。” 李贤妃看了眼四周,以为沈婳是因为他人多嘴而忧虑。 她声音提高了些许,笑容款款,拉了沈婳手腕,“你既肯远赴永安来寻我,我总是要多看顾点的。” ! 周围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靠眼神传递信息。 李贤妃的话让沈婳恍然间就懵了神,她抬眼对上李贤妃的目光。 远山眉下的两汪清水,里面只有无尽的温柔,那万千柔情又化作飞絮,轻轻萦绕在沈婳身上。 什么叫来永安寻她?难不成先前一直给沈婳传递消息的都是李贤妃?沈婳笃定了几分。 也对,李贤妃上次出手从顾贵妃那里救下她,这样前后贯通起来,也就通顺了。 沈婳也跟着含笑,“劳贤妃娘娘挂念。” 李贤妃根本没注意沈婳说了什么,一双眼眸,无时无刻不在跟随着沈婳,观察着她的一颦一笑。 沈婳的眉眼在李贤妃看来,是像明肃皇后。但是她俩又有很大的不同,沈婳眼睛里装的东西,是跟明肃皇后大相径庭的。 一个至善若水,一个善恶参半…… 李贤妃松开沈婳手腕,“本宫坐席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事尽管传了宫女来寻。” 沈婳应下后,重新落了座,这片区域在李贤妃来了之后就安静了下来,个个噤若寒蝉。 年宴即将开始,偌大的宫殿内烛火通明,皇帝临座,龙袍加身,有了几分君王的气势。 皇帝的斜后方又开了一个坐席,那里坐着顾太后。 顾太后神色从容,俯瞰着殿下众官员,严肃的面容中有几分傲气。她身边的彩春正拿着一根银针,仔细检查着端上来的饭菜。 开和帝于阶上道:“今日除夕年宴,皆是内里人,众爱卿不必过于拘束。” 开和帝话音刚落,乐声奏响。 曲声的奏响代表着除夕年宴正式拉开序幕。 舞女们于殿间起舞,随着乐曲的起伏变换身姿,席间觥筹交错,曲声同交谈声交织,好一幅歌舞升平的画卷。 可沈婳身边好似形成了屏障,周围的欢笑声都同她无关,她被隔绝在众人之外,就是盯着桌上的食物发呆,也没动筷子。 李贤妃往后看了一眼,随即端起一盘酥酪。她身边的惊翠会了意,接过盘子端来沈婳处。 “沈姑娘安,”惊翠将酥酪放在桌上空处,“这是娘娘命奴婢送来的,若姑娘喜欢,娘娘心里自然也欢喜。” 沈婳看了眼酥酪,神色一顿,但她神色迅速转换,她嘴角上扬,“我本就喜欢吃酥酪,惊翠姑姑可要替我好生谢过娘娘。” “哎呦呦!”御座之西的首列上一男子发出惊叹,手往旁边扒拉着,“颂安,你可没看见,那美人含笑的绝艳场面啊。” 第64章 说罢,他啧啧了两声,“遗憾呐!” 祁珩见晋王眼神一直盯着女眷席位,以为他又看上了某家千金。 祁珩正想调笑他两下,可晋王又说:“看那眼角微挑,发如白雪,肤若凝脂,绝代佳人啊!” 祁珩挑逗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发如白雪? 祁珩顺着晋王痴迷的眼神移过去。 那边帘子内只有一个白发的,不是沈婳又是谁? 两方席位相差甚远,中间又有帘子阻隔,祁珩拿了桌上一颗葡萄,砸到晋王手上,“隔这么远还能看清啊?我看你是早就有她画像了吧,回去了别藏着了,都给我送过来。” 晋王捏了手中的葡萄,随后扔进嘴里,边嚼边说,“她那么好看,画像早就在我们那一圈儿传开了,怎么你还要来抢我的,你没有?” 晋王想起什么,匆匆咽了葡萄,把坐垫往祁珩那边移了移,一手捂住嘴边,悄声说,“你不是喜欢她吗?怎么连张画像都没有?” 晋王话锋一转,“我看你也别要画像了,我直接点帮你吧,怎么样?够不够好哥们儿?” 祁珩视线转过来,见晋王手指头在他自己手腕那里,来回转了几圈。 他视线上移,对上晋王的眼,晋王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祁珩瞬间会意。 他们那一圈,还能是哪一圈?晋王赵观棋是个出了名的纨绔王爷,整日只知道游山玩水,饮酒作乐。 而这还不算完,有时候还天天往重香楼跑,回回都嚷嚷着是要去见他那个什么知音。 他们那一圈的全都是骄奢淫逸之流,刚刚晋王那动作就是在跟祁珩讲,如果祁珩搞不定沈婳,他就亲自出手,定给他把沈婳完好无损地送过去! 晋王如此行径,自然会惹得皇帝不快,没少因此赐他几顿板子,每次在床上瘫了几天后,又蹦跶着去找了他的知音。 要说祁珩是怎么跟晋王打起交道的,那就要扯出来好多陈年旧事。 祁珩长在汝川潭城,晋王因母获罪被夏武帝打发到汝川潭城,两人年龄相仿便玩到了一起。 祁珩算是有过一段逍遥快活的日子,跟晋王一起上掀瓦、下挖洞、左偷鸡、右牵羊。 给祁老将军气得半死,把晋王安置在宅子里,将祁珩一脚踹进了军队。 还没成人大腿高的祁珩,就这样进了军营。 祁珩在军营中见到了自己的表哥,在霍府他这一辈的,就两个孩子。 儿子便是大夏国第一位横空出世的少年将军——霍千尘。 霍千尘对军营中的人一视同仁,把祁珩收拾的服服帖帖,祁珩也听说了他表哥的事迹,渐渐地崇拜起他的表哥。 霍千尘跟着祁老将军南御戎国,当时的威风可比现在祁珩的更大,跟着祁老将军出生入死。 可天妒英才,于洪武十一年,同祁老将军战死望崖坡。 随后祁珩去了永安霍家,晋王当时也被护送回了永安,两人在永安偶然相见,两人就又拉扯在了一起。 但祁珩大部分心思都在正事上,晋王知道他俩志向不同,所以也不强求,就有时候凑在一起玩一玩,图个乐子。 不过有时候,祁珩还是很佩服晋王的胆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剧情进度慢慢,在慢慢为后面铺路 谢谢观看! 第36章 年宴(三) 只要不是太伤天害理的事, 晋王都能做得出来。他一点都不怕挨打,秉持着反正打不死他的观念,在重香楼缠着他的知音。 祁珩见晋王的动作, 自然懂了他的意思,祁珩无言以对, 一脸无语, “你可得了吧, 你不怕再被陛下打板子了?” 晋王想起之前的经历,瞬间就怂了, “诶别别别,好端端的, 提那晦气事作甚?”他左手背拍右手掌, “我这可是为你好啊。” 祁珩笑而不语,晋王开始侃侃而谈, “你看你啊,人小姑娘在你府里待了近半月, 你非但没搞定,自己反倒被她治的死死的,丢人呐!” 晋王说完, 唉声叹气地闷口酒。 祁珩脑子飞速吸收晋王的话,他不敢置信地抬起手指, 指着自己,“我被她治的死死的?你哪听的荒诞谣言。” “怎么可能是谣言?”晋王抠下一颗葡萄,“那大街上随便抓个人,人就能说道你们两个几句。你从宣王手里抢人, 可算把人抢过来了, 但是得了人没得到心啊!只能天天看着, 看着她在自己院子里来回晃荡,只能看不能碰。” 晋王想想就悲催,无奈摇了摇头,“惨!” 祁珩更加无语,他从来不听街坊间的传言,今日一听,给他头都要听大了。 他不自在地瞥了眼宣王,宣王正在对面的文官席,跟范肃德他们畅谈。他又看向沈婳,沈婳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时不时就往文官席位瞟,也不知道在看谁。 不管是看谁,在祁珩这里,就是在看宣王。 祁珩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也一口闷掉。晋王注意到了祁珩的眼神,他看了心疼,又往祁珩那边挪了挪,拍拍他的肩,“哎,颂安啊,要我说……” 晋王的只要说出“要我说”三个字,后面必定是要跟着馊主意! “你还不如直接收了沈婳,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祁珩抖开晋王的手,“我做什么上赶着当冤大头跟她一起?” 第65章 晋王觉得祁珩就是在耍脾气,这脾气从小一起玩的时候就有,还能怎么办?改又改不了,谁让他俩一个□□里玩呢,受着呗! 他苦口婆心地继续劝,给他自己越说越郁闷,断断续续喝了不少酒。 他脸上浮起微红,以为祁珩说自己当冤大头,是因为两人身份相差悬殊,地位不匹配。 晋王皱着眉头,劝说,“颂安呐,这有时候不宜眼光太高,跟世人观念太一致。那就叫执拗!老顽固!”他拍了拍祁珩的肩膀,“你看啊,你年少成名,堂堂我朝大将军!她虽然是个民女,无家世扶持,可她志向高远又有才呀!” 晋王腿不舒服地动了动,他回过身让侍女倒满了酒,随后自己举起来,一饮而尽。 啪一下放下酒杯,他回到祁珩这里,他也没个正形,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用手指头狠狠戳着祁珩肩膀,戳一下说一句,“要我说,你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身世不匹配也没关系啊。” 晋王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扬着下巴,慷慨激昂地说,“我认她做义女!然后,立刻把她指给你,她肯定不会拒绝。实在不行,先纳她为小妾,以后有了孩子再抬成正室。” 晋王见祁珩不为所动,长舒一口气,埋怨道:“你就是死脑筋,装的一手表面君子,你内里啥样我还不知道?这办法多的是,你就是不用,别到时候宣王那个真君子捷足先登,你可哭去吧。” 祁珩内里啥样,晋王当然知道。祁珩就是喜欢好看的人或事物,小时候特别喜欢的发带,到现今都会绑在头上。 他很难喜欢什么东西,但只要他有喜欢上的,那就是想方设法也要抢过来,无一例外。 可偏偏到了沈婳这里,犹犹豫豫。晋王不解,呆呆地问:“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祁珩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可能吗?”的眼神。 晋王脸红得像抹了胭脂,祁珩见他顶着个大红脸耍酒疯,就觉得好笑。 他随手拿起一个糕点,二话不说就塞进了晋王的嘴里,“你可省省吧,还纳她为妾?她那般性子,怎么可能等着你去纳她为妾,想必早就提前把你千刀万剐了。” 晋王想来也是,“确实……她是挺狠的,朝堂上敢跟众官叫板,在你府里,听说还直接杀了个人啊?” 晋王酒醒了半晌,“一箭封喉啊,哎呦。”他脸色逐渐难看,“颂安,我看你还是换一个人吧,就算死缠烂打真娶了她啊,”晋王摆着手,“你也尝不到甜头。” 晋王刚说完,就一副又醉了酒的样子,看着想睡觉。 祁珩刚想反击,顺便给晋王提提神。谁知殿内激昂的乐曲骤停,取而代之的是婉转悠扬的曲调。 一位衣着红衣的女子,她踏着轻快的脚步,在众粉衣舞女的簇拥下,面纱遮面缓步而来。 席间有人道:“那不是清玉郡主吗?” 席间官员,不少被中间的舞女引了注意力。 “没错,就是清玉郡主。” 少女的面容精致小巧,弯眉下是一双明亮的眸子,她解下脸上红色面纱,微一勾唇,面颊上梨涡浅浅,更显明媚。 熟悉的前奏,晋王举着酒杯,目光跟着清玉郡主走了半晌,疑惑说:“清玉怎么突然想起来跳《柳枝》了?” 晋王见祁珩在发呆,根本没在欣赏,他上去就是一肘击,“这不是我们少年时期最喜欢的吗?也难为清玉郡主还记得,特意给你再跳一次。” 晋王话音一落,祁珩掀了眼帘,眼睛看向清玉郡主。 恰巧,清玉郡主此时也对上了祁珩的眼神。两道目光交汇,清玉那施加胭脂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她低眉浅笑,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祁珩收了目光,转而去观察对面的沈婳。 沈婳正在探着头看,惊翠躬着身子,又端来一盘酥酪。 沈婳见她来了,随口问:“这曲子换作什么?听着好生熟悉。” 惊翠:“这是清玉郡主改编的《柳枝》,姑娘觉得熟悉,应当是觉着这《柳枝》跟《绿幺曲》相似吧?” 对!沈婳如拨云见日,“确实是跟古蜀国的《绿幺曲》相似。” 惊翠见沈婳兴趣甚浓,就想着多说几句,“明肃皇后来自古蜀国,当初来和亲时,一舞动永安,枝柔腰袅娜1,永安城女子纷纷效仿明肃皇后,开始跳了《绿幺曲》。” 惊翠看向殿中的清玉郡主,见她舞姿轻盈优美,惊翠笑说:“清玉郡主酷爱舞蹈,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明肃皇后跳舞,可她听着坊间传闻,也对《绿幺曲》极感兴趣。” “只不过《绿幺曲》要想跳的好,难度极大,坊间也有女子因跳舞伤了腰,郡主为了降低难度,就根据《绿幺曲》自创了另一套舞曲,就是现在这个《柳枝》。” 沈婳现下觉得清玉郡主,也是个聪慧之人,不知怎么,就偏偏喜欢那个表面君子呢? 沈婳想不通,拿了一块酥酪塞进了嘴里。沈婳不知为何心里一惊,她看了一眼惊翠,酥酪在嘴里咽不下也吐不出。 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惊翠以为沈婳一时间吃多了,不想再吃,便想让她赶紧吐出来。 可惊翠话还没说出口,沈婳就在惊翠的注视下,把酥酪咽了下去。 祁珩把目光又从沈婳移到晋王上,又从昏昏欲睡的晋王身上移到桌上,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第66章 一舞毕,殿内炸起冲天的掌声,殿上的开和帝也被此舞惊到,鼓掌道:“清玉舞艺绝艳啊!” 皇帝都不吝夸赞了,他人更是赞许有加,殿内热热闹闹,喜乐融融。 甚至有人说,“我看清玉郡主的《柳枝》,能跟当明肃皇后的《绿幺曲》比了!” 那人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 可殿内却骤然安静,他人没有跟上那人的话,继续去夸赞清玉郡主。而是个个像没了嘴的人儿,全用面上表情来交谈。 那人感觉到四面八方,有着向自己直直投来的目光,他觉得周围温度在逐渐降低,气氛也怪异了起来。 等他抬头对上太后的眼神,他的酒瞬间醒了大半,忙放了酒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他砰一下,双膝跪地,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微……微臣……失言,自请降罪。” 自从开和帝登基以后,明肃皇后这四个字就像什么禁语一般,在太后跟前提过的人,下场都异常惨烈。 开和帝也有些脊背发凉,他后头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脸色依旧庄严,并无动怒之意。 他随后道:“今日众爱卿都欢喜,就不要说什么治罪的事了。” 那位官员虽然见太后并未怪罪,但他谢恩之时,声音还是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落回原位,死里逃生并未让他感觉到丝毫的庆幸,反而是更加地焦躁不安。 清玉郡主也被那官员的言语吓到心悸,她也觉出气氛不对劲。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清玉郡主往后使眼神,示意舞女们她们可以下去了,可清玉郡主后退几步,刚要转身之时。 方才沉默的太后,却在此时发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 1“枝柔腰袅娜”选自白居易《杨柳枝二十韵》 宝宝们假期快乐!!! 第37章 年宴(四) “清玉这《柳枝》着实不错, ”太后声音下沉,“不知今日跳此舞,意欲何为呢?” 沈婳心想, 这太后也并未打算放过这位郡主。 清玉闻言转身便跪,后面舞女也跪了一地, 殿内刚缓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清玉定了定心神, 道:“今日是庆功宴, 清玉便是想着,”她头偏向武官席, “以此舞,来为祁将军洗尘接风。” 睡眼迷糊的晋王并不知周围情形, 他勉强睁眼, 拍了祁珩一巴掌,“嘿, 我刚好像听到有人喊你……” 祁珩没理他,而是思考着太后又要耍什么花招。 太后突然轻笑一声。 刚刚“犯错”的官员浑身一震, 眼神一翻,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开和帝小声吩咐了人,送晕倒的官员回府, 太后没顾皇帝的举动,而是淡淡道:“哀家听说, 清玉对定南王倾慕已久……” 沈婳观察着三人,祁珩捏着酒杯的手瞬间攥紧。清玉也紧张了起来,肩膀微微抖动,但也有一点隐秘的期待。 太后语气放松, “哀家看定南王也不小了, 该成家了, ”她看向开和帝,“不如今日,陛下就给清玉他们二人,赐了婚,也算全了两人。” 太后话音刚落,殿下官员都开始窃窃私语。开和帝跟祁珩交换了次眼神,祁珩起身于殿上单膝跪地,“太后娘娘,臣目前并无成家之意。” “哦?”太后瞥向女眷席位,“想必今日,霍家的霍卫氏也到了吧?” 卫嫣突然被点名,她赶忙起身,跪在祁珩身旁,“妾身在。” “霍老夫人,不是一直很着急定南王的婚事吗?” 卫嫣低着头,观察了下祁珩的脸色,随后语气恭敬,回:“太后娘娘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太后笑意加深,“那不巧了吗?清玉郡主正值二八年华。” 下面的某些官员,惯会观察脸色。 心里盘明白了太后的意图,吏部尚书魏景升起身,他旁边的一人拉了他一下,魏景升果断甩袖子甩开他,站了出来。 魏景升:“今日正是万家和乐之时,若是再凑成一桩佳事,那便是万福临门。” 祁珩见魏景升出来就没好事,嘴里憋不出什么好话。 他冷哼一声,一对鹰眼死死盯着魏景升,“魏尚书,这福气还是留着给令郎吧。” 方才扯魏景升的魏中卓闻言,站了起来,“定南王不要说笑……”他悄悄察看清玉郡主,见她一直低着头,他心里一慌。 但面上不显慌乱,“清玉郡主对定南王思慕已久,王爷不如全了……” 祁珩冷漠打断,“郡主对我有意,可我只想征战沙场,对儿女私情并无意图。按你的说法,你对清玉郡主思慕已久,你们两个为何不全了?” “……这。”魏中卓哑口无言。 此时轮到魏景升笑了,“定南王对儿女私情无意?”他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可笑之事,“定南王莫不是在说笑吧?” 他张开臂膀,“那坊间都传成了什么样子,定南王难道将那些言语,都要归咎为谣言不成?” 魏景升继续说:“太后娘娘,定南王、沈婳两人情意绵绵,沈婳在定南王府住了近半月,在府内那是和和美美。” 魏景升声音提高些许,“现在定南王说他无男女私情,那不是明摆着,拂了太后娘娘的面子吗?” 第67章 沈婳本打算默默看戏,谁知这火竟烧到了自己身上。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出了帘子,“没想到魏尚书日理万机,还会替御史台办事啊?查得还是如此清楚?” 沈婳跪在卫嫣旁边。 魏景升听明白了,沈婳刚才的话,就是说他逾矩办事。 这“监察百官”乃是御史台掌管的范畴。 现在他一个吏部尚书的手,伸到了御史台那里,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魏景升头皮一紧,他原本是胜券在握的表情,而此时却是一副气炸了的表情。他明明只想给祁珩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谁知话一没憋住,没斟酌好用词。 开和帝询问,“魏爱卿怎么突然开始,对定南王的事如此上心了?” 魏景升迅速给自己找好借口,他头皮一松,高声道:“陛下明察!臣只是听说好友之子莫名在定南王府丧了命,”魏景升抚上心口,“臣那好友只有那么一个孩子,臣痛心难耐,只好出此下策,查探真相。” 梅松臣在一旁默默道:“有案子就上报,也不该自己揽了,私下行事。” 魏景升应付,“御史大夫说的是,只是臣……”他表情甚为悲痛,“臣是真的没按下那痛极的心。” 沈婳这下见识到了老狐狸的精明,寥寥几语便将自己监视的事情,成功美化成义重、冲动之举。 只是他将小祥子扯进来,也无济于事。沈婳问:“那魏尚书,可知那小祥子是要来杀我的?” 祁珩补充道:“那小祥子先是欲毒杀沈婳,再是劫持欲杀臣义弟。”祁珩语气阴冷,“他毒杀朝廷命官,殃及无辜,死有余辜!” 祁珩对这事矛头一直指向魏景升,可此时魏景升却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像是这件事他不知情一般。 太会演了,祁珩暗道。 “陛下明鉴啊!那孩子品行如何,臣是知晓的,断不会行此愚钝之举。” 祁珩继续攻讦,“那魏尚书觉得什么才算是精明之举?” 沈婳接上,“难不成在王府默默无闻,将王府所有消息都神不知鬼不觉,一路送到魏府才叫明智之举?” 魏景升唰一下!甩袖子怒斥:“放肆!一介民女!休要胡言!此乃明堂高殿,岂容你在此放肆!” 沈婳却是丝毫不怵,“既是明堂高殿,魏尚书厉声言语,可有对堂上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敬意?” “好了。”太后按下这场闹剧。 “小祥子行凶一事真伪,就交给刑部去办吧,你们也不要为了一件小事就争吵不休,丢了高官的脸,也失了高官的仪态。” 太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婳也不好再继续说。魏景升受了敲打,亦不再言语。 不知是谁在一旁说了句,“那婚事?” 方才一语未出的清玉郡主开口,赶在祁珩说话之前,“陛下,太后娘娘,臣女虽对王爷暗有情愫,但臣女亦不想强求姻缘。今日怕是要让太后娘娘失望,还望恕罪。” 开和帝见太后心烦意乱,又在扶额不语。他道:“既如此,那婚事就先罢了。” 跪了一排的人,都各自起身回座。 卫嫣喊了沈婳,沈婳回身,恭敬行礼。 卫嫣笑容满面,拉了沈婳的手,“今日一见沈姑娘,果真如外界所传那般颖悟绝伦。” 沈婳笑着回道:“外人多会夸大其词,信不得。” 卫嫣笑盈盈地看着沈婳,心想,“1素装淡服,丰神绝世,惊鸿艳影,果真是美极了!” 处事不惊、情急生智,又听说对身边的小侍女极好。聪慧美艳又待人不差,卫嫣越看越喜欢,真是个妙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期间卫嫣一直盯着沈婳,沈婳被那明亮的目光直直盯着,也不免有了几分羞怯。 两人落了座,卫嫣还回头总是跟沈婳眼神交流。殷慧在一旁看了许久,她拿扇子呼呼呼朝着卫嫣红红的脸,手腕微动扇了两下,“怎么?如此喜欢?要不你娶了她?” 卫嫣原本笑意晏晏,听了殷慧的话,表情瞬间就凝固了。她整理了整理衣物,嗔道:“多大的人了,说话还如此没大没小!” 沈婳眼里漾出笑意,不愧是跟祁珩同一屋檐下的人,个个都会“五十步笑百步”。 另一个“五十步笑百步”的人,正被晋王拉着问来问去。 “太后怎么突然想着给你和清玉赐婚了?” 祁珩喝了口酒,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晋王开始自言自语,“幸亏这事儿没成,你中意的那个,果真是个硬茬。别等到你真娶了清玉,在洞房花烛之时,沈婳突然破门而入,冲进来将你给大卸八块!” 晋王继续开导祁珩,“颂安,你听我的,早早断了追沈婳的念想,别死缠烂打了,尝不到甜头的。人跟宣王和和睦睦,你强插一脚,别到时候自己被她搞的遍体鳞伤。” 祁珩随口反击,“你那知音不也把你揍的哭爹喊娘?不也说过自己心有所属?”祁珩嗤笑一声,“死缠烂打地纠缠着人姑娘,也没见你放过她。” 听到知音,又听到死缠烂打,晋王瞬间就来了劲儿。 他反驳道:“我的小小,能跟你那位放在一起比吗。” 晋王回想起他那知音,一脸陶醉的样子,“我跟小小是两情相悦,小小对我肯定也有意,就是脸上拉不下来,要不然,早就跟我走了。” 第68章 祁珩看他是“中毒”太深,别人撩几句,心就跟着飞了。 诗小小化名引裳,是重香楼出了名的清倌。她自小就在重香楼长大,女子八雅样样精通,甚至比官家女子都要厉害一些。她什么人都见多了,什么拉人的技巧不会? 也就晋王这个傻子,以为她人畜无害。祁珩夹了道素菜,继续打击他,“她既对你有意,为什么次次打你?” 晋王不肯退步,“那她怎么只打我,不打别人?”他眼神警惕地蹬了祁珩一脚,“我看你就是羡慕我们这对儿,故意挖苦我。” 得!祁珩两眼一黑,他撂了筷子,也不劝了,这殿里吵得慌,也闷得慌,透不过气,头也胀。 祁珩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晋王见他要走,以为自己话戳他肺管子了,忙出手一把拉住他,“怎么说不了几句就走,我那是故意激你的,你看你,又急!” 祁珩扒拉开晋王的手,“我就出去转转,透透气,你就好好在这里,好好思念你的小小姑娘吧。” 晋王自知拦不住,也就不拦了。 祁珩一出殿,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得到了净化。 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许久,随后往旁边林子里走。 祁珩走到一个拐角处,却迎面撞上一位行踪诡秘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1“素装淡服,丰神绝世,惊鸿艳影”节选自清·王韬《鹃红女史》 第38章 年宴(五) “谁!” “谁!” 两道声音惊起, 天色昏暗,夜幕中只挂着一轮明月。 祁珩一眼就能看到那满头白发。 他双手环臂,身子靠在一旁柱子上, “这不是沈姑娘吗?不在席间,反而怎么也出来了?李贤妃不怕被怪罪, 难不成你也不怕陛下怪罪吗?” 沈婳听声音知道是祁珩, 她原本紧绷的身体松下来。放下了些戒备, “你不也出来了?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好没道理啊。” 祁珩语调拉长, “我出来那是跟人有约,”祁珩把话在嘴里揉了一圈, 缓声继续, “我心里着急啊。” “哦?”沈婳眼里含笑,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 “这不是巧了吗?我恰巧也跟人有约呢,就匆匆寻了个空处出来, 就怕让人等久了。” 祁珩只是说说而已,谁会约他。每次都是请帖还没送到他手上,就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可谁会约沈婳呢?宣王不可能, 他们有的是时间见面。那会是谁? 沈婳见祁珩眼里有了几分疑虑,她唇角一勾, “王爷还不去赴约么?不怕佳人等候许久,生了闷气?” 祁珩挑了眉,“那你怎么不赶紧去会你的小情郎呢?跟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地, 不怕伤了人的心?” 沈婳后退两步, 脸上带着笑, “那就,走了?” 沈婳果断转身就走。 祁珩站在原处,盯着沈婳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远处。 方才在席间,有个人拿了佛珠塞沈婳手里,沈婳左右看无人注意到此处,便将佛珠在手里捏了半晌。 沈婳见李贤妃早已不在席位,她随后起身,悄悄从偏门出去。 沈婳边走又拿出佛珠,心想太后为何会在这种档口约她出来。此时正值人多眼杂之时,两人若暴露了,对谁都没好处。 沈婳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地点,只是这里空无一人,沈婳就站在一棵梅树后面。 她抬头看了红艳欲滴的梅花,脑子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捏住了一片花瓣。一阵微风拂过,梅枝簌簌晃着,沈婳怕给花瓣给揪掉,就松了手。 她站在原处,觉得有些凉意,她缩了缩脖子,手放在嘴前哈气,后悔没将汤婆子给带出来。 沈婳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来人,她心里起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时,沈婳后面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低声交谈中又有几声高语,像是在吵。 沈婳绕过梅树,想上前几步,可她侧边不远处乍现一道人影。 沈婳迅速收回脚步,躲进阴暗处,她的手捏住树干,“祁珩怎么会在这里?” 祁珩在他左侧不远处,可他应当是没注意到沈婳,头一直朝着右前方的洛湖。 沈婳探出头,顺着目光望过去,洛湖旁有两位女子在揪扯。 “李贤妃和顾贵妃?”顾贵妃不是被禁足了吗?沈婳猜测是太后将顾贵妃放了出来。 李贤妃微躬着身子,紧紧拽着顾贵妃的手腕,她双眼模糊,痛至心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贵妃不屑地挣开手,“要本宫再多说几遍也是一样,事实就是如此,”顾贵妃笑着,又觉得李贤妃很可怜,便出手用护甲擦掉她的泪,“知道真相后的感觉如何?” 李贤妃急喘着气,双眼恢复些许清明,辩驳道:“不……不可能,这是你的计谋,你以为我会中你的圈套?” “本宫看妹妹还是不清醒啊,”顾贵妃一手压住李贤妃肩膀,往身边狠狠一推,“那便下去!好好清醒清醒吧!!!” 李贤妃猝不及防,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往身侧歪去,砸进了洛湖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身体瞬间被冷水侵袭,寒意上身传至四肢百骸,李贤妃的脚没有支撑,在水中胡乱蹬着,身上的礼服沾了水,更加沉重。 第69章 李先妃眼看就要沉下去。 沈婳大惊,刚想跨步出去,祁珩脚步更快,飞速地赶往洛湖边,直接跳了下去。 顾贵妃对于祁珩的出现并不意外,她稍微后退,避免水花溅到自己。 沈婳焦急的双眼,直盯着洛湖。直到祁珩将快要失去知觉的李贤妃救上岸,她才松下一口气。 顾贵妃这是在做什么?皇帝宠爱李贤妃,顾贵妃此时杀害李贤妃,无异于自寻死路。 还有,方才顾贵妃同李贤妃说了什么?让李贤妃情绪如此激动。 祁珩将李贤妃拖上岸,李贤妃剧烈咳嗽,瘫坐在地上,惊翠匆忙赶来。 “娘娘!”惊翠惊慌无比,赶忙过去察看李贤妃的状态。 祁珩将李贤妃推给惊翠,“天寒地冻,赶紧带你家主子回含飞殿。” “慢着。”顾贵妃叫住她们。 李贤妃现在头脑发胀,脚步虚浮,可还是能听清顾贵妃在说些什么。 她说,“现在可是清醒了?若是清醒了便来找本宫,本宫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只不过……” 顾贵妃像是被什么愁住一样,“若是陛下知道了今日这事,只怕本宫给不了了啊。” 明晃晃的威胁。 李贤妃没理她,让惊翠扶她回寝宫。 祁珩拧着袖口上的水,回身道:“顾家的果然行事无忌啊。” “谬赞啊,定南王也是行事无忌吗?” 祁珩冷笑一声,开始拧袍子的水,“喊本王过来,就是想让本王看你这一出戏?” 顾贵妃上前一步,“那可不是。” 沈婳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人谈话。 “上次一事,还多亏了王爷传信啊,要不然,本宫怎会如此顺利,撞上了沈婳呢?” 沈婳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传信?难道当初自己撞上的小宫女,就是传信的?她是顾贵妃有意安排的?就为了将自己引过去? 自己受杖责一事,竟然是祁珩授意! 沈婳的指甲狠狠抠着树干,自己受杖责之后,借口有神医将自己运进了王府。可进去之后,哪有什么神医?!自己能好还多亏了她师兄的药。 将自己放在府中,却不限制自己的行动,目的是什么?让自己失去宣王的信任?可自己回去之后,宣王也并未露出有什么警惕的痕迹。 难道…… 沈婳气得牙痒痒,自己只想着宣王,却没顾及到宣王其他的幕僚! 若是其他人对她大有不满,早晚都说几句,那宣王可能就会有动摇之意。 沈婳眼神阴冷,眼神像一把把刀子般扎在祁珩身上。 就这么想让她在永安孤立无援?看自己笑话?他现在再想跟自己合作也没有用处,工图已经公之于众,是谁提出的已经不重要,那自己对于祁珩便没有什么用处。 沈婳回想起之前的事情。难不成……祁珩当真是看上了她这副皮囊?沈婳心里出现一股恶寒。 前面顾贵妃又在说话,“看在你今日赴约的份上,我还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祁珩一把推开上前的顾贵妃,顾贵妃跌坐在地,但她却自顾自的笑着,“果然是了却情爱的定南王啊,只怕是有的人要伤心了。” 祁珩蹲下,捏住顾贵妃的脸颊,“别让本王再听说你出来发疯,祸害人,不然……”祁珩瞟向黑洞洞的洛湖,“你就下去好好冷静冷静。” 祁珩说完,甩开她。 顾贵妃被捏得狠了,摸了摸自己几乎要肿起来的脸颊。对于祁珩的威胁视若无睹,依旧出口挑衅,“对本宫动手动脚,不怕断手断脚?” 祁珩觉得顾贵妃胆子,要比自己预想中的还大些。祁珩回过头来,月光照耀下的祁珩,就像一只毫无顾忌的狼,他语气阴森。 “听说永安城里有个粹雪轩,本王让你进去逛逛,如何?” 听到粹雪轩,顾贵妃的脸瞬间就僵住了,她心里涌起一阵恐惧。 顾贵妃转移重心,清咽唾沫,故作放松道:“宣王那里的粹雪轩?”她慢悠悠起身,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本宫觉得宣王也算是个君子,那粹雪轩……想必也没有所传那般恐怖。” 祁珩眼神一凛,“谁说那是宣王的粹雪轩啊?”他觉得顾贵妃是个傻的,“宫中立政殿都能有两个,粹雪轩……怎么就不能有两个?” 顾贵妃惧意上身!她面色惊恐,后退了好几步,扶住了身旁的一个假山,她按住胸口,顺着自己的气,“原来……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粹雪轩,是你的?” 祁珩没回话,转身走了。 顾贵妃见他要走,红着眼眶,壮着胆子质问:“映雪那个贱婢,是不是你的手下!” 祁珩仍旧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顾贵妃身体一软,沿着假山一路瘫坐在地上。 戏已散场,沈婳也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太后用佛珠将自己引过来。 而这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见着一场戏,让自己知道“杖责”的真相,好给她办事啊。 沈婳捏住手里的佛珠,这次她不打算将佛珠原路送回了,她蹲下身子,将佛珠摁进土里,起身又踩了几脚。 祁珩换了身衣服回了大殿,沈婳比他要先回来。 开和帝见李贤妃席位久久空着,心里发虚,他派人去问。 结果就是,李贤妃身体不适,已经回了含飞殿。 第70章 年宴终于结束,太后也有些撑不住,她由彩春搀着,上了轿撵。 太后在轿子上阖着眸子,“佛珠有消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呼~年宴终于结束啦! 谢谢观看!!! (低眉沉思)宝宝们,剧情是不是有点无聊啊?(起身来回踱步)(翻看最近章节)(逐渐汗流浃背) 第39章 重香楼清倌 彩春在一旁道:“此次佛珠并未归还。” 太后闻言, 控制不住笑出声来,“果然是小孩子,非得让哀家把证据实打实摆好, 甩到她的脸上,她才肯就范。” 太后说完无奈地摇头。彩春见太后有要睡的意图, 便提醒道:“太后娘娘, 张大人在殿上昏了过去, 可要派人过去探望?” “不中用的东西。”太后眼都没抬,语气慵懒, “昌州不是雪灾泛滥吗?他也是御史台的人,告诉陛下一声, 就派他为巡按, 过去查探雪灾情形吧。” 彩春暗道,此去昌州, 道路艰险,盗匪横道又天降大雪, 张大人此番一去,怕是有去无回。 太后又想起一事,“魏景升也是个没出息的, 沈婳几句话,便激得他拖出小祥子来。” 彩春汗颜, 她又不能说魏景升的什么,就只得在一旁垂首不语。 有人拍了一下彩春的肩膀,唤她下去。彩春见到来人,好似见到救世主, 二话不说就站到后面去。 太后听见动静, 往旁边一瞥, “燕婉,你说呢?” 燕婉目光直视前方,“魏尚书拖出小祥子来,就是想让太后娘娘拉他一把,拉了是情分,不拉……就怪魏尚书口无遮拦、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 太后听完笑了起来,“还是你说话,让哀家觉得舒心。” 燕婉又说:“现在沈婳未归还佛珠,那便是做好了主意,要跟我们一起了,看来小祥子那步棋,已经下好了。” “你觉得沈婳是因为发现了小祥子下药,所以未归还佛珠?” 燕婉回:“不是吗?” 太后轻笑几声,“你啊,在哀家面前还装什么糊涂。是那沈婳当真对祁珩有几分情分在,哀家只是推了她一把,让她知道,祁珩不值得而已。” 燕婉自然是知晓,只是她不能事事都说。适当装傻,才是长久之计,有没有被发现装傻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有分寸。 沈婳回了宅子,坐在桌前想事情。 最终她还是做好决定,寻时间去一趟重香楼,先找到接头人再说,她现在身边除了映竹些许可信,其他人她不知道该信多少。 通过年宴,她心里依稀有几个可以结交的官员,再就是明确了自己箭锋该指向谁。 第二日,沈婳带着映竹出了门,沈婳本想一个人出去,可映竹总要缠着。 映竹压好沈婳被风吹得将要起来的幂篱,“小姐,我们要去哪里啊?如此着急。”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站在永安最大的青楼面前,映竹抬着头盯着“重香楼”的大牌匾,结结巴巴道:“小姐……我们来重香楼做什么?” 沈婳拉住映竹的手,就把她往里拽,“当然是来给你找伴的啊。” “啊?”映竹更摸不到头脑了,难不成小姐觉得她一个人贴身服侍不够?现在需要找两个? 映竹像一个被抛弃的人儿一样,失魂落魄地任由沈婳拉着她走。 两人一进去,便有人上来迎,老鸨见一袭白衣进来,以为是个大客户,赶忙来接。 又见这白衣幂篱人个头不对,但来都来了,也不好转头就走,摇着扇子问了句,“姑娘要作甚?” 扑面而来的脂粉味儿,沈婳觉得呛鼻子,“找人。” 老鸨一脸懂了的眼神,凑近了沈婳,扇子遮面,悄悄跟她讲:“妈妈我这里啊,什么英俊的男孩儿都有,走我带你去看看?” 老鸨笑呵呵的,说着就要拉沈婳的手腕,沈婳躲开,眉头微蹙,“这里有没有名字带‘影’的姑娘?” 老鸨一眼看穿了,“哦~原来是来找姑娘的啊,行!妈妈也能给你安排。” 沈婳不解,但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既然有含“影”的姑娘,找来就是了,别的也不想多做解释。 老鸨带着沈婳上了三楼,一到三楼,老鸨就腰肢袅娜,边走边大喊,“扶影诶~有姑娘找,快出来见见。” 老鸨话音刚落,挂着扶影牌子的房门就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淡粉衣裙的女子,低眉沉思,还抱着琵琶。 沈婳见到熟悉的身影,她一把撩开幂篱,露出极为惊讶的神情,“小香姐姐?!” 扶影原本是低着头,闻言骤然抬头,她也是一般的惊喜。沈婳赶忙过去,映竹跟上,三人你前我后地进了屋,关了房门。 被丢在外面的老鸨也不疑有他,只觉得是两个许久未见的人儿,现突然相见,激动亦属正常。 老鸨就又扭着腰下楼,继续招揽接待客人。 屋内扶影捏着沈婳的手,两人相对许久未曾言语。扶影声线不稳,开了个头,“你怎么来了永安?” 沈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正常,“她们说,要把你送到永安。我以为是说笑,没想到,真的将你送来了这狼巢虎穴。” 扶影说:“我在哪里都一样,只是你怎么也来了永安?” 第71章 沈婳借想吃栗子糕,支开了映竹,随后道:“按照计划,我本就该来永安。” 计划?扶影握着沈婳手腕的手收紧,一字一顿道:“万花蝶梦?” 沈婳反握住扶影的手,长舒一口气道:“百草轮回。” 扶影瞬间从凳子上站起,不敢置信地盯着沈婳,“你……!” 上面的人安排自己来永安等人,等的竟然就是沈婳? 沈婳觉得幸运又觉得可悲,幸运的是自己的接头人是自己绝对可信的,可悲的是……曾跟她一起扶持求生的姐姐,又不得安宁度日。 她拉着扶影坐下,“姐姐,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放弃的,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无论如何都会坚持走下去。” 虽然小时候只和沈婳一起短短一月,可扶影知道沈婳是个倔脾气,决定的事很难再改变主意。 现在已经这样了,只能顺着往下走。 扶影起身翻箱倒柜,最后找出来一个精巧的盒子。“这是上面的人要我给你的。” 沈婳接过盒子,并未着急打开,而是道:“姐姐不如跟我一同走?我会为姐姐赎身,以后跟我一起住,相互照应。” 扶影拦住沈婳,笑道:“不必,我在此处,自有我的一番道理。若是有事情,我会给你通信。” 扶影被安排的重香楼,自然是有道理的,沈婳也不好强行将她带走。 两人在屋内又聊了许多,从长亭山聊到遥城,又聊到永安。沈婳来了永安有快有一月,只有此时,沈婳是全身心放松的。 “姐姐在此处,可有信任之人?” 扶影长的面若桃花、粉雕玉琢。微微一笑,更觉得是个桃花面,形貌昳丽。现在容色依然长开,让沈婳见着,更有几分亲近之感。 “当然有,引裳便跟我亲近之人。” 有亲近之人便好,至少不会过于孤单,沈婳问:“那我需不需要去见一见?” 扶影笑着回复,“现在想去,也见不到。” “不在重香楼?” “她啊,有个假知音,天天缠着她。今天觉得烦挂了,牌子闭门谢客。” 有才有艺之人,不免受到一些附庸风雅的人缠着。也许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屋外响起敲门声,沈婳说:“应当是映竹。” 映竹神色慌张,一进来便说:“小姐,楼下闹起来了!我们快走吧。” 闹起来了?沈婳、扶影都觉得好奇,重香楼建楼至今,已有十多年,没几个人敢来闹事。 两人不顾映竹的意愿,想去凑热闹。映竹无奈地跟在后面,急得跳脚,恨不得将沈婳装进袖口,直接带走。 一楼中间站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他头发很少,发冠都好似要掉下来,额前留着几根秀发。 沈婳疑惑问:“这是?” 扶影解释说:“这是已故雍王的嫡子,赵方悟。” 沈婳又投过去视线,那赵方悟看起来极为不耐烦,“老子就是让你们把扶影叫出来,好好伺候伺候本大爷,磨磨蹭蹭什么呐!是不是活腻歪了!” 被围起来揍了一顿的小厮,肿着半张脸,“世子爷,这扶影是清倌啊,不侍人的……” 赵方悟最听不得这句话,上前一脚踹在小厮的胸口,那小厮直接飞了出去。 砰一声!砸到了楼梯上,给映竹吓一跳,小声说:“小……小姐我们赶快回去吧。” 那赵方悟看见了楼梯上粉衣的扶影,刚想开口,却被老鸨截了话,“哎呦!这不是我们世子爷吗?” 她暗自招呼着人,赶快把小厮抬下去。 自己上前,“我们重香楼也有规矩,这清倌啊,就是清倌,碰不得。世子爷就多担待担待?” 这老鸨是重香楼的二代接班人,赵方悟总在这里寻欢作乐,也不好太拂了她的面子。 赵方悟虽有不甘,可也无奈,“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众人见赵方悟停止了胡闹,都松了一口气。 沈婳也觉得这人是个肮脏之物,就想拉着扶影上去。 “等等。” 沈婳三人身形一顿。沈婳觉得不是在叫她们,就继续走。 “等等!” 三人止住脚步。 赵方悟喊住楼梯上的人,老鸨见状不好要拦,被赵方悟无情地甩开,“拦拦拦,就知道拦!老子又不做什么!” 老鸨自知压不住,派人给雍王府传信。 沈婳听到后面渐近的脚步声,知道身后的人越走越近,她回身挡在映竹和扶影前面,问:“世子可有事?” 沈婳声音轻柔,听得赵方悟心里一紧,他伸出自己的爪子,要撩沈婳的幂篱,“小美人儿?跟跟本世子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祁珩踏足重香楼 “大胆!” 映竹突然一吼, 将赵方悟吓得一惊。见到小孩子似的映竹,吼道:“哪儿来的咋咋呼呼小妮子!滚一边玩儿去!” 沈婳将映竹摁住,让她不要再动作, 身子又稍微往后,撞了下要说话的扶影。 沈婳缓缓后退一步, 眼神诚恳, “世子这是要作甚?” 赵方悟眼神赤/裸, 直勾勾盯着沈婳幂篱下的脸,奸笑着说:“本世子别无他意, 就是想请姑娘,去小院儿小酌几杯?” 沈婳又是一后退, 扶影和映竹都往后退了一步。 第72章 赵方悟逼上前一步, “姑娘不是这里的清倌吧?” 沈婳思考了一下,而后轻声道:“好像……不是?” 赵方悟一脸淫/笑, 露出本不白净的牙,“本世子看姑娘头脑有些不清楚, 不如跟本世子回屋里,好好清醒清醒?” 赵方悟说完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沈婳眼神眯起来, 作势又要后退一步。 赵方悟逼上一步,身子被楼梯两边的帘子挡住, 两旁的人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 赵方悟见沈婳又要退,他着了急。 直接上去一把拽住沈婳的面纱,邪笑着说:“被本世子抓到了吧?” 沈婳一笑,悄悄解了幂篱。骤然后退一步, 抬起右腿, 照着赵方悟的胸口就是一踹! “额啊!”赵方悟胸口一痛, 没稳住身子,直接带着幂篱就往后摔了下去。 噼里嘭啷的滚落在地板上,摔得四仰八叉,地面都好像在震动。 沈婳这一脚,属实给扶影和映竹看傻了。 映竹心想,这是她身体柔弱的小姐吗?扶影心想,婳儿何时这般虎? 沈婳故作惊恐,她声音焦急,跑下几阶楼梯。捂住胸口,像一个弱女子关心更弱者,“世子无事吧?怎么如此不小心?” 赵方悟的手下见他滚下来,早就上去扶了,赵方悟气急了!甩开身边的人。 觉得丢脸,气势又不能丢,“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个小妮子给本世子绑了!本世子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方悟的手下得令,都撸起了袖子要抓沈婳。 沈婳也不怕,她声音颤抖,说一句就往上走一步,“小女子自小体弱多病,双亲俱亡,现今只是来这重香楼见一见自己的姐姐,世子爷为何要如此步步紧逼?” 一楼的其他人,自然知道是赵方悟强取豪夺,现在听了沈婳的话,又多了几分怜悯。 “世子,这平常坏事还是不要做多了,以免折寿。” 一个人说了这话,其余人都纷纷开始指责赵方悟,墙倒众人推。 赵方悟气得发冠都在哆哆地抖,他眉毛倒竖,什么也不顾了,现在就想好好收拾一番沈婳。 “都愣着什么!赶快给老子抓住她!” 赵方悟的手下被逼着又上前,有人看不下去,直接上来拦。一个人站出来了,就会有千千万万个人站出来,很快这一楼就彻底乱了起来。 沈婳退回楼梯上面,安慰着映竹和扶影。沈婳就看着楼下乱糟糟的场面,赵方悟被挤得推来推去。 “住手。”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一女子身后跟着家丁缓步进了重香楼。 一听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赵方悟的气焰瞬间就下去了。他赶忙从地上起身,推开挡路的人,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前。 声音谄媚,“阿姊怎的来了这里?这里乱得很,赶快回去吧。” 众人一听到世子喊她阿姊,就知道此人是谁,“郡主郡主,是郡主!” 众人都知道郡主最克世子,他们赶忙拜见,清玉郡主提前喊了他们起身,不必行礼。 赵方悟腆着个脸,要扶住清玉郡主的胳膊。 可清玉郡主右手手腕一转,利落地给了赵方悟一个耳光,打完还向身旁婢女伸出手,婢女默契地递上来手帕。 清玉郡主擦了擦右手,旋即将手帕扔到了赵方悟的头上。 赵方悟被打习惯了,早早就跪下了,不敢吱声,倒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清玉郡主见他这副模样见多了,“摆这幅脸色出来做什么?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赵方悟执拗地将头撇过去,不看清玉郡主。 好啊,清玉郡主直接又是一个抬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 “看着我!” 赵方悟傻眼了,平时只给他一个耳光,这次怎么给了两个?!自己本来就丢脸,这下岂不是更无脸面? 他唰的一下站起身!用手指指着清玉郡主,“你你你……过分了啊!” 清玉郡主眼神狠厉,见他还在无理取闹,这次直接手臂都抡圆了。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声音洪亮的,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清玉郡主长得不是很高,脸也很小巧,可这小巧的脸和小巧的身姿,竟然有如此大的爆发力?还有一种不符合她的气势。 清玉郡主吼道:“还不快把这个丢人的东西带回去!” 赵方悟这下彻底不敢说话了,捂着自己的脸,被家丁给带出去。 沈婳看这场戏也看地身心舒爽,转身要上楼,却被清玉郡主叫住。 清玉郡主一改严肃的脸色,面上带着两个小梨涡过来,“舍弟顽劣不堪,冒犯了沈姑娘,还希望沈姑娘不要因为一些小人,烦了心。” “沈姑娘?”赵方悟走了,有人开始仔细观察沈婳,沈婳的脸逐渐跟画像中的人重合。 “诶!这不是沈婳吗?” “对对对!就是被赐官那个!” 一楼又开始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沈婳比清玉郡主高了些许,她微俯身,“既然郡主都如此说了,那沈婳自然不能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清玉郡主摘了自己的镯子,“这是上好的朝阳玉做的玉镯,就当做赔礼。” 沈婳推脱,“此等重礼,沈婳惶恐,不敢接受。” 第73章 清玉郡主将手镯塞进沈婳的手中,“沈姑娘就拿着,若是以后那舍弟再来烦你,拿了这镯子,他便不敢放肆。” 沈婳觉得好奇,拿起手镯看了看,随后笑着收下。 “府中还有要事要处理,那清玉便告辞了。” 府中要事?其余听见这句话的人都打了个寒颤,能有什么要事?不就是赶着回去收拾世子吗? 每次被郡主抓到,世子都少不了一顿毒打。 沈婳从重香楼里出来,觉得不虚此行,收获了许多,还有一些意外之喜。比如,祁珩有时乔装来这重香楼,不知为何。 朝廷命官进青楼,若是被发现,会怎样呢? 沈婳的幂篱被弄脏了,她也不想再要。但她眼睛也受不了强光,现在已经近正午,日光强得很,就让映竹撑了自己带来的红伞。 沈婳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遇到了祁珩。 祁珩一见那身白衣,再有映竹那小姑娘,就知道伞下之人是沈婳。 他招呼着冷然跟过来。 祁珩凑上去,拦住沈婳的去路,调笑道:“幂篱哪儿去了?” 伞面稍微上抬,露出沈婳的脸,她脸色委屈,但嘴可不委屈,“脏了,便不要了。” “脏了就再买一个,”祁珩疑惑道,“沈姑娘不会连一顶幂篱,都买不起吧?” “怎么?王爷要给我买?” “我买了你就要?” 沈婳神色淡淡,“看心情。” 祁珩又问:“听说沈姑娘,去了重香楼啊?” 沈婳见祁珩一副不同寻常的装扮,反问:“王爷这是又要去重香楼啊?” 祁珩摘了自己的面具,将自己金灿灿的扇子也扔给冷然,“这些都是虚的,我本来是什么样儿?你还不知道?” “什么样啊?不就是……”沈婳瞥了眼重香楼,“好/色之徒?” 祁珩又上前一步,两人距离冒昧。映竹要喊,祁珩给了她一个眼神,映竹到嘴边的话,就生生给咽了回去。 “怎么外人都传我看淡情爱,你不信?” 沈婳从袖子里抽出自己的折扇,遮了半张脸,道:“看淡情爱者,会时时踏足……”沈婳一字一顿,“重、香、楼?” 祁珩觉得好玩儿,“上次因为本王没理你,你就收拾好行囊,仓皇出府。这次又是‘质问’本王为何踏足重香楼。” 祁珩忍住笑意,“沈姑娘莫不是,在吃醋?” 映竹在后面听得眼都瞪大了。 沈婳嘴角抽搐,手上用力,扇面啪一下,砸到祁珩的脸。 沈婳吃惊忙移开扇子,“失礼了王爷,小女手腕没把控住力。但王爷脸皮厚,小女力气也小。这小小折扇,应当是伤不到王爷的吧?” 两人外圈的映竹和冷然都怔怔地站着,映竹就是一个举着伞的木头人,冷然就是一个站直的木头。 祁珩被砸脸色也没变,“沈姑娘力气是很小啊,小到轻轻一踹,便能将一个胖子,踹下楼梯啊。” 沈婳对于这句话,也没感到惊讶,眉眼弯弯,“王爷监视我呀?” 祁珩反驳,“那怎么能叫监视呢?那叫众人所睹。” 沈婳拿出自己袖口里的小型弩机,“王爷不是要去重香楼吗?那里不免有老鼠乱窜,小女为偿方才失礼之事。”她把弩机扔进祁珩怀里。 祁珩接住,来回打量了一下,“所以这弩机,就是谢礼?” “觉得廉价?觉得不比你的镶金扇子?”沈婳说着就要抢回弩机。 祁珩躲过沈婳的手,把弩机收起来,“这送出去的礼物,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啊?” “那王爷可要好好收着,若是丢了或者坏了,可以来找小女再来要。” “特意给我做了个,如此便于携带的小弩机护身,定要好好保存,才不负沈姑娘的一片心意啊。” 沈婳以扇子挡脸,又往下挪了挪,摇了两下,竟觉得有些热,语速快了些,“映竹,日头热,我们回去吧。” 映竹终于回神,跟上已经走出两步的的沈婳。 映竹还回想着方才的情景,她悄悄往回看,祁珩竟还在盯着她们!映竹脚步一乱,她猛地回头,双眼瞪得大大的,默默跟着沈婳。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二日,沈婳正在跟映竹下棋,这时外面的映雪敲门进来。 映竹见到映雪,浑身跟长了刺一般坐不住,立刻起身站在一旁。 沈婳视线根本没有离开棋盘,斟酌许久,落下一子,而后脸上愁云散开,喜上眉头,笑说:“映竹,你又输了。” 映雪道:“小姐,雍王府的世子,昨夜重伤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剧变 沈婳盯着被吃掉的白子, 一颗一颗捡起来,漫不经心问:“世子重伤,跟我说做什么?” 映雪不语。 沈婳捡白子的手一顿, “难道……映雪姑姑,觉得是我做的?” 映竹在一旁幽幽出声, “应当不是吧?昨夜小姐并未出屋。” 映雪面不改色, 回道:“小姐不要误会, 奴婢只是来告知小姐一声,宣王殿下要小姐不要冲动。” 沈婳继续捏棋子, “这一句一句的,不明摆着就是说那世子受伤的事, 跟我有关吗?” 沈婳将白子扔进棋笥中, 歪头过去,“映雪姑姑有什么证据, 证明是我做的吗?” 第74章 沈婳见映雪不回话,一挥手, “既然没有,那便下去吧。” 映雪此次来只是传话,话传完了, 也该走。 沈婳喊映竹快坐上来,再下一盘。 映竹心里七上八下, 随口搭话,“小姐在长亭山长大,也会下棋吗?” 沈婳专注于棋盘,“你一个小侍女不也会下棋吗?我会下棋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婳见映竹下棋不用心, 上赶着被吃子。她拿起折扇轻敲了一下映竹的手, “发什么呆?” 映竹忐忑不安, 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小姐……真的不是趁映竹睡着时,出去做的吗?” 映竹原本是在外屋,可昨晚沈婳偏要拉她,要跟她一起睡。映竹原本想守着沈婳先睡,谁知自己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婳微抬扇面,手腕下压,给映竹扇了下风,往门口警惕地看了眼,悄悄说:“谁知道映雪有没有走远,小声点。” 映竹大惊失色,压着声音,“真是小姐啊!那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映竹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沈婳扯开话题,“快下棋,到你了,”然后她给了映竹一个安抚的笑,“不必担心,有人给兜底。” 而这兜底的人,正跪在霍府正堂里。 霍老夫人指着祁珩的鼻子骂,“你这个臭小子!平日里有几次往重香楼跑也就算了,现在!现在……” 霍老夫人有些喘不上气,卫嫣在一旁忙搀住她,拍着后背顺气,“老夫人也不要如此动气,这件事也不能断定就是珩儿做的啊。” 霍老夫人一个头五个大,“那世子昏迷被发现的时候,雍王府的人就把重香楼给围了。而重香楼里就是他!就他拿着把弩机,在女孩儿面前臭显摆!” “不是他还能是谁?” 卫嫣继续解释,“那世子是箭伤,也不一定就是珩儿手里拿的弩机弄的啊。” 霍老夫人不听卫嫣的话,“沈婳白日里刚在重香楼受辱,他颠儿颠儿地跑过去,跟人打了一架。不管真相如何,外人总会如此编排,说祁珩为红颜,一怒冲冠,坏了名声!” 霍老夫人又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再者,朝廷命官怎么能明晃晃进出重香楼!” “哎,也是。”卫嫣一边给霍老夫人顺气,一边责怪祁珩,“珩儿这次是做的有些过了,那世子听说伤的还不轻。也不知这要怎么跟雍王府交代。” 祁珩自己心里想着事,一想到沈婳昨日里送自己弩机,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原来送他弩机护身是假,让他做冤大头是真。还有晋王那个拖油瓶,非要看他的弩机,他那才给拿出来。 霍老夫人要祁珩亲自去雍王府赔罪,不是祁珩做的事,他怎么能认? 他不放弃地挣扎,“那弩机沈婳也有,要说作案动机,也是她比我更有嫌疑,为什么人人都不怀疑她?” 卫嫣给了他一个噤声的眼神,霍老夫人刚平复的心,又怦怦砰狂跳了起来。 霍老夫人站起身朝祁珩走过来,手不住地拍祁珩的后脑勺。 “什么时候了,还胡乱攀扯,那沈姑娘一弱女子,怎么伤得了世子,就你会说话!” 霍老夫人提高声音,不容反驳道:“嫣儿,赶紧带他去雍王府赔罪,回来了家法处置!” 这话给卫嫣吓一跳,“老夫人,不至于动用家法吧。” 祁珩一脸无所谓,看得霍老夫人火气更盛,指着祁珩的手指都在颤抖,“你看看他那样子,可有一点悔过之心?” “早就说过不要让他总是跟着晋王,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两个一起去!” 霍老夫人坐回椅子上,“我看啊,就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他,看把他惯成了什么样!” 祁珩自动屏蔽霍老夫人无休止的唠叨。 一说起晋王来,祁珩也觉得晋王是个不靠谱的。若不是晋王听说了白天那事儿,非要跟赵方悟打一架,还偏偏要拉着他。 他也不会被认出来。 祁珩回定南王府收拾东西,要去雍王府时,沈婳正坐在自己的小宅院里。 沈婳晃悠着脚,好不惬意。她好久都没沐浴阳光了,想着晒一会儿应当没事,伞就在一旁,觉得不适直接撑开就好。 映竹乖巧地坐在一旁,做里忙活着在织东西。 沈婳突然慢悠悠地哼起小调,映竹听了几遍觉得挺好听,就凑过来问:“这是南方的民谣吗?” 沈婳语调上扬,“这是长亭山小调,阿婆总是给我哼。” 映竹想起美味的枣糕,她的唾液不自主地疯狂分泌,“小姐,什么时候阿婆再送枣糕过来呀?” 沈婳觉得有些难受,她伸手从旁边拿了一把蓝色折扇,盖在自己脸上。声音从扇面下唔唔地传出来,“你怎么比我还心急?上次的枣糕差不多都给你了。” 沈婳佯装生气,翻身背对映竹侧躺,“比我还要馋,下次可不给你了。” 一听到不给映竹枣糕吃,她急了,拉住沈婳的小臂,把她翻过来,“映竹不是在给阿婆和小姐的弟弟织帽子吗?” 映竹见沈婳无动于衷,她轻推了一下沈婳,开始不干了,“那映竹不织了。” 映竹说着就把腿上的毛钱收起来,放回了竹篮里,在一旁气嘟嘟地闷声坐着。 沈婳慢慢转头过来看,见映竹闹气的模样倒真跟沈栗有几分相像。她轻舒一口气,没办法啊,谁让她不会织东西呢?就这么一个信得过的。 第75章 那就哄哄吧。 沈婳半撑起身,拿扇子给映竹气红的脸扇一扇,“好啦好啦,给你吃,逗你玩的。说一句就急的人,我可不喜欢。” 映竹听到沈婳松了口,她瞬间消了气,重新拿起针线,“好吧,那就继续织喽。” 沈婳摇了摇头,又躺了回去。 脑中思绪翻涌,也不知道沈栗现在怎么样,都走了快一个月了,竟一点消息都不给自己传,那这次就拿帽子给他赔罪吧。 沈婳摇扇子的速度加快。 她觉得有点奇怪,沈栗不可能如此长的时间都不给自己通信吧?有点太奇怪了。 沈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她摇扇子的手顿住,随后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拿起手边的伞就往外走。 “小姐!你要去哪儿!等我。”映竹把手上东西放好,要跟上来,沈婳回身把映竹往后推。 “这次你就在这里等我,别跟过来。” 沈婳表情太过于严肃,映竹也觉得不对劲,她做不了别的就只能点点头。 沈栗多半是出了事,要不然不可能如此长时间都不给信,沈婳脚步越走越急,还未出宅子,就跟迎面跑过来的映雪撞在一起。 “映雪?” 映雪顾不上说其他的,就说了一句,“宫中出事了,陛下要小姐进宫。” 沈婳手掌握紧,“可……” 沈栗下落不明,宫中又出了事? 沈婳回身嘱咐映竹,“帮我转告宣王殿下,帮我打听打听沈栗现在何处。” 沈婳刚说完,就跟着映雪走。 路上沈婳反复掀帘子,意外地见到熟悉的身影,沈婳一激动,直接叫停了马车。 沈婳不顾映雪阻拦,向那人跑去。 正在百布铺的冷然被突如其来的沈婳吓得一惊,手拿起一块布迅速背过去。 沈婳的额前发丝都被风吹乱了,她直入正题,眼神像是观察一位罪犯,问:“你知不知道沈栗的下落?” 冷然没过脑子,直接说:“主上说沈……”冷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慢半拍的冷然瞬间闭嘴。 沈婳就知道祁珩有沈栗的下落!依照沈栗的性子,他不会轻易回山。现在看来,沈栗多半是找过祁珩,那么祁珩一定有沈栗的下落。 沈婳转头就走。这次不管如何,先知道沈栗的安全情况就好。 沈婳快步进马车,让映雪易辙去定南王府,映雪自然拗不过沈婳,又听沈婳说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也就只好先顺她的意。 到了目的地,沈婳直接跳下马车,冲进定南王府。 门口守卫知道沈婳,也不敢硬拦,只能一直跟着沈婳,让她小声些。 可沈婳音量不减,反而更加高涨,“祁!珩!!!” 沈婳的叫声没将祁珩喊出来,倒是喊出来了大沙。 大沙手里拿着糖糕,在一根柱子后面,远远地盯着沈婳这里。大沙听守卫喊她沈姑娘,又想起小沙跟他说过的话。 大沙眉眼间浮起笑意。沈姑娘?找珩大哥的大姐姐? 沈婳叫了好几声,整个定南王府本就空旷无人,她的声音回荡在周围,却没有目标人出现。 沈婳喊得口干舌燥,她不住地咳嗽,缓过劲儿后粗喘着气。 守卫都在解释,“王爷刚出府不久,现在真的不在府中。” 沈婳不信。 她凭着记忆,抬脚往祁珩的院子里走去。 在踏进祁珩院子时,从一旁院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位佝偻老人。 沈婳定睛看过去,是林医。 林医脚下不敢慢,边走边说:“沈姑娘不用再喊了,王爷不在府里。” 沈婳信了几分,起初守卫说祁珩不在府里她还不信。“林医可知他去了何处?” “应当是去了雍王府。” 沈婳仰天长叹,雍王府……偏偏这时候出去。 映雪见沈婳迟迟不出来,赶忙进来催促,她挡在林医和沈婳中间,“小姐快些进宫吧。” 两相为难中,沈婳决定先进宫,她写了张纸条,让林医一会儿交给祁珩。 做好之后,她被映雪催着上了马车,直直奔向了皇宫。 祁珩和晋王正在去雍王府的路上,冷然匆忙赶上马车,进去说了什么。 祁珩眉头紧皱,“大沙不见了?!” 冷然将沈婳去府里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通,沈栗的消息也不小心说漏了嘴。 祁珩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你先回府派人去找大沙,”他眼神阴翳,“宫中出事,我得去一趟。” 冷然得令,跳下马车。 然后马车迅速掉头,不再去雍王府,而是赶往皇宫。 沈婳的马车接近宫门,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前方的皇宫被一种莫名的阴森笼罩。越接近越觉得压抑。 宫女和太监都走得飞快,丝毫不敢懈怠,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映雪在一旁提醒道:“小姐现在就要去含飞殿。” “难不成是李贤妃出了事?” 映雪闭口不答,只道:“小姐去了便知。” 含飞殿前跪了一地的人,整个含飞殿异常地安静。 沈婳发现地上跪着不敢动的人中,还有一些是顾贵妃的人,比如顾贵妃身旁的大宫女若朱,她现在惊魂失措,眼神涣散无法聚焦,嘴里重复喃喃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宝宝们~(拭泪) 后面剧情跳跃有些大+专业课多多 我怕我这个菜咕把握不住(抱头痛哭!) (超小声)所以打算后面的部分存稿,等剧情平稳下来再恢复更新(4.20恢复更新~) 等我~ 宝子们!!!(嘶吼!) 感谢在2024-04-06 12:07:54~2024-04-08 20: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求求别不氪金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刺杀之举 沈婳心跳加速, 设想着李贤妃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故,但是顾贵妃的人为何会在含飞殿? 难道是顾贵妃带人闯到含飞殿,伤了李贤妃?顾贵妃身旁的若朱不会劝诫她吗?怎会任由顾贵妃踏入死地。 沈婳不安地捏紧伞柄, 她虽然跟李贤妃交情不深,但李贤妃总归来说救过她, 对她也是甚为关心。 沈婳心里升起一丝慌乱, 不免为李贤妃感到忧心。 映雪见沈婳停在殿门口, 迟迟不肯进去,她悄声催促说:“小姐快进去吧!” 沈婳刚迈出一步, 里屋里就传出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李贤妃的咒骂声。 “滚开!” 殿外人皆是一颤,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李贤妃动过如此大的气。现在个个噤若寒蝉, 只想把自己的耳朵也给堵起来,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秘辛。 李贤妃在骂谁? 是顾贵妃? 沈婳又踏出几步。 刹那间, 屋里再次炸出李贤妃的声音,“赵世琮!你竟跟顾鹤云是一丘之貉!!!” 赵世琮?是开和帝在里面? 李贤妃公然责骂皇帝, 殿外的太监、小宫女都把头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气分成好几段, 个个抖如筛糠。 “你就是个废物,何止是我李婵看错了你!你当初所作所为, 罔顾明肃皇后和叶昭真想尽办法救你!” 吼声骤息,而后是木制物重重砸落的声音。 沈婳如遭雷击,她听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叶昭真?!她母亲的名字?她母亲身份尴尬,她的本名在大夏国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为什么李贤妃会知道她母亲的名字? 她脚步不自主加快, 后面她几乎是冲进了含飞殿。沈婳猛然间推开门, 殿内人只有两人。 不同于往日整洁的殿内, 此时地面一片狼藉,花瓶瓷器碎了一地,桌子也被掀翻,凳子倒在地上。 沈婳抬头,见李贤妃一手撑着屏风,一手拿着一张沾血的纸。 李贤妃身子止不住颤动,沈婳注意到她脖子上还有一圈红色的勒痕。更让沈婳意外的是,李贤妃脚边落着一把剑,剑锋染血。 沈婳看向开和帝,不出她所料,剑锋之上的血来自于开和帝。 开和帝手上不断滴落鲜红,但他对于李贤妃的行为并未动怒,反而像个犯错的小孩儿,默默将地上歪倒的凳子扶起来。 他起身,却不知手该往哪里放,他又想再说几句话。可对上李贤妃怨恨的目光,万千话语终究是又咽了回去。 开和帝轻叹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往外走。在路过沈婳旁边时,他说:“沈姑娘来了便好,同她多说说话吧……” 李贤妃见他要走,赶忙捡起地上的剑要去追,她双目通红,说出来的话狠厉非常,“赵世琮!今日顾珪是侥幸!待将来本宫定要亲自杀了你跟顾珪!” 要来迎开和帝的太监苏石见李贤妃拿着剑,气势汹汹,给他吓得魂都没了一半,赶忙挥着拂尘招呼宫女拦了李贤妃。 但又怕李贤妃闹起来,又把人都挥退,自己壮士赴死般杵在门前。 李贤妃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苏石,苏石被盯得心七上八下。他果断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抬头眼里已经闪了光,哀求说:“娘娘这可不成啊……这弑君,是要杀头的!” 苏石说完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剑锋抖动,李贤妃紧紧握着剑柄,剑锋之上的血迹滴在地上。苏石低着的头瞅见了,暗暗哭天抢地,只觉得这滴的是他身上的血。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两个主子今天又怎么了,虽然天天吵,但是也不知为何今日见了血。自己还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沈婳浑身紧绷,她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宫中生的变故,便是李贤妃杀了顾贵妃?李贤妃在宫中低调行事,为何会给自己找麻烦? 如今太后同皇帝的关系日渐紧张,开和帝召谁侍寝,饮食起居皆是顾太后一手操纵,活生生的傀儡皇帝,宫中嫔妃几乎全是顾太后塞进来的,而这唯一的例外便是李贤妃。 这也是沈婳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虽然凤印被开和帝强行给了李贤妃,可这宫廷之事多半还是被太后掌控。顾太后为何不直接杀了李贤妃,收回凤印? 顾珪精神疯癫,她曾说自己不能做皇后,可顾太后完全可以再让其他顾家女子掌凤印,可为何顾太后将这块饼一直分给李贤妃? 再者,李贤妃同开和帝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虽有摩擦,但总好过现在,又是什么原因让两人如今兵戈相向? 开和帝步履缓慢,出了殿门,他的声音传进屋内,“李贤妃身体不适,暂且不要出含飞殿,若有人来见,一律回绝。” 第77章 苏石见李贤妃停在殿门前,他行礼告退,轻声跟上开和帝。 禁足?沈婳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她悄悄撑起伞,后退出殿门。 开和帝召自己入宫,来了又直接将李贤妃禁足,这是想连带着将她也关在了含飞殿? 咣啷! 李贤妃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她像瞬间失去傀线的木偶一般歪倒。 沈婳头皮一紧,她放下伞跨步进去,可还未赶到扶住李贤妃,李贤妃就已栽到地上。 祁珩在去皇宫中途跃下马车,晋王一慌忙叫住他,“颂安,你要去何处!别让我一个人进那狼潭虎穴啊!” 祁珩回身,把要下车的晋王推回马车,说:“你先去宫里,看看出了什么事,我稍后就来。” 祁珩转身走进巷子里,后宫和前朝同时生出变故,他不可能就这样毫无准备就去。 长春宫内。 顾贵妃从含飞殿被抬出来,被移到了长春宫,血滴了一路,都让宫女一一擦净,见不到一点血迹。 现在顾贵妃躺在软榻上,脸色煞白,往日的朱唇变得干裂起皮,腹部扎着一把黑金匕首,从伤口处不断冒出黑色、鲜红混杂的血。 一盆盆的血水布被端出来,太医在里面急得焦头烂额,也不敢起先手去拔匕首,生怕下一秒顾贵妃就一命呜呼。 另一边的偏殿里。 顾太后见着宫人进进出出,她将茶盏猛地摔到地上,茶水溅到开和帝明黄的衣摆,开和帝站定未动。 顾鹤云声色俱厉,“李婵公然行刺顾珪!陛下还要说些什么来给她推脱罪责?!哀家现在没立刻将她赐死,已经是很给陛下面子了!” 开和帝直杵在原地,他想刚,却又恐惧自己这位养母,只好低声辩解,“她突然情绪激动,必有原因,应当是顾珪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开和帝声音提高了些,有了底气,“更何况,顾珪杀了朕第一个孩子,方才又意图缢死婵儿,朕是否也该将她鸩杀?” 太后轻笑一声,“现在倒是挺有胆量,敢跟哀家对峙几句。你也不想想,若是你早有这般的骨气,你第一个孩子会无端殒命?若是你早就有这般的硬气,哀家也不会隔着帘子坐在后面。” 她睨了一眼又把头低着的皇帝,“李婵若是安分守己,哀家能留她一条命,让她在宫里守着你。” “只不过,她现在竟然敢杀顾珪,”太后音色阴沉,“哀家为何还要留着她?” 开和帝迟迟不说话,顾太后说:“哀家看陛下也不要在长春宫浪费时间,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给顾家一个交代。” 一言一语间,根本没有母子亲情,有的只有利益交涉,李贤妃想杀顾珪,在顾家看来就是想染指皇后之位。 开和帝紧握拳头,但过了一会儿又松开,“朕可以不再暗自同祁珩联系,只要母后不要再伤婵儿。” 含飞殿中,沈婳坐在床边,盯着未醒的李贤妃。 李贤妃在梦中都似乎极为痛苦,额间冒出汗珠,眼角不断划出眼泪。沈婳接过惊雀手中的帕子,想着李贤妃什么时候会醒,为何她要提到叶昭真? 她母亲身份特殊,对外都称是沈昭真,李贤妃为何会知道她母亲的名字? 沈婳满头黑线,等到后半夜,李贤妃骤然惊醒。她坐起身粗喘着气,双手捏紧衾被,双眼睁得大大的。 屋里的沈婳和惊雀都默契地没讲话,就等李贤妃自己平复心绪。 李贤妃喘气声渐轻,最终归于沉寂。她动作缓慢,从枕边拿出个小猫形状的木雕,盯着它怔怔的出神。 眼角又是划过一道清泪。 李贤妃余光注意到身旁的沈婳,如梦初醒,她将木雕收起来,深吸一口气,转头又盯着沈婳的脸出神。 沈婳没有动,对上李贤妃的目光,两人就静静相望,未出一言。 沈婳看出来了,在李贤妃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柔情,没有一丝光亮,静如死水,惊不起任何涟漪。 就这样待了良久,李贤妃抬手摸上沈婳的脸颊,微带着笑容开了口,声音沙哑,“……我早该想到的。” 李贤妃的手很凉,她轻轻抚过沈婳的眉眼。 沈婳想了一下午连带半夜光景的事情,她等李贤妃转醒等了许久,她现在实在按耐不住,警惕问:“娘娘白日里,为何提到叶昭真?” 李贤妃眼眸半阖,忽略了沈婳眼中的警戒,她声音疲惫,靠在床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婳吊了半夜的精神,现在听了李贤妃的话,也不困,反而更加精神。 她端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双眼跟着李贤妃。 “明肃皇后跟我的关系,还是靠叶姐姐联系起来的……” 明肃皇后是古蜀国王女,名曰叶蓁,而叶昭真为叶蓁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 当年夏武帝还未称帝,在他率军追杀戎国敌将之时,因奸细而受了埋伏。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人静,双眼放光,嗯?瞅见了不睡觉的宝子们 定位目标,悄咪咪摸过去,迅速嗦一口! 顶锅盖逃跑!!!嘿嘿嘿 感谢观阅! 感谢在2024-04-08 20:06:12~2024-04-19 21:5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求求别不氪金了 1瓶; 第78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叶昭真 后来祸不单行, 夏武帝跟亲兵因乱分开,他负伤又被土匪劫走,被卖去了古蜀国做奴隶。土匪见他外表出色, 就把他供给王室,赚了几两银子。 夏武帝和古蜀王女叶蓁, 就这样有了交集, 两人互生情愫, 定下终身。 当时叶蓁怕夏武帝被人认出来,就将他偷送出古蜀领地。可后来她因按耐不住相思, 叶蓁由叶昭真陪着到了战场,她不顾艰险, 跟着夏武帝南征北战。 叶昭真本名照真, 她在军营同覃执因缘邂逅。叶蓁本就喜欢这个妹妹,她心生欢喜就给照真改了名, 随国姓,唤叶昭真, 嫁给覃执,后来生了一子一女。 在夏武帝还未建国之时,李婵的父亲李鸿飞和祁晟是夏武帝的左膀右臂。 某次, 李鸿飞和祁晟分两路,奇袭戎国。 而李鸿飞处指挥有误, 失利败走,直接导致身后遥城防线失守。相隔较远的祁晟救援不及,李鸿飞只好带着家眷后撤,接连不断遭到戎国士兵的追杀。 命悬一线之际, 是一位姓覃的将领赶到, 救了他。 后来李鸿飞知道, 那姓覃的将领是祁晟的部下,名叫覃执。而覃执的妻子便是叶昭真,李鸿飞的妻子跟叶昭真性格相恰,时时促膝长谈。 两年后,夏武帝携祁晟、李鸿飞、澹台将军等一众老将,成功将戎国赶至锁水河南岸。 至此,戎国一直蛰伏在南岸。 叶蓁以和亲的名义嫁来大夏国,夏武帝不顾外族女不可入主中宫的旧规,立叶蓁为皇后。 后来因国财大半来自顾家产业,夏武帝选了顾家嫡女顾鹤云为嫔,之后一路升至贵妃。因叶蓁同顾鹤云交好,顾鹤云几乎是跟皇后平起平坐。 洪武元年叶蓁有孕,因旧疾困扰而孕中不安,叶昭真便进了宫陪叶蓁。 叶昭真不像叶蓁那般心眼少,她刚进宫跟顾鹤云相处了一会儿,就时时感觉顾鹤云不怀好意,便总是同她针锋相对。 因叶蓁处处维护顾鹤云,叶昭真给气得上蹿下跳,而顾鹤云就神情淡淡端坐在一旁,并不理她。 每到矛盾激化之时,叶蓁总会举着糕点插进两人中间,笑着轻言揭过,对叶昭真的话不以为意。 洪武二年,皇后叶蓁难产,她勉强生下六皇子赵弘渊。 在皇后叶蓁薨逝前夕,她曾告诉夏武帝,顾家有且只能有一位皇后,那便是顾鹤云,此后,顾家女子不可再为皇后。 皇后叶蓁难产之时,叶昭真并不在皇宫。她在皇后生产之前就被皇后送出皇宫,返回汝川潭城。 李贤妃声音轻轻,消散在偌大的内屋里,“后来不知为何,传言已经死在汝川屠城的叶姐姐,在两年后突然又活着出现,她回了一次永安城。” 听到这里,沈婳胸口剧烈起伏,她娘竟然没死在汝川屠杀中!那她当初见到挂在城墙的覃夫人是谁? 也就是说她母亲现在还有可能活着?! 沈婳心中窜起小火苗,她不安地拉住李贤妃的手,激动又害怕,颤声急问:“既然逃过了汝川屠城,那我娘现在在哪儿?” 李贤妃不语,神色波澜不惊。 沈婳从她眼中看出了绝望,沈婳刚升起来的小火苗唰一下被压灭。 她呼吸一滞,松开李贤妃的手。 李贤妃继续说:“叶姐姐入了宫,交与缠绵病榻的夏武帝一封密信……” 随后叶昭真暂居李府,在那段时间里,叶昭真经常红着眼,看着李婵,告诉她关于明肃皇后的事情,一会儿说明肃皇后是个蠢女人,一会儿又说她是个聪慧的,知道给自己留后招。 在叶昭真交出密信后不久,一道圣旨送进了李府,李鸿飞的幺女李婵,同七皇子赵世琮定了婚约。 李婵母亲因叶昭真救过她们一家的缘故,对叶昭真极为感激,连带着对明肃皇后也极为崇敬,这份敬意也感染到了女儿李婵。 李婵对明肃皇后的事情兴致很高,叶昭真便说的多了些,包括当初明肃皇后真正的死因。 汝川被屠城后,叶昭真就一直隐姓埋名,以李婵师长的身份居住在李府。 事发突然,洪武十三年夏武帝驾崩,原本是要传位于嫡皇子赵弘渊,可顾鹤云一党传矫诏,改立七皇子赵世琮。 夏武帝曾答应叶昭真,皇位只能是赵弘渊,待叶昭真发现是顾鹤云动手脚之时,为时已晚。 叶昭真当即就恼了,她就知道顾鹤云奸诈无比,毫无底线。 她靠人脉潜进宫,要见顾鹤云。 果不其然,被抓了。 顾鹤云看着被压制在地上的叶昭真,叶昭真本以为自己要身首异处,可顾鹤云没有以宫规处置叶昭真,而是直接派人将叶昭真提着给丢了出来。 对,让身形高大的宫女,拎着叶昭真丢出了乾清门。 一路上叶昭真的嘴就没停下过,咒骂顾鹤云的声音不散,久久回荡在皇宫。 叶昭真被当众丢出皇宫,羞愤至极。心里又很担心宣王赵弘渊,她必须要想办法保住赵弘渊,她必须要私下见到顾鹤云。 于是叶昭真不管不顾,又将自己打扮成太监的样子,在李府小心筹备着再次进宫。 可出人意料的是,顾鹤云竟亲自来了李府,堵住了叶昭真。 顾鹤云没有将其他的事情,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死在汝川屠城,而是只给了她简单一句话。 第79章 她说,“皇位只能是七皇子赵世琮,叶昭真你也是时候安分点了,不要做无用之功。” 叶昭真憋了好久的气,在那一天彻底爆发! 她将顾鹤云从头到尾骂了一遍,还几次想动手,要不是顾鹤云身边的彩春让人拦着,端坐喝茶的顾鹤云早就被叶昭真给撕了。 叶昭真于李府中争吵不休,李鸿飞他们都避地远远的,不敢踏进她们那个院子。 叶昭真指着顾鹤云的鼻子骂了一夜,最终也没有改变顾鹤云为一己之私,改立皇帝之实。 那是叶昭真在李府的最后一夜。 李婵夜里睡不着,出来找叶昭真,刚进院子就听到咒骂之声,她偷偷躲在柱子后面,听着两人争吵。 最后激烈的骂声渐歇,最终归为平静。 李婵见到叶昭真拿出黄色手谕,说是明肃皇后的,还说她不再回永安,也不再借明肃皇后绊顾鹤云,要求就是只要顾鹤云不要因权糊心,殃及赵弘渊和赵世琮。 两人僵持许久,顾鹤云最后收下那道手谕。 这是顾鹤云最后的温柔,她答应了明肃皇后对她提的最后一个愿望。 翌日清晨,叶昭真离开永安是李婵送的,那是李婵此生最后一次见叶昭真。 因为叶昭真在出永安的路上……被截杀。 李贤妃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说了一些陈年往事,李贤妃竟有些释然,“截杀之人是谁,都不用明说。” 李贤妃抓住沈婳握紧拳头的手,爱惜地抚摸沈婳的眼角、眉头,扯出一个微笑,“你就是叶姐姐的女儿——覃婳。一开始听说你的名字我便起了疑心,后来见了画像便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李贤妃才有的喜悦转瞬即逝,她眉头微蹙,后紧抓住沈婳的手,语速稍快,“顾鹤云肯定也认出了你!虽说现在她没有动你,但谁也不能保证顾鹤云以后不会斩草除根,所以你必须要有坚固的靠山!” 李贤妃兀自道:“按现在处境来看,祁珩虽有军队,但若事发突然,他骤然起兵,终究会被顾鹤云扣上谋反的罪名。” 她眼神放空,片刻后又闪出光亮,“宣王!你现今是宣王幕僚,祁珩看样子是不知晓你就是覃婳,若他知晓,必定会护住你。他们二人中,一人有正统之名,一人手握军队,来日顾鹤云斩草除根,他们二人便足以护你周全!” 沈婳顿然沉默,覃婳同祁珩的关系,她实在是不想提起。 年少之言,又有几分可靠。李贤妃和开和帝幼年定下婚约,青梅竹马,尚且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又能拿什么保证,祁珩会因为那口头之语护她周全。 如今的祁珩,早已不是幼年时期连马都上不去的笨小子,也不再随意撩拨就脸红心跳。现在的祁珩在沈婳眼中,就是言语举止轻浮、厚脸无耻之人。 再加上他联合顾珪对她处以脊杖,分明就是冲着她的命而来,她要如何相信祁珩。 沈婳咬紧下唇,没有回答李贤妃的话,而是压下情绪。她偏离话题,开口问:“所以……你恨的应当是顾鹤云,那为什么要杀的是顾珪,而不是顾鹤云?” 李贤妃自嘲般轻笑一声,“顾鹤云我见不到。我也是个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私事,白搭了自己进去,还未给你好好铺路。” “她便交给你们了,我伤了顾珪,她就算不死,那毒入肺腑她也没办法再出来祸害人。而顾鹤云对我不满已久,必定会借机杀我。” 开和帝无权,自然是护不住李贤妃。 沈婳不解,“既然知道无法撼动大厦,为何还要孤注一掷?” 难道徐徐图之不是上策?如今顾珪没杀掉,反而可能白白搭自己进去。 李贤妃没有正面回复,而是看着距离自己很远的窗外,“我这活的近二十年时光,没有一时是为自己活过的。在这座吃人的皇宫中,本以为有自己追寻的烛光。谁知,红烛变白蜡……烛火烧掉了自己脚下唯一的浮木。” 沈婳不知李贤妃有何痛彻心扉之事,曾让她崩溃的,就是李贤妃的孩子胎死腹中。 沈婳心中浮起一个答案,巨大的波涛掀起,“难道当初的孩子,是……他?” 沈婳怔怔地盯着李贤妃,试图从李贤妃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可李贤妃吸了一口气,她闭上了眼睛,只是摇头,唤沈婳附耳过来,“我能做的不多,也只能给你最后一个护身法子。” 沈婳倾耳过去。 待李贤妃话毕。 “不行!”沈婳眼神震惊,极度质疑李贤妃所说的话,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倔强而不屈。 按沈婳的性格,李贤妃早料到沈婳会拒绝,她继续说:“可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靠住宣王,因着你的身份祁珩也会护你。而后我会尽我所能为你们铺路,让你们以后的举动名正言顺,而不是乱臣贼子。” “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唐菜咕扒拉着饭,“珩啊,你名声在小婳那里挺差哈。” 祁珩:“我能有什么办法,平时见了说不了几句就散了,哪里有机会解释清楚。” …… 祁珩后知后觉,他拿起自己的剑,走过来“剧情不是你写的吗。” 唐菜咕背感寒意,有杀气! 丢下勺子,果断顶锅盖,转头就跑! “下下下x9章!一定两不疑!!!” 第80章 感谢观阅!!! 第44章 昌州雪灾 沈婳起身, 眼神里迸发出坚毅,拒绝李贤妃的要求。 让她去做宣王妃?这就是李贤妃给她的护身之法? 且不说她自己现在是个民女,根本不可能当上宣王妃, 那礼部尚书不是摆在那里闭着眼的。 再者,她同宣王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何必如此? 原本她以为李贤妃是纯洁的圣人, 可她现在不这样觉得了。 沈婳身子逐渐后退, 脑海中她重重打碎刚才听到的话,随后又逐渐拼凑起李贤妃的话。 李贤妃知道沈婳聪慧, 会懂得她话中的含义,也会同意, 一时接受不了只是暂时的。 夜色沉沉, 一夜无眠,烛光摇曳, 拉得沈婳影子斜斜映在紧闭的窗户上。 沈婳对着含飞殿的窗户坐着,她出不去, 逃不走。 李贤妃看着沈婳落寞孤寂的背影,她知道沈婳会同意的,虽然这样对她不公平, 可是这已经是给她最好的安排。 祁珩拥兵自重,戎国猖獗在外, 外戚掌权在内,谁也不知道在祁珩收复汝川之后,顾太后为削藩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所以祁珩这条路过于艰险,相比于祁珩, 宣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婳思绪翻涌, 李贤妃所说, 确实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这次入永安本就是来复仇。只要自己能将朝中朽木一个个拔除,其余皆是浮云。她靠着宣王进了永安,本就是攀附权贵之举,若是李贤妃真能让自己当上宣王妃,只会让她在永安的路更加通畅。 如果将来开和帝赵世琮出事,晋王赵观棋是个彻底的闲王,而宣王多有盛誉,自然会继承皇位。 顾太后可以挟持晋王继承,但那必定会引起国民不满,所以顾太后为了让晋王登基顺理成章,一定会先下手除掉宣王。 祁珩同宣王面上因军权来回博弈,但他们两人的目标应当是一致,那便是外平戎国,内除蛀虫。 如果顾太后对宣王下手,祁珩为了扳倒顾太后一定会同宣王合作,祁珩主镇南方汝川,汝川百姓对于祁珩更信于永安。 她为什么不同意? 为什么不愿意?是因为还在奢望什么吗? 沈婳心中一震,她蓦然想起自己收起来的月白发带。 往日种种,在脑海中浮现。 她此时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为何她要收着那条发带,为何自己不将像大氅一般归还回去,她收着发带是要抓住什么? 可祁珩私下同晋王进出烟花之地,本就是个情场高手,难不成她自己也被祁珩几句心悦骗走了理智? 沈婳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将之前的疑问一扫而空。她只觉得方才自己提出的问题荒诞至极。 第二日,含飞殿紧闭宫门大开,开和帝和祁珩一前一后进了含飞殿。 开和帝将心绪漂浮的沈婳叫去偏殿,而祁珩径直进了内殿。开和帝扫了一眼也并未制止,任由李贤妃和祁珩殿内交谈。 沈婳像是还没有缓过来,脑子混沌。开和帝一席话落。 她接收到的不多,简言之是开和帝要她和祁珩将李贤妃偷带出城。 沈婳掀起眼帘,正眼看了开和帝。她现在觉得李贤妃昨日所骂确非错误,开和帝果真跟顾鹤云是一丘之貉。 沈婳同样语气坚定地回绝了开和帝。 昨晚李贤妃最后同她讲的一件事,便是她要杀顾珪和开和帝的原因。 开和帝表面是为你好,暗地里还是将你作为筹码。 昨日沈婳想通了许多,顾太后也许是因为李家功绩而不敢轻易动她,而开和帝为了不让李家势大,再造成外戚专权局面,亲手落掉自己的孩子。 为了拉拢李家,便要继续掌控李贤妃。 沈婳本就对碌碌无为、甘居人下的开和帝毫无好感,现在更是对他厌恶至极。 沈婳拒绝之后便转身,往内殿走。 恰巧这时祁珩出了含飞殿,祁珩神色凝重,在两人擦肩之时,祁珩声音低沉,说:“若你不愿,我可以带你出城。” 沈婳因彻夜未睡,面色憔悴。她心中微动可还是被无情压制,她强撑笑意,没有往日的从容,说:“大势所趋,这便是最好的安排,我不认为王爷能有更好的解困方案。” 沈婳未做停留。踏进屋内,关了门,刺眼的阳光被隔绝在门外。 沈婳没有去问李贤妃,她同祁珩说了些什么,而是自己走到休息的小塌上,掀开毯子躺了进去。 沈婳有些无措和失控感,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沈婳原先的计划被打得七零八碎。现在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只能被别人安排,以大局压她,而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 初进永安之时,沈婳以为她可以靠自己闯一番天地,后来她发现,她在巨山面前就是一棵摇摇欲断的小树。 她不过是布局之人手下的一颗棋子。 执棋之人最终变为局中白子。 开和帝和祁珩走在御道中,祁珩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李贤妃、沈婳的事。 他问:“陛下,今日昌州知州传信永安,说昌州雪灾泛滥,已经到了民不聊生、冻骨遍野之时。现今李贤妃已经禁足,是时候该处理前朝急事。” 开和帝的前院、后院连着着火,他脚下生风去了立政殿。 殿内聚集着重要官员,开和帝才坐下,还未开口,梅松臣便站了出来,“陛下,昌州前有旱灾,民之饿殍者不可胜计,后有连绵雪灾,饿民哀嚎迁徙或陈尸荒野,现今昌州已到了危机时刻。” 第81章 祁珩觉得奇怪,“昌州旱灾导致秋时颗粒无收,可户部在十月月便调了赈灾粮过去,加上昌州的存粮,为何仍会有大量的饿民惨死路野?” 祁珩看向身旁,“难不成户部尚书手下办事不利,没将赈灾粮放过去?” 户部尚书见火烧眉头了,他匆忙解释,“王爷不要冤了人,那赈灾粮实实在在是送了过去。” 户部尚书又看向自己身旁,“只是不知道这昌州的知州,有没有将粮分发给百姓。” 魏景升见祁珩和户部尚书一唱一和,把火引到了自己这里,他举着笏板,高声道:“陛下!那粮有没有分发下去,臣亦不知啊。只是昌州知州魏尔,任职近十年,从未出过纰漏,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导致饿殍遍地。” 祁珩顺着魏景升的话问下去,“什么原因?知州将克扣粮草,占为己用?还是常州百姓太能吃?” “昌州路远,来往通信不便,张巡按不是赴昌州任职了吗?待张大人到达常州,”魏景升得意地回瞪祁珩,“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礼部尚书本就看不惯魏景升,看他得意的样子就忍不住攻击,“既然昌州路远,那谁还知道中间会不会出差错?” 礼部尚书眉头微皱,而后又恍然大悟,“但是张大人同魏尚书相交,细细想来,魏尚书定然会让张大人平安赴任。” “我同张远八竿子打不着,你就会胡搅蛮缠、公然抹黑朝廷命官!” 太后在帘后被他们吵得头疼,礼部尚书同魏景升又开始打嘴仗,旁边还有祁珩推波助澜。 “住口!” 太后震怒,怒斥众人,“昌州灾情水深火热,你们没有一人提出解决方案,反而在朝上互相攀咬,置陛下于何地!” 开和帝道:“知州魏尔既然说昌州缺粮,那户部调粮速速押往昌州。” 祁珩觉得不妥,“陛下,昌州说缺粮,我们便送粮,昌州距离永安甚远,谁知昌州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魏景升觉出不对味儿来,“王爷难道说昌州谎报灾情不成?” 祁珩忙反驳,“我可没说,这话是魏尚书说的。我只是建议陛下查清昌州实际情况而已,魏尚书如此激动,难不成昌州果真有猫腻?” 魏景升胡须颤抖,“强词夺理!” “放肆!” 太后震呵,开和帝抢先一步问:“既然纠结之处在这里,那便派人携粮赴昌州。若昌州灾情果真如魏尔所说,再调粮。” 太后被抢了话,也不恼,她反而更加平静,“以陛下所见,派谁最为合适?” 让谁去是一个大难题,开和帝信任的官员没几个,心腹又都在中央任职,调不开。 祁珩也在思虑该让谁去昌州,他不能去,他一旦离了永安,回来时不知道永安又会成什么样子。 他的棋局刚刚开始,虽然可以暂交给冷然,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不能轻易离开。 这样的话……祁珩想到了许多人可派出去。程澈、薛恒皆是粗人,去了同魏尔难免闹起来,适得其反。 他身边的一些不是大粗人,就是经不住寒霜的,一时间他也说不出一个名字。 祁珩视线在殿内官员身上流转,只见他们个个都战战兢兢,袖袍下的手都要将笏板握出汗来,都生怕自己被挑中,派去苦寒之地。 梅松臣打破沉默,他面色一如往常得严肃,手掀起官袍跪下一拜,道:“陛下,臣有一人,可供赴任。” 梅松臣为两朝元老,开和帝向来对他极为尊敬,他招呼了旁边的苏石,梅松臣坐在了搬出来的座位上。 梅松臣捋髯,他已到了知天命之年,但他的眼神却是炯炯有神,“御史中丞顾行知跨级晋升,应是有被埋没的风采。昌州一行任命顾行知既可证明他自己,又可解决燃眉之急。” 梅松臣字字句句指向顾太后。 当初顾太后钻空子,趁梅松臣不在朝,强行将顾行知安插进御史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45章 木已成舟 顾行知于开和七年秋任职御史中丞, 当时御史大夫梅松臣卧病在床,不知朝中变动。 待他回朝之时,顾行知已然入职。若不是顾行知还算安分, 处理事务也算有些本事,梅松臣早就将他强行调离御史台。 顾行知出列, 于梅松臣旁跪拜皇帝, “臣自请赴昌州, 还望陛下恩准。” 其余太后党开和帝基本都能辨别本质,可是这顾行知却是让他迟迟疑虑, 他到底是太后党还是站在梅松臣一边? 他是顾家出身,同辈之中当属他最为出色。刚任职之时, 朝中街坊间皆有编排, 可他任职近一年半,竟未出过任何差错。 平时看不惯太后党的文臣, 一个个平时嘴巴毒得很,可对于顾行知, 确实挑不出可攻讦之处。 这一点,也恰恰是让祁珩不解之处。他暗中调查顾行知,也是一点错处也抓不到, 当初给他忧心了一阵。 可后来顾行知迟迟未有动作,这更让祁珩提高警惕, 因为不知道顾行知这颗棋子,顾太后打算怎么动。 现今,顾行知主动请旨,将这颗钉子丢出去, 开和帝何乐而不为?“顾爱卿主动请旨, 朕有何不应之理?来人……” “慢着。” 太后叫住开和帝下令, 祁珩目光不经意间同太后对上。 第82章 两道凌厉目光于空中碰撞。太后眼神中暗藏玄机,在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中,藏满了真刀暗箭。 突然,祁珩脑中火花乍现!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出列跪下,道:“陛下,臣自请去昌州赈灾!” “定南王方才回永安,先是为大夏国收复汝川五城,现在刚过年关,又将定南王派去极北之地,岂不是寒了有功之士的心?” 太后铺垫许久,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依哀家来看,沈婳为巡按御史,却并未安排巡察之地。现在碰巧,那便派顾行知同沈婳前去。” 沉默已久的宣王开口,“沈婳身体羸弱,派她去昌州,无异于将她推入死地。” 魏景升也想出一口气,“那沈婳狂得很,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未来要让在座官员看到她的功绩吗?这不巧了吗!给她机会!” 祁珩脱口而出,“魏尚书不是一心为国?赈灾一事,为何不自己去?朝廷重官自然比一个七品小官更显朝廷诚意得多。” “沈婳一直说女子亦可干出一番事业吗?”魏景升冷哼一声,“早知定南王同沈婳情深义重,怎么不懂她的雄心抱负呢?” 原本极力反对的宣王,现在也有些犹豫。看这情况说好点是太后抬举沈婳,派她前去任职,说难听点,是太后对于沈婳口出狂言的教训。 殿门紧闭的含飞殿内,惊雀跌跌撞撞跑进屋,一进来就跪在地上。 李贤妃难掩愁容,放下手上木雕,“如此慌慌张张做什么?” 惊雀抬起头来,满脸惊恐,“娘娘让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说,汝川的扶风城正在出兵攻打遥城。” 沈婳一直在一旁软榻上懒得动弹,听见惊雀的话,她一个翻身坐起来,“遥城现今战况如何!” 遥城被攻打,那长亭山不知道有没有被殃及,阿婆尚在遥城! 惊雀结结巴巴半天,还没来得及回话,外面走进来一位太监,沈婳觉得来人眼熟。 待她仔细看来,那不是她初次入宫时,引她去“立政殿”的公公福禄吗? 福禄不知为何成了跛脚,左眼眼睛也用眼罩挡了,他手上拿着一个金黄的卷轴。 从立政殿到含飞宫,这几步路走得福禄满头大汗。他立定,轻咳几声,屋内三人都知是圣旨,都跪在了下面。 福禄慢吞吞宣旨完毕,他上前几步走到沈婳面前,微俯身面带谄媚,“沈姑娘接旨吧。” 沈婳被圣旨中的内容砸得不清醒,她抬头瞅见福禄沟壑纵横的脸,问:“遥城,派的是谁?” 福禄也不好奇沈婳如何得知前朝的事,只模糊了回答,“这领兵打仗,自然是交给能打仗的人啊。”福禄又将圣旨往沈婳手边递,“沈姑娘还是快些接旨吧。” 沈婳毫无动弹。 福禄见她迟迟不接旨,直接将圣旨放到了沈婳手背上。他也没了耐心,本来就看沈婳不爽,方才装了一番,可累得慌。 他放好烫手山芋,随后起身,一甩拂尘,利落地走了。 沈婳抬手捏着手上的圣旨,她觉得这件事情不对,为何开和帝将她派去昌州? 沈婳转头驳掉自己的想法,准确来说,她应该思考为何顾太后将她派去昌州,远离了永安,对她们二人皆无利。 太后若是想让她做祁珩身边的一根针,至少也要将祁珩也外调。 现在遥城派了祁珩过去,反而让我随宣王、御史中丞前去昌州。这样一来,她同祁珩一北一南,她又如何给太后带来价值? 沈婳眼神一凛,捏紧了圣旨,她找不到方向,太后到底要让她做什么?她现在骑虎难下,若是不去昌州,便是抗旨。 黄昏时,沈婳被放出了含飞殿,是宣王在宫外接的她,而李贤妃依旧被禁足在含飞殿。 沈婳坐在马车中,她同宣王默默无声,沈婳开了个头,“殿下为何要去昌州?” 据沈婳下午所知,上午的朝上原本顾太后只是派了沈婳和御史中丞携粮前往昌州。祁珩同宣王皆认为不妥,可后来祁珩松了口,转头请旨要去遥城。 而宣王,则继续认为让沈婳独自前往昌州不合适,梅松臣等一众老臣也认为此事过于不妥。 顾太后执意让沈婳前去。 最后到结束的时,折中下来得出来个方案,那便是沈婳同宣王、御史中丞一起前往昌州。 宣王轻叹一声,“原本是祁珩要去昌州替你。他去,确实是很好的安排,可后来不知为何,听了南方起了战事,祁珩便转而要去汝川,沈姑娘独行必定招来祸事。” “与其找一个沈姑娘不熟的人陪你前去,不如我亲自去,亲王前去赈灾,也更能体现出朝堂的重视。” 沈婳沉默无语,未出一言,马车内又陷入落针可闻的氛围中。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昌州远离永安,也可以让沈婳缓口气,好重新部署。 沈婳眼神一动,她想起某事来,急声问:“殿下可有查到沈栗的下落?” 宣王面色凝重,在沈婳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只查到了沈公子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在天水城随后出城南下。” 沈婳绞紧了手中的衣袖,难道沈栗果真回了空桑山?沈婳又觉得心脏一紧,沈栗不是老实的,他肯定会去汝川遥城凑热闹。 现在祁珩要去汝川,相比于宣王派人,沈婳觉得不如找祁珩,祁珩于汝川的威势在那里,找人也许会方便点。 第83章 虽然沈婳不想见到祁珩,可为了沈栗…… 在夜晚时分,一封信送进了定南王府。 祁珩正坐在桌前,专心盯着案上的布防图。等冷然念完信,祁珩随口问了句,“没有署名?” 冷然又看了一眼,确定地回,“只有地点、时间。” 祁珩觉得好笑,“邀我前去茶馆,又不报上自己的姓名,谁会傻乎乎地去?” 祁珩话是这样说的,可冷然见祁珩拿了大氅就要出去,“需不需要属下跟着去?来着不知姓名,若是入了圈套……” 祁珩笑意款款,系好了大氅,又拿了一个汤婆子,道:“不必,我知道来信的是谁。” 等祁珩慢悠悠上茶馆二楼的时候,沈婳在里屋来回踱步,她根本就心静不下来,后日他们便要各自启程。 沈婳等不了了,她正打算直接去闯定南王府,怎么也不是第一次闯。 她打开门,迎面出现一个白衣公子,披着个黑色滚着银边的大氅。 祁珩装作被吓了一跳,他捂紧了自己的大氅,“深夜邀约我独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沈婳觉得无言以对,祁珩的动作配上他紧张夸大的表情,好像他是沈婳抢来的良家女。 沈婳神色淡淡,侧过身,“进不进来?” 祁珩见沈婳脸色不对,他敛色整了整衣服,就要进去。沈婳见他进个门都要慢吞吞,直接揪住他的大氅,将人给拽了进来。 祁珩被扯得踉跄几下,回身站定,朝着关门又锁门的沈婳道:“好生霸道的女子,先是对我躲之唯恐不及,后是将人强行拽进屋子。” 祁珩啧啧两声,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吹了吹,慢条斯理说:“这不合适,虽然本王生得也算有几分姿……” 这口茶还没进了祁珩的嘴,一支箭矢凌空而来! 茶杯被箭矢射中,掉落在地。发出咣啷的一声。 祁珩也没被吓到,他甩了甩手上的茶渍,掏出来个手帕,边擦手边说:“你看我都深夜应邀前来了,”祁珩收回帕子,“不对我好点?” 沈婳收起弩机,“若不是王爷言语不当,沈婳也不会如此啊?” 她坐到祁珩的对面,但并不看祁珩,“今夜只为一事。” 祁珩闭口,等着沈婳的下文。 “帮我打听到沈栗的下落。” 祁珩单手支腮想了一会儿,问:“我为何要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46章 试探 “冷然嘴里漏了风, 在沈栗失踪之前,必定是跟你有过交集,现在他下落不明, 我不应该找你吗?”沈婳又问:“我不能找你吗?” 祁珩不占理,都怪冷然那边给他露了馅儿。他见沈婳一直炸着毛, 眉头一松, 打算逗逗她。 “那你不一直说我是个表面君子吗?那过河拆桥的事, 我做了,也不算是什么让你意外的事吧?” 沈婳被祁珩一溜串儿的话气得发昏, 本来她的烦心事就多,祁珩还是个表面君子, 她找祁珩托事, 真是蠢笨如猪,愚蠢至极! 她深吸一口气, 手里捏紧月白发带,稳住理智。再睁开眼, 看向祁珩,见他一面漫不经心,她只能妥协, “你想要什么,我尽我所能答应你的要求。” 祁珩呼吸一滞, 他以为沈婳会继续对他展开全方面的攻击,谁知道沈婳会主动妥协。 透过桌上的烛光,祁珩注意到沈婳泛红的眼眶和眼底的青黑,他不知道为什么, 自己有了一种负罪感。 他脚下左右踩了两下, 又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 道:“什么要求都可以?” 沈婳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她紧握的拳头代表了她的感受,“什么都可以,尽我所能。” 第二日祁珩从宫里出来,手上又拿了一个明黄的卷轴,跟在他同侧的宣王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突然要跟我互换?” 祁珩背过手,说:“我不去汝川,殿下不应该高兴吗?毕竟若是我收复了汝川六城,殿下不觉得心中扎刺?” 宣王确实是有些庆幸,祁珩去昌州,没个几个月、半年回不来,于他而言,是好事。 “既然圣旨已下,本王能说的也不多,”宣王上前一步,两人视线相平,“颂安可不要冒犯了沈姑娘,毕竟沈姑娘是我后面的人。” 祁珩后退一步,觉得宣王把好处都占了,还来讽刺他,“沈姑娘没人帮她,就来找了我,我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自然能帮的就帮。” 宣王一惊,随后恢复脸色,“那便多谢定南王。” 祁珩不想同宣王过多交谈,他本来觉得宣王对沈婳有几分意思,可现在看来,利益面前,没什么可以绊住他。 在沈婳的小宅子里,映竹脸上挂着泪痕,负气收拾东西,“小姐,那昌州苦寒无比,身子弱的人怎么活啊。” 沈婳将弩机包好,“苦寒无比,那昌州百姓也不少,他们既然能活,我为何不能活?” 理是这个理,映竹将收拾好的东西归在一处,“可是小姐身子骨经不住啊。” 沈婳停下手上的活儿,走过去拍了拍映竹的肩膀,“我可硬朗得很,你不记得我一脚踹翻那个猪世子了?” 映竹感受着刚刚强劲有力的打击,吸了两下鼻子,两眼由不信任到激动放光,“小姐不会是什么隐世高手,平时装的柔弱来掩盖吧?” 第84章 映竹又开始天马行空了,沈婳见她不哭了就回身继续收拾,“你啊,就不要过分担心我了,我去去就回,你就在家好好待着。” 映竹鼻子一酸,手上收拾自己的东西都不香了,她控诉,“小姐不让我去啊?!” 映竹又开始闹,将自己的东西又拿出来,放回自己屋里,整个院子里回绕着映竹的哭声。 到了启程的日子,终于没了映竹的哭声。 马车启动,沈婳看了眼身旁的映竹,哭得眼睛像两个大核桃。映竹非要缠着沈婳要跟着去,怎么甩都甩不掉,真是跟沈栗一样,甚至比沈栗更甚,因为映竹会哭,沈栗只会跟她犟。 沈婳一听见人哭就难受,映竹又小,又长得圆嘟嘟,她一哭沈婳就绷不住,真的是拿映竹没办法。 映竹哭了一天一夜,也没吃东西,她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块枣花酥,自己啃了起来。 因为映竹不舍昼夜闹了一通,沈婳也没睡好。 她也不敢在这关头再跟沈婳答话,就自己默默啃枣花酥。 映竹一啃,枣花酥的香味就溢了出来,沈婳动了动鼻子,嘴里不争气地分泌唾液。 但她要忍住,好不容易在映竹面前生了次气,可得好好把握,震慑震慑她。沈婳偏过头去,装自己还在睡觉。 映竹见沈婳头偏了过去,怕她睡得太熟,给碰到头。她叼着枣花酥来到沈婳身旁,让沈婳靠着自己,然后继续小心地咬、小心地嚼、小心地咽。 眼神还时不时观察沈婳有没有醒,她就担心吵醒沈婳。 假寐的沈婳备受煎熬,本来离得稍远还好,现在枣花酥就在身旁被人捏在手里。枣花酥的香味不断蔓延,像个勾人的妖孽,眯着眼睛飘进沈婳的鼻子里,不断诱惑她。 映竹吃完一个,肚子里更饿了,她又拿出一个,正打算放嘴里放。 “咕—咕咕—咕噜噜噜~” 该死!沈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映竹悠悠的声音从自己耳畔传来,“小姐饿了?” 沈婳干脆不装了,紧闭的双眼挣开,坐正,手伸向映竹。映竹呆呆地把枣花酥放到沈婳手上,自己又拿了一个。 映竹心里一喜,咬住枣花酥,随后说:“小姐是不是也饿极了?” 可别说了,可别说了!沈婳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时候肚子响,她就怀疑这肚子是不是她自己的。 上次是祁珩,这次是映竹,这肚子摆明了对沈婳有巨大的抗拒不满。 映竹知道沈婳面子重,见沈婳的耳朵通红,她就不继续问下去。 沈婳吃完一个,怎么也不想再拿第二个,连映竹给她她也不拿,拢好衣服,头偏在一边,自己睡觉。 沈婳跟映竹斗了一天,现在肚子也垫了垫,她就沉沉地睡着了。 梦中她在一个广阔无边的草原上,那草长得到了没过了脚踝,沈婳没有到过草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就漫无目标地走着。 风吹动遍野的草,形成了绿色的波浪,草的气味钻进沈婳的鼻子。风吹得她很舒服,银丝飞卷,衣袂翻飞,是自由的感觉,是沈婳一直追求的自由。 突然,风变得很急,沈婳有些被吹得睁不开眼睛,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疾风迅猛而来。 沈婳回身看过去,一个人骑着马,向她奔驰而来,来人离得她越来越近,沈婳眼睛努力聚焦,却迟迟看不清脸。 马车一顿,沈婳的头碰到马车壁,将她从飘渺的梦中唤醒。 映竹观察半天,也不敢轻易喊醒她,见她醒了,就忙扶她坐正,手里拿着帕子来回擦,“小姐怎么满头大汗?” 沈婳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是热汗,也不应该啊,她梦中也没什么让她觉得激动的事情,怎会出那么多的汗? 沈婳嫌热,脱了外衣,她感觉不到马车行进的意思,便问:“怎么停了?” 映竹放下汤婆子,“映竹出去看看。” 还没等映竹出去,马车帘子被唰的一下给掀开,然后出现的脸让映竹大吃一惊! 映竹啪一下把门合上。 沈婳听见关门的声音,“映竹,太热,还是开着门吧。” 映竹关好门立刻回头,拿起大氅,转手就是往沈婳身上一盖。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映竹眼神警惕,“怎么是王爷?” 沈婳眯着眼懒得睁开,心想不就是宣王吗?映竹怎么如此大惊小怪。大氅盖得沈婳很热,她要推开映竹的手,却发现推不动。 “沈姑娘,下来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婳即刻清醒! 她越过挡着自己的映竹,歪头往外看,就见祁珩乐呵呵的,正在马车前一手挑着帘子,一手向她打招呼。 沈婳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怎么是你?!” 行路半日,众人也都累了,就停下来在一家客栈休整。 沈婳躺在榻上,祁珩在屋里来回走动,不知在看什么东西,沈婳声音懒懒,“王爷看什么呢,我这屋里可没有藏贼子。” 祁珩正在察看这屋里,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比如暗道、密室什么的,就怕这家店是家黑店。 祁珩笑答:“有没有藏也要查了才知道,不能凭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断定吧。” 沈婳觉得也是,她也懒得查,反正有祁珩在这里,她总不可能眼皮子底下被人一麻袋兜走。 第85章 祁珩看着沈婳躺在榻上,一点也没有要动的迹象,“之前以为是你嗜睡,现在看来,你是个懒猪啊?” 沈婳刚有的睡意,瞬间就没了,懒猪?她爹她娘都没叫过她懒猪,“我是懒猪,那你如此机敏,我就喊你机敏、灵活的猪好不好?” 沈婳眼下青黑,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祁珩也不想再逗她,昨天逗了逗,眼眶都红了。 怕了怕了。 沈婳见祁珩不吭声,兀自又躺了回去,这次连头都闷了进去。 屋里静寂无声,楼下传来小二呼喊、叫菜的声音,祁珩见榻上的鼓包半天不动,久到祁珩以为沈婳已经睡了。 他悄声起身要出去。 不料,沈婳的声音从被窝里面传出来,“你为什么要来昌州?” 祁珩又坐了回去,语气带着他都察觉不到的喜悦,“你猜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47章 迷失 沈婳翻了个身, 面朝床顶,声音慵懒,“左思右想, 到底是去汝川更有利于你,你我猜不到你去昌州的原因。” 祁珩走到床边, 靠在床柱上。他微低头, 瞅见了沈婳的黑眼圈, “我早就说过,我心悦沈姑娘啊, 你远去北边昌州,我去南边汝川, 那不就是相隔天涯吗?我舍得?” 沈婳似笑非笑, 眼神放空,“喜欢我?这里又没有旁人, 王爷演戏给谁看呢?” 祁珩眼里漾出笑意,“你又没仔细感受过,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假的?” 沈婳瞥过去眼,对上头顶祁珩的目光,“自然是细细感受过了, 很是痛彻心扉。” 沈婳坐起身,迎着祁珩质疑的眼光, “比如,王爷是如何将我引去顾珪那里,又是如何让顾珪对我施加脊杖。” 祁珩笑不出来了,片刻后说:“那天晚上, 你听到了?” 沈婳睨了他一眼, “这就是王爷说的心悦我啊?那要是王爷再爱我一点, 我岂不是都尸骨无存?” 祁珩能当冤大头吗?当然不能! “你听信顾珪那个疯子的话?” “难道信你这个表面君子的话?” 祁珩觉得这件事必须说清楚,不说清楚不行,“那天那位小宫女是我派去找李贤妃的,只不过被难得聪明的顾珪发现了踪迹,这才让她扣住了你。” 沈婳从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一个袖箭,“又骗我?就算那小宫女是你的人,你找李贤妃做什么?让李贤妃敲打我?那可让你失望了,李贤妃比你想象的要对我好啊。” “你在朝上公然顶撞顾鹤云和魏景升,他们表面没说什么,但是暗地里肯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若不是借他人之手将你整治一下,你绝对不是廷仗那般简单。” 沈婳又丢掉袖箭,“所以我还要感谢王爷,多谢王爷给我脊杖?” 祁珩头顶冒气,沈婳怎么关键时刻就是脑子转不过来?怼他倒是一套一套的。 “反正,我同李贤妃是同方,你既是李贤妃要护的人,我是不会对你出手。先前脊杖那事,不是我授意。” 一开始说是因为心悦她,所以跟着她,现在又是因为李贤妃要护她,所以跟着她。 哪个是真的? 沈婳回归正题,侧躺下去,手撑在头侧,“说了一大堆,那王爷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昌州呢?那我拜托王爷的事不就落了空?白白欠了王爷一个人情,我岂不亏死了?” 祁珩说那么明白,料沈婳应该也懂。他愁云散开,“不会白欠,你的事自然安排了他人。” 沈婳疑心道:“信得过?” 祁珩回:“你不信宣王?”他摊开手,“那我也没法儿。” 宣王?他竟然找了宣王?他本来就托了宣王继续帮她查探,这不还是白白欠了他一个人情吗? 沈婳不想再理他,他想跟着来就跟着来,反正只会对她有利。沈婳又倒了回去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闭了眼,“王爷自便,在下要睡。莫要出声,不然身体穿孔。” 祁珩回头看她,一眼看到的就是放在床边的弩机,知道了她说的“身体穿孔”是什么意思。 祁珩左右看了看,又检查了一遍屋内。随后出了屋,冷然等他半天了,见他出来就凑了上去,“主上,据查到的消息,大沙就是被带去了昌州方向。” 祁珩边走边说,“继续查,必须查到大沙被带去了哪里。” 祁珩回想这次来昌州的目的,一是为了找大沙,二是看看能不能把昌州知州给换掉。魏尔在昌州做官做了近十年,期间做的些摸鸡摸狗的坏事,他一直懒得理,现在凑巧过去“探望探望”。 三就是……唉,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前两个,他不让自己去想第三个,快不下了台阶。 刚下去就看到一抹竹绿衣裙,来回飘荡。 祁珩看着映竹忙前忙后,傻呵呵的劲儿跟大小沙差不多。他问冷然,“这个小跟班来回端盘子做什么?在这里赚几两银子?” 冷然也觉得奇怪,他早就打听好了,“这里的老板娘见映竹小,就给了她一块枣花酥,她很是喜欢。末了还说比她自己做的要好吃。” “所以她就缠着要老板娘的厨子,要厨子教给她手艺,她说是要做给沈姑娘吃。而厨子给出的条件,就是让映竹姑娘收拾半日盘子。” 祁珩一会儿看看忙来忙去、脚下生风的映竹,一会儿看看楼上紧闭的房门。一个劳心劳力,一个懒惰如猪,不愧是主仆,很搭配。 第86章 从永安到昌州1200公里,足足走了近十日,终于快到昌州的地界。 越往北走越冷,沈婳在马车里面缩着脚,映竹给她个汤婆子,沈婳冻得瑟瑟发抖,她推开汤婆子,“这是我给你的,你拿着,我用一个就够了。” 沈婳来回推拒,映竹就安心自己拿着,她的小脸都冻得红扑扑。 外面朔风呼啸,吹得马车上坠着的铃铛叮当叮当响。路也渐渐不好走,马车摇摇晃晃,沈婳闭着眼,就好像坐在海里的小舟上。 马车再一次停下来,沈婳松了口气,终于又可以休息了。她掐着点儿,现在应该可以停下来睡觉了,她撑了一天的精神,现在蔫蔫的。 沈婳进了客栈就找了间两人房,映竹和她一起进去,沈婳咚的一下就砸进了被窝里。 不久便没了动静。 连映竹喊她用晚膳都没听见。 客房内已经被黑夜笼罩,只有桌上点着一根蜡,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小姐小姐。” 沈婳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映竹在喊她。她以为映竹半夜又饿了,就摸了摸床头,把沉甸甸的钱袋塞给映竹,“你自己去买……”让她自己去厨子那里买。 谁知,映竹不要那钱袋,不断地晃着沈婳,边摇边低声喊:“小姐小姐小姐。” 沈婳困得紧,不想起,她蹙眉拍开一直推自己的手,哼了两声,说:“映竹,困死了。” 那人放弃了,随着不休的推力终于没了,沈婳再次陷入梦乡。 沈婳又梦到先前做的一个梦。 沈婳站在草原上,努力看清来人,那骑马的人跑到沈婳跟前,他的手还抓着一个人,头上套着麻袋,红衣着身,身上穿的是女子婚服。 那人握着女子的胳膊将她拽过来,而后隔着五步的距离向沈婳作揖。 他嘴在动着,风吹得沈婳拿胳膊挡,男子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脸也看不清。 男子突然蹲下,揪住女子头上的麻袋,一把掀下来。 疾风戛然而止,沈婳瞬间瞳孔震惊! 因为那女子不是他人,正是映竹! 映竹嘴里塞着布团,泪流满面,不断地摇着头,不断挣扎禁锢自己的大手。 沈婳骤然惊醒! 她猛地坐起来,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口干舌燥,她喊睡在小榻上的映竹。 没人理她。 “映竹?”沈婳又叫一声,她的呼吸渐渐慢下来。 无人回应,“映竹?!” 沈婳脊背发凉,她想起有人推她,要将她喊醒,可是她睡得太死,根本不想起。 她火急火燎下床,拿上大氅就要往外走。 一打开门,守在门口的冷然惊醒,见沈婳神色慌张,不禁问:“沈姑娘怎么了?” 沈婳顾不上问他为什么不守着祁珩,来她这里,她快速问:“你见到映竹了吗?” 沈婳焦急,冷然也不敢隐瞒,“映竹姑娘夜里抱着个布包就出去了,也不知去做什么,刚出去不久。” “映竹不会独自一人行动!” 沈婳推开冷然,自己一步三个台阶往下跑,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音。 沈婳边跑边默念,映竹千万不能有事!千万别! 祁珩还没睡稳,被外面咚咚的脚步声给吵醒了,他拉开门,“冷然,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冷然过去禀报,“映竹姑娘许是迷了路,夜里出去,现在还没回来,沈姑娘去找了。” 祁珩睡意全无,他下床、抬手拍了冷然一个脑袋瓜,“这里周围少不了土匪出没,你怎么能让映竹那小傻丫头自己出去?” 祁珩回屋拿剑,“刚刚的震天响声是沈婳的吧?” 冷然木讷点头。 “就知道是她,果然是睡饱了就有劲儿。先不用惊动将士们,我们先去找一找。” 沈婳出了客栈,提着个风灯,手里拿着弩机,外面的风很冷,沈婳缩了缩脖子,紧了衣领,喊道:“映竹!” 沈婳先是在客栈周围找了一圈。 一无所获。 然后往周围的丛林里走,“映!竹——” 沈婳走了半天,手上捏紧了弩机,心想映竹这丫头去哪里了?大半夜出来也不把她打醒,自己一个人丢了怎么办? 可沈婳忘记的是,她也是个路痴啊!她不认路啊! 沈婳走着走着,心里渐渐没了底,止步停下提着风灯来回照。 她觉得每个方向的树长得都一样,根本分不清,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 沈婳决定向着一个方向走,她提着风灯,一步一步,异常小心地走。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身后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婳迅速回身,风灯在前,“映竹?” 没人理她,但那树丛却一直在动。 沈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的弩机箭头对准树丛,后退几步,说:“映竹,快出来吧,别玩了,该回去了。” 那树丛抖动的动静越来越大,沈婳越来越紧张,这里不会有凶兽吧? 沈婳聚精会神,丝毫不敢懈怠,举起弩机食指紧紧扣住悬刀,蓄势待发! 树丛摇晃地剧烈,沈婳已经准备好放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87章 第48章 双双被劫 沈婳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喵——” “喵——”一只小猫从树丛里跃出来, 端坐舔手。 这令沈婳感觉奇异,从树丛后面没有出来映竹,也没有出来野人, 更没有出来凶兽。 沈婳盯着那毛绒绒,放下弩机。 竟是一只小橘猫? 小橘有时喵喵地叫着, 有时安安静静蹲在草丛前舔手。沈婳长舒一口气, 她慢慢走过去, 蹲下去,风灯放在一旁。 她伸手摸了摸小猫, 触感顺滑,毛发有光泽, 沈婳想这应是家养猫。 这小猫也不怕人, 主动要上沈婳的腿,沈婳揽住它, 这小猫还不满足于在腿上窝着,还要在沈婳怀里打滚。 沈婳觉得这小猫可爱, 这撒娇的样子跟映竹一样。既然这小猫被她遇到了,这里又没人,怕有蛇鼠猛兽, 她就先把小猫带回去,再寻失主。 沈婳想将它抱起来, 可小猫突然不打滚了。 它瞳孔放大,从沈婳怀里跳出来,直接扑倒了风灯,“诶!别碰风灯!” 沈婳不理解小猫的行为, 把风灯放正, 佯怒道:“小猫, 别弄灯,弄灭了我们都出不去。” 可小猫来回叫着,眼睛死死盯着风灯里的火苗,这架势是非要扑灭风灯。不给它扑就叫,沈婳以为它怕这灯,就把灯往自己身后藏。 小猫见不到风灯了,它就又找,一往沈婳身后去,就被沈婳揪住后脖颈拎回来。 小猫放弃了扑风灯,它转而咬住沈婳的衣摆,要把她往树丛里拖。 沈婳从它嘴里救出自己无辜的衣摆,摸了摸它的头。 “不能咬哦,不然不带你回去。” 小猫见沈婳不懂自己,越来越焦急,直直叫着,沈婳以为它很害怕,就想抱它。 可还没抱住小猫,自己后脖子一痛!眼前一黑,身体前扑可还有棍子直敲在了自己额头,发出砰的一声! 等祁珩和冷然追出来,找到沈婳的位置时,那里只有一个风灯。 冷然道:“坏了!主上!这里有山匪!” 沈婳觉得自己正被人抬着,四肢都被爪子抓着,像抬猪一般。 咚的一声闷响! 沈婳被扔在了草席子上,脖颈传来痛意,她想去摸,可又有人来绑她的双手和双脚,沈婳潜意识里挣扎。 可绑她的人,见她挣扎,手上的力加重了几分,手腕被绳子勒红,泛着点点血迹。疼痛扑面而来,沈婳顿时就清醒了。 她看不清眼前是什么情况,她被人那布袋套着头,手已经被绑住,她搓着双手,挣脱不开。有人抓她的脚踝,她不断缩腿,然而被人无情的拽住。 “你们是谁?!” 有人把沈婳的遮面之物拿开。 火光冲进沈婳眸子里,沈婳惧光,眼睛不可控地眯起来,耳边传来污秽之语。 “呦!好货色啊!还是个白发!比上一个还好!” 沈婳眼神聚焦,逐渐看清周围。她身边围着几个壮实的男子,他们手拿着火把,身上穿着虎皮衣服,胡子拉碴,看起来不干净极了。 “确实是好货色啊!”有人竟然直接伸出手,要摸沈婳的脸,“看这小脸蛋儿,长得就让人兴奋!” 沈婳啧了一声,偏头躲开肮脏的爪子,“嘿!还挺辣!不让摸。” 众人都哄笑起来。 有人直接上手,掐住沈婳的脸颊,强迫她同自己对视,“犟什么犟?!明儿就把你收拾干净,打扮漂漂亮亮,送给大哥做压寨夫人!” 小小的破屋子里又炸出冲天的笑声。 沈婳明白了,她这是被土匪给抓了! 沈婳扭着脸,挣脱不开。 那人检查好了沈婳身上的危险物品,把她弩机给扔一边儿,让手下给他砸烂,随后松开沈婳的脸。 那人还警告说:“我劝你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上了我们这狱牢山,就别想着出去了!好好待着这里,等着做压寨夫人。” 沈婳担心映竹,听他们前言之语,试探问:“你们是不是还虏了一个女孩儿?” 众人安静下来,面面相觑,有人不耐烦回:“怎么这么多话!” 沈婳轻笑一声,“我乃朝廷命官,巡按御史沈婳,你们先抓的是我的侍女,跟我一起来的是定南王祁珩和御史中丞顾行知。我们不见了,他们必定会来救!” 沈婳继续威胁,“你们最好是放了我们。” 他们只是安静得大眼瞪小眼,随后捧腹大笑。 “哈哈哈!!!听见没?!她说她是当官儿的哈哈哈!哎呦笑死了!” “对啊对啊!哪里有女娃娃做官的?!她说他爹是魏尔那个狗东西,我尚且思考思考是不是真的。她竟然说自己是做官儿的!” 已经笑倒了一个壮汉,他甚至眼睛都笑出了眼泪,“前一个说她曾是宣王的侍女,现又来了一个朝廷命官!” 沈婳被他们侮辱到,但至少不是被白笑话,她知晓了映竹就在这里。 沈婳决定先找到映竹。 她说:“你们想让我当你们大哥的夫人?” 有人抬起头,抹了眼泪,说:“对啊!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沈婳笑说:“我也没说不愿意,要我老老实实嫁也不是不行,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我和我的侍女在一起。” 领头的人迟疑。他身旁的人思考了一会儿,悄声跟领头人说:“三哥,这样也可以,她长得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就让她跟她小侍女一起,别把人逼紧了,最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再死了。” 第88章 另一个人又说:“三当家,五弟说的不错,大哥那模样也不好找媳妇,来了个这么好看的,可不能白瞎了。” 三当家手肘狠狠怼了一下刚才说话的人,“老四!怎么说话的,大哥那模样怎么了,不就是脸有点差强人意?!不就是脑子傻了点吗?” 被手肘怼了一下的人,捂住肋骨,连忙说:“是是是,四弟说错话了。” 沈婳觉得这一群土匪好笑得很,“如何?商量的怎么样?” 三当家犹豫良久,最后保险起见,还是答应了沈婳的要求。 沈婳又被套上了麻袋,有人抓着沈婳的胳膊给她引路。 沈婳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她渐渐听到了哭喊声。 “啊!!!你们好丑啊!滚!啊!!!” 沈婳脚步一乱,是映竹的声音! 她脚步快了些,甚至比身旁的人走得都要急,旁边的人忙拉住她,“诶诶诶!着什么急。” 沈婳想挣脱束缚,可手腕的禁锢太牢固。沈婳脚步放缓,可映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你个黑猪!丑死了!别碰我!!!” 沈婳以为映竹受欺负了,她另一只手抓住身边人的衣领,“等等!你们把她怎么了!” 她身旁的人拽开衣领边的手,漫不经心说:“就是想让她穿个婚服,死活都不愿意。你可说好了啊,你老老实实嫁给我们当大嫂,可不能像她一样。” 沈婳松了口气,只要映竹没出事就好。 前面传出来开锁的声音,随后沈婳就被推了进去,“去吧!” 随后房门又被关上。 沈婳踉跄几步,最后摔在地上。映竹的哭声戛然而止,因为她靠衣物认出来了,那是沈婳! “小姐!呜呜呜。” 她扔掉手中的烛台,爬过去扶沈婳,把沈婳头套摘了下来。见到沈婳脸的那一刻,映竹微仰着头张着大嘴,又开始大哭。 “小姐你怎么也被抓了,你也要被嫁给黑猪了,额头上还有好大的包!” 映竹的哭声太尖锐震天了,同婴孩威力只大不小。 沈婳听她说有包,她才把手往上摸。 果不其然,额头上真有个半鸡蛋大小的包。她脖子后面也疼,她摸过去,一触即崩溃,沈婳身子一弓,疼痛难忍,面部扭曲,再不敢碰。 太疼了!该死的土匪,那两棍子一点力也不收。 映竹赶忙扒开衣领看,“小姐!这么明显的淤青!小姐他们打你了?” 沈婳摇了摇头,拉了她回来,“我自己摔的。”她怕映竹再哭,就转移映竹注意力,让映竹给她解开手上的绳子,映竹边哭边解。 等沈婳的手恢复自由了,她立刻捂住映竹的嘴,映竹只能呜呜呜地哭,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掉在沈婳的的手上。 太能哭了。沈婳心想。 沈婳松开手,转而揽住映竹,“好了好了,别哭了,不会嫁给黑猪的,你不相信小姐我啊?” 映竹抽泣着止住哭声,看着她,“真的吗?” 沈婳的手抱着映竹,来回摸着她的背,“那当然,就算我们在这里孤立无援,外面不还有人吗?祁珩又不是吃干饭的,他肯定会来。” 映竹想来也是,她也不哭了,靠在沈婳怀里。 良久,映竹观察到沈婳的手。 原来沈婳刚捂过映竹嘴的手,正来回蹭在映竹的身上。 映竹眼里又噙满泪花,声音哽咽,“小姐嫌弃映竹。” 沈婳哑口无言,手拍映竹的背,缓解尴尬。 映竹一直抽着气。 沈婳手一顿,顿感不妙!她这是在蓄力要哭了!沈婳抢先一步,死死捂住映竹的嘴,“不许哭!” 被寄予厚望的救星,此刻已经回到客栈。 “主上,这周围有一座狱牢山,里面有一大批土匪,在此处猖狂已久,时不时就做拦路虎,截过路的商人。” 祁珩看着带来的地图,“本来此行就要剿灭狱牢山土匪,现在他们截了沈婳,那就等着往昌州通信,围剿狱牢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49章 强取豪夺? 冷然觉得此法不可靠, “主上,这昌州任由狱牢山土匪为祸人间,便是没想打的欲望, 以魏尔的品性,估计收到信也是会装傻。” “死马当活马医, 先写信过去, 他们看了没, 有没有做出行动,不重要。” 冷然得令, 拿来了纸张笔墨,待祁珩写完就往昌州送。 临走前, 冷然转过身来, 问:“主上,永安的梅小姐送了东西来。” 祁珩放下手中刚拿起来的一支簪子, 拿纸挡了,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他面不改色, 说:“梅小姐千里迢迢送什么东西?” 冷然摇了摇头,“说是给沈姑娘,属下也不敢私自截下。” 祁珩纳了闷儿, 沈婳什么时候跟梅夭有了联系? 冷然说完要走,祁珩临了喊住他, 道:“覃婳不用再找了。” 现在轮到冷然纳闷儿了,这人找了七年了,说不找就不找了? 翌日,狱牢山柴房里, 沈婳正抱着映竹睡觉, 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沈婳被吵醒了, 又听到开锁的声音,她抬头去看,有人端着发冠和鲜红的衣服过来了。 咣啷一声!来人将衣服和发冠砸在破旧的桌子上。而后从旁边人手里拿住自己的烟枪,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烟气,丝毫不客气地说:“发什么愣?快些穿上吧!” 第89章 沈婳没理那人,心想这都一晚上过去了,怎么祁珩那边还没动静?难道是自己高估了祁珩的速度?该不是那个面上君子……到现在竟还没发现她不见了? 吸烟的人又在催,跟催命一样。沈婳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一声不吭地收下衣服。 可那个穿着花红衣服的人,仔细端详了沈婳的脸,说了句,“你这感觉缺点什么东西啊。” 沈婳刚把衣服放旁边,闻言眼神警戒,问:“缺什么?” 那个媒公打扮的人拿起一个小银饰,几步过来俯身比着沈婳的耳边。 见沈婳耳垂光滑无孔,他一脸奸笑,吸了口烟,吐在了一旁,回过头答:“少了戴耳珰的孔。” 映竹瞪大着眼睛,一把推开媒公,声音急促,“别碰我家小姐!她才不要戴耳珰!” 不怪映竹反应大,只是在她们大夏国,耳珰乃是嫁娶之后,警醒女子恪守妇道之物,甚至是青楼女子彰显魅力的手段。 沈婳从不喜戴耳珰,她总感觉带上耳珰是一种束缚。 而后小时候偶然间,她亲眼见阿香姐姐的一个朋友被人强迫摁上耳珰,然后被推出去接客。 在那位姐姐拒绝戴耳珰的挣扎碰撞中,耳珰发出清脆的响声。 自那之后,沈婳更加厌恶戴耳珰。 那个媒公当然不乐意了,他眉头皱在一起,斥道:“进了这狱牢山!哪里还由得你们做主!” 沈婳眼神阴翳,问:“这耳珰是非戴不可?” 媒公将小银饰扔回桌上,“那是自然!” “不可能!”映竹要上来打媒公,反被媒公后面上来的壮汉,三两下就压制在地上。 媒公拿烟枪指着映竹,“你这个聒噪的丫头!再吵吵连你一起戴上耳珰!” 沈婳瞬间挡在映竹前面,说:“要我戴耳珰可以啊,那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能让我乖乖戴上那耳珰。” 媒公不敢相信沈婳还在跟他犟,他气得眉毛倒竖,吼:“来人!给她戴耳珰!” 他后面出来三个壮实的女子,她们两个人抓住沈婳的胳膊,沈婳哪里能任由她们欺辱。 她手上用力,发了狠地挣脱,一手抓起桌上发冠,扔向那个媒公。那媒公浑身一颤,弯腰上前,忙去接发冠,生怕那发冠摔坏了。 他好生把发冠放回桌上,见三个女子都压制不住沈婳,他也发了怒,“来人!” 随后又来了几个壮汉,媒公烟枪一扔,“给我摁住她!” 他拿起一个银饰,慢慢走过来,“把她摁死了!我亲自给她戴!” 沈婳力气再大也挣脱不开两个壮汉,沈婳的后背磕在坚硬硌骨的墙壁上,那个媒公得意得笑着,像一只深渊的恶鬼般,走过来。 映竹不断挣扎着,脚胡乱蹬,“你个死媒公!死变态!别碰我家小姐!” 众人都无视了映竹的哭叫,媒婆掐住沈婳来回躲的脸,长长的指甲都要戳破沈婳的脸,他轻笑一声,“认命吧,谁比谁高贵?进了狱牢山,你就不是当初的你了。” 沈婳眼里透出恐惧,又有愤懑,有不甘、狠厉。 一人揪住沈婳的右耳垂,扯得沈婳倒吸冷气。沈婳控制不住去蹬媒公,媒公抬脚就踹了一脚沈婳,“给我摁住她不老实的腿!” 媒公的手往下走,耳珰尖锐的针头怼住了沈婳的耳垂。沈婳浑身一颤,媒婆露出满意的笑。 随后媒公手上用力,狠狠往下一摁!尖锐的针尖刺破血肉,狠狠贯穿了耳垂,媒婆还恶意地转了转银色耳珰。 沈婳死死咬着下嘴唇,她满头大汗,耳垂处传来阵阵刺痛,沈婳一声不吭。 她眼神泛起杀意,开口微喘,说:“今日给我戴耳珰,来日我让你万箭穿心。” 媒公觉得荒谬,他给了沈婳一耳光,沈婳的脸被打的偏过去,“嘴倒是挺厉害,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磨你的嘴。” 媒公后面的人心里有点发怵,去劝媒公,“这毕竟是未来的大嫂,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合适啊。” 媒公转头厉声斥道:“怎么不合适!我们这是在调教!继续摁住她,还有一个耳珰。” 柴房的门突然大开,媒公身后的门走出来一个人,来人声音低沉,“什么时候大哥的女人,轮得到你来调教了?” 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却不乏英俊的男子。 “二……二当家好!” 屋里的人都跪下去,沈婳身旁没了束缚,她控制不住去摸耳珰,要将它拽下来。可刚碰到那耳珰,刺痛感席卷而来,疼得沈婳根本不敢再碰。片刻后沈婳回神,决定暂时不去扯它。 映竹身上也没了桎梏,她哭爬着起身跑到沈婳旁边,抱住她的一条胳膊。沈婳怕映竹的头碰到耳珰,头偏了偏,又抬手安抚地摸了摸映竹。 沈婳看向来人,见屋里人都恭敬无比,推测这人应该是地位很高,众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二当家瞥了眼沈婳,道:“你们就是如此对待准大嫂的?” 媒公跪在地上,抬起头来解释,“这女子不听管教,非不要戴耳珰,我们正在请大嫂戴耳珰。” 二当家声音粗犷又吐字清晰,看着一屋子的人,“戴个耳珰整这么大阵仗?” “还有,大嫂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调教了?” 媒公瞬间伏低身子,浑身发着抖,“这……这、这不是……” 第90章 “好了。”二当家摆了下手,“赶下山去。欺负同伴者,驱逐下山,更何况他欺辱的是大嫂。” 媒公如五雷轰顶,愣神半天被吓傻了,待有人扯他胳膊,他才回神赶忙求饶,跪爬着过去,“不……不!二当家,小的知错了,不要赶我下山,我下山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二当家退后几步,招呼人将他拖出去。媒公挣扎,“不!二当家,您就看在我在山上待了六年,饶过小的吧!!!” 其余人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1”,牙齿打着颤,生怕自己被牵连。 二当家扫视屋内的人,视线来回刮割,让他们备受煎熬,恨不得直接求他将自己踹下山,好过在这里受眼神凌迟。 良久,二当家的手背在身后,视线落在沈婳这边。 映竹感觉到危险,浑身一颤,死揪住沈婳的衣角。 沈婳不疑其他,只觉得是映竹被二当家的眼神吓到,就拍了拍她的后背,随后将她塞到自己后面。 二当家看不见映竹,目光落到沈婳身上,从容开口,“给大嫂收拾好,送去客房。” 立刻地上的人唰唰唰起身,一个个毕恭毕敬,极为殷勤,“大嫂快些起来,地上怪凉。” “就是就是,这里阴冷,还是快去客房坐坐吧。” 沈婳看不惯他们这种见风使舵的行径,打掉来回攀上来的手,“我自己走。” 沈婳侧身俯下去,拉住映竹的胳膊,轻声说:“映竹,你跟我一起。” 映竹身体紧绷,一动不动,头一直低着,面着壁,不肯转身也不肯起来。沈婳蹲下去,两手卡住映竹的腋下,要把她给抓起来。 好不容易映竹身子刚刚起来一点。 “她不能跟你走。” 二当家话一出来,映竹又是浑身一抖,果断用力重新蹲了下去,任沈婳怎么拽都不要起来。 沈婳回头看发话的人,眼神混杂着警戒和狠意,“二当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当家不怵沈婳的眼神,又重复了一遍,“她要跟着我走。” “闭嘴!!!” 二当家轻易接住砸过来的头冠。 沈婳还没来得及拒绝,映竹就薅起桌上的头冠,铆足了劲儿砸过去。 沈婳惊诧,心想难道这二当家想要映竹跟了他?要跟她抢映竹? 沈婳慢慢将映竹往自己身后藏,道:“这不合适吧?” 作者有话要说: 1“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节选自《诗经·小雅·小旻》 感谢观阅!!! 第50章 映竹被扛走 映竹眼眶里藏满了泪珠, 双眼瞪大,指着二当家大声叫喊,“你又黑又胖, 谁要跟你,臭死了……” 二当家嘴角控制不住抽搐, 他虽说长得偏黑点, 但当初在昌州也是满楼红袖招过, 他的身子也是壮实的,不是胖啊。 映竹一口一个黑猪, 要不是他自身礼仪约束,早就跟映竹来硬的了。 沈婳见二当家面色不佳, 她拉住气血上头的映竹。 可映竹根本不考虑现在的处境, 偏要冲过去。沈婳扯住她,但映竹不知什么时候力气大了许多, 她把沈婳的手一抓,然后往自己身后送。 动作迅速中, 她又把地上婚服抖落在地,手里拿着盘子,对着二当家作出防御姿态。 “脸摆那么臭, 我说的不对吗?你大哥肯定更丑!想让我家小姐嫁过去,”映竹说着把盘子狠狠掷过去, “死了这条心吧!” 二当家胳膊一挡,砰砰两声,盘子掉落下地,二当家眉头微皱, 似是不想再纠缠。 他啧了一声, 直接跨步过来。 映竹没了武器, 瞅见二当家迈步过来,霎时间底气全无,后悔刚刚把盘子扔了出去,现在只能手指着二当家的鼻子,“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映竹不断后退,沈婳见势不妙,把映竹扯到自己身后,道:“二当家没看到映竹不……” 沈婳腕间一痛,二当家手劲很大,抓住沈婳的左手腕,一拉一推,沈婳被推到门口,脚下一个踉跄。 二当家弯腰,直接把映竹给扛在了肩上。 “你这头黑猪!滚!”映竹被仰着身子扛在二当家肩膀之上,她像一条上了岸的鱼,来回扑腾。一手抓住二当家的头发,死死往外拽。 二当家觉不出痛一样,面色不惊,继续扛着映竹往外走。 “放下她!”沈婳骂了一声,捡起地上盘子就要盖过去。 可她还没付诸实践,她旁边当即有人夺过她的盘子,一手抓住两个手腕,困住她。 沈婳又被拽去一旁,眼看映竹就要被扛着走远,她拼命挣扎,空出时间回头呵斥禁锢自己的人,“滚开!” 可那人直接抓住沈婳的胳膊,往自己身上微微一拽,附耳轻声说:“小狐狸别着急,小竹子暂时不会出事。” 沈婳的怒火暂熄,她一转头,看到一张带着刀疤的脸,完完全全占据沈婳全部的视线。 她动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这不是祁珩真正的脸,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可祁珩的声音沈婳绝对认不错,他就是祁珩! 祁珩见沈婳肿着双眼,洁白的银丝也沾着一些碎草,她耳边闪过一丝银光,祁珩定睛看过去,眉头紧锁。 那戴了耳珰的耳垂充血,涨得老大。 第91章 祁珩没等沈婳说话,他轻咳几声,换了声线,压低着声音,对柴房里剩下的人说:“我现在就送大嫂去客房。” 沈婳就这样被带出柴房,她已经听不见映竹的声音了。她四处观察,但这里的路错综复杂,根本记不住。 房屋林立,挤得满满当当,不知道映竹被带去了何方。 沈婳被推进一个房间,里面比刚才的柴房干净整洁得多,沈婳毫不客气,进来先找了个凳子坐下。 她回头看祁珩,他也穿着虎皮衣服。 祁珩对身后躬着身子的人说:“你们都回去吧,这劝大嫂穿衣服的活儿……就交给我,”他拍了拍胸脯,“放心!” “那就辛苦了,辛苦了。” 他们巴不得这棘手的活儿有人接,现在祁珩接了,他们你推我挤,各自散开,各干各的事儿,忙活着今天的宴席。 祁珩把门给关上,随后给沈婳解开手上的束缚,边解边说:“看好你的小跟班儿,没事别让她瞎跑,你下次也别独自行动,让人一抓抓一窝。” 祁珩这语气就像老父亲在唠叨一样,沈婳的手一解除桎梏,她反手掐住祁珩的脖子。 祁珩一愣,任由沈婳掐着,见沈婳来回打量自己,他眉头微挑,“被我这张脸,吓到了?” 沈婳的手慢慢上移,掐住祁珩的下巴,左掰右拨仔细看,眼神里渐渐蔓延出嫌弃。 她松开手,最终得出自己的答案,“丑死了,怎么选了个这个。” “你可别嫌它丑,要不是这张人皮面具,我怎么进来救你。”祁珩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刀疤,“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为了你深入虎穴。” 沈婳说:“我让你来的?我求的你吗?” 祁珩没讨到好处,他起身后退几步,“那我走?” 沈婳没说话。 祁珩又退两步,“我走了,那你跟你的小跟班儿就好好在这里,给人当小老婆吧。” 祁珩说完潇洒转身。 “等等。” 听到意料之中的话,祁珩嘴角一勾,他回身迈步上前,坐下,“你看,有时候嘴别那么硬,这到最后不还是得服软吗?我若是救了你出去,那你是不是又欠我一个人情?” 沈婳觉得祁珩前面说的话不对,可还是有几分意思。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偏要跟着兄长去军营,她爹说什么都不愿意,还给她锁屋子里。 最后还是她演了一场戏,疯狂给他爹撒娇、服软。他爹这耳根子本来就软,被沈婳一言两语炮轰一阵儿,紧接着沈婳就拿着自己的弓,跟着她兄长去了练武场。 沈婳思绪回笼,可这放软了讲话也得看对象。她看了眼一旁翘着二郎腿,正得意洋洋的祁珩,他就等着沈婳给他服软说好话呢。 沈婳忍下想揍祁珩一顿的念头,她问:“你这人皮面具,毫无破绽?” 祁珩想了一下,道:“还是有的,百密必有一疏嘛,”他摁了摁面具边缘,“这东西还是粘得不怎么服帖。” 沈婳哦了一声,“也就是说,这人皮面具一撕,便能撕下来?” 祁珩嗯了一声,肯定了沈婳的猜测。 旋即,祁珩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只见沈婳整理了整理衣服,把垂到前面的头发,撩到后面。 “你说我若是在这里嚎了一声,说你是定南王,再当着土匪头子的面,把你这面具一撕……” 沈婳眼神怜悯,“你还能活着下山吗?” 祁珩眼前一黑,“合着我孤身入虎穴,就换得个玉石俱焚?” 沈婳笑问:“我是玉。” 祁珩:“?” 玉石俱焚,她是玉,他是石…… 祁珩提醒道:“沈姑娘,这重点抓错了吧?” “所以呢,现在你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一条船上的人,一会儿还要一起逃出去,说什么你欠我,我欠你的。” 沈婳现在又是一副老母亲教导儿子的语气,摇着头说:“这不好,容易招人不待见。” 祁珩认输闭嘴不回击,现在不是掰扯的时候,他给自己撸了一杯水。 沈婳问:“你为何说映竹无事?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 “别担心,”祁珩又倒了杯水,“这山上的老二原是昌州官家子弟,只是家境沦落,被逼上了狱牢山为土匪。” “既然他当了土匪,你又如何保证他不会伤害映竹?” 祁珩敲了敲自己的脸,斩钉截铁说:“这张脸的主人告诉我,他不会随意冒犯女子,他知礼义廉耻。” “那你这张脸的主人,现在又在哪儿?” 祁珩一一跟沈婳讲了。 他脸的主人,是一直跟在二当家身边的小小仆从。祁珩在山下蹲点,恰好这人下山,被祁珩蹲住了。 祁珩随后紧赶慢赶,让冷然给他做了个人皮面具。 这小仆从存在感极低,没人注意到这张脸下面,是不是真的小仆从。 小仆从面对着祁珩的威逼利诱,哆哆嗦嗦把什么都抖落了出来。 这二当家头天夜里巡逻,看上了一位女子。那女子不肯跟,二当家直接把人敲昏扛了回来,并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后来便是三当家一溜人眼红,也要去山下“扫荡扫荡”,好巧不巧,捞到了沈婳。 祁珩安排好了事情,便自己上了山来找,一开始见媒公在柴房整的冲天动静,他这个“小仆从”也没什么威慑力,他就无头苍蝇找,问二当家在何处。 第92章 别人问什么事,便说二当家的媳妇被媒公给欺负了。 二当家听自己关去柴房“禁闭”的人被辱了去,二话不说转头就去了柴房。 沈婳听完,只问了一句,“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祁珩说:“今晚吧。” 沈婳食指敲着桌面,“那定南王可要让手下人快点,要不然我可就跟了土匪头子当暖床的了。” 祁珩看出来沈婳担心什么,他有意唬沈婳,假装想了一下,说:“要不然你在洞房之时,趁那大土匪头子不备,把他杀了?” 沈婳心里一惊,但她表面不表露出来,僵硬地问:“王爷不是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吗?若是我失了手,没杀成,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王爷不伤心?” 祁珩一脸无所谓,“怎么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看开了。” 祁珩的话,沈婳都一一听进去,她的眼睛紧紧跟着祁珩,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扯谎的痕迹。 但是并没有看出来蛛丝马迹。 怪就怪祁珩太会演戏。 沈婳心里一慌,“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群英寨婚宴 “什么真的假的?”祁珩见沈婳语气带着些惊诧, 继续说,“沈姑娘不是不喜欢本王吗?本王何必再死缠烂打。这次来也是怕你折在这狱牢山,若是那样, 本王如何跟李贤妃交代啊。” 沈婳觉得也对。 祁珩慢条斯理继续说:“我年岁二十有一,虽外人不知, 可你觉得十多年来, 我会没有心悦的女子?爱而不得滋味儿早就尝过了, 哪里会舍不得某个?” 爱而不得的滋味早就尝过了?沈婳在大脑中搜寻,清玉郡主不是, 其他贵门女子也没有可能。 沈婳灵光一闪,祁珩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庸俗的男子, 若是慕才…… 沈婳的眼神越来越不相信, 来回看祁珩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斟酌过后,说出自己的答案, “爱而不得的对象,不会是梅小姐吧?”说完沈婳后脖颈又一阵肿痛, 沈婳动了动脖子,手抓紧了衣物,想摸又不敢, 磨死了人。 祁珩喝水呛了一下,他猛咳了几声, 还没缓过来,嘴就开了口,“怎么会想到她?” 祁珩的行为让沈婳大为震惊,多半是她猜对了。 沈婳从祁珩那边把水壶夺过来, 哗啦啦倒了杯水, “先是撩拨清玉郡主, 让她对你满怀希望,后是来招惹我,口口声声说喜欢。” 她语气不屑,带着蔑视的意味,“原来在自己心里,还有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啊。” 信息有些多且成分复杂,祁珩脑中进行复盘。什么让清玉满怀希望?还有沈婳怎么会想到梅夭,她以为自己喜欢梅夭?不可能吧。 “怎么会扯出她们?”祁珩明白了,他俩中间是看来是有不少误会,可现在也不是一个个解开误会的时候,先剿了这匪窝要紧。 “那些事情以后再跟你解释,我不在此处过多停留,”祁珩把旁边崭新的衣物和头冠挪过来,推给沈婳,“他们要你如何,你先照做,晚上行动。” 祁珩听到外面想起说话的声音,他立马起身要开门出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拿出一个药瓶放到桌上。 “耳垂上药,不然会流脓,还有你额上的包。” 祁珩说完转头就走,开门、出去、关门,一气呵成。他刚出去,沈婳就听到外面有人跟他讲话,沈婳把药瓶拿了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她刚塞进去,就有人推门进来,进来的是两个小女孩儿,看模样像十五六岁,跟映竹差不多年纪。 她俩一左一右,轻扶住沈婳胳膊,“夫人该沐浴。” 沈婳在柴房待了一夜,又跟老鼠斗智斗勇,现在也是很累,沐浴过后身心舒爽,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到了晚上。沈婳坐在床上,她两边的陪侍说:“夫人不必着急,时候还不到。” 沈婳不理解,她着什么急?哪里体现出她着急了?沈婳捏了捏自己左边的袖子,自己在被抓到时,藏的袖箭和弩机就被掠夺。 现在左袖袋空荡荡,毫无安全感可言。 沈婳哀叹,她竟连一个称手护身的物件都没有。她默默摸向右袖袋,摸到一个金属制品。 其实也不是没有护身的,沈婳手指来回摩挲,心想这土匪窝竟有上好的烛台,想必是劫掠富商来的。 沈婳越摸越觉得心安,因为这烛台硬度够格,体积也不大。还有这烛台之上的尖针,用来杀人,最好不过。 另一边映竹那里,她已经被关了一天了,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就觉得烦,她跑过去推门,预料之中的纹丝不动,她还是不死心,继续去推窗户。 吱呀— 窗户勉强开了个缝,映竹见状心中激动一扫阴霾,她忙继续推。可外面突然有一只手。 啪! 拍在窗户上,窗户上的尘埃扑了映竹一脸。映竹吸了不少灰,呛着咳嗽。 窗户被人一把拉开。 外面的阳光铺射进来,二当家的脸背着光随之出现在映竹面前。 映竹头皮一紧,条件反射般立刻后退,抄起身边桌上的水壶。她万分警惕,抓着水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蓄势待发。 “别想着跑,这门和窗户你推了一天,也没见你出去,”二当家面无表情,拉上窗户,“好好待着。” 第93章 映竹在他关窗的下一秒,将水壶奋力一扔! “放我出去!” 映竹全身的力气都会聚在手上,猛砸窗户。二当家在外面看着摇摇欲坠的窗户,陷入沉思。 他暗道,该加固窗户了。 另一边的冷然带着精锐,小心谨慎地埋伏在狱牢山脚下,个个精神高度集中,静静等待祁珩放信号。 山上的祁珩拽着红布,跟其他小土匪一起布置他们的寨子。 他抬头看着木头牌匾。一个土匪窝的寨子都叫“群英寨”,也不知道这“英”,是不是百姓最想见到“英”。 祁珩手上忙活着,他在寨子里逛了一个半日,二当家、三当家什么的,都见过了,怎么就偏偏这大当家一点头都不露? 先大当家病逝,后继者刚上任便神出鬼没,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看着自己身边解绳结的黑脸土匪,见他半天都解不开,祁珩夺过来帮他解,借了机会搭话,“这大当家去哪里了?大喜的日子也没见到人。” 那个黑脸小土匪,闪着一双大眼,略微惊讶,笑问:“你刚来的吧,大当家刚上任,不好出门的,平时没几个兄弟们见过。你不知道吗?” 祁珩有些尴尬,视线一直落在绳结上,“我是刚来,而且……”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我的头撞过柱子,记性不怎么好。” 那小土匪眼神中流露出怜悯,“啊,这么惨啊,那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我帮你记着。” 祁珩愣愣点头,“好……麻烦了。” “没事儿!以后都是兄弟!” 沈婳早早就被装扮好,在床上硬挺挺地坐了一下午,她一想躺下或者想把盖头掀开,身旁的陪侍就会制止她。 现在沈婳腰酸背痛,映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祁珩那边也没消息,沈婳心里有点没底。 “诶诶诶,大当家,现在不能进去,还不到时候。” “走开,让我进去!” 外面吵闹推搡间,沈婳屋的门被推开,外面的冷风瞬间就灌了进来,吹得沈婳的盖头一扬,身旁的陪侍眼疾手快,拿手给压了回去。 而盖头下的沈婳,有些疑惑,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她一时记不起来。 “大当家,现在真的不能看新娘子!还不到吉时呢。”刚才在外面拦着的妇人又劝,沈婳前面又挡了两个陪侍。 屋里没了动静,沈婳摸向自己的右袖口,找到烛台,紧紧握着。 良久,沈婳听见那大当家说了句,“那好吧。” 那妇人长舒一口气,心想可算把这尊大佛送走了。她又踏着沉重的步子进来,正色招呼着陪侍一定要看好沈婳,马上就到吉时,可千万别出了差错。 觉出大当家出了门,沈婳眉头舒展,捏着烛台的手上一松。 她坐着继续等,等祁珩那边动作。 被“寄予厚望”的祁珩正拿着解不开的绳结往寨子里走,想去找把剪刀。可路上祁珩无意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祁珩一惊,可待他定睛去看时,那身影又消失了,他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除了幻觉。 祁珩没多在意,只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他借着找剪刀的由头,在寨子里乱晃,终于让他找到了这群英寨存储粮食的地方。 祁珩看着外面一些摞在一起的小堆粮食,他不禁感叹这群土匪的智商。 如此重要的物资,就这般放在毫不隐蔽的地方,不知道是他们内部都过于信任,还是这群土匪就是单纯的笨。 祁珩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他便走过去。 门固若金汤,一点缝隙也不留,上了层层锁链。祁珩敲了两下链子,暗想这土匪也没太傻,知道上锁。 祁珩在他们厨房里找到了油,手上也顺了一个火折子,现在他只需要在晚上欢庆之时,点燃外面的草垛给冷然传信。 一开始祁珩打算的是烧粮草屋,可后来他觉得这样太过于浪费,白瞎了粮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日的月亮高挂于夜幕之中,月辉照亮了狱牢山。 祁珩趁着他们都在前院,他就着黑夜将两个小草垛拖到空旷的地方。 前院已经响起了喜乐,他们把铜锣敲得震天响,将整个群英寨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中,他们在欢呼嚎叫。 沈婳从屋里被扶着出来,沈婳小心藏好自己的烛台。听着周围他们呼叫的声音,她心里暗骂祁珩一百遍,怎么还不来,再迟点,她直接自己杀了那个大当家。 但若是自己动手,八成也逃不出去,折在此处,太不值得,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自己动手是为下下策。 铜锣敲鼓,震得沈婳头胀,她脚踩着较小的喜鞋,走路一瘸一拐。因为鞋子太挤,沈婳脚趾都施展不开,走一步就挤压脚趾,根本走不快。 沈婳还未走到喜堂,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招安” 紧接着有人跌跌撞撞跑过来, 惊呼,“后院谁点火了?!那草垛子都着了!快去灭火!” “大当家呢,快去通知大当家!” 喜乐声戛然而止, 人人都去灭火,顾忌不到沈婳。沈婳要脱鞋子趁乱跑, 鞋还没脱, 盖头还没掀起来, 自己右手腕一痛。 沈婳旁边的侍女手下力轻了些,轻声说:“现在乱, 还请夫人先回后堂歇息。” 第94章 搀着沈婳的两个人将她往后堂带,脚处不断传来剧痛, 脚指甲好似扎进了血肉, 走一步都像在刀割。 她闻着烟味越来越浓,猜想是祁珩那边开始行动。让沈婳意外的是, 祁珩选择烧的是草垛子,而不是储粮屋。之前在遥城都能直接选择火烧戎国棉, 将满城老小置身火海。 怎么到了这土匪窝,倒舍不得烧粮?这虽然会导致粮草白白浪费,但是这也是重创群英寨的机会。 后院里一团乱麻, 陆陆续续跑过来端着水盆的土匪,他们争先恐后赶紧灭火, 个个忙得面红耳赤,“快!火快烧到粮食了!” 一盆盆水泼下去,这火势本来就不大,很快就被控制住, 只是烟火冲天, 呛得本就不白的土匪, 更加黑脸。 山脚下的冷然整装待发,他闻到风中夹带着烟味,他压下疲惫,脚下用力起身,道:“进攻!” 山上的祁珩放完火之后,他绕开人群,一路去喜堂。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然而等他赶到前院的时候,两个小侍女跑出来,惊慌失措,逢人便喊,“夫人跑了!不见了!” 三当家黑着脸刚从后院过来前院,他抓住侍女的胳膊,将她扯回来,“跑什么跑!你说大嫂跑了是怎么回事?!” 那小侍女吓得哆哆嗦嗦,“我和小六带夫人去后堂歇息,小六被二当家喊去照顾另一个姑娘。夫人说想要换一双鞋子,一会儿去前堂的时候再换回来。可……等我回来的时候,后堂哪儿还有夫人!” “废物!” 三当家将小侍女吼得一哆嗦,三当家松开她,“明儿继续去小厨房打杂!” 他高声吼道:“其余人,赶紧把大嫂找回来!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祁珩啧了一身,这情况让他没了方向。暗自埋怨这沈婳怎么独自行动?不是说好了等他动作吗? 后来祁珩也想明白了,沈婳本来就不是安安分分,等别人安排的主儿,更何况她也不怎么信任自己。 只不过他现在也不知沈婳去了哪儿,只能心里默念她别被抓住。 祁珩转身摸去关着映竹的屋子,这时候屋外有一个姑娘,应当就是前面小侍女说的,被二当家调过来的小六。 持刀守卫原本有三个,但现在只有一个,其余两个应当都被调去了灭火。 祁珩轻松打昏守卫,拿了钥匙开门。然后将哭累的映竹喊起来,映竹一开始被刀疤脸吓得心惊,以为自己小命不保。 可听到祁珩的声音,她又赶紧动身跟着往外走,这个寨子在她看来,就是黑猪寨,他一点都不想。 可两人刚出屋子,就被迎面走来的二当家挡住了去路。 二当家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晃了晃手里的大刀,眼神随后削在祁珩脸上,“既是来客,为何不走正门?” 祁珩心知自己暴露,他撕下人皮面具,收在怀里,抬脸笑嘻嘻说:“二当家果真是火眼金睛。” 从一看见二当家,映竹就害怕得直躲在角落里。 祁珩手右摸着自己左袖口的薄刃,说:“早就知道狱牢山的二当家出身不低,是昌州前知州的孙儿。原本前途一片光明,可这顾太后垂帘之后,知州成了魏家人。而你们这独孤家何其无辜,竟被莫须有的罪名赶出了昌州,钟鼎之家就独独留下了你这么一个落魄土匪。” 二当家脸上散去阴鸷,他瞟了眼缩在帘子后面的映竹,将刀背到身后。他上前一步,祁珩就后退一步,最后祁珩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二当家靠在门上,“定南王怎么不说下去了?” 祁珩见二当家面色缓和,他手指摸着茶壶盖,继续说:“这在山上当土匪,终究不是正道。” “那什么是正道?” 祁珩从怀里拿出明黄文书,“入主昌州。” 二当家轻笑一声,摇着头,“定南王难道想让一个土匪,回昌州做官?” 祁珩收起文书,“不行吗?魏尔在昌州横行霸道近十年,百姓一旦爆起便武力压制,久而久之,百姓们为了安稳度日只得缄口不言。这是你独孤家长辈想看到的吗?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祁珩饶有兴趣地盯着二当家,“狱牢山前大当家被魏尔所激,中了奸计导致英年早逝,后来你又推辞了大当家,将一个新上山的人当了大当家。放着大当家不做,偏偏守着二当家,这是为何?” 二当家陈思片刻后,说:“后继大当家是前大当家亲自定下的,我怎能违背大哥遗愿。” 祁珩又觉得奇怪,“你们在狱牢山劫富济贫,又收留无以为家的孤儿浪子,人人称你们为‘土匪’,却尊昌州豺狼为‘英雄’。你们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前大当家为民谋福就落了个草寇的名头,既然你尊重他,那他得了恶名,你甘心吗?” 二当家将刀放到旁边桌案上,“哪管生前身后名,只为死后走马灯时,无悔此生。” 这次轮到祁珩笑,他笑二当家虽有志向却无出头之心,他摊开手,问:“可你做的那些好事,有谁知道吗?” 二当家噤声。 祁珩摆摆手,“既无人知晓,你做的这些又有何用?你们独孤家便一直钉在土匪的牌子上,你一死,灰飞烟灭,谁还会调查当初爱民如子的独孤家为何没落?为何后人做了土匪?” 祁珩的话如同惊雷,劈进二当家的心里。他眼神落在祁珩的眼上,那双眼里都是算计,他嗤笑,“说白了,你就是想招安我狱牢山的兄弟?” 第95章 祁珩轻叹,这话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但是又有点不对,他纠正说:“不是招安。” 二当家疑惑地看向祁珩,只见祁珩眼中闪着精光,好似猎物已入了圈套,胜者于暗处等待收网。 两人轻声商量着什么,映竹想听也听不清。 最终,二当家同祁珩一前一后出了屋子,二当家回头说:“只盼定南王不要做那过河拆桥的无耻之流。” 祁珩纳了闷儿,他每次都是拿出很大的诚意,怎么一个个都不信他?他的声名何时那般差劲? “独孤治,你除了我,还有其他选择吗?”祁珩又说,“更何况,你我是合作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有什么理由背后捅你一刀。” 映竹见祁珩要走,赶紧拢了衣裙,悄悄从屋子里出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祁珩听见身后声响,他才想起这丫头被人给盯上了,“这丫头是巡按御史沈婳的人,你可不能把人抢了。” 二当家表情微变,“这事不成。” 映竹眼神放出狠光,紧抿着嘴唇。 独孤治和映竹隔着祁珩对视,俩人在眼神中就打了好几次架。祁珩瞧着俩人,移向旁边,估摸着情形,苦口婆心劝:“人又不愿跟你,何必强求。” 谁知二当家说了句,“人沈大人也不愿跟你,你又何必跟着沈大人来昌州,你我为同类人,为何你能做此事,我却不能?” “啊不是,”祁珩傻眼了,什么时候这消息,传得昌州的狱牢山都知道,祁珩再次对永安百姓的“情报网”发出赞叹。 “我那跟你可不一样,”祁珩也不见外,觉得他俩是同类悲惨之人,用肩膀撞了下二当家,又挡在两人中间,“我俩那怎么也有感情基础。” 二当家投以不信任的目光,“我怎么听说,跟沈大人有感情基础的是宣王殿下。还有,沈大人都没了踪迹,你不着急,反倒对她的侍女关注度颇高啊。” 二当家越说越疑心,他看向祁珩,两人身高差不多,祁珩八尺有余。 两人堵在门口,映竹想出去也不成,听了二当家的话,她一把推开挡着的祁珩,问二当家,“是不是你把小姐给抓了?” 二当家不想跟发怒的女人讲话,那样只会越吵越凶。 祁珩摆了摆手,“别担心,你家小姐精着呢,不会出事。” 谁知,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小黑脸,正是之前祁珩解绳结那个,小鸦噗腾一下跪在地上,“二当家不好了!大当家说见着那个媒公扛着夫人往后山头跑了!” 祁珩一惊,迈出几步,又返回来指着映竹对二当家说:“人你不许带走,我的人还要带她回去。” 祁珩说完转身,二当家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往映竹那边挪了挪。映竹察觉,踩了他一脚撒腿就跑。 二当家晃了晃脚,喊:“你去哪儿!” 映竹没回他,兀自跟着祁珩跑。 祁珩还没等其余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牵了拴在一旁吃草料的马,他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尘土飞扬、奔腾而去。 沈婳胃里直犯恶心,她的盖头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她被人扛着一路颠簸,头冠摇摇欲坠,感觉整个头都要被颠掉。 沈婳迷糊间伸手抓住发冠,硬扯了下来,随手一扔。 那发冠携着根根银丝滚落一旁。 沈婳瞧着入目的红花衣摆,压下干呕的感觉,问:“你抓我做什么?还有你一个男人穿花花绿绿做什么,丑死了。” “闭嘴!”媒公故意颠了一下沈婳,沈婳紧捂着嘴,差点就吐出来。 “我穿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指点点,一会儿有你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捏了一下就晕 沈婳浑身无力, 她支开侍女,脱了鞋就跑,哪里想到脚刚踏出小门, 就被人撒了一脸药粉,随后便不省人事。 沈婳不欲跟他过多攀扯, 闭了嘴, 等着看他要做什么。那媒公很是紧张, 沈婳都能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在抖着,“我也不重, 怎么你就如此吃力?” 媒公不搭理她,继续往后山头跑。 媒公看到前方点着闪闪火光, 他心中窃喜, 恶狠狠看了眼肩膀上的沈婳,“有人要你命, 可我却不能动手,也是遗憾。” 沈婳后脖颈一凉, 谁要她的命? 太后?沈婳猜测着可能是,毕竟自己被她一句话调离永安,想是觉得自己没了价值, 又怕我牵扯出许多,不如杀了来个干净利落。 沈婳又觉得是魏景升指使, 魏景升虽为太后党,但自己同他结怨已久,自己要去昌州巡察,他动机要更充足一些。 不管是谁指使的, 永安的那群人始终不肯放过她, 沈婳想起师父说的话, 若是她弱小无争,死的只会是她。 先前沈婳质问李贤妃为何不徐徐图之,偏要孤注一掷。现在她也看明白了,你想要徐徐图之,但他人根本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他们会不断地设下圈套,就等你上套收网。 从永安里面开始反抗,不如置身事外观棋。 沈婳思绪回笼,她动了动脚,手上也有了点力气。她可不能死在这山沟子里,她脚上用力踢着媒公,媒公嫌她不安分,在她小腿上掐了两把,“安分点儿!” 沈婳被掐得疼了,她脚上更加用力,“知道你要让我死,我还能如了你的愿?” 第96章 两人一边你掐我打,一边往目的地走。 媒公看着火光越来越近,他笑道:“别挣扎了,怪就怪你招惹了我,让我不得安宁。” 沈婳也看见了树林深处的火光,她也着了急,她一把薅住媒公寥寥无几的头发,“我就是死,也得拉着你!” “你个死丫头!别揪我头发!” “想要头发啊?”沈婳手上越来越用力,媒公吃痛忍不住肩膀一歪,沈婳滚落在地,指缝里带着几根乌发,她身上还是有些绵软无力,但她强撑着要起身。 媒公借着月光,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越来越恼火,抬脚就是一踢! 沈婳见状胳膊一挡,可还是被媒公的力踢得摔倒在地。 沈婳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断裂,两个胳膊内里疼得发颤,她见媒公从鞋边抽出一把小匕首,朝着沈婳走过来。 沈婳看到闪着寒光的匕首,她撑出一个笑容,手探向右袖口,她的小烛台藏得深,并没有被发现。 现在媒公的行为,沈婳很满意,她笑了出来,好像一会儿要死的不是她,“怎么?揪了几根头发就要杀我?你在这里杀了我,你怎么跟你上头交代?” 媒公眼神泛着光,“那人恨透了你,我帮他把你手给卸了,但留着你的命,他怎么能知道是我断了你的手?” 沈婳摸到自己的小烛台,她嘴角一勾,“先是给我耳垂穿孔,现在又想给我断手,那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卸我的手。” 媒公却是丝毫不惧,他在沈婳面前蹲下,“身上还是没力气吧?那你不是任我宰割?” 媒公要去抓沈婳的手,沈婳眼神一凛,左手刚要抽出来,此时一阵寒风吹过。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祁珩高声喊着沈婳,此时天上的一轮孤月被重云掩埋。 媒公动作停住,望着喊声传来的方向,他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沈婳淡淡开口,“媒婆的主意,可是要改了?” 媒公现在就想把沈婳的嘴给撕了,他的匕首还没抬起来,他脖间骤然一痛! 孤月从重云中穿出,月光再次倾泻下来。 月光映照下的沈婳像一只嗜血的白狐,眼神迸发出很厉。 沈婳抽出烛台,尖针狠狠扎进了媒婆的脖子,她眼神中映出媒公震惊又不甘的表情。 沈婳又把烛台抽出来,鲜血喷射而出!喷溅了她一脸。媒公从沈婳的眼中看出了笑意,是成功猎杀猎物的笑。她一手撑着地,睨着媒婆倒地,一字一顿说:“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他给沈婳穿耳孔,她也给媒公穿个孔。 “你……你——我……” 媒婆话都没说完,就歪倒在地上。他浑身痉挛,两手紧紧捂着脖子,血液不断从他指缝间溢出,不一会儿他衣领便被自己的鲜血浸染透,血味冲鼻。眼神斜着一直盯着沈婳,像是要把她给碎尸万段。 冷然闻到烟味便赶上狱牢山,他刚进了群英寨,发现这里的土匪虽有一身蛮力但终究是土匪,没打斗技巧,只是一味蛮干。还没等冷然施展身手,二当家开口叫停两方对峙的人。 冷然从二当家嘴里得了消息,又听从一旁跑出来映竹的话,他带着兵转头就往后山头跑。 然而他们还没跑出几里路,祁珩抱着一身嫁衣的人走过来。祁珩面无表情,可他脸上偏偏有一个血巴掌印,显得滑稽荒诞,在他后面跟着一匹黑马。 冷然上去牵马,祁珩不说话,他也不主动讲。两人在前,后面跟着自己带过来的铁面精锐。 祁珩只是想带沈婳回来,她力气还没恢复,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慢慢走回来。他就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谁知沈婳啪给了他一个巴掌。 祁珩最后将沈婳捏了脖颈,她咻一下就晕了。 祁珩身后跟着一人一马走到半路,身旁突然冲出来个熊一般的人,他头上盖着突兀的红盖头,嘴里大声喊着,“放下我的夫人!” 用不到祁珩和冷然出手,身后的精锐拔剑上前,祁珩说要留活口,手下就两三下制住了来人。 祁珩和冷然对视一眼,那声音太熟悉了,他和冷然不可能听错,冷然会意立刻上前,扯开那人头上盖着的红盖头。 冷然瞳孔骤缩,回头看向祁珩,“大沙!” 大沙脑子还懵懵的,他被压制自己的人扶起来,他打不过这群人,就只能嘴里嘟囔着骂。 “大沙!你怎么在这里!”祁珩看着真是大沙,他又惊又喜。 大沙听见祁珩的声音,他猛然抬头,看清冷然和祁珩的那一刹那,他情绪激动,眼里瞬间就积蓄满了泪花,“珩大哥!” 大沙是个大块头,要冲过来抱祁珩,祁珩因着怀里的沈婳侧身躲过。冷然接替祁珩,抱住大沙,握拳在他背上敲了几下。 大沙被冷然抱了个满怀,大沙见着亲近之人,心里的委屈瞬间爆发,“大沙被人当了奴隶卖!” 果然不出祁珩所料,大沙那日跟着沈婳偷出了府,不巧被贩卖奴隶的人抓到,给一路卖到了昌州。 大沙一路上涕泗横流,冷然板着一张脸,默默给他擤鼻涕,他也不敢表露出嫌弃的意思,生怕大沙哭得更狠。 一行人奔波一晚,终于回了群英寨。 沈婳被放在床上,映竹和一个民医在陪着她。 祁珩等人在前堂商议事情。这群英寨有些头脑的也就是二当家,现在二当家继续当群英寨首领同祁珩交涉。 第97章 祁珩说:“你们不必跟着我们下山,你们只需在这狱牢山静待消息。” 二当家细细琢磨,问:“王爷的意思……怎么那么像在豢养私军?” 祁珩反驳说:“这么大的帽子我可不戴,这怎么会是私兵?你们将来所做之事,顶的名号就是勤王之师。” 二当家眼神眯起来,他似乎是察觉到祁珩隐藏在暗处的野心,他表情松懈,“那就静候王的爷昌州佳音。” 两人敲定好合作,祁珩他们也不便在狱牢山多留,带着大沙、沈婳、映竹就走。映竹要走,二当家还不舍得放人,两人几番揪扯下来,二当家放了人,他不急于一时。 沈婳还没醒,这都昏了一夜了还不醒,不就是捏了下脖子吗?祁珩觉得沈婳有时候过于娇气,明明是能独自杀人的,现在轻松撂倒。 回了客栈,祁珩将随行医官喊了过来,林医的徒弟林邈给沈婳探了脉,除了迷药导致的身体虚弱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林邈仔细观察着床上的沈婳,头上的包虽大但不至于昏迷,耳垂处的伤也上了药,并未再次发脓恶化。那为何会一直不醒? 林邈自认为自己从林医那里学到了许多,可现在林邈对自己的医术发出了质疑。 就在林邈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无意间瞥见沈婳露出的脖颈有些青紫,他探手过去。 “诶!”祁珩拍掉林邈要过去的手,“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林邈感觉到无言以对,平时在府里两人就一直看不对眼,林邈觉得祁珩一点都不会说话,出口伤人而不自知,就比如说回绝亲事来说,祁珩做得太狠绝,两方闹得脸面丢尽。 而祁珩觉得林邈管的事太宽,平时一直霸占着林医尽量不让他俩碰头,看见祁珩也是先翻白眼,要不是林医一直在两人之间周旋,这俩人早就在王府就打起来了。 林邈瞪了一眼祁珩,拿出洁白的帕子将手擦了,说:“既然你不让医者碰,那你就自己去看,”林邈站起身,“你看看她后脖子怎么回事。” 祁珩顺着林邈的眼神看过去,看见了青紫的痕迹,他上手将沈婳翻过身,拨开她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54章 转换 长条形的青紫痕迹暴露在两人眼前。 此时, 两人心里都发出同样的感叹,映竹钻着缝要看,在她看到那痕迹的时候, 她惊呼出声,“怎么后脖颈上还肿这么大!” 林邈心下了然, “看着痕迹和肿胀程度, 应当是先被棍棒攻击, 后又受外力而导致淤血堆积,进而导致昏迷。” 祁珩听完面上镇定自若, 实际上心里早就在敲木鱼了,他想起自己前不久捏的那一下,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沈婳当时一捏就昏了。 这沈婳可真是命途多舛, 先是杖责后是这事儿,本来身子就不好, 要再来个什么灾祸,这个人……不成了吧? 祁珩盯着禁闭双眸的的沈婳。 有时候他也有点佩服沈婳, 多苦多难还能撑到现在,很像疾风下面的劲草,怎么吹都吹不倒。本以为沈婳志向高远、心比天高, 等到了永安见的人多了,也会渐渐屈服于权贵或者心死回山。 但是沈婳没有, 谁杀她她便会杀谁,感觉她自愈能力要超出常人,她身旁除了映竹并无他人,在四面漏风的环境当中生存至今。 一开始在长亭山就开始下棋, 一步一步跟着大军到永安。 沈婳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现在祁珩有点怀疑李贤妃刺杀顾珪, 中间有沈婳的推波助澜, 但是他没有证据。 林邈随口问:“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心虚?是你打的?你在想什么,该不会在想借口吧。” 祁珩踢了他一脚,说:“话怎么那么多,快救人。” 林邈不是吃瘪的主儿,他也踢了回去,然后赶紧离得祁珩远远的,坐下,摁着纸写了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给了泫然欲泣的映竹。 他收拾好自己的医箱,往外走还不忘挖苦祁珩,“一说就急,难怪人家不喜欢你。” 祁珩:“……” 翌日下午,沈婳悠悠转醒,她现在不觉得额头的包疼,也不觉得耳垂疼,就是后脖颈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折磨着沈婳的神经。 沈婳一想起祁珩捏她后脖颈就愈发地恼火,祁珩恰在这时进了屋,端了碗药。沈婳接过药碗,指了自己的后脖颈,动着苍白的嘴唇,“拜你所赐。” 祁珩耸了耸肩,“又不是我敲的你,怎么要全怪我?” “要不是王爷那无情一捏,我也不会痛至昏迷。” 祁珩不跟病人讲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占理。沈婳见他不吭声,她白了祁珩一眼,皱着眉将药一口给闷掉。 那药哭得舌头发麻,沈婳还没回过神来,祁珩往她嘴里塞了个甜滋滋的东西。沈婳尝到丝丝甜意,她嚼了嚼,表情和缓了些,“挺甜啊,什么东西?” 祁珩拿了药碗,放在桌上,“你那小跟班儿为了给你赔罪,把新学的手艺给你露了一手。” 沈婳回味刚刚的甜意,心想难道那就是映竹说的她从客栈厨子那里学的新枣花酥? 确实不错。 沈婳想着心情好了许多,祁珩见她有了几分精神劲儿,说:“不出意外今晚便能到昌州,顾行知今早已经先行一步。” 沈婳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从狱牢山下来的,“群英寨你们给剿了?” 第98章 祁珩打哑谜,“你猜啊。” 猜来猜去,到最后她也猜不到,沈婳觉得跟祁珩讲话就是浪费时间,“你除了让人猜还会说什么?问你一句什么东西都是打哑谜,跟你合作不得把牛都累死啊。” 祁珩奇了怪,“咱俩又没合作,你还是宣王那边的人,我为何要事事都告知于你?” 沈婳想来也是,闭了嘴不再说话。 等了好半天,祁珩慢悠悠开口,“这次我捏你的事情,就跟我救你出山的人情扯平了。” 沈婳醒了之后不敢再耽搁,收拾好东西赶紧奔赴昌州。 昌州知州魏尔早早就在城门口迎接,见祁珩下来了,赶忙上前作揖,“王爷别来无恙。” 祁珩看了他一眼,“嗯,知州这般的珠圆玉润,丝毫不像是粮食短缺啊。” 魏尔冷不丁被噎了一句,他尬笑几声想敷衍过去,“这不是朝廷分发下来的赈灾粮嘛,也是能保证几日不挨饿的。” 沈婳从两人后面出来,“不挨饿?那本官怎么听说,知州递上去的折子里不是这般说的?饿殍遍地又是为何?” 魏尔听见沈婳的声音,就往后看了她几眼,随后看向祁珩,“王爷和沈大人有所不知,这赈灾粮短缺,总不可能人人都能顾及的到。” 沈婳不在意魏尔的忽视,她质问:“所以,知州是将粮食都留给了自己,而不顾黎民百姓?” 魏尔神色一顿,他处事圆滑,朝城里摊手岔开话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我们进去细细商谈。” 因着御史中丞顾行知,魏尔晚饭吃得极为潦草,都是一些个白粥素菜,他就没如此委屈过自己。 席间只有他们四人,侍女都被挥退。 沈婳放下木箸率先开口,“昌州连绵雪灾外加前几月的大旱,导致昌州粮食短缺,为何朝廷屡次下拨粮食,昌州依旧饿殍遍野?” 魏尔看了看祁珩和顾行知,见两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面色凝重,哀叹一声,“这粮食确实是从朝廷里下分了,可坏就坏在昌州连绵的大雪,让这粮食坏了啊。” 沈婳疑虑,“坏了?” 沈婳和祁珩交换了眼神,显然不信。 顾行知说:“既然知州说粮食坏了,可是否是真的坏了呢?不知能否让我们看一眼,再确定知州所言是否属实?” “这是自然的,只是……” 祁珩见他支支吾吾就着急,“有什么问题?” 魏尔脸色十分难看,像是极为苦恼,“这粮仓不能随便打开,但是这粮食确实是坏了。”他抬头,“诸位大人若是不信,自可询问城中百姓,下官自不敢妄言。” 越是不让他们看才越是有问题,一场并不愉快的晚膳结束。沈婳在自己屋里来回踱步,映竹在一旁给沈婳整理床铺。 沈婳心里怀疑不减,他们也没必要去问城里百姓。魏尔既然能让他们去问,那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是问不出让魏尔不满意的答案的。 沈婳忧心忡忡,见外面刚停下的雪又开始飘。她打开门见外面的雪并不大,她披上了大氅,撑了自己的红伞。 映竹喊住她,“小姐要去哪儿?映竹陪小姐。” 沈婳回身将映竹推在床上坐下,“你身体不方便,就不要出去受风了,容易肚子痛。” 映竹脸一红,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癸水来得晚,17岁才来,上次也是自己不懂问人也觉得羞耻,就想拉沈婳陪她一起去问医。可沈婳睡得雷打不动,她就自己找了干净的衣服撕开要偷偷去换,这才导致映竹被抓走。 沈婳也是觉得在屋里太闷,就决定出去转转。她压下了映竹,就独自出了屋。 沈婳身披白色缀银边的大氅,撑着一把红伞走在雪中,雪花不断飘落在伞面之上,沈婳的脚踩在积雪上,发着嘎吱嘎吱的声音。 沈婳茫然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迷了路,沈婳微抬伞面,观察着周围,确实不认识了。 沈婳开始乱转,经过一间不起眼的小屋时,断断续续的交谈声钻进沈婳的耳朵。沈婳被窃窃私语激起了好奇心,她放缓了呼吸,凝神去听。 “粮仓绝对不能打开,若是新来的那几个人让你打开,一定要先拦下来,迅速告知于我。” 是魏尔的声音! 沈婳贴近了墙壁,细细去听,里面另一道声音传出,“属下遵命!” 魏尔语气极为严肃,说:“尤其是那个御史中丞,一定要把他的行踪抓牢了,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懂了吗?” “属下遵命!” “好了,要说的就这些,下去吧。” 待屋子里的人出来时,外面已经没了沈婳的踪迹。 沈婳快步走开,撞上了出来寻她的映竹,“小姐怎么出来这么久。” 沈婳语速稍快,“映竹你知道祁珩的住处吗?带我过去。” 到了祁珩屋前,沈婳先让映竹回去,她敲了祁珩的房门。 祁珩打开房门,见是沈婳,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冷风一吹他又缩回来,问:“深更半夜,沈姑娘孤身前来,可是有要事相谈?” “嗯。” 祁珩一盏茶水下了肚,“所以,你怀疑猫腻就在那粮仓里?” “不对吗?” 祁珩想了片刻,“那你怎么就不想一想,为何你会听到魏尔同手下的谈话?” 第99章 “自是他过于狂妄,在自家防备懈怠。而且粮仓一事,他半遮半掩,总归是要查清楚。” 祁珩放下茶杯,“所以你想打开粮仓,一探究竟?” “没错。” 祁珩又问:“你不怕这是魏尔给你下的套?” “那便私下查看粮仓,只是那般会费些力,魏尔必定对粮仓防守甚严。” “不对,并不会费力,”祁珩反驳,“假设魏尔是故意让你听见的,那他现在就是巴不得你去查看粮仓,所以你现在去开粮仓就是正中他的下怀。” “那万一他不是想让我听见的呢?” 祁珩疑惑地看向她“你想赌?” “出路都是自己赌出来的。” 祁珩抱臂看向沈婳,“那若是你中了魏尔圈套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鼠疫爆发 沈婳拿了个茶杯, 给自己倒了杯,“折了一个我,不还有王爷和顾大人么?” 沈婳走后, 冷然进了屋子。 “主上,截到了兖州顾家同昌州魏尔的来往书信。” 冷然从怀里掏出书信, 递了过去。 祁珩面不改色地看完, “看来顾太后快要坐不住了。”祁珩将书信置于烛火之上, “灯州那边怎么样?” 冷然脸上带上久违的笑意,“好消息, 礼部尚书同意合作,其妻殷家愿意提供粮草。” 祁珩看着信纸燃烧殆尽, 眼里映着火光, “很好。” 第二日清晨。 沈婳和祁珩来到昌州粮仓,粮仓采用的是地窖储粮。 积雪被扫开, 露出了发了青的木质板子,沈婳眉头微皱, 质问身旁一直拦着自己的人,“这木质隔板都发了青,一看便是要腐坏, 雪一化水便会渗透进去,粮食自然会坏!” 看守粮仓的庾吏神色尴尬, “最近物资缺乏,就……” 沈婳斥道:“物资缺乏再缺乏,总不可能连块好木板都没有吧!” 祁珩上前蹲下,拿指节敲了敲木板, “打开。” 庾吏见沈婳发了怒, 一时不敢再出声, 在祁珩要开粮仓的时候,他又要拦,跪在地上,哀求:“大人啊,是真的不能打开啊!” “来人,把他带下去!” 冷然上前几步,抓着庾吏往旁边走,那庾吏还不死心,甚至声音都带了哭腔,“不成啊!不成啊!真的不能打开啊!” 周围已经围了一些饿民,他们个个瘦得脱骨,端着自己的空饭碗,眼睛直直地盯着粮仓。 祁珩盯着乌青的木板,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拉过沈婳,悄声说:“庾吏这般阻拦,难不成这粮仓真的不能轻易打开?” “王爷怕什么?能不能轻易打开,开了不就知道了?难不成粮仓一事就这么让魏尔糊弄过去了?” 沈婳偏开头,对着祁珩身后的人说:“打开。” 庾吏哭天抢地,不住地用手砸着地,“真的不能打开啊!” 木板被三个人合力拉开,里面发出腐烂发臭味道。离得近的人都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更甚者直接吐了出来。 周围的百姓都后退了几步,闻着那味道,魏尔没有骗他们,粮食确实是坏了。 沈婳上前一步,她还没看到里面有什么。 突然,叽叽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沈婳脑中的一根弦断掉,她瞬间头皮发麻,她立刻去抬板子,喊:“快关上!!!” 祁珩也听出不妙,还没等他过去,还没等木板重新盖上,从粮仓里面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老鼠! 它们像是被禁锢许久,现在终于恢复了自由,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围观的百姓见到这么多的老鼠都赶紧散开,老鼠乃污秽之物,谁都不想靠近它们。 木板重新被盖上,里面没出来的老鼠都发出叽叽叽不断的声音,沈婳盯着脚前方的木板出神。 沈婳骤然间明白了! 她转身,看见有饥不择食的百姓在抓老鼠,“不要抓!”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 “娘亲!老鼠咬我!” 妇人赶紧把自己的孩子抱起来,一脚踩死了那只老鼠,颠了颠孩子安慰,拿袖口给他擦了血。 沈婳脚踝一痛,她抬眼望过去,是一只幼鼠,沈婳一脚将它踢开,“祁珩!快让他们散开,别碰这些鼠!” 坊间皆传,巡按御史沈婳带人打开粮仓,导致粮仓内以馊粮为食的老鼠倾盆而出,鼠多而乱,民大惊,以足灭之。 沈婳回了房中紧闭门窗,拿出纱布沾了药酒,盖在脚踝伤处。 魏府正堂里面,魏尔在堂中来回踱步,“下官早就说过,那粮仓是真的开不得,沈大人偏偏不信,哎呀!你看看这事儿闹的。” 顾行知问:“为何粮仓中会有老鼠?” “原是些老鼠打洞,放了几只猫进去,可后来那猫竟被老鼠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知道这些老鼠是有毒的,那粮食想必也已经被污染,下官便让庾吏封了粮仓。又排查其他粮仓,这才发现这将近三分之一的粮仓皆被老鼠侵占,”魏尔面色痛苦,“这才导致昌州粮食短缺。” 祁珩:“那为何不如实上报?” “这是下官的失利,王爷在南方刚得捷报,下官怎么也没有胆子在这个关头去给陛下添堵,只好先赈灾,乞求将功抵过。” “你用哪门子功抵的哪门子过?”祁珩站起身,却被顾行知截了话,“你隐藏灾情原因却不如实上报,我们要开粮仓你却遮遮掩掩,若你早说粮仓内有毒鼠,沈大人绝不会妄自行动。” 第100章 祁珩看着魏尔心虚的表情,“你心虚社什么?你不就是盼着沈婳打开那粮仓吗?” 魏尔立刻摆手反驳,“王爷可不要冤枉下官!” 祁珩走向魏尔,居高临下盯着他,“本王也很好奇,你搞坏了沈婳的名声对你又有什么利处?你不是爱民如子吗,这老鼠被放出来咬了人,你这父母官当得安心?” 魏尔眼中惧意一闪而过,他连装都不想装了,语气苦恼但神色却是阴暗,道:“现在也不是说是谁罪责的时候,最主要的是赶紧将跑出来的毒鼠给解决掉,”魏尔语调放缓,“若是引发了疫情……”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小厮滑跪进来,拿布遮了半张脸,从他的眼神里迸发出恐惧、惊慌。 魏尔一挥袖子,“舌头捋直了说!” 小厮抬头眼神变得空洞,他声音颤抖:“鼠……鼠疫……” “什么?!”顾行知站起身,拉起小厮,“带我过去看看!” 小厮半天没缓过神来,嘴里一直说着鼠疫,顾行知自己快步出去,留下了小厮、祁珩和魏尔。 祁珩眼神扫过被吓傻的小厮,他回头抓住了魏尔眼中一瞬得喜色。他眉头微挑,片刻后说:“原来魏大人在这里摆了一道呢,”他脸色略惊,“英明啊。” 魏尔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后退一步作揖回:“谬赞。” 几乎是一瞬间,昌州鼠疫迅速爆发。 早在洪武年间就在灯州爆发过鼠疫,灯州为大夏国最大的粮食产出之地,当时鼠疫爆发,导致粮仓空虚,这也是为何当初祁老将军兵败汝川得原因之一。 戎国截了粮道,导致汝川粮食供应不足,将士们几乎都在饿着肚子跟戎国兵打仗。 当初的鼠疫爆发,导致灯州将近损失一半的人口,昌州百姓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病急乱投医,有咒骂沈婳打开粮仓,有饿得面黄肌瘦者染上鼠疫即刻暴毙。 顾行知出来的时候,早就看到林邈带着小药童、医箱要出门,顾行知拦下他,“林医师,外面情况如何?” 林邈神色匆匆,三人边走边说:“此次鼠疫跟灯州相似,当初灯州鼠疫是师父研制出来的药方,那药方我并未看过,但现在师父远在永安,赶过来的话昌州百姓根本就等不及!” 林医师脚下生风,“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先去看看!” 顾行知跟林医师于道路口分开,顾行知身后跟上来一个人,那人问:“大人,现在怎么办?” “还能如何?如风,速速传信永安!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林医当初治疗鼠疫的药方传过来!” 如风得令,在他要走之时,顾行知又喊住他,“沈婳人在何处,方才开始便一直未见过。” 如风作揖回复,“沈大人从粮仓处回来便便回了自己屋,至今未出。” 顾行知心觉不妙,“好了,你快去传信。” 祁珩一踏进沈婳的院子,便看见映竹在外面急得转圈,“怎么回事?!” 映竹一见祁珩便觉得见到了救星,她忙道;“小姐一回来便一直在屋子里,也不让奴婢进去!门也上了门闩,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祁珩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还没听映竹说完便直接开始敲门,“沈婳?” “沈婳!”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外面的两个人更慌了,祁珩用手砸门砸不开,窗户也被封死。 祁珩直接开始踹门。 几脚下去,两人破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是浓厚的酒味,映竹捂住鼻子,“小姐把酒坛子打碎了?” 祁珩径直走向里屋,果不其然,沈婳躺在床上。 沈婳面色潮红,呼吸极为急促。祁珩一摸沈婳的额头,他朝不断咳嗽的映竹喊:“快去传林邈!” 映竹听祁珩语气不对,能猜到是沈婳出了事,映竹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外跑。 不一会儿,映竹拉着一位民医进来,映竹气喘吁吁,说:“林邈医师在外面看病,抽不开身,奴婢便拉了这位民医过来!” 事到临头,也顾不得是林邈还是其他人,祁珩给民医让出空间。 民医片刻后出来,“王爷,沈大人不幸感染了鼠疫,还是赶快隔离吧!” “什么?!”映竹要进里屋,被祁珩拉住,“你进去也帮不到什么忙!赶紧把你的口鼻盖住。” 祁珩给了医师一锭银子,说:“这里就劳烦医师。” 那钱过多,医师几番推辞,最终还是收下,“在下必定竭尽所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快要完结啦~ 第56章 醉梦 外面疫情严重, 顾行知和祁珩白日里都一直在外面安抚百姓,魏尔称家中心爱小妾染病,抽不开身, 事宜就都全交给了祁珩。 祁珩白日里来回奔波,外面下着雪, 染病而死的百姓尸体就地掩埋并不能阻止传播, 只能就地火化, 祁珩、冷然两人一起推着小车将尸体运往集中焚烧处。 冷然的声音从面罩里传出来,“主上, 这染病而死的百姓越来越多,这次是真的在魏尔这里绊了一跤。” 祁珩盯着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尸体, “顾家不肯放过我们, 如今出了这件事,一旦回永安, 沈婳必死无疑,我也得不了好果子吃。” 祁珩又问:“空桑山师父联系上了吗?” 第101章 “不让大师传信过来说他那里已经基本准备完毕, 薛恒、程澈将军跟着宣王殿下去了汝川,到时候宣王殿下会明白的。” 祁珩眼神狠厉,原本祁珩想要徐徐图之, 但现在顾太后坐不下去,非要赶尽杀绝。“那就好, 永安金殿中人,将我们的路都给堵死,我们效忠的是什么呢?” 冷然压下眉头,说:“朝廷容不下我们, 我们又何必一再隐忍。” 到了晚上, 祁珩已经筋疲力尽, 他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他问了映竹沈婳的情况,沈婳肺鼠疫引发的呼吸道感染,高热频发,早些时候咳嗽得厉害,好在现在已经吃了药,降了热睡下。 祁珩回了自己屋,拿水洗了把脸就栽在床上不动。 祁珩睡得很快,在梦中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军营的时光。那时候没了晋王赵观棋,他一个人在军营里可谓是“举目无亲”。 梦中的祁珩正在无聊地编草绳,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祁珩一惊,赶忙将草绳藏起来。 他回头,“是你啊。” 覃婳背着手,她的头发都用了一根发带束起来,额前一点碎发都没有,显得人极为利落。 她问:“你干什么呢,鬼鬼祟祟。”覃婳说着就要去抓祁珩的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祁珩攥着草绳的手更加用力,“这是我的私事!” 覃婳还不肯放弃,摁住了他的肩膀,往他身后去看,“你不答应过我,什么事情都可以问你吗?怎么我问了你倒是不说,”覃婳翘起二郎腿,坐在他身旁,“骗子。” 祁珩脸上一热,他悄悄看覃婳的脸色,怕她闹脾气,最后挨打的还是自己。他有点妥协,背在后面的手慢吞吞拿出来,“那……” 覃婳此时冷不丁说了句,“祁珩,你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 祁珩的手又背了回去,他疑惑地看向覃婳,可覃婳低着头,头发也不知何时散了,以祁珩的角度,看不见覃婳的表情。 覃婳又说:“你为何要骗我出城,我跟家人一起死在汝川不好吗?” 祁珩后背发麻,汝川?骗她出城那是六年之后的事情,覃婳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祁珩伸出手碰了一下覃婳的肩膀,“你刚说什么?” 覃婳没有重复自己的话,而是转过身来。 祁珩当即起身,手中的草绳也掉在了地上,“沈婳?” 覃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沈婳,沈婳嘴唇苍白,她想说什么,可以开口,却猛然咳出一口鲜血! 她抹了嘴角血迹,抬头看着祁珩像是受到了背叛,她突然大喊,“骗子!!!” 沈婳撕心裂肺的吼声,把祁珩直接吓醒。他起身,后背都被浸湿。 覃婳和沈婳,两人都是白发,如此明显便能关联在一起,他之前都在疑心些什么? 冷然突然推门进来,“坏事了主上!沈姑娘突然咳血!” 祁珩拿了大氅和掩住口鼻的布就往外走,等他到的时候,沈婳正被映竹抱在怀里,脑袋一直在晃,咳声震天,像是要把嗓子给咳坏。 祁珩拉开映竹,他扶住沈婳,对映竹说:“你别凑如此近,这里有我,你先下去吧。” 映竹要说什么,但却被冷然带了下去,最后也只说了一句,“药还没喝完。” 祁珩看见一旁放着的药碗,他拿了过来,闻了闻,他眉头一皱,心想这么苦,难怪沈婳喝不进去。 祁珩放下药碗,想拿发带给沈婳把头发拢起来,他让沈婳靠在床头,可祁珩找来找去,也没看见一个能绑头发的,他暂时放弃坐了回来,可一坐下,屁股不知坐到了个什么东西。 他起身一看,月白色的发带露出来了个边,祁珩将它从枕头下面抽出来,拿起来细细端详。 这就是他之前给沈婳吊脚的发带,他眼神看向靠在床头的沈婳,看了良久,他突然笑出声来,“这也不算是流水无情啊。” 祁珩将沈婳放在自己的怀里,将沈婳的头发拢在一起,拿发带给她绑了。 祁珩从铜盆里拿出干净的布,将沈婳额头上的汗和嘴角的血都一一擦净,祁珩做好之后重新端起药碗,“喝药了。” 沈婳没反应,祁珩不信一会儿她还没反应,祁珩舀了一勺药,还没送进沈婳嘴里,沈婳的头就偏向一边,祁珩又给她拨回来,“这时候知道动了。” 祁珩想将药送进沈婳嘴里,可沈婳的嘴抿得极紧,根本进不去。祁珩见沈婳又把头偏了过去,他只能看见沈婳右耳垂的耳铛,他还没来得及问沈婳为什么不摘了耳铛。 他见沈婳如此抗拒喝药,他思虑了一会儿,心生一计。祁珩让沈婳坐在自己的腿上,他重新舀了一勺药,他的声音在沈婳耳边响起,“这药不苦,我刚换的。” 沈婳大脑不清楚,她轻咳了几声,再没了动静。祁珩见她不信又继续哄骗,“真的不苦,苦的话你就跳起来打我,我绝无怨言。” 沈婳微喘着气,细眉微蹙,她将信将疑张开嘴,祁珩成功送进去了一口药。药汁刺激味蕾,极苦无比,沈婳突然就不安地动起来,她的手背到后面,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气轻推祁珩。 祁珩尝到了甜头,他继续哄骗,“刚是我端错药碗了,这次的一定不苦!” 祁珩谎话连篇,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沈婳脑子不清楚就这样被骗着喝了剩下的药。 第102章 沈婳最后受不了了,药苦得她都清醒了一些,她刚想睁开眼,看看是谁一直在骗她。可还没等她睁开,自己嘴里被塞进一个蜜饯,甜滋滋的平衡了苦味。 这时候药也开始起效,沈婳四肢乏力,就躺在祁珩的怀里不想动弹。 祁珩如释重负般放下药碗,“果真是好骗。” 祁珩也很累,就着这个姿势靠在床头睡着了。 翌日清晨,冷然悄声喊醒祁珩,祁珩看了沈婳的状态,退热了也没怎么咳。他将沈婳放进床里面,给她掖好被子,走了出去。 祁珩继续来回搬运,天又开始下雪,比昨日还要冷了一些。祁珩和冷然忙了两个时辰,现在坐在棚子里休息,风雪刮在祁珩脸上,祁珩打了个喷嚏。 冷然给祁珩递过来一碗热水,“主上,注意身体。” “无事,现在热水要得也紧,你喝吧。” 两人歇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又开始忙碌。 林邈这两天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白日里给病人看病,夜间挑灯查看医书,全凭自己配的提神汤吊着精神。 小医童见林邈眼下青黑,精神不佳,便劝他去歇息一会儿。可林邈忙着看医书,跟没听见一样,端起手边的碗,将提神汤一饮而尽。 祁珩晚上回屋,因着昨日夜里坐着睡了一晚,祁珩没休息好,一整日都是吊着精神办事。今日他原本在自己屋里睡,可夜间冷然过来通报染病的人又死了一大批,祁珩心里一惊,推门出去又进了沈婳的屋里。 沈婳白日里醒了一会儿,恰巧林邈在给她探脉,沈婳问他疫情如何,可有法子医治百姓。林邈先是摇头,后又说:“在下上午配出一法,只是没把握,不敢轻易尝试。” “此次疫病,直接原因在我。”沈婳声音沙哑,提出自己试药。 沈婳决定了的事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祁珩、映竹和林邈默契地没有回绝。 今晚沈婳脸色好了很多,也不怎么咳血了,祁珩继续按之前的法子给沈婳喂药,喂完了之后就让她面对面靠在自己怀里。 这样祁珩能够听见沈婳的呼吸声,祁珩莫名有些心慌,他怕林邈的药方出问题,沈婳夜里突然暴毙。所以祁珩每睡一会儿便会惊醒,听见沈婳较为平稳的呼吸,他又睡了回去。 梦中沈婳遇见了许多的人,她好像回到了儿时,自己的父母兄长都在家,她兄长覃风将沈婳一把捞起来,掂了掂她的重量,说:“小婳又吃胖了!怎么在军营里还胖了不少?” 说完她父母和一旁的侍女都在笑,沈婳脸皮一红,辩驳说:“我这不是胖!”沈婳撸起自己的袖子,拍了拍小臂,极为自豪地说,“这是肌肉!” 堂内又是一片哄笑,沈婳被感染到,她也开始笑。覃风抱着她,嘴里不住地说:“胖了就是胖了,怎么不肯面对现实呢?” 沈婳不想听了,就去捂她覃风的嘴,沈婳这时看清了她兄长的脸,熟悉的脸庞再次出现她的眼眸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57章 孤注一掷 一别十几年, 沈婳几乎要在时间的流逝中忘记她曾最亲近之人的脸。沈婳原本的笑容凝固,她转头过去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在母亲面前炫耀自己刚学会的枪法,小桃和小杏正在忙着修剪花草。 沈婳把他们的面貌在自己脑海里重刻, 刻进心里,永远不要忘记。 没等沈婳多看几眼。突然, 周围环境变换, 变成了汝川屠城之时的场景, 四周火光冲天。 覃风似是累了,轻叹一声将沈婳放下来, 沈婳的脚刚落地,自己便回到了十几年之后。 她现在长到了覃风的肩膀处, 沈婳往覃风后面去看, 她的父亲,小桃小杏都站在熊熊烈火之前, 看着她和覃风。 沈婳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开口, 但是根本说不出话,脚也动不了,她好像是长在了原地。 覃风后退一步, 沈婳心脏猛然揪紧,她死死抓住覃风的手, 覃风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沈婳紧抓着覃风的手不放,她抿了嘴, 眼泪夺眶而出, 她盯着覃风的眼睛, 眼神质问他为何要走。 为什么抛弃她? 祁珩胸口处一热,他骤然惊醒,沈婳脸色痛苦,咳出了一口黑血。 祁珩的睡意全无,迅速拿干净的帕子将血给擦干净,摸了沈婳的体温,没发热。 祁珩将旁边放着的林邈叮嘱的药给沈婳喂下去,沈婳喝了半碗,吐了半碗。 祁珩放下药碗,握着沈婳的肩膀看她,沈婳在哭,眼泪不断地从她眼眶里面流出来。祁珩拿出新帕子,给她擦了泪。沈婳不哭了,他又赶紧去听沈婳的呼吸,呼吸已经很轻了,祁珩心跳如雷! 林邈说了,若是明早沈婳的病有了起色,那药方便是可行的,但若是沈婳夜里病情急剧恶化,那她也没了办法。 祁珩将沈婳重新抱进怀里,让她的下巴放在自己肩膀上,轻声说:“沈婳,你撑过去,你撑过去了你以后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祁珩摸了摸沈婳的后背,“覃婳,我会骑马了,等你好了,我跟你比赛,看谁跑得快,彩头你定。” 祁珩一直在沈婳耳边喊她的名字,他就怕沈婳过去了。 梦中,沈婳也咳出了一口血,覃风神色一顿,他眼睛里也蓄了泪。覃风上前一步,拿手给沈婳擦了嘴角的血,他握住沈婳的手,轻轻一拉,沈婳的脚可以动了。 第103章 沈婳心里一轻,眼泪也不流了。覃风带着沈婳往她父亲那里走,沈婳紧紧握着覃风的手,她腿上没有力气,走不快。 沈婳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喊她,“沈婳,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草原,你不是最想去吗?” “沈婳……” “沈婳……” 走在前面的覃风停下脚步。他回过身,低头看着沈婳,覃风像儿时一样敲了敲她的头,说:“真的有人在等你,别跟过来了,回去吧。” 沈婳迅速回绝,“不!没有。” 覃风转头又要走,沈婳要跟上去,可她没跑几步腿上就失了力气,栽倒在地,她又爬起来去追,没跑出去几步,又摔倒在地。 覃风已经走到了父亲那边,两人一起看着沈婳。沈婳挣扎着又要起身,可她这次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婳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已经被抽走,她想喊,可嗓子根本发不出一丝声响。 沈婳突然被身后的人捞起来,她被横抱起来,转身走向覃风相反的方向。沈婳浑身无力,她顾不上看是谁,头偏过去要看覃风。 可那里已经没了她父亲兄长的身影,只有一片火海,火光映照在沈婳的眸子中,沈婳怔愣着出神。 她听见上方的人说:“跟我走。” 沈婳浑身一抖,现实中她缓缓睁开眼睛。她半阖着眼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后背也有一只大手拍着自己的背。 祁珩还在喊着沈婳的名字,沈婳耳边都快要听出茧子,她轻声斥道:“别喊了……你抱得好紧,喘、喘不过气……” 祁珩半梦半醒间,听见沈婳的声音,直接就清醒了。他松了松手上的力,但还是将沈婳抱在怀里,“醒了就好,还有好多事要问你。” 沈婳浑身脱了一层汗,她轻咳了几声,祁珩拍拍她的背,沈婳被拍着睡意来袭,她无意识间,抓住了祁珩的腰带,手上没力气就将手指抠进腰带里面,抓着。 祁珩察觉出沈婳的动作,“刚醒就抠人腰带,无耻之流竟是你自己?” 沈婳没回声,她只觉得现在这个怀抱很安全,是她久违的安全,她不想再被抛下,所以她要抓住,不管如何。 祁珩觉得身上的人儿力气一松,又瘫在了自己怀里,他轻拍着她的背,睡了回去。 祁珩的心定了一大半,只要沈婳清醒了就好,那就证明林邈的药方有几分作用,现在就看明早沈婳情况如何。 第二日,祁珩觉得身上很热,他被热醒了。他受不了,想推开沈婳出去,可他睁开眼刚一动作,就跟沈婳对上了眼神。 祁珩像是被踩住了小狼尾巴,迅速将沈婳往外推了推,自己将腿抽了出来。他翻身要下床,沈婳却拉住了他。 沈婳将祁珩带回了床上,祁珩竟没动作,任由沈婳又倒在他怀里。祁珩现在是真的很难受,他咬了咬自己舌头,让自己恢复些许。自己刚把邪火压下去,沈婳却又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祁珩两手捧起沈婳的脸,轻责:“不安分。” 沈婳眉眼间红彤彤的,像是哭过一场。祁珩看得心里一颤一颤的,沈婳直勾勾盯着祁珩,哑着声音说:“我……病好了。” 沈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能感受到祁珩身体的变化,她鬼使神差地要去解祁珩的腰带,祁珩大手抓住狐狸爪子,背在沈婳身上。 祁珩对于沈婳反常的行为疑惑不解,“你怎么回事?” 沈婳头靠在祁珩胸口上,说:“不知道,累了,不想跟你斗了。” 沈婳能猜出来这几天一直照顾自己的是谁。她多次警醒自己不要陷进去,可是祁珩总是闯进她的视线范围,让人不能忽视。 沈婳栽了。 “这几天……为什么?” 祁珩知道沈婳问的什么,他闭上眼睛,狠狠咬了自己嘴唇一下,痛觉上来压了压火,“你说我为什么?” 沈婳动了动,祁珩的火又起来了,祁珩稍用力拍了一下沈婳的背,“别动!” 果然,沈婳轻笑一声,她的手得了空,偏了身子,手摸上了祁珩,祁珩几乎是瞬间就弹坐了起来。 他反身压住了沈婳,将她不安分的手抓上来,压在床上。祁珩喘着粗气,耳根通红,质问:“你不是一向看不惯我吗?为什么藏着我的发带?” 沈婳盯着祁珩压抑的目光,心想还是被发现了。 沈婳有些不管不顾,她说:“我在你这里绊了个大跟头。” 祁珩没说话,沈婳继续说:“我藏发带,你说是为什么?我输了,我栽在了你这个表面君子上面,你满意了吗?” “你不是喜欢玩吗?你不是多次进出重香阁吗?你不是在戏弄清玉郡主吗?你又来招惹了我,”沈婳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绝望,“你成功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吗?” 沈婳挣脱祁珩的束缚,她扯下祁珩掩住口鼻的布,沈婳抬眼对上祁珩不解的目光,“我身无他物,没什么能回报给王爷的,今日大病初愈,心情好。” 沈婳故作坚定,“你想用,就快点,做了之后以往大大小小的人情一笔勾销。要是我脑子一转又不肯了,那欠给王爷的人情可就不还了。” 祁珩又不出声。 沈婳不知怎么了,她原以为祁珩是喜欢她的皮囊,可现在看来,祁珩不为所动,她猜错了吗?往日种种难不成祁珩等的都是看她今日的狼狈? 第104章 为什么?因为她一开始没有将弩机工图给他?也对,祁珩是大将军,是权倾朝野的定南王,他想要什么拿不到。 终究是自己轻贱了自己。 沈婳抬手盖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祁珩看见自己的表情。像是有无数的刀子扎向沈婳的心脏,心脏震痛。 两人静默片刻,祁珩终于开口了,他拨开沈婳的手。两人额头相抵,祁珩燥热的气息将沈婳笼罩其中,“你想清楚,好好思考,被我抓住了,这一辈子可就别想跑了。” 沈婳眼睛里面含着泪,她没有说话。抬手抓住了祁珩的腰带,下巴微抬,两人嘴唇相碰。沈婳用力翻身压在祁珩身上,沈婳撑起身,“你刚说的我听不懂,你想好了?做了之后往日人情一笔勾销。” 祁珩抓住沈婳的手腕,拇指磨了磨,他手上用力将沈婳拉倒在床里,“沈婳,别装傻。” 祁珩将沈婳禁锢住,沈婳已经失去了逃离的机会。祁珩俯身亲了沈婳眼角,又说:“你听得懂。” 沈婳的手勾住祁珩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祁珩没看清沈婳的表情,她好像是在笑。 沈婳确实在笑,改选宣王合作她赌错了,魏尔那里她也赌错了。 好在,她最后赌的,没错。 守在屋外的冷然堵着映竹,映竹不肯,偏要进去,可冷然就是不让开。 “主上在屋里,沈姑娘会没事的。” 映竹不信,“现在早到了要起身的时候,林医师说了要一早看顾小姐的病情,你堵着我不让我进去,是不是你家主上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换耳珰 冷然轻咳了几声, 不敢看映竹的眼神,他迅速整理好表情,一如既往扳着个脸, “映竹姑娘不必忧心,主上在里面, 沈姑娘不会出事。” 映竹不依不饶。这时, 林邈过来了, 他见冷然和映竹在吵,他气得头脑发昏。他快步过来, 在两人背上一人给了一巴掌,压低声音怒道:“病人病人病人在里面!” 林邈又给了两人一人一掌, “吵什么吵!” 映竹看见林邈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据她所知,林邈医师至少是关心她家小姐的病情的。 映竹指了自己的耳朵, “林医师,映竹耳朵可是很好使的!我都听见了, 他家主上正在里面打我家小姐!好大的动静,小姐还在病着,太不是人了吧?” 林邈一听火气更大! “我不是说要好好照顾她吗?” 林邈要推开冷然进去, 冷然死死护着门。 沈婳病了之后就换了个小房间住着,外面的动静屋里的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沈婳眼睛睁不开, 她喘了几口气,抬手揪了祁珩的耳朵,说:“外、外面在闹。” 祁珩抓了她的手,没有松懈, “有冷然, 没事。” 祁珩注意到沈婳的耳珰, 他含住了沈婳的耳垂,问:“别戴这个银耳饰了,”祁珩摸着沈婳的后脑勺,声音诱惑,“我给你一个耳坠子,你戴上。别为了他们戴耳珰,全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沈婳心里一颤,手指抓紧了祁珩乌黑的头发。她现在的狐狸眼里毫无算计,有的只是情欲,微微上挑的眼尾死死勾住了祁珩的心,沈婳说:“你求我,我就戴。” 祁珩动作间,沈婳用力扯了他的头发,祁珩亲了亲沈婳的唇,“求你,戴上。求你,别扯,抱我。” 无力移腕,珠光点点。 冷然仅凭一己之力,将林医师和映竹两个人拖出了沈婳养病的小院子。 被拒之门外的林邈回想冷然的表情,回想刚刚在门前听到的微小的声音,他浑身一惊。 映竹还在外面懊恼地踩着雪,嘴里想大骂,又怕吵到其他人,就把气都恶狠狠地撒给了雪。 林邈的脸涨得通红,都有力气想法做那事了,想必是病也好了!林邈一甩袖子,骂了祁珩一声:“无耻之徒!趁人之危!” 祁珩可算是让林邈抓住小尾巴了,他转身就要回去给他师父送信。 魏尔房内。 “你说什么?” 小厮又重复了一遍,“早些时候传出来消息,沈婳病好了。” “那个林邈有几分能耐,”魏尔又想起一事,“那个早该死的庾吏呢?杀了没?” 小厮心惊胆战地答话,“还……还没有抓住。” 魏尔一挥手将茶盏摔了个粉碎,“废物!那个庾吏必须得死!” 小厮连忙说是,赶紧跑了出去。 魏尔现在有些慌,手里紧紧捏着一颗佛珠,但是他必须要镇定,太后会保住他的。 林邈将药方让人誊抄数十张,散发给全城所有医馆里面,那些年老经验丰富的医者原是不信任年纪轻轻的林邈,但鼠疫毫无头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百姓们一碗药下去,病情都略微有所好转,病得轻的已经恢复了较为正常的生活状态。 病人们都对林邈极为感激,拖家带口来感谢林邈,林邈将一些米推回去,“医者仁心,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不求回报。” “仁医啊!活神仙啊!” 一位老妇人跪在林邈面前,“若没有神医,我家那犬子早就上了黄泉路!” 林邈赶紧搀起老夫人。 这一上午来的百姓将林邈围得滴水不漏,林邈一上午就没出过药棚。 第105章 另一边沈婳屋内。 沈婳拿起扔在一旁的月白发带,勒了祁珩的脖子,恶狠狠地说:“王爷好雅兴啊,日上三竿还不起身,外面百姓不管了?” 祁珩扯开发带,又搂了沈婳躺下,“别担心,早上我不出去冷然就能懂,现在林邈应该已经把药方传出去了。” 沈婳又要问,祁珩先回答了,“魏尔你也不用担心,我早就安排好了,等抓到那个庾吏,就能拉下魏尔。” 沈婳推开祁珩的胳膊,“魏尔为何不一开始就杀了那个庾吏?留着他现在再动手,不怕出意外吗?” “那个庾吏姓殷。” “殷?”沈婳说,“礼部尚书之妻殷夫人本家?” 祁珩补充,“那个庾吏是殷慧的亲舅舅。” 沈婳心想,难怪魏尔不敢动那个庾吏,灯州殷家关系着大夏国的粮食命脉,魏尔不敢随意杀害殷家人。 现在决定下手,应当也找好了退路。 祁珩问她,“你猜猜顾太后给了魏尔什么?” “给了他佛珠,告诉他,她会保住他。”沈婳被自己八成不假的猜测逗笑,“魏尔也是傻,信了顾太后的话,自掘坟墓。” 可祁珩并没有搭沈婳的话,沈婳眼珠轮转,心里一惊,她还没起身就被祁珩压住。 祁珩捏了捏沈婳的脸,“太后果然找过你,连传信的佛珠都知道啊?” 沈婳拍开祁珩的手,“当初没办法,只能暂时跟了顾太后干事。” 祁珩的手又跑过去捏沈婳的左耳垂,“现在太后都下定决心要杀你了,那日后山的人我派人查了,就是顾太后的人。怎么样?被抛弃了吧,来我这里啊,跟我合作,跟着我干,亏不了你。” 沈婳眼神扫过他们两人的姿势,笑问:“这是我不亏?” 祁珩揉了揉沈婳的头发,“你亏我还亏,难不成你不欢愉?听声音,你也不是不……” “闭嘴!”沈婳一巴掌拍在祁珩的脸上,她被他说得耳朵一红,沈婳看向他处。 祁珩攥住沈婳的手,“那我就算你答应我了?” 沈婳谨慎地问:“宣王你打算怎么办?” 祁珩回:“贤则扶持,否则取而代之。”他见沈婳眼睛放空,便伸手掐了一把沈婳的腰。 沈婳手上用力,扯掉了祁珩的几根头发,可怜巴巴的断发缠在沈婳的指间。 沈婳以为祁珩又要来,又砸了祁珩一拳“你干什么?!” 祁珩见小狐狸炸了毛,赶紧给她顺毛,还不忘委屈地控诉,“跟我一起还一直想其他男人,我伤心啊。” 沈婳:“……”沈婳推开祁珩,将他踹出了被窝。 “转头就变脸啊?我好像被白嫖抛弃的人儿,”祁珩扯过一个被角擦着没有的泪,“连个暖床的资格都要没了。” 沈婳的脚往后一蹬,“除了李贤妃,还有谁跟你一个阵营?” 祁珩仰躺在床上,轻轻扯了被子盖住。“你猜”两个字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燕婉你可认识?” 沈婳转过头,“太后身边一直跟着的那名女子?” 先前每次见到顾太后,沈婳都能注意到她身旁有一个白衣女官,只想着是一个大宫女,倒是没想到是个在朝官员。 沈婳想着燕婉的名字,“燕婉该不会是前丞相燕仪的女儿吧?” “你说的没错,”祁珩慢慢摸进沈婳的被子,“前丞相燕仪狱中自戕,其女被御史大夫梅松臣从掖庭要出来收养,跟梅夭一同长大,情同亲姐妹。” 祁珩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后来顾太后垂帘,听说梅家双姝,便召了燕婉上朝亲自策问。” 沈婳捏着被子。想必燕婉之才打动顾太后导致顾太后将她留在身边,可是这并不像是顾太后的作风,“前丞相是顾太后一党扣的谋反帽子,顾太后为何不赶尽杀绝,而是把燕婉留在身边?她不怕祸起萧墙?” 祁珩眼神放空,说:“有时候觉得顾太后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女人,有时候又觉得她任用贤才不拘于旧规。” 沈婳静默片刻,说:“很复杂的一个人。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必须要死。” 祁珩歪头过去,“你跟她什么仇什么怨?” 沈婳背过身去,留给祁珩一个后脑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现在又说是你自己的事情,那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了吗?你跟我说得薄情点,是合作关系。说得暧昧点,你可是我没过门儿的妻子。” 沈婳浑身一僵,她迅速转头,对上了祁珩饱含情欲的目光。祁珩盯着她的眼睛,“覃、婳。” 完了! 现在沈婳就像是被剥了壳的蚌,无处逃窜。她把头闷进被子里,年少之时的话语重新响在耳边。 “覃婳,你怎么这么刚,柔点吧,要不然长大了没人娶你。” 覃婳一个水袋砸在祁珩脸上,将他扑倒骑坐在他身上,揪住他的领子,“我覃婳就是这般的女子!我用不到别人喜欢。” 覃婳摸了摸祁珩的肚子和胳膊,嘲讽说:“倒是你,来军营都多长时间了,还是这般没劲儿,连个肌肉都没有,你长大了可没人嫁你。” 祁珩听完覃婳的话,嘴里不由自主地说:“那咱们长大了,凑合凑合?” 思绪拉回,祁珩手指绕了沈婳的发,“当初我说长大了咱俩凑合凑合时,你可是同意了,怎么?要反悔吗?” 第106章 “别说了。”沈婳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祁珩当做没听见,“你说什么?” 沈婳把头露出来,吼:“我说!我要沐浴!” 七日后,永安皇宫的含飞殿中。 李贤妃放下书信,说:“惊雀,看来计划需要变动了,陛下现今在何处?” 惊雀将李贤妃看完的书信置于烛火之上,“昌州的鼠疫虽已经被控制住,但昌州的诸多事宜繁冗杂乱,陛下现在在立政殿急得焦头烂额。” “听说昌州知州魏尔被革职了,沈婳和祁珩动作挺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59章 帝崩 惊雀在一旁说道:“魏尔早些年便在昌州名声不佳, 民愤虽激烈但都被压了下去,这次殷家子揭发魏尔养毒鼠散布鼠疫,证据确凿, 逃脱不了的,就待三月开春问斩。” 李贤妃从起身, 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壶酒, “去告知陛下一声, 今晚,恭候圣驾。” 昌州牢狱中的魏尔狼狈不堪, 发丝凌乱,身上的囚服被鞭子抽烂, 牙也没打掉了几颗, 听完自己的宣判,他抓起地上的干草扔向宣判的人, “不可能!开和帝不可能杀我!有太后娘娘在,赵氏小儿怎么敢的!莫要诓骗我!” 祁珩慢悠悠走进牢房, 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魏尔,“死到临头还盼着顾鹤云救你?她都要自顾不暇, 还怎么顾得上你?” 祁珩拿出状纸,拍在桌上, “顾太后随意就将你抛弃了,就因为你软弱不堪当初没杀了殷庾吏,导致现在的下场。你甘心自己一个人去死吗?” 魏尔眼神里充满不甘,已经被拔掉指甲的十指紧抠住地上的干草, 他狞笑起来, “你别骗我了, 顾太后不可能抛弃我。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祁珩一挥手,一个黑衣人被冷然拎着进来,摔倒在地,冷然摘了他的面罩。 待魏尔看清地上死去已久的人,他瞳孔放大,双腿蹬着往后挪。 “不……不可能,不可能……” 祁珩招手,冷然将他带了下去,“你也看到了吧,想必你也认识那人。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可是来杀你的,要不是我派人守着你这个牢房,你只怕早死了。” 祁珩将状纸拿起来,走进魏尔揪起他的领子,把状纸塞到他的手里,“魏大人,你好好想想。” 长春宫内,顾太后把折子一甩甩出去老远,周围的宫人全都吓一跳,立刻就跪了下去。 燕婉俯身将奏折捡起来,放到桌子上,让小宫女们都下去了。 她上前扶着顾太后坐下,劝说:“太后娘娘不要动怒,就算魏尔将我们供了出来,那皇帝在我们手上,太后娘娘怕什么?” 顾太后将桌上的烛台摔下去,怒道:“魏尔竟然把粮食偷运给戎国的事给哀家捅了出来,把哀家抹得一身黑!这可是通敌的罪名!” 燕婉给顾太后捏肩膀,“皇帝在我们手上,就等于正统皇权在我们手上。魏中卓和魏景升大人也不会看着顾家出事。再不济,顾家掌握大夏国经济命脉,那些朝臣他们也不敢动太后娘娘。” 顾太后握紧了拳头,身体一松瘫进了椅子里,“最好如此。”她闭上眼睛,“皇帝呢?” 燕婉一笑,“在含飞殿。” 顾太后的心稍稍安定,“这小子,就知道天天围着李婵转。” 含飞殿内。 开和帝同李贤妃在殿外设台对饮。 李贤妃没有穿妃嫔的衣服,而是穿了未出阁时的衣物,头发没有盘起来,而是简单地用翠绿发簪簪住。 开和帝午时听苏石说李贤妃晚上要见他,他又惊又喜,“婵儿今日怎么肯见我了?” 李贤妃语气淡淡,给两人倒了酒,“今日找陛下只为两件事,一是李婵想知道当初未出生的孩儿到底是誰杀的,二是……” “你知道了,”开和帝打断李婵,“顾珪同你说的?” 李贤妃不语。 夜间天寒风冷,寒风袭过,开和帝心也凉了半截,“顾珪怎么跟你说的。” 李贤妃端起酒杯,“陛下答应过顾鹤云,若是臣妾留在宫中,便此生永无儿女之福。” “所以你会怨我吗?” “怨?”李贤妃嗤笑一声,冰凉的月光钻进了李贤妃的衣领之中,她抬头,“臣妾为什么要怨陛下,陛下不是为了臣妾吗?臣妾还能说什么?” 李贤妃兀自说:“这第二件事,算是臣妾求陛下,了却臣妾心愿。” 李贤妃说完起身,站在开和帝对面五步之内,提裙而跪拜。 开和帝视线移向桌上酒杯,随后他趁李贤妃低头的功夫,将李贤妃喝完的酒杯同他的调换。 他视线移向李贤妃,这是李贤妃第一次对他行跪拜之礼。 开和帝移开目光,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叹一声,“你所求之事无非关于沈婳,朕已经安排好了,贤妃起身吧。” 意料之中。 李贤妃起身,“谢陛下隆恩。”她不会问开和帝为什么他会提前得知,这其中原因不外乎来自于含飞殿内。 而这件事情,知晓的只有惊雀。 开和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饮下那杯酒的一刹那,开和帝觉得很轻松,他从未觉得如此放松过。他长叹一声,“婵儿,我本就是傀儡,这一生都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开和帝摇了摇头,“太累了。” 第107章 李贤妃说:“我又何尝不是笼中之雀,到现在才算是活明白。梅大人、祁珩、宣王等都是贤臣,他们会帮助陛下的,从前他们暗地为陛下捏汗。到了明日早朝,魏家东窗事发,必定牵扯出顾家,到那时他们会站出来,站在陛下这一方。” 开和帝苦笑,他走过来坐在李贤妃这边的长凳上,开口:“李婵,你没明白,我累了。” 开和帝说完,肩膀靠住李贤妃肩膀。 李贤妃抬头望向明月,眼前模糊,“赵世琮再累,也是大夏国的皇帝,不是李婵的夫。” 李贤妃说落,喉中腥甜,呕出了一口血。她渐渐看不清月光,身子脱力,微靠在开和帝怀中。 开和帝的头靠在李贤妃头上,他心震痛不休,心如刀绞,整个人靠在李贤妃身上。 良久,他说:“是。” 话毕,开和帝嘴角开始溢出黑血,滴落在李贤妃衣裙之上,他眼前阵阵发虚,嘴角微微上扬,右胳膊搂过李贤妃的腰,重复,“是。” 李贤妃早已没了动静。 开和九年一月二十二,帝崩,贤妃李氏薨。 开和帝驾崩的消息如浪潮般迅速席卷永安。顾太后在梦中被彩春喊醒。 顾太后如梦初醒,“彩春,你在说什么啊,开和帝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彩春早已换上了素缟丧服,她重复,“陛下同李贤妃暴毙含飞殿外。” “不可能!”顾太后抓住床幔,“哀家已经答应他不杀李婵,他凭什么又去找死?!”顾太后思考片刻后,“沈婳,必定是祁珩和沈婳,他们两人离宫前同李婵有过交涉!” 彩春头贴在地上,不敢吱声。 宫中敲响丧龙钟,顾太后手上的力几乎要将床幔扯下来,咬牙说:“宣王、定南王协同宫妃李氏鸩杀皇帝,传哀家懿旨,南讨伐宣王余孽,北剿定南王和民女沈婳!” 彩春慢慢退下去,燕婉在外敲门而入。 “太后娘娘,开和帝驾崩前下旨,将沉溺于美色、无所作为、辱及皇家颜面的晋王赵观棋从玉牒上除名,宣王顺位继承大统。” 顾太后如鲠在喉,“把这道旨意截下来。” 燕婉说:“早已截了下来,只是有一道密旨已经被梅大人先一步昭之天下。” 顾太后右眼皮狂跳,“什么旨意?下令查抄顾魏两家?” 燕婉摇头,“开和帝自然没那胆子,也没那能力。是将巡按御史沈婳册封定南王妃。” “将死之人,多了层身份又如何?”顾太后说:“召晋王赵观棋入宫。” 燕婉站定,纹丝未动。 顾太后狐疑地问:“你下一句该不会是要说,晋王赵观棋死了或者跑了吧?” 燕婉并未作答,而是双膝跪地,说:“与其扶持傀儡,为何不破而自立?” 顾鹤云心中一震,她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向燕婉,“燕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该不会是为你那死去的父亲,故意激哀家走向死路吧?” 燕婉抬头,“赵氏一族除夏武帝,后继之人皆是无能之徒。这天下的至尊之位,自然是能者居之,太后娘娘部署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开和九年一月二十三,御史大夫梅松臣死谏未果。 顾太后顾鹤云在其党顾家、魏家扶持之下,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女齐。 在大夏国的最北边,御史中丞顾行知身着素缟丧服,面南而拜,拜他的启蒙之师,拜他的教诲之恩。 祁珩屋内。 沈婳放下书信,“开和帝驾崩,晋王逃匿汝川,顾鹤云想必是心急如焚,才会出此下策。她自立为帝就是一个活靶子,天下众人皆可讨之。” “顾鹤云做此决定,跟燕婉脱不了关系,”祁珩问冷然:“燕婉现在何处?” 冷然顿了一下,回道:“燕婉姑娘在二十四日开始,便再没有出现在永安城。” 祁珩霍然起身,“冷然,传信师父和沈栗,请他们速至天水城接应燕婉,必须要接到。” “是!” 冷然跑出门,沈婳却问:“你跟沈栗怎么会有联系,你竟还有事情瞒着我,藏挺深啊。” 祁珩坐回去,拖着板凳到沈婳身旁,捏了沈婳的手,却被沈婳甩开。 祁珩笑说:“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我可不信你跟师父没有联系过。” 沈婳以扇遮面,只露了双眼睛,略作惊讶,“师父?哪个师父?” 祁珩敲了敲沈婳的扇面,“说到底,你这不仅是我的王妃,还是我的师妹啊。” 沈婳一拳砸在祁珩肋骨上。祁珩身子一弓,捂着肋骨倒吸凉气,“够狠啊你,我死了你守寡。” 沈婳唰一下合上扇子,拿扇柄挑了祁珩的下巴,纠正说:“你该叫我师姐。” 远在汝川的宣王在薛恒和程氏兄弟的帮衬下,早已拿下了扶风城。迟迟未将捷报传至永安,只因沈栗将他拦了下来。 沈栗和宣王等人围在一张桌子前,沈栗说:“我年前同定南王祁珩达成协议,我在南方汝川制造扶风城出兵攻打遥城的动乱,让朝廷发兵。之后他再计划让殿下前来汝川。昌州事发过后,同永安城的燕婉联系,在魏尔倒台之时,将晋王赵观棋引出城外,带来汝川同殿下会合。” 宣王眼神瞥向数月不见的沈栗,问:“你们计划如此严密,环环相扣,该不会开和帝的死,你们也算计进去了吧?” 第108章 作者有话要说: 额额额,要完结了 感谢观阅!!! 第60章 四方平 沈栗低头, 说:“开和帝驾崩是预料之外,当初祁珩找我要了一副假死药。” 宣王闭眼,“罢了, 事已至此……” 程奕抓住机遇,在一旁急促说:“殿下, 现在晋王赵观棋下落不明, 而殿下饱有盛誉!” 程奕席地而跪, “还请宣王殿下北上讨贼!” 宣王立刻扶起程奕,“本王在汝川并无实权, 手上兵力也不足,要如何跟永安的禁军相抗?况且军中战士粮草不足, 近日里都是勒紧裤腰带过, ”宣王苦恼无比,“怎么打?” 沈栗一笑, 在旁提醒,“殿下难道忘了灯州的粮仓?” 宣王轻叹, “礼部尚书在朝中素来中立,虽跟魏氏不和,但也跟我们并无往来。现今顾鹤云自立为帝, 我们被扣上反贼的帽子,他怕是不肯站在我们这里, 以命相搏。” 沈栗杏眼一转,“殿下过于忧心,”他拿出一张摁着红手印的纸,在众目睽睽之下平铺在桌上, “殷家已经站在了殿下这一方。” 宣王和程奕细细看了殷家的书信, 两人对视一眼。 沈栗手指摸到地图上“永安”两字, “所以现在陛下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吧?” 开和九年一月二十五,南方汝川的宣王出兵直指永安。 祁珩听得了风声,他站在地图前,说:“宣王那边都动身了,我们也开始吧?” 站在他身后的沈婳上前一步,眉眼间含笑,将师父的来信推给祁珩,“师父那边来信,沈栗已经接到了晋王和燕婉。沈栗又带着师父回了空桑山。” 祁珩拿起书信扫了一眼,“那挺好啊。” 沈婳见他将信烧了,肯定地说:“你没仔细看信里的内容。” 祁珩没看她,嘴硬狡辩:“我看了。” 沈婳又拿出一张信,在祁珩面前晃了晃,嘴角勾着,“这才是师父的亲笔,你烧的那个……是我誊抄的。” 她将信当着祁珩的面展开,手指点着信里最后一行,“师弟,认命吧。” 祁珩迅速出手,他手很快,沈婳也不慢。沈婳在他抓住之前将信收了起来,“又想毁尸灭迹啊?” “什么毁尸灭迹,我多年未见师父,心里思念得紧。见到了书信,自然很激动,就是想看看。” 沈婳才不会信,“那你喊我一声师姐,我就把信给你。” 祁珩直接上前一步,搂住沈婳的腰,他的头低下来。 沈婳右手抽出腰间折扇,啪一声展开,将扇面挡在两人面颊中间。 左手利落将袖箭拿出来,指着祁珩的脖子,手上稍稍用力,威胁说:“又来啊?本以为你是个风月老手,试过了才知道……原来是个横冲直撞的,毫无技巧,” 祁珩听着沈婳声音从扇面另一侧传过来,“令人失望。” 祁珩脸皮一紧,但他嘴上不饶人,手上将人抱紧了些,他也不害臊,“怎么令你失望了?” 沈婳思考了一下,而后眉头微挑,把折扇挡了大半张脸,一字一顿说:“一触即发,溃不成军。” 祁珩一笑,直接将沈婳拦腰抱起,“活儿没让王妃满意,那就得多练。” 他迈出书房,朝着里屋去。 沈婳拿扇柄戳了祁珩胸口,“宣王前线打仗,你在这儿……” 祁珩不痛不痒,“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明日便启程同他会合。” 映竹端着刚做的枣花酥出来,她见状手指着祁珩,大喊:“你干什么!放下我家小姐!” 映竹见祁珩不理她,急得她就要跑过去,可她脖间一紧。 原狱牢山二当家,现昌州知州独孤冶揪住了映竹的衣领,将她往自己身边带。 “人家王爷王妃两口子的事,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 “我呸!”映竹猛一挣扎,从解脱桎梏,“夏愍帝就会乱点鸳鸯谱!定南王就会欺负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才不会喜欢他!” 独孤冶见她气呼呼地要跑,二话不说上之前的手段,弯腰直接将人扛了起来,“老实一点,昨儿不刚说要让我一直给你做枣花酥吗?现在就带你去做。” 映竹端的枣花酥因着独孤冶的动作掉了一地,映竹心疼死了。 “你别以为你做的枣花酥比我的好吃,你又教给了我法子,我就会对你改观。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这头黑猪,赶紧放下我!” 映竹边说边扯独孤冶的头发,独孤冶任由她揪。 独孤冶眼前飘过了几根自己的发丝。 看来要再好好养头发了,照映竹这战斗力,让她揪个几年绝对要秃。 开和九年二月三日,南方宣王一军,北方定南王一军于永安城外会师。 祁珩身披战甲,乌发高束,恣意潇洒。他下马朝着宣王走过来。 宣王注意到他后面马车之上下来个人,定睛一看是同披黑色银边大氅的沈婳。 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宣王看着不远处禁闭的永安城城门,待祁珩走近了,他说:“原以为你有狼子野心,却没想到这狼子野心没用在朝堂之上,反而用在了挖人上面。” 祁珩回头看了眼沈婳,心想宣王才是挖人的那个。 他双手环臂,剑鞘朝外敲了敲宣王,辩解说:“这可跟我无关啊殿下,沈姑娘自己说要跟本王的。” 第109章 沈婳刚过来,听到的就是这一句。她啧了一声,狠狠踩了一脚祁珩,毫不留情将他挤开。 她表情迅速转换,向宣王行礼,“殿下,不管过程如何,这最终的目的都达成了不是吗?” 宣王看了一眼沈婳,瞥见了她右耳上戴着一个圆润的月白色耳珰。 他匆匆移开目光。 也对,明日攻城,这大夏国变天了,他自己的目的确实达成了。 只是没有全部达成。 开和九年二月五,永安城破,护国之军直抵皇宫。 皇宫立政殿内,顾太后身着明黄龙袍,头戴九旒冕冠,她端坐于龙椅之上。 她旁边的彩春跪在地上,抓着她的衣袍,泪如雨下,“陛下,走吧,守不住了。” 顾鹤云轻笑一声,看着宫人搜刮宝物,收入囊中,乱成一团。 她说:“彩春,你从小便跟着我,你走吧。朕,为何要走?难不成我顾鹤云会怕几个毛头小子?成王败寇,顾鹤云输得起。” 彩春还在一旁苦劝,可顾鹤云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良久,顾鹤云问:“燕婉走了?” 彩春啜泣未回话,无声胜有声。 顾鹤云冷哼一声,“顾鹤云虽然输了,但她那一番‘肺腑之言’让顾鹤云输得心服口服。” 立政殿大门轰然大开! 魏景升推开立政殿的大门,提着剑缓步而进。抬剑直指龙椅之上的顾鹤云,高呼:“拿下大夏国乱臣贼子!” 顾鹤云站起身,盯着魏景升,不紧不慢地说:“朕是乱臣贼子,你又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杀了我,你就能干干净净?” 她思考了一下又说,“不对,你怎么可能干干净净。你该不会是想拿着朕的人头,去赵泓渊那里将功折罪吧?” 顾鹤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你也太天真了吧?你以为你杀了我,你就能活了?你想苟延残喘,祁珩会放过你吗?你难道忘了当初汝川屠城是为什么?你忘了你切断运往汝川粮道的事情了?你忘了你私通戎国致使汝川失守的事情了?” 顾鹤云像地府判官,将魏景升多年来做的恶事,桩桩件件摆出来。 “你以为沈婳会放过你?你忘了叶昭真是怎么死的了?朕几番说辞皆是暗示留她一命,你却派人赶尽杀绝。你说朕将这事跟沈婳一说,她会不会将你碎尸万段、抛尸荒野、狼鼠啖尽?” 魏景升提剑的手不可自控地颤抖,“大厦倾颓尽是我之过错?”他嘲讽地笑,而后说:“若不是你当初固执己见,提前将叶昭真从汝川潭城调出来,她早已死在潭城!” 他继续质问:“哪里还会有现在的局面?啊?到底是罪在哪方?” 顾鹤云闻言狂笑起来,全无仪态,她继续问:“魏景升,今日说那些还有什么用。按道理来说,你才是大夏国最大的罪人啊。你以为你杀了我,沈婳和祁珩就不会查出这些陈年往事?” 魏景升听得额上青筋暴起,他回头怒吼:“还愣着什么?!把殿内听见的人全都杀了!逆贼顾鹤云自曝罪名,拿下!” 顾鹤云的笑声戛然而止,突然呵斥:“你们还在等什么?!” 两侧迅速冲出来顾家残存的死士,他们将殿门死死关住。他们顷刻间拔出刀将魏景升带来的五六个人杀了个干净,将魏景升控制在地。 顾鹤云朝他慢慢走过来,“朕杀不了祁珩,还杀不了你吗?” 顾家死士开始到处洒火油,魏景升饶是看出来顾鹤云什么打算了,他侧脸朝地眼睛却是狠狠瞪着顾鹤云,咬牙道:“你想拉我一起死?” 顾鹤云抽出袖口断刃,刀锋贴住魏景升颈侧,“你说呢?” 等祁珩和赵泓渊赶到时,立政殿火光冲天。 冷然跑过来禀报,“主上,据逃出来的宫人所述,顾鹤云同魏景升皆在殿内。” 沈婳、祁珩、赵泓渊同时看向立政殿。熊熊烈火结束了一个时代。 变天了。 局势已定,反贼顾鹤云已死。 沈婳率先跪下,高喊:“臣请宣王殿下继位大统!” 祁珩顺势跪在她身旁,道:“臣请宣王殿下继位大统!” 身后士兵纷纷跪下,齐声高喊:“请宣王殿下继位大统!” 开和九年三月一日,宣王赵泓渊登基,复国号大夏,改元淳安。 淳安元年四月中旬,南方戎国蠢蠢欲动,前有古蜀国牵制未有大肆举动。但现已休养生息,妄图在大夏国重立新帝,根基未稳之时攻占汝川。 五月中旬,淳安帝钦派的定南王祁珩携新式弩机,同西方古蜀国联合共歼戎国。 在祁珩班师回朝之前,沈婳私下面见了淳安帝。 赵泓渊摸着祁珩快马递过来的捷报,问:“朕一直搞不懂,祁珩真的没有自立的想法吗?” 沈婳果断回:“可能曾经有,但是现在绝对没有。” 赵泓渊反复翻开折子又合上,“为何?” “他一心为国,目的就是海清河晏。现在陛下将大夏国打理的井井有条。曾经因为陛下有古蜀国血脉而反对陛下登基的,现在也安心下来继续辅佐陛下。待他此次回了永安,陛下能保我们一世安定,我们为何偏要那个位置?” 赵泓渊其实也懂,但是现在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祁珩军功越来越高,封无可封,已然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 第110章 他不得不忧心。 沈婳见赵泓渊眉间忧愁不减,她起身跪拜,道:“若是陛下实在放心不下外子,待他凯旋,臣等自请解甲归田,安居汝川潭城,交还兵符,永不入永安。” 赵泓渊抬眼看沈婳,她一拜起身,耳垂上的红色耳珰实在刺眼。 赵泓渊啪嗒一声合上捷报,轻叹一声,“何至于此。” 沈婳又拜,语速很慢但语气坚定,“只为消陛下疑虑,保自身平安。待外子和臣成为冢中枯骨,外子爵位无后人承袭,到时还请陛下收回爵位。” 淳安帝抬眼,心里疑虑为何无人承袭,难不成祁珩为了两人一世顺遂,绝了子孙缘? 不管如何,沈婳的回答已经让淳安帝悬着的心着了地。 淳安元年五月下旬,定南王祁珩凯旋而归。 定南王祁珩封无可封,淳安帝封沈婳为工部侍郎,主攻武器制造业。 大夏国收戎国为附属国,弩机日益广泛使用和改进,震慑四方国家。 淳安帝重查汝川兵败案,查抄顾、魏两家将全部金银上缴,并且在古蜀国和戎国接壤之地广开互市,国库日渐充盈。 大夏国再复繁荣。 淳安三年七月初七晚。 皓月当空照,城内华灯点。 沈婳和祁珩站在永安城中心桥上,看着街市繁荣,百姓安康,人声鼎沸,甚至比白日里更热闹了些。 几艘画舫挂着灯笼,飘荡在桃湖之中。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女孩儿们凑在胭脂水粉和卖花灯的铺子前面,精挑细选。 选好了的就拿了纸写上自己的愿望,再将自己所写的愿望放进花灯里面。带着自己最诚挚的愿望,把花灯慢慢放进桃湖中。女子看着花灯慢慢远去,不禁笑出声扑进了旁边爱人的怀中,脸上洋溢着幸福。 从桥上远远望过去,上千盏花灯犹如夜幕中的点点星辰,光华耀眼,犹如一条天河。 一个卖红绳的小女孩儿蹦蹦跳跳上了桥,大概是帮着家里人卖东西。她一上桥就被两人吸引走了目光,她见沈婳和祁珩一个比一个容色绝艳,觉得很养眼。 她垂首往自己包里翻来覆去,最终拿出做工最精细的两条红绳,慢悠悠来到两人眼前。 小女孩儿还没祁珩大腿高,她抬头举起花绳,“哥哥姐姐买红绳吗?” 沈婳蹲下身接过花绳,“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她捏了捏小女孩的肥嘟嘟的脸蛋儿,“长成这样可人的样子,可要保护好自己!” 小女孩儿拍了拍自己胸脯,眼神紧紧盯着沈婳,“阿花不怕!以后阿花要当女将军,威震四方那种!现在就在练胆子!” 祁珩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蹲下来看着沈婳说:“倒是跟你小时候很像。” 沈婳给了祁珩一个眼刀,随后笑容晏晏地看着小女孩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剩下的红绳我都要了,快回去吧。” 小女孩眼中闪着金光,“真的吗?!” “那当然,”沈婳胳膊肘怼了一下祁珩,“红绳都给我吧,快回家吧。” 祁珩熟练地掏出自己的钱袋,拿出两锭银子给沈婳。 他看着日益瘪下去的钱袋子,陷入沉思。 祁珩现在知道为什么每次礼邀礼部尚书,他都以囊中羞涩为由婉拒了。 小女孩对金银没有概念,她将红绳装进一个红色布袋里,放到沈婳手中。 她激动地接过来两锭银子,“哇!好重的银子啊,阿花之前见的都是碎银子。”她抬头笑容更加灿烂,“谢谢姐姐!” 沈婳摸了摸小女孩儿的鬓发,“快回去吧。” 小女孩儿将银子小心地装进兜里,兴高采烈地哼着小歌跑下了桥。 祁珩见小女孩儿早已没了踪影,沈婳却一直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他揽了沈婳的腰,“你喜欢小孩儿啊?” 沈婳收回目光,捻着手中沉甸甸的红绳袋子,“你不喜欢吗?” 祁珩说:“我不喜欢。像这样安安静静讨人喜欢的小孩子实在是少数。万一生出来一个吵吵闹闹的,一天天的烦人。” 沈婳看向祁珩,淡然地说:“就算你喜欢想要,也没有。” 确实,沈婳的身体经过疫病之后便一直没好全。即使有师父和沈栗的药调理,但还是容易病倒。 祁珩不求其他,只求两人相携到老。他早早的就从师父那里拿了药,此生再无子孙福。 两人陷入沉默,谁都没再说话。 祁珩打破僵局,他拿出自己早就买来的花灯,在沈婳眼前晃了晃,轻声说:“你怎么不去放花灯?” 沈婳回神接过花灯,见里面已经有了纸条,又塞回给祁珩,“你都写好了,我还写什么,就这样吧。” 祁珩笑了起来,拉住沈婳的手就跑,沈婳惊愕,“你要干什么?” 片刻后,祁珩和沈婳停在桃湖前,祁珩蹲下去,说:“当然是放花灯。” 可祁珩拿着花灯将放不放,看得沈婳心里着急。 沈婳蹲下夺过来花灯,将祁珩挤开,“既然王爷手抖放不好,那便由师姐帮你放吧。” 花灯被沈婳轻轻放在桃湖之上,花灯跟着万千花灯飘走。 夜幕中炸出声响,人群安静一瞬后激烈地叫喊起来。 “呀!快看!烟花!” “哇!” 周围炸出此起彼伏惊呼声,沈婳和祁珩抬头看向夜幕,望见了璀璨绚烂的烟花。 第111章 “沈婳。”祁珩突然说。 沈婳嘘了一声,拉起祁珩的手,两人一路狂奔,跑进永安城最大的酒楼。 沈婳凭栏,一眼就看见了重香阁,她神色一顿。 祁珩注意到沈婳的眼神,说:“不用担心,扶影已经回了汝川老家,”祁珩又怕沈婳不放心,补了一句,“我让冷然护送她回去的。” 沈婳神色未变,祁珩怕沈婳觉得孤单,又说:“映竹那丫头也是,被独孤冶几句花言巧语就迷了心智,跟着留在了昌州。其实也还好,至少她找了个好归宿。沈栗虽然这些日子回了汝川,但是他还是会回来的,也会在永安陪你。” 沈婳没说话,手反复捏着栏杆。 祁珩抓了一把头发,胳膊碰了碰沈婳,“如果你想回汝川,我去找赵泓渊,我们回汝川封地。” 沈婳噗的一下笑出声,祁珩见沈婳笑得大声,根本就没在伤感。祁珩发觉自己被耍了。 提起赵泓渊,祁珩心里一揪,“听说我回来之前,你私下见过皇帝?” “见了,怎么了?” 祁珩始终放心不下赵泓渊,靠男人的直觉,他总觉得赵泓渊对沈婳有那么几分意思。 他拉住沈婳的手腕,“他跟你说什么了?” 沈婳转身进了屋里,边走边说:“没什么,就是你功高震主了,赵泓渊心里不安定。” “就这些?” 沈婳疑虑地回头,“就这些,怎么了?” 她提起酒壶给两人倒了酒,“我们目前也不能回汝川啊,你外祖母在这里,你就霍家一家血亲了,师姐怎么舍得让你伤心呢?再者,我还在永安做官呢,我可不想走。” 祁珩说了多少次,不要自称师姐,可沈婳当没事人一样,师姐师姐挂在嘴边不放。 他生闷气坐下,拿了酒杯一饮而尽。 沈婳给他倒满,“怎么?生气了?” “没有。” 外面的烟花晃到了沈婳的眼。沈婳举起酒杯,烟花的光亮照在祁珩的脸上,沈婳迷了眼。 心想祁珩脑子有时候笨了点,嘴也说不出好话,但至少脸是俊的。 沈婳回了神,说:“烟火起,映人间,举杯,敬此时。” 祁珩望了眼外面,回了头笑着举起酒杯,跟沈婳的酒杯轻轻相碰,道:“烟火落,四方平,举杯,贺此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沈婳、祁珩:“各位客官,有缘再会!愿各位万事顺意,所求皆得所愿。” 唐菜咕:“沈婳和祁珩的故事就介绍到这里啦~” 如果宝宝们有想看的番外,可以戳出来 嘿嘿嘿 (? ??_??)? 多谢各位宝宝一直以来的支持!!! (小手绢擦泪擦泪) 作者专栏里有两本预收,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嘿嘿嘿